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大梦谁先知

    “……嗯？”

    冥冥之中，似是传来一声疑惑的低语。

    安然则是神情不变，注视着周遭的一切，天塌地陷，万物崩摧，双手背负于身后，平平静静的开口道：“波旬，你终于愿意出来见我了么？”

    然而这一次，那个声音又消失了，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就仿佛先前的那一声低语，只是安然的一个美妙错觉。

    安然微微皱了皱眉。

    他确实料想到过，波旬不会轻易出现。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破灭了波旬用以恢复的一方梦境宇宙，更是连葬天铜棺也显现出威能，结果现在看来，依旧无法打动魔神波旬！

    “究竟是他伤得太重了，至今无法轻易现身，又或者说，只是一方梦境宇宙的破灭，还不足以令他动容？”

    安然难免有些恍惚。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凶名满天下的波旬，死得莫名其妙，乃至称得上不明不白？

    毕竟以安然如今的眼界去看，恐怕早在太古年间，波旬的修为就已经超越诸强，达到了前无古人的天君境界。

    他若是愿意，足以登基称帝，统治整个仙道宇宙！

    偏偏魔神波旬还是死了。

    就在此时，安然神情微微一动，只见当这一方梦境宇宙破灭后，他并未回到梦境之地，而是另有无量星辰袭来，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之力，要将他拖入新的梦境宇宙！

    安然周身的道场嘎吱作响，像是要再也承受不住压力，随时随地都有崩溃的危险。

    忽然在此时，又有一方梦境宇宙飘来，与安然的身形重叠！

    “什么？”

    安然不由惊诧，脸色陡变：“……糟了！梦境宇宙居然还可以重叠？”

    下一瞬间，两大梦境宇宙的压力袭来，碾碎了安然的道场，让他再一次陷入黑暗。

    “……是梦境，还是现实？”

    安然的神情怆然，立于神山之巅，极目远眺，望向辽阔的天地宇宙：“前人所言果然不假，求道之路本身并不危险，危险的是在求道过程中，那一条条真假难辨的歧路，稍有不慎便会走上歧途，但也难以回归正道……”

    就如同他这一次闭关，时常会梦见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生长于另一方宇宙，有着截然不同的悲欢人生。

    更重要的是在那个宇宙中，还有着道境九重天、十重天，乃至十一重天的传说！

    那些传说是如此的真实，让他都几乎要忍不住去相信，恨不得舍弃了毕生修行，立刻改修梦境中的仙道，以此冲击那更加高远的境界！

    “只可惜，我不能。”

    安然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神情似喜似悲。

    与梦境中的宇宙不同，现实之中哪怕修行有成，修为通天彻地，也依然有着寿元限制，而以他剩下的寿数，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散功重修！

    一旦他散尽修为，则必然身死道消。

    “更何况，这方宇宙剩下的时间，也不足以让我重来一次。”

    安然望向远方的星空。

    入眼所见之处，到处是忽明忽暗的星辰，那是一颗颗即将走向生命尽头的恒星，即将燃尽自己的光与热。

    除此之外，还有异常美丽而悚人的劫光，化作一道道弧光，绚烂无比，动辄之间，就将万物吞噬，连宇宙空间也被切割得四分五裂。

    “所有人剩下的时间都不多了啊……”

    安然默然。

    这方生他养他的宇宙，即将迎来破灭的大劫，而作为整片宇宙修为最高的天帝，面对可怕的破灭大劫，他也只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陛下。”

    在他身后，一个个白发苍苍的天兵天将列阵，翘首以待。

    由于宇宙崩溃在即，天地时空错乱，让修行者的寿元也不如从前，这些追随他至今的将士们，有许多也即将迎来寿元尽头。

    除此之外，还有他的后宫妃子，帝族子女等等。

    此刻全都齐聚一堂。

    看到安然转过身来，他们眼中露出一丝期盼。

    “陛下……”

    安然心中没由来的一痛。

    他忍不住咬了咬牙，脑海之中，再度浮现出梦境中的许多情景。

    以他现如今的手段，大劫之中自身难保，根本无力护住那么多人！

    一旦破灭大劫彻底爆发，他会死，在场所有人都会死！

    “若是我能更进一步，或许就有机会……”

