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历史的岔路口

    仿佛只过去了一瞬间。

    又好似过去了亿万年之久。

    混沌苍苍茫茫，从他们的身旁流逝而过，混沌了时空，混淆了红尘因果。

    即便是安然，也只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这一刻无限放空，失去了一切寄托，犹若无根的浮萍一般，在无尽的虚空之中，纵然是思维能力也在急剧降低。

    “我……难道……搞错了……”

    安然的思维断断续续，几乎快要难以为继：“就算回到了乌有乡……也不可能再回到仙道宇宙……圣魔的推断……才是正确的……”

    “来自仙道宇宙的讯号……或许只是混沌中最后的残响……”

    安然的精神渐渐的暗淡了下去。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悠扬的钟声。

    一声高，一声低，充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哀思与眷恋，带着浓烈的不舍与伤感，在安然的耳畔回响开来。

    “这……这是……”

    安然几乎快要涣散的精神，在这一刻猛然一震：“这是……二十五峰上的那口钟……有人在敲那口钟……”

    突然出现的钟声，自然是来自崩溃的最强征婚系统。

    他的思绪瞬间清晰了许多。

    最强征婚系统在崩溃以后，接收到了来自仙道宇宙的嘈杂信号，他们来自仙道宇宙各个角落，几乎分辨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内容。

    若非那股气息实在熟悉，安然也不可能认出它们的来历。

    不过这一次，他是真的认了出来……

    仙秦太玄剑宗，二十五峰上的那口钟！

    “是有人在敲那一口钟？还是说……不管了！先试试看再说！”

    就在安然的周身，灵光所化的道场疯狂扩张。

    而在那座道场之中，也同样有一口金钟冉冉升起，钟声悠扬，与他耳畔响起的钟声重叠，共鸣，化作席卷混沌的无形波动！

    咣，咣，咣——

    这一刻。

    那股无所不在的虚空感瞬间远去。

    第一时间，安然的灵魂仿佛踏上了实地，不再有那股虚无缥缈，仿佛随时要散去的空寂感。

    再下一刻，他的肉身同样踏上实地。

    一片死寂荒凉的气息迎面扑来，古老而沧桑，若是第一次来此，恐怕瞬间就会毛骨悚然，被那股万物寂灭的气息所摄。

    可是在安然的感知之中，这股气息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沁人心脾，让人感到无比心安。

    他不由自主的张开双臂，露出前所未有的笑容：“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多么美好的世界……多么美好的天地啊……”

    远方，不知多少道神识碰撞，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情绪。

    美好？

    美好的天地？

    有人下意识的望向四周。

    “啊这……”

    入眼所见，唯有一片近乎黑暗的废墟，历经寂灭劫摧残的废土一代又一代地堆积，化作混沌冲刷也难以消去的伤痕，天人五衰的气息，弥漫在视野之中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一片绝望到几乎没有任何生机的地狱。

    太古禁区。

    便是对这片地狱的称呼。

    “他……他在说什么？！”

    “那个大魔王……消失了那么长时间……居然又回来了？”

    “而且，他居然还认为太古禁区……美好？”

    那一道道神识，来自于常年监视此地的一位位天君。

    哪怕有人看见仙道宇宙的大魔王，最终消失在了乌有乡之中，许多年都不曾回来，他们依然还是无法真正放下心来。

    再加上梦境坟场消失，又暴露出了大片的无人区，因此这些年来，始终有天君级存在徘徊于此。

    一方面是为了争夺有生存的土地，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监视仙道宇宙的大魔王！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加上对梦境之地探索的加深，越来越多的天君都认为，那道白衣身影终究是死了。

    乌有乡何其恐怖？

    纵然是道君级的存在，也有不止一位陨落其中。

    哪怕最后回来了，往往也是疯疯癫癫，精神受创，旁人根本难以从他们的胡言乱语中，还原出关于乌有乡的真相来。

    因此在日复一日的岁月流逝中，乌有乡渐渐变成了禁忌。

    安然消失了那么久，最初乌有乡的方向上，偶尔还会传来阵阵波动，可是到了后来，那些波动也消失了，彻底的归于死寂。

    若非在乌有乡外的土地上，还有安然的脚印残留在那里，甚至都要让人以为，那个大魔王从来不曾来过此地！

    “他……他居然真的回来了！”

    “你们有人注意到了吗……他是……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就仿佛……”

    有人满脸惊悚的看向安然。

    此时此刻，少年一袭白衣胜雪，面对乌有乡，背对太古禁区，双手就那样背负在身后，众人难以看清他的神情，却能看到他的嘴角，正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的脚步落下，刚好与从前的脚印相合，分毫不差。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啊！”

