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图穷匕见（4K5）

    魔神波旬。

    曾几何时，仅仅是这四个字，就足以令仙王惊悚，神魔退避。

    能够直面魔神波旬，那将是永远的恐惧与荣耀。

    只是随着岁月流逝，斗转星移，万物更迭，这位在上古年间赫赫凶名的存在，终究还是化作了历史书上的记载，一个填不满一页的符号。

    ——当年凶名赫赫的大魔神，或许是真的死了罢。

    有许多人都这样说。

    再后来，连这样说的人都少了。

    大约魔神波旬是真的死了。

    “你你你你——”

    然而，当如今仙道宇宙的最强者们，看到那道走来的黄衫身影时，依旧免不了瞳孔一缩，心中潜藏的恐惧被迅速唤醒！

    “你不是死了么？！”

    一尊曾见识过波旬凶威的天君，忍不住失声惊叫道：“不可能！你绝对不可能还活着！！”

    “我去过太古禁区，那里的强者说，他们亲眼看着你死去！”

    “我还去过九幽冥府，甚至请幽游天尊调查过，天地轮回间，再也没有你的踪迹——”

    纵然他如今是天君，可在面对那个黄衫少年时，依然只剩下沸腾的恐惧。

    幽游天尊，便是当年八位第一仙人之一的游仙子。

    她乃是鬼仙，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冥河，成为了冥河轮回的执掌者。

    幽游，是她成道后的道号，也是她的大道。

    幽游天尊说了轮回中再无波旬，那边意味着当年的魔神波旬确实死了，魂飞魄散真灵泯灭，不会再有一丝复生的可能。

    “我确实是死了啊。”

    只听黄衫少年笑了笑：“只是我的执念太过深重，千丝万缕，本来都已经长眠了，结果一不小心又被人唤醒，刚醒来就看见这么有趣的事。”

    即便是九天外的安然，闻言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我的执念不可能有那么多》——类似的话是不是在好多年前就听过？

    “这家伙，居然连我也骗过去了。”

    安然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当初这家伙燃烧自己和圣魔火并，我还以为他已经彻底死透了，没想到，确实没想到啊……”

    正如波旬自己所言，他的执念真的很多。

    真TMD多。

    “你……你要做什么？！”

    另一尊道君吞了口唾沫，好在很快就反应过来，迅速调整了气息，声色俱厉高喝：“波旬！时代变了！”

    “这已经不是你一介先天神魔，就能够逞凶世间的时代了！”

    “当今仙道宇宙，融合十六个宇宙纪之长，道君多达三十九位，天君上百，你若是再想为祸世间……”

    一尊又一尊道君，接二连三地开口，道音隆隆震响，演绎无穷异象碾向波旬！

    “哦？”

    黄衫少年嘴角上扬，步履轻盈，似笑非笑地扫过众人：“你们说的确实不错，我这一次出来，的确发现时代剧变，天地大改，所以……”

    不少人的脸色多少好了一些。

    纵然是当年的大魔神波旬，充其量如今也就是道君境界，同为道君，他们数十倍于波旬，纵使一战又有何惧？

    波旬此刻的话语，显然是有服软的意思。

    轰嗡——

    伴随着他的笑声，他脚下骤然绽放无穷乌光，那是纯粹无比的乌光激射，如同一口口锋锐无双的神矛，狠狠刺向八方的天地，而后猛然贯向天虚，竟是将所有道君笼罩其中。

    葬天魔狱。

    诸多道君置身葬天魔狱，顿时感受到一身精气神疯狂流逝，就连苦修多年的大道，也在魔狱之中崩解、破碎！

    葬天魔狱，天地可葬，万物可灭！

    “时代变了，那再让它变回去不就行了？”

    波旬云淡风轻的笑声，在此时不紧不慢地传来，带着淡淡的嘲弄，令一众道君心神剧颤。

    看波旬的意思，莫非是想以一己之力，挑战三十九位道君，上百天君的联手！？

    “波旬，你打的主意很不错，不过……神母！”

    仙道宇宙另一角，道神忽然呵呵一笑，他身旁的神母一怔，旋即面露惊恐之色：“道神！你不能这样，妾身为你立过功，为你流过血！”

    “不——”

    任由神母多么不情愿，惊恐万状，她的身躯依旧如电光飞起，掠向这一场最终之战的战场！

    然后，化身为神无先生的穆，瞥见到了突然出现了神母。

    “是你——”

    她咧嘴，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

    神母当场哆嗦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妾身虽然长得很像，但和你要找的……并非是同一个人……”

    “所以呢？”

