第二章愈合后的相爱 (2)
回床上,“别动,我去!”
我乖乖地躺回去,看昏暗里方扬起身,边往身上套衣服边走向外面。
门开了,原来是李心姚,她手里拎着啤酒瓶子,估计喝了不少酒,那味浓烈得能漂洋过海,我在卧室里都闻到,起身,站在房间门口,在他们的身后看看是怎么回事。
李心姚趁酒劲一个猛子就往方扬怀里扎,而方扬做了个很不厚道的动作,他居然疾速地想往旁边挪,李心姚差点一个扑空,她站定,眼睛里的醉意顿时消失一半,“哇”的一声就哭出声,“方扬我喜欢你,你知道我一开始就喜欢你,你干吗一直这样对我?”
李心姚声色俱厉地又谴责又悲恸,方扬重重地叹了一声,“李心姚,大半夜喝这么多酒,你应该回家睡觉了,我们都困了!”说着就要推心姚出去,做出关门的动作。
我叫方扬,李心姚越过方扬的肩头看我,眼里满是愤恨,我说声:“方扬,你让她进来。”
我们三个坐到沙发上,李心姚已没有了往昔的乖巧,她蹬了鞋把腿盘上去,眼神复杂地边抽烟边看我们,先扫两眼方扬,又顺势扫我两眼,然后就开始哭,她咿咿唔唔地告诉我:“漫漫,你不爱方扬,我爱他,你把他让给我吧。”李心姚每一个字都带着酒意,我无奈地宽慰她:“你醉了,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想要去拉起她的身体,却被她奋力甩开,李心姚夹着烟一下蹿到方扬跟前,“方扬,方扬你看看我,我不漂亮吗?我就是太孩子气了,我比她们都好,你看看我,”她用手指我,“你再看看她,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在外面的男人一大把!”
方扬突然大吼,“够了!”方扬起身一甩手指着外面,“你走吧!马上!”
李心姚也倏地站起身,定定地看着我们,“方扬,你够狠!”眼睛里闪烁出泪光。她站住猛吸了最后一口烟,“你会后悔的!”一丢烟屁股就冲了出去,甩门的时候还扔下两个字,“破鞋!”
方扬转身紧紧地搂着我,他说:“漫漫,没事了,我们睡觉去吧。”
再躺上床的时候我们都没了欲望,方扬在身后搂着我,把头搁在我耳边,呼吸温润,我内心有点凉,于是要求方扬:“你搂紧一点。”方扬一用力,我突然就有了想流泪的感觉,李心姚算不上我的好朋友,可是认识的几个月里,我们也互相消磨不少时光和无聊,在伤痛的时候,彼此都曾互相慰藉。现代的都市,这样已经是无可厚非的情感,可是现在这淡薄的情感也生生离我而去。
我叫方扬,问他什么时候知道李心姚喜欢他的。
方扬叹了口气,他说大概很久以前吧,方扬说的很久以前,确实久,因为方扬一直和李心姚父亲有生意上的来往,多年前,他还做过心姚父亲的下属。那时候,李心姚是娇贵的千金小姐,当然不会给还是小弟的方扬正眼,只是看方扬多少有几分英俊,偶尔挑逗一下,加上不常在国内待,所以印象也不深。要说真正喜欢,可能是后来方扬在酒吧解救她俩后,她回家便想起了还有依稀记忆的英俊马仔,如今的方扬沉稳而成熟,也有了自己的事业。所以李心姚渐渐萌生爱意。可是方扬已经遇见了该死的陆漫漫,而且似乎,还爱上他了。
我转身看方扬,看黑暗里他单薄的眼帘,觉得方扬无比的帅,我轻唤他哥哥,然后往他怀里钻。
方扬把我搂得更紧,他的心脏在强烈地搏动。
将眠未眠时,方扬手机又响了,但只是一声,就停息了,然后又有短信传来,我们都不再理会,方扬一直搂着我睡到天亮,一夜绵绵的呼吸。
曙光微露的时候,我在方扬轻柔的抚摩里醒来,困倦地唤他:“哥哥。”方扬在我耳边呼出燥热的气息,“漫漫,”他俯身上来,我迟缓地回应,脑海里全是昨夜里发生的事情,我想,心姚就这样离我而去了?她昨晚有没有回家?她还会原谅我吗?然后我又想起方扬手机里的短信,可能是李心姚的,我伸手去拿方扬的手机,“哥哥,我看看,是不是心姚的。”方扬已经顾不上我,他说好。
打开短信的时候,我突然不动了,身上的方扬感觉到异样,也放缓速度,他抽出插在我发间的手,扳过手机屏幕,然后和我一样,愣了。
那上面,是打扮妖媚的女子,俯身在年轻男子的身上,乳沟若隐若现,表情怪异,而男子的手圈在女子的身上。
女子是陆漫漫,圈着她的男子,是醉得不省人事的史良。
李心姚拍了我和史良在包间的照片!
只有我自己知道,画面里的女子在流泪,可是方扬不知道。我看他闭上眼把手机挡开,按在我的手上,没有言语,没有表情,方扬在我的身上驰骋,我有点疼,从内到外,再蔓延到身体的其他地方,因为方扬用了很大的力气,终于,他爆发了,我的心在他的颓败里急速变冷。
他在怀疑我!
方扬起身,坐在床沿抽烟,然后又起身去给我倒水,递过来的时候他问:“漫漫,是谁?”
我用手指抹去了眼角欲坠的眼泪,“方扬,你要爱我就相信我,如果我真有什么,会让李心姚拍照吗?”
方扬不语,我也不再说话,有什么可说?难道告诉他我唱歌巧遇曾经的男人,看他烂醉,我只是去搀扶他?
生活不是演电影,没有那么多巧合,我也不习惯去解释,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陆漫漫的固执深入骨髓。
我和方扬各自洗漱,然后他开车离去,他说还有事情没忙完,不能送我,我说好,看他开车离开,我也扬手打了出租,用蔫蔫的口气对司机说,某某大厦。
一路揪心的难受。为那幅照片,为李心姚,为我和方扬,也为史良。
4.凯宾斯基的耳光
到报社就听到消息,那家假酒制造厂已经被曝光,那条新闻占据了整整一个版面,洋洋洒洒上万字,还披露了曾经两次报警未果的事情,那家制造工厂再也不能咸鱼翻身,彻底被查封,据说还罚了一百多万,而张记者功成名就,听说准备跳槽到北京一家报社。林佳说张记者离开也是唯一的选择,在成都待着人家能放过他吗?