    安然忍不住长叹一声。

    顿时，一众天君纷纷倒抽起凉气来。

    他们终于意识到那股违和感的来源。

    按理说，他们在此地等待了许久许久，一直到前一刻，那道身影才突然出现，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炸开，毫无征兆的降临于大地之上。

    可若仅仅是如此，顶多只会让他们感到惊讶，而绝不会令人毛骨悚然。

    “为何……为何我还有一份记忆……似乎自始至终，他都一直站在那里，从来也不曾离去过半步？”

    一尊天君满面惊骇，神识剧烈的波动起来。

    另一尊天君的神识，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同样出现了剧烈波动：“我……我好像……也看到了第二份记忆！”

    “不过在这份记忆中，他只是在乌有乡中绕了个圈，然后当着我们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我的记忆也出问题了！”

    短短片刻之间，一尊又一尊天君陷入震骇。

    他们每一个人的记忆全都出现了交错，交错的内容各有不同，然而都有一个共同点——突然出现的记忆，绝非是某种强行篡改，也不是他们出现了幻觉。

    而是在刚才那个瞬间，历史的走向出现了岔道。

    一条岔道，便是一段记忆。

    只是正常情况下，时间在永远向前流逝，路永远在行人的脚下，哪怕走上了岔道，也不存在逆流时光的可能。

    “更何况……这么多份不同的记忆……”

    “莫非是混沌之中，出现了某种未知的异变？”

    “混沌异变，影响到了时间长河的流淌，这才让时光长河出现了岔道，而我们位于岔路口上，正好目睹了这一幕的发生！”

    “那么这一场异变的源头难道是……”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不知有多少道视线，齐刷刷的扫向那个白衣少年。

    而直至此时此刻，安然才终于慢条斯理的收回视线。

    他在看乌有乡。

    乌有乡依旧是一片荒凉的废墟，千亿年之久的漫漫历史，化作了厚重的混沌石刻，就好似混沌海中的礁石，任由风吹雨打，而我自岿然屹立。

    只是下一次再有人到来，见证乌有乡的传奇岁月，又将会是不知多少个年头后了。

    “我回来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笑声震动，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太古禁区的诸多天君，在这一刻只感觉气血浮动，眼前仿佛迎面走来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他的体内，喷薄着纯粹无比的大道灵光，无量光，无量寿，无量智慧，历经无量劫而不灭！

    他们乃是天君，历经宇宙寂灭而不朽。

    他们就是天底下最为强大的存在！

    偏偏在面对那道并不高大的身影时，他们只感觉自身渺小无边，有种凡人面对沧海，井蛙面对苍天般的深深震撼！

    “什么——”

    不过就在下个瞬间。

    安然身上所有的异象收敛，他就只是平静的立在那里，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平凡的书生少年，不显异象，看不出丝毫非凡之处。

    可是先前的那一幕，却深深烙印在了他们的灵魂中！

    “好痛……好痛啊——”

    忽然在此时，一阵断断续续的惨叫声从安然脚边传来。

    众人这才注意到，就在安然身后的黑暗之中，隐约还有一道残破的身影，她的身躯七零八落了，只能勉强拼凑出半截人形。

    惨叫声，正是由那道身影发出：“公子啊，妾身辛辛苦苦带着你走过寂灭劫，你便是这样来回报妾身的吗？就连扶一下妾身都不愿意……”

    哪怕相隔极远，话语声中的怨念依旧清晰可见，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的身边居然还有其他人在？”

    “难道在他之后，还有人进入了乌有乡不成？”

    众人第一时间提起高度警惕。

    须知，他们长期封锁此地，任何过路者都会被查得清清楚楚，无论是谁试图进入乌有乡，都决计不可能逃过他们的视线！

    “等等……居然是她！”

    “他们两个不是敌对关系吗？可是听她刚才的意思，莫非他们在乌有乡中通力合作，最终才逃出了一场可怕的劫难？”

    “那个来自于第十六纪的怪物，她本体的强度，甚至还要超过许多先天灵宝，堪称寂灭劫难伤，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

    他们终于认了出来……

    安然身旁挣扎着的那道身影，正是第十六纪用一切力量打造出的可怕怪物——

    神母！

    然而，这个怪物现在却伤痕累累，有气无力的匍匐在安然身边。

    “神母道友，我只说要带道友回到太古禁区，可从来没有保证过，带回来的必须得是完整的道友啊。”

    那少年咧了咧嘴，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

    所有人脊背陡然发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