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四章 此恨绵绵无纟

    安然在一瞬间提起了十二万分警惕。

    “你是何人？”

    他压低了声音，眼珠子乱转，慌乱之色一闪而过。

    “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管。”那个冷漠的声音很快便回答道，“你只要知道一点，若是你胆敢动弹半分，那么你必死无疑。”

    隐约之间，安然心头浮现出多个猜测。

    究竟是谁那么大胆，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挟持他这个剑宗弟子？

    只是到了最后，千丝万缕汇聚成一个念头——

    只见安然嘴角微微上扬，猝不及防的转身，法力鼓荡，厉声高喝：

    “不许动，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自己依旧安然无恙。

    反倒是远方的虚空中，传来一个惊愕的声音：

    “你——”

    安然的反应，全然超乎他的预料！

    谁会在这种时候真的转身？

    “找到你了！”

    对与此同时，安然大笑一声，目光锁定那片区域。

    只是那人的反应也极快，虚空之中寒芒一闪，杀气腾腾，朝着安然的脖颈斩落下来！

    “既然你找死，那我便送你去死。”

    只要把安然杀掉，那他的隐藏依旧完美无缺。

    刀光惊艳，照亮虚空！

    “九霄诛魔剑——”

    安然高喊一声，想也不想一指向前点出。

    顿时，九霄天外地水风火涌动，一根粗大的手指当空按落，犹如一根擎天之柱，要将指下的一切镇杀当场！

    “这是哪门子见鬼的剑？！”

    暗中之人见状，连忙刀光变向，试图躲开九霄一指。

    可就在下个瞬间，刀光与指劲剧烈碰撞，时间如在这一刻定格。

    只能看到碰撞中心的空间，像是被狂风吹乱的布匹，先是剧烈的扭曲皱褶，而后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

    汹涌的能量云升腾炸开！

    狂乱的风暴中，安然面露一丝讶色。

    “居然……居然打中了？”

    想当初，他经过一番勤修苦练，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终于修成这门九霄诛魔指。

    奈何，他的指法天赋实在太差。

    可以说，异世界第一人体描边大师就是他安某人了！

    一直以来，九霄诛魔指看似威能强大，可在实战之中，几乎起不到太多的作用，只能靠运气一阵瞎吉尔乱打。

    但是这一次不同了。

    他瞄准的是刀光，击中的也是刀光！

    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念头，缓缓浮现在安然的心间。

    “难不成说，突破到练气八层之后，我的指法天赋……终于不那么令人发指了？”

    有些事情说来离谱，放在这个世界，却又并非不可能。

    比如说到现在为止，安然都不知道莲月圣女究竟看上了自己哪一点。

    难不成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吗？

    那也实在太肤浅了喂。

    偏偏不可能的事情就那样莫名其妙的发生了。

    “我的指法天赋是否有变化，此事一试便知！”

    安然的心头微动，看向再度横空撕裂的刀光匹练，他满脸郑重的竖起了中指。

    九霄诛魔！

    暗中隐藏那人，见到安然没有变招，顿时松了口气。

    “这一刀蕴含了三十六种变化，其中三十五种都是假的，但是唯一真实的那一道刀光，又能在剩下三十五种中随意切换。”

    也就是说，三十六种变化中，任意一种都有可能是真的！

    虚实变幻，真假交错。

    为了炼成这一刀，他耗费了足足数十年时光，其中的艰辛，根本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好在，结果也是相当喜人的。

    无论是谁看了他的刀法，看见他施展的神通残留，都会认为他是一名刀道大师，而不会怀疑他的真正身份。

    不过，要将这一刀的威能真正发挥出来，靠的却不是刀道上的造诣，而是他的剑道天眼！

    剑道天眼，剖析万物，洞彻真实。

    随着他眼中的光芒流转，安然就像是变成了待宰的羔羊，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中纤毫毕现，再无哪怕半点秘密可言。