中午吃饭,林佳为我夹肉,“漫漫,你最爱吃这个了,咋吃也不见你胖啊。”我鼻子“嗯”了声不说话,林佳又开始说当年的往事,“当年你为了吃个肉,啥损招也出了。”
我知道她说的是刚进校军训的事情。进大学一个半月后,我们军训,第一天所有人对着那一碗一碗的肥肉不动筷子,经过几天的风吹日晒,大幅度体力消耗,那一碗一碗肥肉端上来时,立时就精光没了影,从小吃饭慢吞吞的我筷子举在半空,对着那空荡荡见了底的盘子,喉咙使劲往下咽大馒头,眼泪花都几欲挤出来。一番冥思苦想后,我冲教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我说:“教官,我有件事一直没说,说了怕你们排外,不说我又痛不欲生。”教官怔怔地看我,估计他是没见过这么残败的梨花带雨,他面对我,“没事,你说,有问题解决就行了。”我擤了把鼻涕,顿了半天告诉他:“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是汉族。”我低低地告诉教官我是回民,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心虚啊。教官“哦”了一声,好像没明白我的意图,我就继续点拨他,“教官,我不吃猪肉。”教官说是这样啊。我连昏迷的心都有了!他还是没反应过来,我“哇”地使出最后的撒手锏,哭得地动山摇、撕心裂肺,“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儿,要没了咋了得啊,这样的劳动强度,这样的清汤寡水,迟早香消玉殒,我妈肯定找谋了我性命的人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再自尽。”教官挠了挠头皮,“你扯这么远,到底想说明啥?”
“教官,我想吃牛肉。”
我在别人的忆苦思甜里过了二十天好肉好饭的日子,那个叫刘畅的北京教官也对我格外恩惠,偷偷地给了我不少好处。刚开始我以为他是为各民族之间的团结作贡献,后来丫的撒脚丫子追我才知道是有不良企图,不过我为此也受尽了同学的白眼,让我高处不胜寒。林佳偶尔也来沾个光,这为以后我们淡薄的友谊打下坚实的基础,我估计她给我才人的封号,也与那几片牛肉分不开,林佳的市井味在那时候就初露端倪。
林佳问我:“那个教官,你当时到底上没上?”这是困惑全班同学很久的问题。我白了她一眼:“林佳,都几百年的事情了,你还刨根问底!”
其实我有点心虚,那个时候我正颓唐得很,教官刘畅是我第二个男人。
我悻悻地往嘴里扒拉米饭,恍惚地想方扬。我知道方扬心里肯定有了个结,我想我该不该跟他澄清一下,可是想到他早上的表现,顿时就灭了念头。
报社最近一片火热,因为生活里无端出现了千奇百怪的事情,层出不穷,一版刚要完工总编又赶紧让加内容,左一条右一条地插花边,什么某男服用伟哥过量,导致一直处于勃起状态,我想他老婆肯定乐歪了嘴,只是不知道这么隐私的问题怎么会跑到报纸上来;然后又是某明星和某明星的玉米凉粉在某条街叉腰对骂,导致交通瘫痪,水泄不通;最爆笑的是讲某女子在酒店偷欢,被老公盯梢追赶,只套了三点就撒脚丫子落荒而逃,丁字裤也穿歪了。我和林佳笑得几乎倒地,林佳说穿歪了也就是全走光了?我训斥林佳:“别淫想,赶紧工作吧!”
多事的九月!
下班前接到肖淼电话,她说要升职了,请吃饭,还用间谍般的口吻压低声音跟我说:“来了再跟你说个好事。”我突然想起李心姚,然后问:“你叫心姚没?”肖淼说那当然,她龟儿就是餐馆的苍蝇,哪儿有味就往哪儿飞,都不用她叫。
我舒了口气,想着可以利用这顿饭舒缓一下我们的矛盾,我问肖淼:“送你件礼物,说,想要什么?”
肖淼在那头沉思半晌,“漫漫,要不你去给我买个自慰器,欧码的,带震动的。”
我闻言顿时噎住,我劝肖淼:“换一个吧,那玩意我也不好意思去买。”肖淼说:“那行,你就送个真的给我,就这俩,你挑个没难度的送。”然后“啪”地挂了电话。
我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开始低头工作。
在成人用品店,我软硬兼施让林佳替我背了黑锅,她只用了两分钟不到就完成一系列动作,若无其事地挑选,付款,然后黑着脸拎了大袋子出来,往我手里一塞。我左右打量一下,发现并无注视的目光,我向她确认:“是欧码的吗?别拿错了,带震动吗?”林佳做出夸张的样子要掐我脖子,“老子一世英名全被你毁了,你还挑三拣四!能用就行了。”
我没管林佳,在袋子里拨弄检查,这会儿搞准确了总比到饭店让肖淼在众目睽睽下拿出来怒发冲冠强得多,她可是麻辣女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检查后彻底放了心,整理好袋子。“恩人啊,走,吃饭去。”林佳作出的牺牲还是值得请吃一顿饭的,所以我打算借花献佛。
肖淼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直接升做副院长了,真叫我们瞠目结舌,她定在凯宾斯基大酒店吃饭。走进大堂的时候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倒不是因为太高雅,而是我来这么个富丽堂皇的地方,手里却拎个自慰器,你说要是那盒子突然裂开了,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掉出来,然后再适时地震动折腾一下,周围是一圈人模狗样的人,那场面肯定壮观。想到这我就背脊发凉,更加用力地捏着那袋子口,就怕它春光乍泄。
到了西餐厅,发现肖淼也是人模狗样,还真人模狗样,乌黑浓密的长发在脑后盘出了一个典雅的髻,却有一小缕像方便面似的发丝蜿蜒至胸前,长裙及地,可惜她坐着,我看那款式估计应该是如晚礼服般能拖在地上的,白嫩细长的脖子像天鹅般骄傲挺拔,我想莫非肖淼她妈把她塞回肚子重造了?怎么跟平日里完全不一样啊!还是她吃错药了?身旁的林佳似乎也晕乎在前方的美丽风光里。
肖淼向我招手,“嘿!宝贝。”屁股挪到里面的位置,我拉着林佳走过去,向她介绍,“我同事,也是大学同学,你看过相片的。”然后又赶紧把手里的盒子像丢即将爆炸的手雷一样丢给她,“这可是委托林佳买的,所以这饭她也有份。”对面的林佳做出客套的样子,妩媚地说没事,小事一桩。我狂晕,她们还真以为是光辉的帮忙互惠?
肖淼果然把盒子打开检查,我真想一头栽倒!对面的林佳也是一脸凝固的笑,我们尴尬对视,然后就听肖淼说,谢谢哦,神色还没完全从庞然大物里回过神来,意犹未尽地合上袋子后,才转向我们眨巴眼睛,“今天又去相亲了,没成!”我问肖淼怎么没见心姚,“遇到她爸了,过去寒暄几句,等会儿就过来。”
肖淼吃了几片肉后突然俯到我耳边,没等她说我就把头给她推开,“你懂礼貌吗,有话直说。”肖淼不好意思地对着林佳笑,她说:“不好意思哦,隐私。”对面的林佳大度地告诉她:“没事,你们说,我不听。”
我就等林佳这话,肖淼又俯过来压低声音,“漫漫,杨小霞前两天把腿摔了。”我一推肖淼,“这有啥奇怪的!你也太三八了吧!”肖淼说:“你听我把话说完!”然后拉过我的耳朵,那时候我正往嘴里倒红酒,随即肖淼说的话让我即刻把还没咽进去的液体全喷了出来,“史良抱她来医院的时候杨小霞没穿衣服,她还一直哭着。”
我脑海里突然跳出那条丈夫捉奸的花边新闻,以及林佳意淫的那个画面,我想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我恍惚又尴尬地叉盘子里的牛排,黑糊糊地还带着血,衣冠周正的我坐在它面前,感觉茹毛饮血般,突然就没了胃口,我说:“失陪一下,上个洗手间。”
高雅的地方,我们该用“失陪”二字,可是在洗手间里我抖了一地鸡皮,非常地不自在。
后来收到方扬短信,他告诉我:对不起漫漫,我不该生你气,你不是那样的女子,我爱你!