    忽然间，安然微微一愣：“……等等，天心印！天心印！”

    那是梦境中的一种奇异印法，原本已经变得极为模糊，可在如此危急的关头，关于这种印法的记忆，竟然出奇地清晰了起来。

    他如今的修为，已经臻至道境八重天巅峰，若是再加上天心印，说不定就有极大的希望，能够突破到传说中的道境九重天！

    “那样一来……那样一来……”

    一瞬间，呼吸急促了起来。

    他也很清楚，梦中的东西当不得真。

    可是如今大劫当头，他却拿不出更好的办法来，竟只能寄希望于一个飘渺的梦境！

    “诸位……”

    不知沉吟多久，安然才无比艰涩的开口：“你们……愿意相信朕么？”

    “我等愿意！”

    下方传来的，赫然是整齐划一的回应。

    安然那同样有了白发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既然如此，大劫当头，就让我等再拼一次！”

    就在这一日，天庭的诸多强者聚集，贡献出自身大道，万道沸腾，如龙如虹，共同拱卫他们无双的天帝！

    而在无数大道的加持下，安然把心一横，那场梦境中的记忆再一次浮现。

    “天心印……葬葬葬葬！”

    安然毫无征兆的改口。

    轰隆——

    整个梦境宇宙突然震动、炸裂、崩溃！

    “……嗯？”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冥冥中的低语再度传来。

    安然满头白发新生，皮肤再度变得光洁白皙，顷刻之间，他又变回了那个翩翩如玉的书生少年，

    似乎就算是时间的流逝，也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波旬，还不打算出来吗？”

    回应他的，赫然是一个又一个重叠在一起的梦境宇宙！

    一个个梦境宇宙叠加，压力何止成倍增长？

    即便是安然周身的道场，也根本难以坚持片刻，在可怕的压力下轰然破碎，不过就在下个瞬间，道场中的一切豁然新生，依旧环绕在安然周身，抵挡住外界梦境宇宙的侵袭！

    任由梦境宇宙的数量不断增加，依旧难以真正侵蚀到安然的身旁。

    “说实话，我一开始只是想看看，梦境之地究竟有什么秘密，所以才绕了那么久的圈。”

    立于灵光所化的道场中，安然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只是你却一直躲着不肯现身，那就难免让我看低一眼了，堂堂大魔神波旬，竟然连现身一见的胆子也没有？”

    “又或者说，当年的那一战，已经彻底打垮了你的雄心，破灭了你的意志？”

    “嘿……！”

    冥冥之中，似乎传来一声淡淡的轻笑。

    紧接着安然便察觉到，来自梦境宇宙的侵蚀，再一次呈现几何级数攀升！

    即便是他的道场，在如此疯狂的攻势下也节节败退，处在即将彻底破碎的边缘。

    “葬……”

    安然正要再一次开口，忽然听得冥冥中有人说道：“这些宇宙，其实都是真实的存在。”

    安然的精神猛的一震，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梦境之地的大大小小宇宙，全部都是真实的存在？

    “你葬了他们，便是埋葬了亿万生灵，沾染了天大的因果，无尽生灵的死难，全部都要记在你的头上……”

    “你就是毁灭无尽宇宙，摧毁他们一切的元凶！”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那白衣少年冷不防道：“……葬葬葬……葬天！”

    “……嗯？”

    不知多少个梦境宇宙，随着安然的声音齐齐炸开，被澎湃无尽混沌淹没。

    冥冥中的那个声音，似乎也不曾料到安然如此果断决然，这一刻，他终于浮现出一丝错愕：“你……”

    “波旬道友你可不要忘了，你在仙道宇宙被称之为大魔神，而我……也同样是从仙道宇宙走出的大魔王。”

    安然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淡淡说道：“即便是真实的宇宙又如何？”

    “你……”

