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等到鹤江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他的脸压在柔软的被子上，但由于时间太长，等他准备起身的时候脖子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鹤江：“……”

    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点莫名的说不出口——

    男子高中生整个人呈“几”字状倒在床上，双手仿佛没有力量一般贴合着身体放在床上。因为全身僵硬住，导致无法正常活动。

    【像条晒了三天的风干咸鱼。】GM自认评价得非常到位，顺手拍了一张放进了CG库。

    等到鹤江慢慢爬起来后，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

    “……下次等我躺好了再抽离好吗……”他开口道，声音却很嘶哑。

    【诶……感冒了诶。】

    “……这个样子保持一整晚，不感冒才奇怪吧！”

    **

    正午时分，今日天气很好，天空上没有半片飘荡的乌云。

    阳光暖洋洋的，透过医院的窗子。虎杖倭助伸出手，干枯的手掌接住了一小束阳光。

    “——悠仁，”他突然转头看着坐在陪护椅上的孙子，出声问道，“你觉得，鹤江怎么样？”

    悠仁愣了一下，抬头想了想：“很不错啊，玩得挺好的。”

    “爷爷你也别太欺负他啊，健太郎很怕你诶！”

    他想到爷爷的脾气，无奈的叹了口气。

    虎杖倭助静静地看着他。

    “……是嘛。”

    他看起来一瞬间老了很多，眼睛里是悠仁看不懂的复杂。

    病房里一时间没有了声音，许久没等到下一句话的悠仁关上了手中的手机，摆正了坐姿：“你今天很奇怪啊，怎么老是问健太郎的事情——你该不会是想他了吧？”

    老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可不是你，这几天每次聊天都会扯到他。”

    “诶？有吗，”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毕竟从小玩到大，最近还加了同一个社团。”

    “不过说真的啊，”悠仁一拍手掌，颇有些惊喜的意味，“没想到健太郎也加入了灵异研，我还以为他是那种喜欢读书的类型呢！”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老人叹了口气，看着这个时时刻刻都跳脱活跃的孙子，“悠仁你啊，不能只看表象，”

    “你得看看心。”

    他用手指隔空指了指悠仁心脏的位置。

    “我知道啦……不过爷爷你好严肃啊。”他嘟囔了一句，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十二点半了诶……爷爷你要吃点什么吗？”

    “……那种东西随便就好了。”

    “怎么可以随便啊！”他怀疑地看着自家老头子，眼神逐渐不信任，“你是不是又挑食不吃饭了？”

    “……虎杖悠仁，注意一点，我可是你爷爷！”

    “我还是你孙子呢！”他心累地起身，走近病床给爷爷盖好被子，“我去准备午餐。”

    “不许挑食了，都多大了还这么孩子气。”他假意小声训斥着，换得爷爷怒目而视，以及举起要打在他屁/股上的手。

    “——我走了！”

    他叫了一声，然后以迅疾的动作闪过了来自爷爷爱的教育。

    虎杖倭助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这孩子……”

    他靠在病床上，侧头去看旁边的窗户。

    现在是日本四月份，窗外是一棵郁郁葱葱的树，时不时有鸟雀飞过来叽叽喳喳的叫唤。

    这间病房，医院记录上是“鹤江健太郎”给他换的，换到了更好的，既通风又朝阳的房间。隐隐约约能听见走廊里医护人员走动的声音，旁边的手按铃随时都能触碰到，即便是半夜三更叫人来，她们也不会有半点不耐。

    但是，鹤江健太郎到底是谁……？

    为什么我没有半点印象？

    虎杖倭助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所以身边没有人愿意来看望他。除了自己的亲孙子，这个名叫“鹤江健太郎”的孩子是唯一一位愿意接触他的。

    然而虎杖倭助，在看见这个孩子第一眼后就知道。

    ——“鹤江健太郎”不是人类。

    他干净得有些过头了。

    虽然语言和动作表现得与自己，以及自己那个乐天派孙子十分熟稔，但是那种表情——

    掩藏在纯黑色眼瞳中，那深厚的冷漠与无感。那种自上而下的俯视，以及更深层次的不屑与……愉悦。

    那不是人该有的眼神。

    那是……

    “怪物”。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吱呀声赶走了落在窗边的麻雀。翅膀扑打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意识，他看向门口。

    “怪物”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爷爷好……”他踌躇了一下，小心问道，“那个，悠仁呢……？”

    “他出去准备午餐了，”虎杖倭助说，“你怎么来了？”

    鹤江健太郎好像很不自然，这个时候他眼里没有那种东西，看起来倒是很顺眼。

    “社长说活动报告需要大家一起讨论，我来给悠仁送手机。”他说着，举起了手中的智能手机。

    是和悠仁手里的手机是同款式的，只不过这部手机是挂着一个……像鸭子的玩偶？

    “是鹤啦！”

    这个孩子立即喊了出来，然后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无所谓，”他撇了撇嘴，“反正你们这些年轻人玩的东西我都不太懂。”

    但好在，“怪物”看着悠仁的眼神是有感情的。

    炽热，以及微不可计的真诚。

    但也足够了。

    鹤江转了半天只发现一个陪护椅，没办法只能坐在爷爷的侧手边。只不过身体是肉眼可见的僵硬。

    虎杖倭助：“……………”

    老实说我没这么吓人吧？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爷爷最近怎么样？”

    “还死不了。”

    鹤江：“……”