我舒了口气,赶紧给他回复:哥哥,我也那个你!
心花怒放时听到隔壁卫生间马桶冲水的声音,然后是窸窣提裤子抑或裙子的声音,拉拉链的声音,再然后是电话铃响,女子接起来问:“走了吗?我马上过去。”
我顿时发不出声响,因为隔壁分明是熟悉得不会有丁点陌生的声音,不可能是幻觉,绝对不可能,虽然我喝了一口酒,但我清楚记得我已经喷出来了。
那确确实实是杨小霞的声音。
听脚步声消失,我才出了洗手间,吐出憋闷在胸间长长的一口气,见鬼了,不会有那么多巧合吧?我踮着脚尖匆匆跑出去,其实完全没必要踮脚尖,因为杨小霞压根不会停住让我撞上。
过道处空空的,连服务生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我沿路走回餐桌,一路四下张望,想确定是不是真有熟悉的身影,放眼纵观,只有几对含情脉脉的眼,勾勾搭搭的臂,心里居然有点失落,我想,陆漫漫啊,你咋也这么狗仔特性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职业病?
和林佳并排坐着的李心姚向我招手,脸上有灿烂的笑容,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下,我问:“心姚,跑哪儿去了?”然后我把屁股挪到肖淼旁边,也微笑着看她。
李心姚嘟起嘴,“姐姐,我那天喝醉了,你不要生气哦!”
我说没事。林佳和肖淼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我又说:“没事,赶紧吃!难得肖淼放一次血,咱把盘子也舔一遍。”
这西餐厅多高雅啊,我们四个吃得也敬业,肖淼居然没有把嘴巴咂响,我想起无数次她到我家吃饭的情景,那仗势,跟饿鬼一样,现在倒细嚼慢咽起来,心姚和林佳也不吭声,优雅得很。我自己却越来越像爬满了虱子的长毛犬,总想得瑟两下。记得史良第一次带我到西餐厅的时候,看着我的兴奋劲,他就说:“这么高兴?以后我多带你来得瑟得瑟。”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得瑟”两个字的含义,潜意识地把它们认为是激动的表现或者爆发。吃完饭李心姚给她爸打电话,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得瑟。她对着电话说:“爸我先走了,你记得答应我的事啊。”挂上前还提醒一句,“你别忘了早点回家,妈老给我打电话。”
我问李心姚:“你爸是一个人来的吗?”问完我就后悔了,因为李心姚也一下怔住了,她停下了脚步说:“对啊,我再去看看!我说我爸一个人没事跑这干吗来了!”
身后的林佳也突然激动起来,她说她跟去看看,那动作跟嗅到异味的警犬一样。我和肖淼已经撑憨了,她吃了一份牛排、两份意大利面条,我好像吃得也不少,肖淼顺手拉过身旁的椅子,裙角一提,靠上座位就把脚大大地张开,她向我伸手,“漫漫,给支烟!”我也在她对面坐下,“你个烟筒自己怎么不带!”肖淼嘿嘿奸笑两声,“今天不是相亲吗!”我鄙视:“就你这样还能脱手?别妄想了!”
肖淼的行头配上她抽烟的动作,在整个西餐厅显得无比的突兀。
更突兀的是,不远处传来一声甩手打耳光的声音,李心姚激愤地叫骂,在烛光摇曳和轻柔音乐里跟丢了炸雷一样,顿时吸引了无数目光,肖淼“噌”的跳起来说:“出事了!”然后就要往巴掌声的发源地跑,我比她快一步,可能太激动了,身后的肖淼轰地一下倒塌,她踩着了自己的长裙,惨烈地爆发出本能的大叫。真好,她又把群众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我停住蹲下,“你没事吧?”
“你摔下试试看有事没。”肖淼龇牙咧嘴地还不忘记推我,“你赶紧去看看心姚那儿!”
我扔下肖淼往吵闹的地方急促而去,那里已经围过去几个人。
事件的主人公让我绝对震撼,李心姚大腹便便的父亲沉默而严肃地端坐着,林佳傻站着,李心姚一脸凶相还附带委屈,最刺人眼球的是头发散乱的杨小霞!看她青红相杂的脸似乎有些肿,不用说,我大概也了解了行情,而看到杨小霞看过来的目光,我就一个劲地后悔,我过来干吗呢,蠢猪,我过来干吗呢!场面像凝固了般,风雨已经过了,剩下的就是对峙,身后还有一瘸一拐晃悠过来的肖淼,我就后悔刚才肖淼怎么没直接摔得不省人事,我好抱着她上医院啊,我不用跑过来陷入这场尴尬局面啊!真够蠢的!
杨小霞纤细的手指往耳边理了下垂落的头发,场面从凝固中解冻出来,她直挺地起身,以幽雅的姿态自顾拿起包,然后沉默地往餐桌外跨,李心姚的父亲一直没有说话,他把腿挪了挪,给杨小霞行了方便。我也赶紧闪了条道出来,呆呆地,没想到杨小霞走到我面前却停住了,她的眼睛晶亮,愣是盯着我不放,几秒后,她抓起身后的咖啡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泼向我的脸,“啪”一声又把杯子搁回原位。我倒抽一口冷气,就看到一滴一滴的液体顺着发丝从我眼前流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身后又响起一声巨响,比刚才那一声更厚实,估计这一巴掌让全场的人都肉颤。身后的肖淼狂吼一声:“你就拣软柿子捏是吧?”然后又是一巴掌,这一掌更厉害,杨小霞顺势就倒了下去,比刚才肖淼还摔得惨烈。我看到杨小霞终于流眼泪了,喉咙里有压抑不住的哭声,她坐在地上,周围是一圈静默不语的人,半晌后才站起来,也顺带收住了眼泪,杨小霞站定后,又回头看向我,咬着嘴唇,最后放眼看了遍全场,迈步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居然又不解恨地丢了两个字,“贱货!”
我想完了,捅马蜂窝了,肖淼那脾气,我是一清二楚的,她那两巴掌肯定没过瘾。还记得小时候肖淼和同校的小朋友打赌,结果肖淼输了,输了也就输了,后来知道那小家伙耍诈,肖淼二话不说抡起巴掌就打,打了也就算了,肖淼过了几天想起了又打,这样反复了几次,她的一腔怒火才渐渐消退,估计是自己手掌也疼了,害得那小朋友见了肖淼就跑,比耗子还跑得快,肖淼是出了名的战争贩子!
