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下官李泰见过陆大人。”
李泰自称下官, 说明他是官场中人,居然也被人追杀,可见他所涉及的事件, 肯定牵扯巨大。
傅南陵和季翎岚对视一眼, 接着问道:“李泰, 你在何处任职?官居几品?”
“回大人, 下官在辽远布政司下辖经历司任经历一职, 官居六品。”
“辽远布政司?”傅南陵看向季翎岚, 道:“若我没记错, 那些追杀他的人, 自称是提刑按察司佥事李恒,你可认识此人?”
“回大人, 提刑按察司佥事李恒是下官至交好友,若不是有他掩护, 下官也不可能逃出生天,得遇大人, 此时他大抵是没了性命。”李泰悲痛之下红了眼眶。
“且不说这辽远是距离京都最近的行省,就是佥事一职也是五品朝廷命官, 怎能说杀就杀,到底是谁这般胆大包天, 又为何故?”傅南陵的眉头皱的死紧。
“回大人,此间事皆因辽远布政使高瑾, 及其党羽贪污赈灾粮所起。”
“哦, 这事从何说起?”
“五年前辽远连续两年大旱, 几乎颗粒无收,受灾百姓达数百万。皇上仁慈,心系百姓, 曾三次拨下粮款,达五百万石粮食,数千万两白银,然而仍旧有数万百姓饿死街头,几十万人流离失所。”
“怎会如此?辽远距离京都如此之进,若是发生此等大事,为何京都没收到半点消息?”
傅南陵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虽然上一世也发生了这件大案,他却因为身体原因,不曾详细了解,只知道这起大案之后,京都的法场接连被鲜血染红了大半个月。
“大人,高瑾与其党羽在辽远只手遮天,但凡与其作对者均被其迫害,布政司参议刘吉并非暴毙而亡,实则是因他负责督粮道。刘参议不忍百姓再受迫害,偷偷记录下这些年高瑾及其党羽的贪腐之证,可惜被高瑾发觉。高瑾派人潜入刘大人家中,用毒药毒死了他,对外宣称刘大人是因病暴毙。”
“你怎知刘大人是被毒死?”
“回大人,刘大人向来身体康健,前一日还和下官去粮库巡视,怎会一夜间便暴毙?”李泰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刘大人死后,刘夫人见其死状有异,便找了大夫给刘大人查看,大夫皆言刘大人口唇发绀,很有可能为心疾发作所致。可刘大人并无心疾,且刘大人双手手腕有淤青,明显是被人束缚过双手,刘夫人去报案,要仵作验尸,很快提刑按察司的人便上门,负责此案的便是李恒。李恒刚刚将刘大人的尸体带走,就被高瑾的人拦截。李恒给刘夫人报信,刘夫人上门索要尸体,均被拒绝。十几日后,尸体被送回,已经腐败不堪,给出的结果依旧是心疾发作。刘夫人心知高瑾势大,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有幼儿要抚养,根本无力与其作对,且不忍刘大人再被迫害,就安排了丧礼下了葬。”
见李泰停顿下来,季翎岚下意识地接话道:“口唇发绀,的确是心疾发作表象之一,故不能判断他是否中毒。有许多毒素皆会让尸体造成此等表象,例如河豚之毒。”
“河豚?”傅南陵若有所思,道:“‘河豚出于江海,有大毒,能杀人’,‘凡烹调者,腹之子、目之精、脊之血必尽弃之’,‘凡洗宜极净,煮宜极熟,治之不中度,不熟则毒人’。”
“陆大人的意思是刘府中有高瑾之人,在其食物中下毒?”
“也不无可能。”傅南陵看向欲言又止的季翎岚,道:“阿岚可有不同见解?”
季翎岚原本想说这种毒还可以提取后静脉注射,但猛然想起这里是古代,就连注射器都没有,那种可能只能被排除。
“李大人方才说刘大人手腕处有淤青,若是被人在食物中下毒,应不会有这种束缚伤,我更倾向于是有人束缚住刘大人后,强迫其喝下提取的河豚毒液,致其死亡,当然也可能是其他毒物。”
季翎岚说出自己的推测,转头看向李泰,问道:“李大人,刘大人是何时被害,已过去多少时日?”
“刘大人是五月初五被害,已去一月有余。”
季翎岚小声的嘀咕道:“一月有余?以现在的气温来说,尸体应该已经腐败的差不多了,即便找到也只剩白骨,恐怕无法检测有没有中过毒了。”
最主要的是这个时代并没有法医科学的理论支撑,也没有精密的仪器供他使用,就算他能进入解剖实验室,能让唐棠帮他检测,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信,不能作为证据。
“阿岚,阿岚……”季翎岚说话声音太小,傅南陵未曾听清。
“啊,哦,那个我是说,刘大人的尸体现下应已变成白骨,无法辨别是否中过毒。”季翎岚看向李泰,问道:“李大人,你为何会被追杀?刘大人生前是否将高瑾贪腐的证据,交到了你手上?”
李泰的眼神一闪,眉头下意识的皱起,道:“你是如何得知?”
李泰说完,随即看向自己的腹部,脸色变了又变,看向季翎岚,道:“东西在你那儿?”