    爷爷，你这话我接不下去。

    他只好胡乱地看天看地，顺便看看悠仁的手机。

    倒是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想不到房间里贴满詹妮弗劳伦斯海报的男子高中生，手机意外的干净呢：D

    “咳……咳咳……”

    旁边传来了咳嗽声，鹤江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那是什么？

    一张黄色的便利贴，上面写着——

    “死”

    他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撕掉粘在虎杖倭助头上的便利贴。

    猝不及防的爷爷被迫叫了一声，然后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

    鹤江：“……”

    爷爷，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您能放过我吗？

    他尴尬地把手上的便利贴以及几根白发背到身后，手掌微动将它们压缩成一个小团。

    最后是推门进来的悠仁拯救了这个尴尬的气氛。

    他手上还端着热气腾腾的家常餐。

    金灿灿的起司猪肉南瓜球上面点缀着一根小小的绿叶菜，鲔鱼高丽菜摆放在小菜的位置，还有一小碗牛肉盖饭，以及看起来就很美味的豆腐味增汤。

    就吃了两个冷饭团就跑过来的鹤江：“……”

    他戳了戳发小的腰，哭丧着脸：“下次，我一定要吃到悠仁你做的饭呜呜！”

    悠仁：“…………”

    “那下次去东京的时候，我要去电影院看《蚯蚓人2》！”

    “那么猎奇的电影谁要去电影院看啊——得两顿！”

    “成交！”

    两个男高中生一拍即合。

    倭助老爷子淡定地塞了口牛肉饭。

    味道不错……才一部也太亏了。

    **

    周一很快就来了，属于学生的上学时间又开始了。

    这天下午天气微阴，佐佐木和井口仍旧是第一来到到社团借用教室的人。

    只不过这次，有一个人先一步挡住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井口，”

    “——佐佐木，”

    两个前辈相互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严肃。

    “看来还是得遇上我们灵异现象研究会的宿敌啊……”

    “学生会会长——”

    戴着眼镜的会长冷漠地打断了两个人不着调（佐佐木&井口：明明很严肃！）的开场词。“我说你们灵异研，难道还想一直霸占着活动室吗？”

    “连活动报告都没有，还需要什么活动室？”

    佐佐木心痛地捂住胸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会长！难道你一定要这么狠心对待我们吗——”

    “不要随便对我使用电视梗啊喂，再说了，你们上周末不是去进行活动了吗？”

    “还申请了经费，看起来很正式的样子。总不可能没有活动报告吧？”

    学生会会长矜持地抬了抬眼镜，眼神透过镜片看着僵住的佐佐木。

    “难不成……没有？”

    井口抛眼神给佐佐木：快点把报告给他啦……

    佐佐木回瞪：我周末和你在大城市玩，你哪里看到我写过这东西啊！

    “别挤眉弄眼了，”会长冷笑一声，以165的个子试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申请了经费却没有报告交上来，就算你们社团有三个人了，也会因为滥用学校社团活动经费而导致解散的！”

    井口：“！”

    佐佐木：“！！”

    怎么办？！

    难道灵异研真的要就此解散吗？！

    “佐佐木学姐！”

    她听到声音，透过会长看到了跑过来的两个学弟，以及在鹤江学弟手上，正被高高挥舞的蓝色文件。

    “学姐！你的活动报告忘记拿了！”

    冲过来的悠仁一把邀住学生会会长，将173的个子压在他身上吸引他的注意力。

    “会长会长，这么严肃干什么啦～”他嬉笑着靠近了一点，用身体挡住了会长的视线，“我们学姐可是很胆小的哦，不要吓到她啦～”

    佐佐木：“……虎杖！”

    井口偷笑一声，幸运的逃过公开处刑。

    她的手中被塞了一份蓝色的文件，打开后是大概十页左右的活动报告。

    “这……”

    她愣了一下，呆呆地抬头。

    黑发的男子高中生冲她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和悠仁一般的灿烂笑容。

    “你们没有活动报告就不能继续办社团了，”会长试图推开毛绒绒的虎杖狗狗，“特别是你，虎杖悠仁，你不是田径部的吗？！”

    虎杖悠仁：“…………诶？？？”

    “——谁说我们没有活动报告！”

    鹤江懂事地移开，露出了威风凛凛的灵异研社长。

    佐佐木一扬雪白的活动报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看好了会长！这就是我们的活！动！报！告！”

    “刚刚还没有……”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

    会长看了他们好一会儿，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灵异研的活动报告。

    “……希望鹤江同学你不要后悔加入这个社团。”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聪明的学弟。

    鹤江也看了他一眼：“或许最开始后悔过——”

    “不过，现在觉得还不错。”

    他耸了耸肩。

    目送着学生会会长离开后，大家伙都松了口气。

    悠仁兴高采烈地提议道：“要不趁现在，我们想想下次做什么调研活动吧！”

    “那种事情先放一放，”佐佐木背靠着活动室的门框，摘掉了眼镜，试图用视线模糊的双眼摆出犀利的眼神，“那么，现在开始审问虎杖悠仁同学！”

    悠仁：“……诶？”

    “虎杖，没想到你最先背叛了我们灵异研——我还以为鹤江最先呢！”井口试图挤出一两滴眼泪，让他感受到良心上的谴责，“你竟然进入了田径部！”

    鹤江也复杂地看了一眼他：“想不到浓眉大眼的悠仁你也……”

    悠仁：“………诶诶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