果然,我看肖淼拉上裙角快速打了个结,叉着两条细长的腿就走了过去,她叫杨小霞的名字,杨小霞闻声回头。我心里急了,你回什么头啊!我想过去拉住肖淼,可是迟了,肖淼兜头也给了杨小霞一杯咖啡,我赶紧吼肖淼:“你娃干吗!”肖淼头也不回地向我甩手,“站住了,别过来!”然后抽手回去就推向亭亭玉立的杨小霞,杨小霞再次倒地,肖淼训孙子般地指着地上的人,“你骂人有点水准好不好!贱?你不贱?你不贱跑这里来做什么?你不贱和男人喝啥茶谈啥情?谁贱了啊?这个世界没有比你更贱的了!”我实在不能看着事态发展下去,也不管别人的眼光了,抡着胳膊就圈住了肖淼,再不行动估计要出人命,这小道消息明天铁定上我们报纸头条,美女聚众星级餐厅斗殴,打得落花流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不能看着肖淼出名啊,要是她衣冠楚楚又飞扬跋扈的样子出现在报纸上,她这辈子都别想脱手了。可是怀里的肖淼力气无比的大,她居然还奋力地想用脚去踹两下杨小霞,我叫身后所有愣住的人,“你们赶紧过来啊!”服务生才搁下了手里已经歪斜的咖啡壶过来帮忙,林佳和心姚也过来了,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站了起来,可是他没做下一步动作,就那样站着看着。局势最终被控制住,杨小霞落荒而逃,肖淼挣扎了会儿也消停了,不停还能干吗,人都撤了难道反攻我们?
这脸丢大了!
我们四个像刚经历完风暴的残花败柳,颓唐地围坐一圈,各自抽完一支烟,集体无声地离开。
在电梯口,我们不约而同地和肖淼拉开距离,其实大家心里都怕遇到见证了惨烈场面的人过来,然后指着我们,喏,就是这几个女的。
还好,一切只是冷场,可是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赶过来几个男的,他们说“等等”,然后走进来,对着帮忙按住按钮的肖淼感叹一句,“挺漂亮的!”
肖淼丢了个白眼,“我漂亮关你屁事!”那个“屁”字还是重音。
她彻底把我们噎死!
下楼后,林佳约了某个裙下之臣换场子打发无聊,李心姚也急匆匆走掉了。只剩下我和肖淼在府南河边散步。
夏末的夜晚已经很凉了,呼啦啦的风把肖淼的裙子吹得异常飘逸,我看着面前仙女一样的女人,就想她咋这么火暴呢,难怪男人都被她吓跑了。我说:“肖淼,你那德行能改改不?”肖淼不看我,沉重地叹气,急剧地转换为温柔,“漫漫,我看不惯你这样受她欺负,太不人道了!她自己贱翻船拿你撒气!”肖淼的眼神闪亮,温和地落在我身上,我突然觉得感动,这妞和我青梅竹马,从小到大替我出了无数次头,连小时候考试考砸了,她也大义凛然帮我垫下底,拿着满是红叉叉的试卷对着我妈的一脸怒火,“婶,你别吼漫漫了,不是她不用功,这题太难了,我都翻船了。”
我突然想拥抱下肖淼,生活的河流卷走了我们的青春,有无数擦肩而过的人,今天还对着我们微笑的面孔,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就陌生了,现实总是残酷而血淋淋的,曾经的过往,已经面目全非,可是肖淼一直在我身边,从二十多年前穿开裆裤到现在,她一直都在,就如现在,她站在我面前,还为我愤愤不平。我说肖淼,刚想来个激动的拥抱,结果她整过来一句,“打狗还看主人呢!”我立时蔫了气焰,微微举起的手就想换成一巴掌抡过去,“你骂谁是狗呢!”
肖淼忽地拉开距离,一脸灿烂的笑,“漫漫,你不就属狗的吗?”我飞起一脚想踢过去,想着这踢的可是衣冠楚楚打扮精致的美女,路上行人肯定会侧目,马上把半空中的腿收回,“肖淼,你别张牙舞爪的,想嫁出去就收敛点儿,别整天火辣辣地跟冒热气的麻辣烫一样,男人会被你呛死完的。”
肖淼收住了笑容,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下去,“漫漫你别这样说,今天我就装腔作势,连屁都没敢放响,和人相亲的时候嘴都要憋出臭味了,他问一句我答一句,答一句我还附上个微笑,笑得我面部僵硬,结果那公仔最后说了句话,你猜什么话?”我摇头,我想男人面对淑良的美女通常也就说点恭维的话,肖淼感叹地晃了下脑袋,“你不知道,我差点为那话去见马克思了!他说我太内向了!”
我突然想笑,最终没笑出来,肖淼两年前和初恋男友分手,消沉了一年多才恢复,然后开始了马不停蹄的相亲。当初肖淼的初恋男友提出分手时告诉她,如果你再不改改你张扬泼辣的个性,你就做好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吧!
我递给肖淼点好的烟,“肖淼,你别急,什么样的茶壶都有个盖子配,还没听说过嫁不出去的女人,大不了到时候一闭眼牙一咬削价处理,随便便宜个奇花异草,再不行就智障!”
肖淼拿眼横我,吐了个烟圈,“你可别拉我下水,自己削价给黑社会,我的幸福可还是一马平川,只是时候未到,我等呗!”
夜色柔和,头上又闪出了星星。我和肖淼猛抽了好几根烟,我们都闭着嘴等对方转换话题。说实话,虽然开着玩笑,但是都觉得沉重。肖淼大概腿也蹲麻了,她站起身,理了下皱巴巴的长裙问我,“你男人呢?”
我不太想提方扬,和我的前任一样,肖淼不喜欢他,可是她问了,我只得回答,“不知道呢,可能在外面应酬。”果然,肖淼就说:“嘿,黑社会的都不会太正经,我倒不介意你成‘剩女’,早点被他甩了或者早点把他甩了都是一种超脱。”我推了一把肖淼,然后我就真的开始想念方扬,我想他应酬的时候在干吗,有没有搂着个美女四仰八翻?
我拿出电话拨过去,电话里一片嘈杂,我问:“方扬你在哪儿?”方扬顿了下说:“在玉林小酒馆。”我又问:“方便过去吗?我不想太早回家。”
5.脑海里一片黄颜色
出租车开往小酒馆的时候我问肖淼:“跟你相亲的是哪个没长眼睛的啊?”肖淼瘫到我腿上,显得有气无力,“别提了,还是个警察叔叔,真是有眼无珠!我这脱兔都被看成处子了!”
肖淼相亲一直是个繁杂而高调的过程,大到她们医院的院长,小到太平间守门的大爷都为她上下走动物色过,平均三天一潘长江,五天一金城武,质量成色各异,良莠不齐。每次相亲完毕她就给我打电话,呼天抢地指天骂地,说什么都长那样了难怪只能走相亲这条路;再不就是龟儿长得人模狗样了点就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唬老娘没见过男人还是毛大爷!肖淼这次的对象就是他们外科医师给介绍的,天花乱坠一番修饰,肖淼春心荡漾,满脸的鬼画桃符,披上道袍就去擒拿。可惜警察叔叔整场咖啡时间都是用鼻孔照着伪装温柔的肖淼,我问肖淼:“那个帅吗?”肖淼很气愤,“不帅我能这么郁闷吗?”也是。
到小酒馆的时候里面正放着异域的音乐,是我喜欢的格调,我一颠一颠地往里面跳,肖淼在屁股后面跟着,捏着裙角也跳得跟蛤蟆似的,她叫我:“陆漫漫,你慢点,等我一下。”我向她做了个战士冲锋陷阵的动作,然后就蹿到了里面。小酒馆百来个平方米,所以我一眼就锁定了方扬,他端端正正地坐在角落,领口微微打开,手上还端着杯子,突起的喉结一鼓一鼓的,和旁边的人说着话。方扬并没有注意到我,我蹑手蹑脚走过去,用手迅猛地捂了他的眼睛,用变了腔调的口气问他:“哥们,知道我是哪条道上的不?”方扬一反手把我搂了过去,他对着我咧嘴笑,那笑雄性味十足,谁看了都能枕着做一夜春梦。方扬向我介绍对面座位的男子:“刘队长,市公安局的。”我伸手过去,握手的时候我们都有点发愣,好像记忆里有这么个人,可是具体是张三还是李四?有点懵,我拉过身后的肖淼,“这是我朋友……”
还没介绍肖淼的名字,就听他们异口同声,“是你啊?”