    忽然，他的眼前微微一晃，一个黄衫少年迈步走来，手中托着一株古怪的果树，那果树黑白相间，弥漫着奇异的气息。

    安然的眼前顿时一亮。

    尽管从来没有真正见过波旬，不过他也的确听人提起过，当年魔神波旬还在世间活跃时，便是以这副黄衫少年的形象出现。

    那黄衫少年手托果树，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安然：“你确实是个有趣的人儿，值得我来亲自见一见你，不过，你我应当是第一次见面，你又为何假装同我很熟悉？”

    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淡淡的不解。

    安然不经失笑道：“你我同样出身仙道宇宙，可以称得上是老乡，如今在宇宙之外相见，自然算得上是故人了。”

    “仙道宇宙？”

    只是出乎安然意料的是，在听闻仙道宇宙之名后，黄衫少年的眼中，反而流露出了更多疑惑。

    但见他摇了摇头，平静道：“不曾听闻过。”

    “你……”

    这一回安然是真的吃惊了。

    波旬都已经愿意现身一见，结果，他却说未曾听闻过仙道宇宙？

    “你不知道仙道宇宙？”

    “严格来说，在那些梦境宇宙之中，以仙道为名的宇宙，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你说的仙道宇宙，莫非是其中的某一个？”

    黄衫少年扬起了眉毛，眼中的不解之色更浓了。

    “我说的不是那些梦境宇宙，而是真实存在于混沌之中的，孕育了你大魔神波旬的……仙道宇宙——”

    安然抬手指向自己来的方向。

    “孕育了我的仙道宇宙？”

    黄衫少年的眼中，不解之色依旧未曾化开：“道友，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你却总是称呼我为大魔神，这个仇我便先记下了。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指的方向上，哪里有什么仙道宇宙？”

    安然身躯一震，随即错愕的回头。

    他手指的方向上，只是一片苍苍茫茫的混沌，哪里还有什么仙道宇宙？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来，在来到梦境之地附近时，他对仙道宇宙的感应就已经极其稀薄，进入梦境之地后，那股冥冥中的感应则完全消失！

    要知道，他可是轮回大道的缔造者，与仙道宇宙紧密相连。

    身处此刻此地，连他也难以感应到仙道宇宙的存在，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但是……你就算感应不到，那也应该知道仙道宇宙吧？”

    颇为尴尬的收回手指，安然想了想又不甘心道：“你毕竟出生于仙道宇宙的元魔洞天，无论如何，这一份因果是不可能斩断的。”

    “可是，我并非出生于什么仙道宇宙，更重要的是，我也不叫波旬。”

    黄衫少年倒是相当的好说话，在认认真真听完之后，他才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我出生的地方被称之为大千须弥宇宙，又被称之为界上之界、上苍之上，只是那边的强者太多太多，我在那边斗争失败，才不得不出走大千，追寻着一个古老的传说，横渡无尽混沌，最终才来到了这里。”

    他想了想又说到：“我只是感到有些疲惫了，所以才在这里小憩一番，不想被你搅了好梦，这才不得不现身一见。”

    “你说你……只是在这里小憩一番？”

    安然恍然间从震撼中回神：“梦境之地的这些梦境宇宙……莫非都是你的梦境所化？”

    黄衫少年把两手一摊，笑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啊这……”

    安然一时间无言。

    他确实听不出来黄衫少年有说谎的意味，只是他都已经追寻到了这里，甚至连葬天铜棺也产生了感应，结果对方却说，自己根本不是魔神波旬！

    “而且……而且他还说……”

    回想起黄衫少年所说的那些信息，安然免不了一阵心潮起伏：“他是来自于另一个宇宙，斗争失败，横渡混沌才来到这里？不对！如果他所言为真，那葬天铜棺就不可能产生感应——”

    安然猛的一挥手，葬天铜棺中虚空中落下，几十条腿别在一起，显得格外局促不安。

    “那么道友，你又如何解释葬天铜棺？”

    “这口棺材……”

    黄衫少年的视线定格在葬天铜棺上，眼中流露出丝丝疑惑之色：“这口棺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嗯对了！它似乎是我在某一场梦境中铸造的，怎么就跑进现实里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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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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