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姬玉衡在一片黑暗中站定。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闪烁着淡绿色幽光，他四下看了一圈，发现自己应该处于冥界的边缘地带。

    魂体在冥界更加清晰,和真人没什么两样。

    “这就是冥界吗？也太黑了。”

    姬玉衡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宋棠？是你吗？”姬玉衡试探道。

    宋棠从黑暗中走出,看到姬玉衡高兴道,“玉衡，是我！”

    他还怕自己与玉衡走散,到时候回不来了,好在一进来就遇到了。

    宋棠发现自己的好友正在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宋棠失笑,自己不会被认成冒牌的吧。

    “玉衡,真的是我,你走后冥界入口没有关闭，我便走近看了看,结果不知怎的元神突然凝聚成形，也被旋涡吸进来了。”

    宋棠解释完，又开始证明自己的身份，“我们都是忌离城人，你这次来冥界是要找回阿玖,阿玖是你的影卫，我还经常看到你们俩睡一个被窝……”

    宋棠说着说着来了兴致,倒是停不下来了。

    “好了,我相信你是宋棠。”姬玉衡无奈打断道。

    “我就说嘛,咱俩相处这么久的默契，你怎么会认不出我来。”

    宋棠站到姬玉衡身边，看着前面的幽幽绿光,“面前就是冥界的地盘吗？看着真有点吓人。”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姬玉衡道。

    稍微走近一些，两人发现那绿光是从一处深绿色水池中散发出来的，池水四周有许多道石桥，石桥有十几米长，每一道的尽头都是这幽绿的池水。

    水池旁边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她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在水中搅拌着。

    让人看不清水池里的真实情景，只能看到上方笼罩着的淡淡绿雾。

    许多鬼魂不知从哪里进来，正面无表情地走在石桥上，他们没有喝孟婆汤，而是走到石桥尽头，直接跳进孟婆旁边的池子里。

    看来肖铭说的是真的，现在的亡魂太多，孟婆汤一人一碗已经供不应求，干脆不用碗了，直接跳进池子里洗去记忆。

    “奈何桥，孟婆汤，民间话本里的传说竟然真实存在，等我回去可要和周围的人好好说一说。”宋棠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道。

    “你说阿玖会不会已经跳进孟婆池？”姬玉衡问道。

    “不然我们过去问问？不过你看奈何桥上这么多人，孟婆不一定记得阿玖。”宋棠道。

    两人往其中一条奈何桥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不少四处游荡的老魂，和正在上桥的新魂。

    这些魂体还保留着自己死前的状态，有的中毒而死，面目青紫；有的被火烧死，全身漆黑。

    不过这一刻他们已经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或两眼呆滞，或四处张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往奈河桥走去。

    有魂发现姬玉衡和宋棠这样的生魂，还好奇地想上来搭话，不过都被两人避开了。

    “宋唐哥哥！”

    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宋棠还没看清声音的来源，一个矮矮圆圆的肉团子就冲到了他的腿边，紧紧抱住了宋棠的小腿。

    小孩高仰着头，满脸开心与兴奋地望着宋棠。

    原来是个男孩，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年纪这么小就死了，小孩儿真可怜，宋棠充满同情心地蹲下。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不去桥上去喝汤汤呀？”

    “宋唐哥哥我是原渊呀，你不记得我了吗？”小男孩有些委屈地扁了小嘴。

    大概是小孩活着的时候有个哥哥长得和自己很像吧，还恰好同名，也算是一种缘分。

    宋棠怕惹哭小孩，“我想起来了，你是原原呀，能告诉哥哥你在这里多久了吗？”

    宋棠把原渊听成了原原，还在暗叹小孩胖乎乎的，其实叫圆圆也不错，不过就有点像女孩儿的名字了。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在这儿等哥哥回来。”

    原渊回答完，见他的宋唐哥哥没有要抱他的打算，自动用两条短短的胳膊环住宋棠的脖子。

    宋棠一把将人抱起来，让小原原坐在自己的右胳膊上。

    知道玉衡急着找阿玖，宋棠继续问原渊，“小原原，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哥哥呀，他长得很好看，头发长长的，又瘦又高。”

    原渊听后，看着宋棠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哥哥最好看。”

    宋棠和姬玉衡期待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无奈，宋棠笑道，“好原原，你再想一下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嘛，要是想起来，哥哥有奖励哦。”

    这小孩一直等在奈何桥旁边找他的哥哥，应该会仔细看过每个死者的面容，他看到影玖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宋棠已经想好，如果原渊想起来，他的奖励就是举着小孩儿玩飞飞。

    “那如果我想起来，哥哥可以奖励我亲亲吗？”小孩儿双眼放光地说道。

    宋棠笑着捏捏原渊的小胖脸，“好，哥哥现在就给你亲亲。”

    说罢，宋棠歪头在原渊侧脸大大地“啵”了一个。

    原渊闭上眼满足地笑了一下，睁开眼睛后也在宋棠的脸上亲了一口。

    随后，他的小胖手往空中一点，一个瘦高身影显示在半空。

    “哥哥你看，是他吗？”

    画面中的人正是影玖，他还穿着死前的一身黑衣，前胸后背的伤口一个不落地留在身上。

    姬玉衡全身一下子绷紧，目光紧紧追逐着里面的身影，是他的阿玖啊！

    影玖挣扎着不想上桥，他不愿洗去与主人的记忆，甚至还用手扒在石桥的扶手上挣扎了好一会儿。

    路过的鬼魂有的还在劝他，何必执着于活着的记忆，就算是他还记得又怎么样，终究是阴阳两隔，不复再见。

    影玖最终没能抵抗冥界的法则，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往孟婆汤走去。

    “这个人挺厉害的，算是我见过抵御冥界规则时间比较长的人，不过最后还是跳进孟婆池了。”