一场意外的重逢。肖淼告诉我这就是那个有眼无珠的相亲对象,我低声调侃肖淼:“你们俩还真是有缘分啊!这小子栽了!刚脱离险境现在又身临其境。”肖淼拿眼白我,偷偷俯过身来跟我说,“你看还帅吧?”我点头,“行,看那骨架估计也挺能折腾,我那欧码的自慰器不白买了吗?”
肖淼在桌下踹了我一脚,她让我小声点,我想完了,肖淼这次肯定被反擒拿了。那小子不愧是公安出身。
方扬嗅了下我头发,“你怎么一股咖啡味?”我赶紧打岔,让服务生加杯子,倒上酒的时候我看旁边的肖淼眼神都快呆滞了,顺着那光芒,我看过去,这一看不打紧,我差点呛得背过气去,记忆里一场大雨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那眼神我不陌生。
那场雨铺天盖地,军训已经接近尾声,所以也趁机全体休息,我靠在床头心不在焉地翻看几米的漫画插图,杨小霞不见了身影,肯定是溜出去和史良电话马拉松了。想到那悱恻缠绵镜头我就一肚子闷火,憋得几欲七窍生烟。那当口,趴在上铺的林佳叫我:“嘿,刘教官在外面。”林佳通常会这样刻意提醒我,因为看形势刘教官并不是来查寝的,有好几次他进来后发现有人用自制的纸牌赌博也佯装盲人,熟视无睹,常常溜达一圈后到我附近站定,说大家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我透过窗户看过去,果然就碰上了那双眼睛,我想还有不多的时间就要分开了,在部队的日子,因为刘教官的特殊照顾,我比别人少吃了很多苦,我向窗外的男人比了个手势,让他到隐秘的地方等我。躺了一小会儿,我假装上洗手间,哧溜跑了出去。
事情怎样开的头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我说了很多话,教官一直看着我,看了会儿他就开始呼吸急促,我也跟着呼吸急促,再后来他就搂了过来,紧紧地像揉面条一样。那时候荷尔蒙分泌特旺盛,所以脑海里成天一片黄颜色,处于容易激动的阶段。其实那一次很不成功,还没怎样呢教官就举了白旗,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认为男人做爱,也就两分钟。后来在床上的几次,才纠正了我的错误观点,当然这是后话。
教官刘畅坐在我对面,叼着烟向我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我心里开始打鼓,一个劲想着平常烧香少了,报应来了,报应啊!
那晚我们都喝了不少酒,最先倒下的是肖淼,刘畅提议玩两把色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完了,他一路从部队玩到公安,早几年前他就可以把我杀得晕头转向,这过了几年,我还在原地踏步,而他肯定早已在酒场练就出十八般武艺,现在估计都能挥十八手降条龙了!我心里叫苦,用脚踢肖淼,我偷偷说:“明天还有要紧的工作,必须保持良好的状态,要不撤了?”肖淼哪还管我,“别怕,老子顶着!”
肖淼很义气地对两男人说:“分男女组玩,我们这组我喝!她刚割了痔疮不能酗酒!”
我狂晕!
果然我预料得没错,几根烟的工夫,肖淼就眼冒金星,头顶雀雀飞,四仰八翻,我也不管她虚构的痔疮了,端起杯子接力下去,方扬却挡住我的手,“要不不玩了,聊会儿天。”刘畅却说:“哟,还没喝呢,哥们就心疼了。”说了还拿眼扫我,玩世不恭地喷着烟,我想起当初在校门口,我推着刘畅,让他别来找我了,纠缠半天后,他也是这样叼着烟看我,扔我两个字:你狠!我在刘畅的注视里慢慢蔫了下去,心里觉得理亏,我推开方扬,“我喝!”
越喝越觉得难受,开始后悔当初颓唐的糜烂生活,那真是我历史里的污点。这人多奇怪啊,转来转去你也逃不了宿命的安排,生活永远在主导我们。曾经以为我们可以做主角了,可以引领生活了,却不知道,其实生活永远是一个大旋涡,你一旦跳进去,就无力自拔,就只能顺流而下。我和刘畅,又被生活的大旋涡卷到了一起,还搭了肖淼进去,旁边还有个不知情的方扬,真讽刺。
方扬看不下去了,“刘畅,你个大男人跟女人较什么劲?”
刘畅转过矛头,“你喝!”
服务生连续上了几次酒,大战三百回合后,我们终于决定结束,方扬好像也有醉态了,他搂过我,用了比平时更大的力,我问他还能开车不?方扬沉默地点点头,刘畅已经先行去开自己的车,我刚想说先送肖淼回去吧,一旁歪着的女人突然站直了身体,“漫漫,我没醉!你们不用送我了。”然后把手里的盒子塞给我,“你先帮我拿着,改天再给我!”看刘畅开车过来,肖淼又好像被抽了骨头一样靠上我的身体。
我一个劲冒冷汗,内心挣扎异常,我想要不要阻止肖淼,或者跟肖淼说明下情况,兜头来了一股风,我立刻清醒,方扬握着我的手站在旁边。刘畅已经打开车门,“我送你朋友回去吧。”我愣了又愣,然后木然地轻轻推正肖淼,我听见自己低低地说:“小心啊,肖淼。”
看他们离去,我的身体像生根了一样扎在原地不动,又是一阵风,吹得我头发乱飞。我想秋天快要来了,夏天就这样说走就走了,身旁的方扬点了烟,抽了一口后递给我,他没有看我,可是过了一会儿,他问:“你和刘畅,是不是认识?”
猝不及防的问题让我突然愣住,费了好大劲我才缓过神,只好老实回答方扬,刘畅好像是我们大学时的教官。
方扬“哦”了一声,哦得很自然,可我听出了里面的意味深长,如果我和刘畅不认识,那么刘畅的不正常反应只是无理取闹,但如果认识,瞎子也能看出有状况。内疚和懊恼在我心中翻涌,我开始明白,其实我很在意方扬,似乎我已经爱上他了。
我等着方扬取车过来,狭窄的玉林西路已经行人寥寥,偶有醉醺醺的男女过往,我看着他们,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如果没有过去,现在一切都将是完美的;可是,每个人都有过去,无法消除。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方扬还没过来,玉林西路上都是小酒吧,大凡客人停车都集中在附近一两处宽敞的地方。所以方扬取车,按理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
莫非,他生气了?或者,他醉得忘记了我的存在?