    穆丝毫不为所动。

    事实上，神母倒也没有说错。

    她并非是原装的“神母”，而是被安然劈成两半之后，经由道神之手，重新塑造出来的全新个体。

    “你是神母，十六纪最后的传承就在你身上。”

    神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穆则波澜不惊地说道：“你是整个十六纪的希望，只要将你抹杀，我的复仇也算是完成了。”

    不知多少人听得惊心动魄。

    仙道宇宙的未来，整个第十七纪的命运，一切的兴衰生死，莫非要落在两个十六纪的生灵身上？

    神母倒也就罢了，穆又是怎样复生而起，渡过了寂灭，甚至在十七纪化作了神无先生，图谋她的复仇大计？

    这一切着实令人难以接受，却又是铁一般的现实。

    “那你去找杀了你的人啊——”神母尖叫。

    “他们已经死了。”穆平静回答道。

    “既然已经死了，那你的复仇不是完成了？”

    “不，还没有完成。”

    越是到了关键时刻，穆的语气神情越发平静。

    她的视线如同化作了锁链，无论神母如何 变幻身法，试图远遁而去，却依旧难以逃脱她的法眼：“因为你还没有死。”

    “神经病！！”

    心底里的恐惧不断溢出，再也难以抑制，堂堂神母，在这一刻歇斯底里的尖叫：“在你死的时候，妾身根本还没有出生！反倒是妾身的诞生，摧毁了你的那些仇人，你理应感谢妾身才是——”

    “我确实要感谢你干掉了他们。”

    穆相当认真的点了点头，眼中竟有几分诚恳之色：“所以，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最强的力量将你埋葬，算是报答了你的恩情。”

    除此之外，她的杀意无可动摇。

    神母气急败坏，但也彻底放弃了说理的打算。

    根本说不通！

    “你要杀妾身，妾身可不会坐以待毙！”

    神母高喊一声，一条条触手洞彻虚空，她抢在穆之前一步爆发，如同一团狂舞的阴影，横亘在两个宇宙纪之间。

    在她前方，是来自十六纪的复仇者。

    而在她后方，则是十七纪的亿万生灵！

    轰轰轰轰——

    穆忽然咧嘴一笑，身形毫无征兆地爆开。

    众人这才注意到，神无先生的那一身黑袍之下，根本没有真实的肉身，而只有一团虚无的影子。

    那是穆的执念！

    与魔神波旬开口闭口都是执念不同。

    十六纪仙庭的辣手屠杀，摧毁了穆的种族和形体，时光与寂灭劫，磨灭了她的元神与真灵。

    可她还是复苏而来，秉承着无比强烈的复仇执念，重返世间，要将亲手葬送了她一切的十六纪……同样永恒的葬送绝灭！

    黑色的大道，化作黑色的羽翼。

    带着毁灭，却要比毁灭更邪恶，更疯狂，还有焚尽一切的复仇之火，就连四方涌来的混沌海水，竟也被染上了复仇的色泽！

    千翼魔神·穆！

    曾几何时，穆便是这样屹立在史隆长城之上，静静的注视着世间的众生，看着第一个后天生灵飞仙，看着世人穿梭两界，跨过史隆长城，往来不休。

    那是红尘。

    那时她的羽翼，如光幕，如薄纱，充满着梦幻迷离的色彩，折射出诸天万界的景象。

    可是如今……

    “红尘……千千劫——”

    那是复仇。

    “老天爷啊……”

    一尊尊道君天君仰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恐惧。

    那是他们的大道在颤栗，在威胁面前退却，连带着他们的道心一并颤抖：“不是寂灭，胜似寂灭……”

    世间无数生灵的心神，随着一次次的动荡波折，一次次的急转直下，正在迅速坠入无底的深渊。

    千重劫，万重难……

    仙道宇宙历经波折，一回回险死还生，好不容易才成长起来，还未曾直面寂灭的威胁，却要首先面对一位复仇者，横跨了两个宇宙纪的炽烈火焰！

    “而且，还有魔神波旬，还有天外的大魔王……”

    如此局面，纵然是道君也感到绝望。

    唯一让他们稍稍心宽的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神母，虽然被誉为上个宇宙纪的毁灭者，但她终究牵制住了穆的注意力。

    然而，前路还是黯淡无光。

    “即便如此，生路何在，生路何在啊……”

    又是一尊道君惨笑着，他忽然间长身而起，竟是燃烧了一身大道，连带着他的道心道境也在崩塌，化作飞蛾扑火的能量，迎向九天之外的大劫！

    “不战必死，战亦死，那本尊宁愿百战而亡——”

    轰隆！

    冥冥之中，一只无形的弥天大手抓来，将那尊道君擒住，任由他奋力挣扎也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混沌落下，磨灭他燃烧自身的一击！