    就连那惊天动地的一指，此刻看去，也只不过是威能更强罢了。

    若是想要躲避起来再容易不过。

    在纵横交错的战场上，他看到了唯一的那个点。

    那个点，是暴风雨中的港湾，是法力冲击的空白。

    只要立身在那里，安然的这一指，便无触及他的可能。

    而与之恰恰相反的是……

    安然此刻所立之处，赫然是刀光聚集爆发的中心！

    “结束了。”

    维持着身形上的隐匿，暗中之人翩然来到空白点处，宛如一个恰好途径的路人，面含微笑，看着安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向死亡。

    噗嗤——

    九霄诛魔指撕裂了刀光！

    “什么——”

    暗中之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一指就落在了他的立身之处。

    恐怖无比的绞杀之力降临，简直像是仙人一指，弹指遮天！

    “成了！”

    安然的眼神更明亮了，惊喜道：“我就知道，勤学苦练是有效果的！从前我的指法打不中目标，现在只要我认真瞄准，还是可以接触目标的！”

    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

    想来说的应该就是这种情况吧！

    “果然是你。”

    同时，见到那个在烟尘中狼狈闪避的身影，安然脸上流露出了然之色：“玄心长老，你的胆子真的不小，那么多人都在搜寻你，你却还敢回太玄剑宗！”

    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多年，安然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

    文学作品里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放到现实中未必就是真理。

    譬如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这个世界，但凡是信了这一条的，结果大多死得很惨。

    而玄心长老在这种时候，冒着巨大风险潜回太玄剑宗，要么是真的艺高人胆大，要么就是有不得不回的理由。

    “你是怎么击中我的？”

    被安然一指炸出的那人，哪怕面孔被特殊布巾遮掩，眼中仍然残留着错愕之色：“我的隐藏应当是完美无缺的……”

    他实在无法想象，明明站在了最安全的地方，为何还是会被安然一击击破？

    不管怎么想都不符合天理！

    “当然是靠加倍的努力。”

    安然脸不红心不跳，义正辞严的回答道。

    什么叫靠加倍的努力？

    玄心听得心头一阵怒火上涌，这种事情也能靠努力吗？

    他感应到在远处，已经有几道身影在赶来。

    想来是刚才碰撞的动静，引起了剑宗高手的注意。

    大好局面，却因为安然而破灭殆尽！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便永远不要说了！”

    玄心长老咳嗽一声，化掌为刀，又是大气磅礴的一刀，比先前更加暴虐十倍，披荆斩棘，如要斩灭一切的敌人，向着安然的头颅斩去。

    这一刀，不仅要斩首安然，更要斩他魂魄！

    魂魄陨灭，安然看到的一切，自然就消陨无踪。

    剑宗高手想要循此找到他，无疑是难比登天。

    常人极难想象，以剑道天眼而著称的玄心长老，竟然还是一尊刀道强者。

    他不愿引发太大动静，因此一直压抑着部分力量，未曾展现全力。

    奈何安然打乱了他的计划，迫使他不得不动用全力，快刀斩乱麻，以求尽快从这片泥淖中脱离。

    若是被剑宗的高手包围，即便是他也不可能走脱。

    “从前我的指法很差，打谁都打不准，可我并没有放弃，而是坚持加倍努力，如今能够成功命中你，正是我努力的体现。”

    安然还在一本正经的解释，俨然一介修仙者成功学导师。

    望见那迎面而来的刀光，他几乎是福至心灵的一动。

    “这是你的剑意么？我也会啊，看剑——”

    在玄心的视野中，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年，不管怎么看都是练气八层修为，偏偏这一刻，对方拔剑而起，斩出一道匹练的刀芒！

    更有一重重刀道世界，在那刀芒之下层层展开，那是极为高等的刀意，轻而易举的将他的刀光碾压！

    纵然以玄心的心境，此刻也有破口大骂的冲动。

    看你娘的剑！

    真当老子的剑道天眼白练了，连剑意刀意都分不清楚吗？！

    不过更让他震惊的是，明明只是找了一个看起来很弱，很容易制服的底层弟子，想要藉此潜入太玄剑宗，怎么就撞上了这样一个神秘高手？

    不光指法强到令人震叹，此时安然展现出来的刀意，更是称得上世所罕见！

    “距离刀祖剑祖干江之畔论道，剑祖大胜，此后天下剑道大昌，已经过去了万年之久，放眼当今之世，能够修出刀意者更是寥寥无几……”