我只好走去找他,有些跌跌撞撞,酒精已经在我的身体里发挥作用,灼烧我的神经,眼前也模糊起来,在阴暗的地方,我停下了脚步。
不是因为步履蹒跚,而是我看到了李心姚,她在方扬怀里!我的心开始急速跳动,方扬的手很自然地搂着她!他们?
胃开始难受起来,我却极力忍着,没有唐突打扰他们的冲动,可是却想看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我爱方扬,我承认自己做得不好,也承认,或许,我配不上方扬,可是我爱他,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更确定自己的爱。
原来,当我们懦弱起来,遇到新的爱情,遇到新的情敌带来的恐慌,才能确定自己的感觉。李心姚让我有了新的想法,我不能放手,失去方扬,我会痛苦。
我决定提醒一下那两个人,依然搂在一起的两个人,可是还没张口,胃里的液体就涌了上来,我蹲下开始呕吐,这时候,也听到方扬压低的声音,有些激动,他说:“李心姚,你清醒一点!”
我抬头看去,李心姚哭得更凄然,方扬已经用手撑起她的身体,他们的表情我看不清,但我确定了方扬的口气,他并没有做什么越轨的事情,内心一下平静下来。
我退回到小酒馆的门口,我应该信任方扬,他值得我信任。
不多时,方扬开车过来,他为我开了车门。
“怎么那么久呢?”我问他,口气尽量表现出自然。
“遇到个朋友,”方扬告诉我,“让你久等了。”我摇头,看着他,方扬侧过脸和我对视,表情有些莫名其妙。
我给了方扬一个吻,仓促的吻。“开车吧,方扬。”我说。
一路上方扬的脸上都挂着笑。他没有告诉我他遇到的是李心姚,我也没有问,这有什么重要呢?我只要知道方扬爱我就行了。我也爱他,很爱,深爱!爱到害怕再有其他女人出现,一路上我张了无数次口,仅仅想告诉他,方扬,我爱你!可是最终,我没有说出来,我觉得此刻我对方扬的爱情就像滚烫的火锅里的那颗沉底的劲道而入味的牛肉丸,想吃又怕被烫到、辣到般,一边流口水一边犹豫。下车的时候我终于鼓足了勇气,我说:“方扬。”他却先叫我的名字:“漫漫,漫漫,我爱你!”他的眼睛黑亮依旧,长久地注视我。
他抢先说出了那三个字!
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深深地陷入他温暖的怀抱里,我想,这三个字谁说不都一样吗,只要我们相互爱着。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证明我这个想法是错的。
日子就这样晃着一天天过去,我的记者生涯也渐渐步入正轨,和同事联手搞了几条对得起观众的新闻。林佳也比较厚道,只要是我提交上去的,她都想办法给我排到显眼的位置,极尽优待,我还真感谢军训时那几片牛肉,虽然当初是因为自己消化不完才做的顺水人情,压根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林佳挺记情的。
为此,我决定送林佳小礼物犒劳犒劳她,当然是借花献佛。方扬给了我一张百盛的购物券,二千块,估计是他备来送人的。和他在一起后,我没少享受这种变相的贿赂,除此之外方扬也没少带我去腐败,连我妈都说我最近时髦得很,吃的穿的用的都上了一个台阶。有次我妈来看我还搜出一套妖得不能再妖的红色内衣,当时我妈的表情显得极尽好奇,举着内衣在灯光下研究了老半天,又审视了我一会儿,双眼发光,“漫漫呀,这是方扬买给你的吧?你们住一起了?”我妈知道我不会买那样的内衣,我红着脸推脱我妈:“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妈悻悻地说:“你要早点结婚了,我还懒得管你,你们既然都住一起了就早点把事情办了吧”。
我想我妈真够婆妈的,生怕我嫁不出去,都什么年代了还是裹小脚的思想,住一起就得结婚!想想当初和史良一起几年她也没这么勤奋地催促,兴许是年纪大了——我是说我年纪大了,最近她一来电话就唠叨这事,时刻提醒我我的青春已如小鸟一样一去不复返。
在百盛转了一圈,买了两件一模一样的欧时丽秋装,打算一件送给肖淼,恋爱中的女人应该好好打扮一下。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险些出车祸,我眯着眼睛看刚和我擦身而过的车,车里有熟悉的身影,是方扬,应该说像方扬,副驾驶位上坐着个女的,我突然就冒出冷汗,正在仔细辨认的时候另一辆车朝我冲来,司机探出脑袋吼了一句,“你眼睛长屁股上了?”我翻了个白眼,小声回答:“你眼睛才长屁股上了!”再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没影了,我晃了下脑袋,那肯定不是方扬,车都不是他的,车里的女人也不是他的,当然那个也不是他,一定不是他,我估计我这么紧张就是因为我妈给唠叨的,叨念得我跟着瞎紧张。
见到肖淼的时候她给了我全盘否定,肖淼哎呀哎呀叫着:“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你男人刚才带了个女人来堕胎!”我心里一惊,“你确定是他?”肖淼使劲点头,“除非他有双胞胎兄弟,要不我肯定没认错,我还专门跟了他们一路,不信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问他刚才在哪儿。”
我当然没打电话,如果真是方扬,如果那个女人真是他的什么人,他会那么轻易承认?何况,我又是谁?轮得到我盘问他吗?
从医院回家后我就开始翻方扬的东西,嗅他的衣服,查看我们使用的避孕套,还有从他兜里翻出一些杂物,查看是否有酒店开房的单据。结果到他回来,我还是一无所获,方扬一进门就惊讶地问我:“怎么把东西搞得这么乱?”我看着他不说话,面无表情,方扬走过来搂我,我没有拒绝,躲在他怀里的时候心里五味翻腾,想了很多,也想起了那个女人,或许是在我之前的一个存在,或许并不是在我和方扬相爱后才出现的。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借口,我突然发现,就算方扬真的有除我之外的女人,我居然没有勇气去揭穿他,这种感觉,和史良在一起时有过,是一种害怕,害怕失去对方。
我没有询问方扬,也无法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骗他说有点不舒服就不再理他。
接下来没两天我和方扬就有了第一次争吵。那天我陪着他到杜甫草堂喝茶,成都的茶馆热闹,卖瓜子、卖花生、掏耳朵、擦皮鞋、舒筋骨、搓麻将、打长牌、谈生意、闷瞌睡、写文章,百业千行都对茶铺情有独钟。随同的还有他几个朋友,那是我第一次正式被他带到自己的朋友圈子,本来刚开始挺高兴,我也一直装着文静没怎么说话,后来在他们谈兴正浓的时候我突然闻到一阵臭豆腐的香味,没顾忌还有别人在场,我像往常一样抓着方扬的胳膊摇,“方扬,你去给我买一串臭豆腐吧。”方扬想都没想就给拒绝了:“快吃饭了,那东西也不卫生!”我并没有松开方扬,也没注意别人落在我们身上的目光,坚持让他去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养成了对方扬撒娇的习惯,一遇到达不成共识的问题我就摇他的手,这招是林佳教的,说男人最受不了女人撒娇。我屡试不爽,没想到那天方扬像吃错了药一样就是不依我,正尴尬着方扬电话响了,他一看号码就皱着眉头接了,我只好顺势放开了他,然后给自己点了根烟,方扬的电话有点漏音,我隐约听到女人的声音,莫名就紧张起来,方扬问对方吃药没有,不行就到医院。
我想战火就是那通电话引起的,方扬挂了电话后我就变了脸色,我逼问方扬:“你帮不帮我买?我没带钱!”方扬斜眼看了我半天不语,我突然就想起前几天他带到医院堕胎的女人,血往脑上涌,“方扬,我就想吃串臭豆腐!”方扬依然不说话和我对峙,好半天他才掏出钱包丢给我,“自己去买!”