    这个小孩看来在冥界待了很久，对这里的规则非常了解。

    姬玉衡开口道，“小原原，跳进孟婆池的人还有机会出来吗？”

    原渊好奇地打量了宋唐哥哥旁边的男子一眼，姬玉衡的魂体与所有人都不一样，只是没人能看出来罢了。

    当然，这些和他都没有关系，他只要宋唐哥哥。

    既然是哥哥的好朋友，那便告诉他好了，“当然有机会出来，如果一个人死后的执念太深，孟婆汤无法洗去他的记忆，他就会变成厉鬼，永远游荡在冥界，不能入轮回，随时可能被鬼差消灭。”

    或许是因为讲到了正事，原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语气竟有一丝威严的意味，“如果你能在他没有洗去记忆，同时又没有变成厉鬼之前找到他，还有可能带他出来。”

    “那如果玉衡将阿玖带出来，能顺利回到人界吗，冥界的规则允许吗？鬼差会不会阻拦？”宋棠问道。

    原渊喜欢回答哥哥的话，他继续道：“冥界的规则只能保证让每一个新魂都经历阎王殿审判，然后走进孟婆池，洗去记忆后转世，如果有魂体能从孟婆池出来，冥界的规则便会对他们失效，留他们自生自灭了。”

    “我要去孟婆池找阿玖。”姬玉衡道。

    宋棠也道，“我和你一起。”

    “哥哥不许去！”原渊听后紧紧搂住宋棠的脖子，声音中竟有一丝狠厉。

    不过宋棠完全没有发觉原渊的语气不对，他反而板着脸对原渊说教，“好朋友需要帮助，哥哥难道要袖手旁观吗？如果原原有需要，哥哥也会帮忙的。”

    原渊哭丧了小脸，“可是哥哥就算进去也找不到那个人的，孟婆池里的鬼魂千千万，只有与他最亲近的人才能走进他的灵魂，在记忆被洗去之前拉他出来。”

    “哥哥最亲近的人是我，怎么可以去找那个人呢？”原渊说罢，将小脸贴在宋棠的脖子上，一副万分依赖的样子。

    “好了，按照原原说的，只有我能找到阿玖，”姬玉衡开口，他看着宋棠怀里的小孩，觉得有些不对劲。

    “小原原，你会伤害你喜欢的宋棠哥哥吗？”姬玉衡临走前问道。

    原渊听后似乎有些生气，他小脸紧绷，“我永远都不会伤害宋唐哥哥的，我会一直保护他，再也不让他受伤害。”

    姬玉衡听后放心了一些，这个名为原渊的孩子，很明显不受冥界规则的限制，按照他说的，原渊可能是从孟婆池逃出来的厉鬼，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东西。

    姬玉衡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没时间深究原渊的来历与目的，他只要确定原渊不会伤害宋棠就可以。

    姬玉衡踏上奈何桥，转身看了一眼宋棠和原原，对着宋棠道，“你不要乱走，等我和阿玖回来。”

    宋棠放心地对姬玉衡点点头，与好友相遇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在玉衡身上见证了太多奇迹。

    宋棠几乎觉得没有什么事是玉衡做不到的，这次他们已经顺利来到冥界，离救回阿玖只差一步之遥，玉衡一定会成功的。

    他相信玉衡，也相信影玖。

    姬玉衡随着路边的鬼魂一起踏上奈何桥，走过影玖不久前刚走过的路。

    站在幽绿的池子旁边，姬玉衡发现，孟婆池里有许多浅灰色的半透明小圆球，每一个圆球都代表一个亡魂，里面正在重复着他们生前的记忆。

    人的一生，短短几十年，此时全部浓缩在这个小小圆球中，随着浓汤翻滚，圆球中的画面渐渐消失，恢复婴儿初生时的空白，在孟婆池中消失不见，进入下一世轮回。

    孟婆池里的魂体太多，姬玉衡知道只站在岸边找是找不到的，他起身跳进池中，元神化作一缕青烟，挨个查看这些亡魂的人生。

    有的一生妻离子散，有的享有万贯家财，有的一心为国却惨遭陷害。

    无论活着的时候多么风光或者不幸，如今都到了同一个池子里被洗成一张白纸。

    阿玖，你等等我，遇到我之后的记忆不全是美好，但也请不要忘记。

    “爹，娘，你们在哪里？”

    姬玉衡听到一道正在啜泣的童音，旁边的淡灰色圆球里，一个只穿了白色里衣的小孩正孤零零地走在街道上。

    姬玉衡没有认出里面的孩子，但这个亡魂的气息是如此熟悉，是他的阿玖没错。

    之前听阿玖说过，他的爹娘是在上一次仙魔大战中身陨的，画面中应该是小阿玖发现自己爹娘不见了，出门四处寻找的景象。

    阿玖！

    姬玉衡用神识发出声音，但根本无法传进影玖的意识里，如今的影玖正在与孟婆汤的力量抗衡，活着的记忆正在一遍遍重演，他却固执地不愿消除。

    姬玉衡进入影玖的魂体，跟随他的回忆寻找唤醒影玖的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宋唐/宋棠并没有打错哦，原渊叫的是宋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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