    玄心长老的心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安然此刻展现出来的刀意境界，最起码也有刀意五六重天之高。

    若是放在万年之前，那个刀修剑修分庭抗礼的时代，刀意五六重天，顶多只能算是小有成就罢了。

    可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在一个剑道宗门之中，安然能取得如此成就，绝对称得上惊世骇俗！

    “你究竟是何人？”

    玄心的气息凝滞，面色凝重无比。

    安然倒是隐隐有所领悟。

    当年他领悟出的古怪剑意，如今似乎找到了新的打开方式。

    “如果对手展现出来的神通造诣，能够触动我的剑意，那么我若是在此刻催动，剑意就会变成对应形态的意境！”

    安然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只是想要完全确定的话，还得再好好实验一番才行。”

    思及至此，他抬头看向玄心长老。

    “我只是太玄剑宗，一介普通亲传罢了。”安然云淡风轻的笑道，“师从飞凌长老，小子在此见过玄心长老。”

    “你是二十五峰的弟子？”

    玄心长老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当然很清楚，原本完美无缺的计划，究竟是遭到谁的破坏？

    二十五峰峰主，剑宗新任太上长老——英飞凌！

    自己和这一脉之间，简直是斩不断的孽缘。

    想当初，他几乎就要成为太上长老。

    结果，飞凌道人横空出世，夺走了晋升的名额。

    ——最关键的是，飞凌道人还嫌弃不要！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一听到安然的身份，玄心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师尊屡屡坏我的好事，现在你这个弟子也敢来掺和？！”

    安然听得那叫一头雾水：“不是你自己找上我的吗，怎么就变成我来掺和了？”

    老东西，你不讲武德啊！

    只是在得知安然的身份后，玄心便懒得再继续多言了。

    他看向安然的眼神中，此时只剩下了浓烈的杀意！

    “即便拼着暴露行踪，你们这一脉的人……必须死！”

    话音落下的刹那，玄心的剑道天眼运转至极限。

    无数虚幻的丝线纵横交错，浮现在玄心的视野之中，穿梭交割每一寸虚空。

    他仿佛能看到这些丝线的颤动，看到丝线的尽头有人高速赶来。

    “不用想着逃跑，你跑不掉的，剑道天眼之下，你的一切无所遁形。”

    话说到这里，玄心扬起了手中的剑。

    那把剑陡然绽放出冲霄的神光！

    “果然又是仙剑！”

    安然心头闪过一丝了然，只是紧接着，他就陷入了更大的困惑中：“玄心长老，你的剑道天眼怎么是这个样子的？看起来如此孱弱，仿佛只是徒有RGB的空壳……”

    可以看到，玄心长老的双瞳之中，有刺目的神芒流转。

    可也仅限于此了。

    在那双眼瞳中，安然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能。

    “阿极碧？”

    尽管不知RGB是何物，可玄心长老还是从这一句话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很好，真的很好，你们这一脉当年夺了我的机缘，抢了我的晋升的机会，如今坏了我的好事，又让一个小辈来嘲讽我的剑道？”

    他已经看到了安然身上，死线交织而成的那个点！

    击中那个点，安然必死无疑。

    “此仇此恨，永无绝期——”

    “玄心长老，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

    谁曾料到，那个白衣少年摇了摇头。

    他的神色很是严肃，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据我所知，剑道天眼不应该是这样的么？”

    轰隆——

    小成剑道天眼全面爆发。

    从他的双瞳之中，可怕的剑芒激荡而出，如同两尊绝世剑客同时挥剑！

    “你那是什么鬼的天眼——”

    玄心只来得及怒吼一句，便被数不尽的剑芒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