我拿了钱后扬手打车离去,还没到家就接到方扬电话,“你今天怎么了?在外面一点面子也不给我,我是个男人!”我冷哼一声:“吃串臭豆腐你就不是男人了?我没那么伟大让自己忍气吞声给你挣面子!”方扬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漫漫,对不起,我今天态度不好。”我又哼一声,“方扬,你不是男人!”
我还想骂几句来着,结果方扬恼怒地吼了我一声,“陆漫漫!”然后毫不犹豫地挂掉。
其实我想骂方扬,你真不是男人,把别人肚子搞大了找我撒气!
还没跨进小区又接到同事电话,说前两天东郊摔死人那篇稿子别跟了,“漫漫你给个结局,要在情理之中哈!”我心里冒火,“你收了那开发商多少钱?我为这事跑了多少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告诉我不跟了!如果一开始就收到了钱是不是这事都不用曝光了?”同事没等我说完就愤然挂了电话,一分钟后电话又响了,是主任!
我当然知道主任来电话的目的,这事如果没有主任的默许,谁敢?主任是最大获利者,一开始他就对这案子感兴趣得很,就跟他大舅死了一样。平常除了看他对美女感兴趣外还真没见他对什么热衷过,何况是一个在工地摔死的民工,主任感兴趣的是这事牵出的经济利益,一开始本来只是件普通的因公殉职事件,后来有人爆料说伤者是被故意拖延送去医院的时间才导致的死亡,原因是工头认为如果住院治疗,那无疑在填无底洞,而按照以往对死者家属的赔偿惯例,几万就可以了,省钱也省事。后来不知道谁把这事捅给了我们报社,主任一直关注着,时不时还感叹人心不古!现在突然就让收手了,看来还是人民币威力大!
主任告诉我这事也不是我们能掌控的,如果有十足的证据当然没问题,可是现在人都火化了!压根不是钱的问题,我们收不收钱人家都能有办法把这新闻结束了,主任教导完后又关切地问我一句:“才人最近心情不佳?”我说:“主任我心情好得很哈,您多心了。”
其实我心情能好吗?我多么的不知所措、忧心忡忡和痛心疾首!那晚之后方扬就不再到我家了,第二天也没来,第三天……林佳说吵架反而能增进感情,你也别太担心了!
我没想到会在丽都遇到方扬,我们在包间外的走廊相遇时都吃惊不小,那时候他正被一个女人挽着,好像有了点醉态,而我,也正搀扶着一个男人。我们迎面无声地望着对方,方扬的表情突然就僵住了,很不自然地把手从女人怀里抽出来,我看他的嘴动了一下,似乎要叫我的名字,我却头皮发麻,没等他发声就侧了头绕过他们。我能感觉到方扬一直在我背后盯着,如果他叫我,我的一切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几天前咪咪给我来电话,说师大有人诱骗学生卖淫,可能还涉及黑社会,我花了一百二十块办了张假学生证,在师大兼职信息栏里找到那则招聘电话,拨过去要求兼职。没想到对方警惕得很,说是正规的公关公司,还要我交六百元的入会费。上了几天班也没抓到任何证据,都是像陪酒小姐那样,后来一起上班的女孩子告诉我,前几次出任务都是素的,过几天你不想出荤的都由不得你了,想抽身都抽不了。我装出无知的样子说:“我只是兼职,可以随时不干。我是卖笑不卖身!”那女孩子最后提醒我,“现在想不干还来得及,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再继续问时女孩就不说话了。
就在来丽都前刚得知,这个组织不仅卖淫还贩毒,已经有不少女学生被控制,我的“经理”似乎也开始对我放松警惕,向我灌输一套一套的歪理邪说,说什么只要你开通点,每个月不下三万块。三万块啊!我偷偷地在心里计算,除了大姨妈那几天,按他们的收费标准,再去除他们所谓的管理费,那我一天得接待两拨客人才能达到他那三万的标准,如果他没有吹牛,那肯定也是高估了我的能力,换潘金莲来上班也没那能耐啊,真当是充气娃娃啊?听了经理后面的话才知道,那三万的来源很大一部分包括在贩卖摇头丸里面。为了不让经理起疑心,我装着非常害怕和犹豫的样子,并且拒绝了经理,告诉他我只是想兼职赚点零花钱,经理也不再勉强,只是说随时想做了就告诉他。
同我一起到丽都的还有另外两个女孩,其中一个苦口婆心地劝我,整个晚上她都一脸愁苦欲言又止,有点白毛女的味道。包间客人要求用药,那个女孩已经联系了自己的上线,她被我握着的手都已经汗湿。我想我的运气足够好,只要取证成功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可是没想到扶客人上洗手间却遇到方扬。在杜甫草堂吵架后我们就各自顶着没联系对方,没想到现在人家左拥右抱,正在花丛中当蜜蜂呢,想起他看到我时的眼神心里就爽,哼,我的臂弯里也挽着男人,哼哼!
取证非常成功,几乎没有漏掉任何一个环节,藏在袖子里的微型摄影机把最主要的几个过程都录了下来,藏起摄影机时我轻松地呼了口气,坐回座位就和他们举杯畅饮,算是提前开庆功宴了。搁下杯子的时候有服务生进来,告诉我有人找,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第一反应就是方扬,赶紧走了出去,方扬果然黑了脸等在外面,我双手抱胸作鹌鹑状等方扬说话,结果他连个屁也没放,就只是用眼睛盯着我,我想难不成你还练就了激光眼,用眼睛就能把我打个落花流水?我陆漫漫还没那么不堪一击。
在我甩给方扬背影的时候他拉住了我,他说:“陆漫漫,你到底怎么回事?”我想这个问题多可笑,他问我怎么回事!他居然问我!我冷脸傲视他:“方扬我没怎么回事,是你怎么回事?”方扬和我绕口令,“我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我怎么回事?我问你最近怎么回事?别闹了好吗?”我挣开方扬抓在我胳膊上的手告诉他说:“如果你有了别的女人,就别来纠缠我!”没想到方扬严肃的脸上马上表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看着心里突然就难受起来,“就为了这个!”方扬说得轻松。我再次看向他,“这个还不够?”方扬又拉住了我,“漫漫,我在楼下等你。”他轻轻地说,“我想你误会我了。”我并不理睬他,再次挣开。
回到包间后我开始感觉天旋地转,音乐在我耳边回旋,有人举了指头在我眼前晃,几秒钟的工夫我就困得想倒头大睡,我想这什么酒啊,跟北京二锅头有得一拼啊,几小杯就让我魂不守舍。恍惚中我好像被人抱起来又放下,然后有人为我解了衣服,我想厉声叫他放开,可是却无法发出声音,在我拼尽力气努力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我惊惧地发现自己赤裸地躺着,有人举着相机,我却无法动弹,我想完了完了,这次为新闻光荣牺牲了!我奋力地挣扎了几下,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怀里躺了颗圆圆的脑袋,是方扬,我一动他就醒了过来,“漫漫!”我突然想起自己是没穿衣服的,恍惚记得还被人拍了照,我惊叫着坐起来,方扬按住我:“漫漫别怕啊,一切都过去了!”我更加急躁地问:“过去了是什么意思?我被拍照了!方扬!”