    “纯钧——”

    “纯钧道友啊——”

    有人高呼着那尊道君的名字，无比悲恸，那是曾经的第一仙人纯钧，如今同样是道门圣地的道君之一！

    他的修为实力不弱于道主叶元，只是更加容易热血上头，并不适合担任道主之位，最终叶元才能够顺利上位。

    一直以来，纯钧道人的人缘极佳，在许多人的心中，他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今面对大劫临头，纯钧道人率先赴死而战，燃烧了一切，却又悲壮地陨落于大魔王之手，又怎能不令人大恸？

    “呵呵，仙道宇宙关系到本座的成道，又岂能轻易让你们祸祸了？”

    风云突变之际，忽然又是一道身影走出虚空，声音带着丝丝笑意，就那样旁若无人的走向周遭。

    在场绝大多数人，看到这道身影时都是微微一愣。

    “祂是……谁？！”

    在如此局面下出现的，必然是一等一的绝世强者，甚至还要超越诸多道君，有着力压宇宙乾坤之能。

    可问题便在于来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当年有一尊仙帝明，不声不响的成为了仙道宇宙的第一位道君，而今，居然又冒出来一位不知名的存在，大有要扭转大局，力挽天倾之意！

    “等等，居然是祂？！”

    不过，终究还是有人面色一变，认出了那道黑衣的身影：“古战场孕育而生的魔念……道神！”

    “祂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出手……莫非也想要摧毁一切，将仙道宇宙从混沌之中抹去吗……”

    多年以来对于古战场的开发，自然有许多顶级强者知道了，在那片古老的战场中，曾经孕育过一道可怕的魔念，秉承着古老宇宙强者的灭世之意而生！

    祂自称为道神，取大道之神之意！

    这些年来，道神行走于仙道宇宙各地，传播毁灭大道的理念，倒也收拢了一批信徒，声势颇为浩大。

    只是由于迄今为止，道神从未做过威胁仙道宇宙之事，再加上祂的神秘莫测，因此诸位天君道君，也就对祂的举动睁只眼闭只眼了。

    “道神，我等从前允许你行走诸天，而没有将你灭杀于微末，莫非你打算要恩将仇报么？”

    又是一尊道君开口，冒着无尽的道光道雨高喝，甫一开口，随即便咳血连连，赫然遭受到了无形的重创！

    几尊绝世强者接连出手，仙道宇宙的根基已被彻底动摇。

    空间崩摧，大道飘摇。

    曾经美轮美奂的仙道天莲，如今竟在不知不觉中，显露出了几分枯萎凋零之意。

    毫无疑问，无论这双方究竟是谁胜出，对于仙道宇宙都是莫大的重创，万道齐哀，诸天腐朽，或许一场大劫过后便是寂灭！

    “恩将仇报？”

    道神呵呵一笑，看向正在与神母交战的穆，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本座可没有恩将仇报的习惯，也没有她那等扭曲的执念，我虽是执念而生，却向往着大道的尽头，而仙道宇宙，则关系到我的大道尽头之路。”

    众人多多少少松了一口气。

    可也有道君忍不住低语：“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你修行的可是毁灭大道，若是不毁灭一切……”

    后面的话祂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说得很有道理。”

    道神瞥了那人一眼，又重新转向黄衫少年波旬：“只是你料错了一点，对于本座来说，摧毁仙道宇宙并不能让我极尽升华。在我看来，想要达到毁灭大道的尽头，必然要让仙道宇宙发展到最为强盛之际，然后将其彻底摧毁，才能真正让我的大道尽头圆满。”

    简简单单的一些话，却说得众人毛骨悚然。

    在仙道宇宙巅峰之际将其摧毁？

    这是何等的力量，又是何等的魄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依照道神的这一番话，最起码现在，祂与仙道宇宙是站在同一边的。

    “哦？确实是很有趣的道路。”

    黄衫少年波旬点点头，扬起一只手肃然道：“不过这样一来，道友的大道尽头，就要挡在我的大道尽头前了，所以……”

    这是大道之争！

    “战！”

    轰轰轰轰轰——

    可怕的碰撞再一次爆发。

    这一击之下，仙道宇宙彻底不堪重负，突然解体，化作了大大小小的碎片，曾经的宇宙胎膜，再也无力阻挡混沌海水的入侵！

    也就是在此时，一缕幽暗的灰雾，蓦地自天地间蕴生。

    “大道尽头？嘿嘿……你们争夺的是哪个大道尽头？你们的大道尽头，挡得住寂灭大道的尽头吗？”

    那笑声诡异，突然间，宛若令所有时空定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