方扬轻轻地又把我按下去,并告诉了我全过程。原来,我的酒里被下了药,裸照是用来控制我们的最佳工具,药就是那个善意提醒我的女孩放的,其实她也是受害者。我问:“那我的照片呢?”方扬坏坏地看着我,“在我手上,以后你不听话我就给你贴出去!”我向他踢去一脚,“我急死了!”方扬坐到床沿边,“我还能留着吗?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把那些人全灭了,相机早被我砸了!”方扬说完这几句就开始沉默,过了一会儿,他又叫我:“陆漫漫,你能换个职业吗?”我把头别向一边,冷不丁地问他:“方扬,你带过女人去堕胎?”我想我不问,这件事情会一直折磨我,最近的不愉快都是因它而起。“方扬你回答我,是不是?”方扬点头,“一直以为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没想到那么小气,不就是个女人吗,你依然是老大,成吗?”我想方扬这是怎么了?事情败露了就索性不要脸起来,他说得多轻松啊,不就是个女人吗!!他真是比史良还无耻!哦,不对,是他无耻!我听见自己轻轻对他说:“滚吧!”方扬却笑起来,“陆漫漫吃醋的样子很迷人啊,你和我闹也就因为这事吧?”我疑惑地看着方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方扬继续告诉我:“陆漫漫,我是带了女人去医院,可那不是我的女人,她老公是我兄弟,在局子里还没放出来,托我照顾她,改天我让她带结婚证给你看看,你看看上面那男人是不是我!”方扬一脸坏笑地盯着我,“你知道吗,我的女人只有你!”
因为证据确凿,警方很快就逮捕了那几个主事的人,端掉了一个贩卖摇头丸的窝点,后来我问咪咪,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咪咪愤恨地回答:“妈的抢老子生意!”经过这次事件,我和方扬都敏感起来。
国庆的前一天,李心姚给我打电话,她说她爸终于不把钱全砸在女人身上了,给她买了新车,邀上我一起去兜风,我拒绝,李心姚问:“你和方扬约好了?”我说是,然后她悻悻地挂了电话。
我旁敲侧击地问过方扬。对李心姚,他说自己一直把握着适当的尺度,她于他,只是女朋友的朋友,只是合作伙伴的家眷,仅此而已。方扬听出我的怀疑和担忧,有时候,李心姚打来电话,他就告诉我,是李心姚的,然后用委婉或者淡漠的语言拉开距离,他的刻意,让我觉出自己的小心眼。
肖淼最近也成功擒拿了刘畅,从此脱离单身的行列。一腔甜蜜,打电话来汇报业绩时我险些被她腻死。挂上电话又觉得心虚,好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过后又觉得委屈,那是以前发生的事情,她和刘畅是后来才在一起,所以不算我对不住她。
只是方扬,从我和刘畅相遇的那晚以后,就变得敏感,他刻意在我面前拉开和李心姚的距离,估计也是在提醒我。我试着想跟他坦白,当然不是彻底坦白,总不能告诉他我曾经玩过刘畅,次数不多,数得着的三四次!我想摒弃一些,胡诌一把蒙混过去,可是方扬轻描淡写一挥手,“不用说了,都过去了。”那仗势就跟我当众偷腥被抓然后他跟我表现大度一般,而实际上,他还是想知道个究竟。
一想到当时的场景我就觉得憋屈,所以也不愿再去解释。其实解释也是白搭,难道真的当了婊子还立牌坊?我只是悔不当初!方扬与我都开始小肚鸡肠起来。又因为一些琐事开始吵架,并且不动声色地冷战。
报社又要聚众腐败,问去不去,我没好气地说不去,其实我一直在等方扬电话,我想国庆七天,你总得有个计划表示表示吧,实在想冷落我一段时间你也得找个理由搪塞我一下吧。结果等到我下班回家洗得干干净净赤条条爬上床,电话仍然悄无声息。我拿起来看了好几次,确认电量是否充足,看过后又颓唐地丢到一边,再后来终于进来一条短信,迫不及待打开,却是移动群发的恭祝短信,看了两个字就不耐烦地删除了。
我也憋起劲不联系方扬。天色暗淡的时候我终于坐不住了,我想找点节目打发一下,时间一过我就能在这场冷战里高举胜利的旗帜,因为按照惯例,大气的方扬会比我更沉不住气。于是我还是打了电话给李心姚,其他人各自都有节目,我能联系的就只有这个女人,而且,我也想确定一下他们在没在一起。我叫心姚:“你来接我,来了后再决定下一步。”她说好。
李心姚的车很拉风,虽然我对汽车、飞机、轮船这类交通运输工具不太熟悉,但是那三个字母还是耳熟能详的——BMW,刚毕业的时候史良跟我说,漫漫,我总有一天会开着BMW向你求婚。我问他为何非要BMW?史良搂紧了我说,BMW的含义就是be my wife。时光流逝得真快,转眼就从指头缝里哧溜没了,理想与现实总是千差万别,到现在,史良没开上BMW,他的老婆也不是我,想着这些我愈加颓唐,看了一眼手机,依然没动静,我说:“心姚,我们到龙泉去吧,如果你熟路的话。”
李心姚说没问题,估计是刚开上马儿,满心欢喜,就怕没机会折腾,一路上她问了我无数问题,主要是围绕她父亲的情妇和方扬的问题,李心姚问我那女人为什么要泼我咖啡,肖淼为何要义愤填膺地去狠揍她。然后就问是不是已经约了方扬,怎么又单独行动,我被问得头痛,烦闷异常,刚要打断,却接到肖淼电话,还没开口她就大叫着出事了,让我赶紧到医院。
我让李心姚急速调头,开足马力,一个劲催,“你快点!你丫不是把四个轮子当三轮开吧?!快点快点!”肖淼的电话让我急火攻心。
还在值班的肖淼收到垂死病人,犹豫挣扎了半天,还是给我打了电话,史良血肉模糊地被人送进了医院!肖淼说被人捅了肚子,头也破了,血流得满脸都是。她辨认了半天才确定是史良,而努力睁开眼看到肖淼的史良费力地说了两个字,那两个字是我的名字,漫漫。
我一路思绪乱飞,想起以前史良为杨小霞殴打流氓,也没血流成河,现在他居然垂死挣扎在医院,我发现自己快要流出眼泪,很奇怪的感觉,难道我还爱着史良?五年的往事一幕一幕爬上心头,史良第一次吻我,史良第一次拥抱我,史良第一次要我,第一次去爬峨眉山,第一次吵架,一点一点地浮现在眼前,我终于发现,有些事,早已烙在了我的生命里,无法磨灭。
10月1日,天气骤然转凉,艳阳高照的明媚日子迅疾消失,没有半点过渡。我在医院守了整整一夜,从史良在抢救室到他被推进重症监护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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