“李大人若是在问你塞在伤口里的东西,确实是在我这儿。”季翎岚从袖袋中掏出一枚铜制的钥匙,放在了桌上。
李泰连忙将钥匙拿起,仔细确定真假之后,不禁松了口气,见季翎岚看过来,惭愧地说道:“季小公子,实在对不住,这钥匙背负着数位大人的性命,不容有失,还请见谅。”
“李大人严重,您这样不顾个人安危,为的都是那些枉死的百姓,这种精神令人敬佩,阿岚又怎会小肚鸡肠。”
李泰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想用这种方式避免这把钥匙落入那些人手中。
李泰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下官原本从未想过要与高瑾作对,自以为深谙为官之道,时时处处明哲保身,谁知高瑾竟对刘大人下手。刘大人对下官有提携之恩,下官一直视刘大人为恩师,若是对他的死熟视无睹,那便是忘恩负义,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异。”
傅南陵的目光始终放在那把钥匙上,问道:“这把钥匙如何使用,证据又在何处?”
“这把钥匙是刘大人生前所赠,他早就预料到高瑾会对他下手,便在府中建造了一间密室,密室只有刘大人知晓在何处,而开启密室的钥匙便是这把,里面藏有高瑾贪腐的所有证据。”
季翎岚疑惑地问道:“高瑾如何得知钥匙在你手中?”
“高瑾想方设法也未曾在刘夫人那儿找到账册,又因刘夫人身份,不便过于为难,只是将其囚禁在府中,不得外出。而我在刘大人手下做事,又素与刘大人亲近,高瑾便怀疑到我身上。我虚与委蛇,却被自家人出卖,幸而被李恒所救,逃出宁城。只是我一介文人,又身上带伤,终是未能到达京城,倒在了永平镇外。”
“原来如此。”季翎岚点点头,看向傅南陵,道:“大人,此事关系重大,唯恐高瑾狗急跳墙,还是赶紧回京,将此事禀告皇上,再做定夺为好。”
已知的两个朝廷命官,一个正三品,一个正五品,均被迫害,足以说明高瑾在辽远的势力之大,以及心狠手辣。李泰逃脱,以高瑾的性子,定然穷追不舍,想尽办法除掉这个祸害。加之傅南陵的身份特殊,他们的处境真的险之又险。
傅南陵淡淡地说道:“若当真如此,恐怕我们回京的路将九死一生。”
季翎岚眉头紧皱,道:“大人的意思是他们会在回京的路上设伏截杀?”
“若是让我们回京,他们便是死路一条,若是将我们截杀,稍微处理的干净些,他们便可以高枕无忧,阿岚觉得呢?”
傅南陵嘴角的冷笑,让季翎岚一怔,傅南陵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单纯。
“大人,每日进京之人不在少数,只要乔装改扮得当,他们怎么确定我们是何人?”
在季翎岚想来,傅南陵有这么精巧的人/皮面具在,只要不是特别熟悉之人,应该不会发现破绽。
傅南陵自然明白季翎岚在想什么,无奈地说道:“他们对我们确实不熟悉,但李泰不行。”
“那便让李大人留在席柳山,我们进京向皇上禀明情况,然后带齐人手,去宁城找到证据,再接李大人一起回京。”
“我担心他们会疑心李泰藏身在席柳寨。以高瑾的心智,就算短时间内想不通,时间一久,也定会起疑心。”傅南陵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还有刘府,若是高瑾狗急跳墙,一把火将刘府付之一炬,那刘大人的家眷恐怕也不能幸免。”
最最重要的是傅南陵清楚,高瑾能这般肆无忌惮,身后还有人给他撑腰,一旦朝廷大动干戈,肯定会打草惊蛇,到时候恐怕不止保不住证据,还会血流成河,连累不少无辜之人。前世,这起案子傅连朝也是筹谋了许久,有了十二分的把握之后,才动的手。即便如此,刘府上下三十几口,以及李泰等人,都未能幸免。可隐藏在高瑾背后的人,依旧没能被揪出来,直到他继承皇位。
季翎岚皱起眉头,问道:“大人能否告知,为何朝廷会容忍席柳寨的存在?”
既然已经参与其中,季翎岚索性问出心中疑问。
傅南陵没有回答季翎岚,反而看向李泰,问道:“高瑾党羽是否已涉及辽远提刑按察司,以及督察司?”
李泰回答道:“回大人,下官虽不知具体名单,却可根据刘大人之死判断,提刑按察司恐已被高瑾收买。至于督察司那边,下官并不了解。不过,素闻督察使张大人与高瑾不合,两人之间很少来往。”
“张汉臣……”
傅南陵努力回想着前世的记忆,恍惚间记得张汉臣是在他登基后,旧疾复发病逝的。
季翎岚忍不住发问道:“大人对此人可熟悉?”
傅南陵沉吟了一会儿,答道:“此人是朝中老臣,为朝廷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应是可信。”
季翎岚想了想,说道:“既然回京之路艰险,不如我们索性前往宁城,置之死地而后生。”
傅南陵一怔,随即眼睛一亮,看向季翎岚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赞赏,道:“阿岚真是聪明,想必高瑾那厮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非但没有回京,反而进了他的老巢。”
李泰眉头紧锁,道:“大人将赌注压在张大人身上,是否太过冒险?”
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很快便能明白其中含义。
傅南陵和季翎岚对视一眼,嘴角勾起笑意,道:“我们可做两手准备,一路南下去宁城,一路绕道北上回京都。即便高瑾再只手遮天,也不过是辽远一地,而进京之路可不止这一条,只需多耗费一些时日而已。”
季翎岚站起身,道:“既如此,我们便先行定下,李大人重伤未愈,还需多休息,我们明日在商谈详细计划。”
李泰见状,将手中的钥匙递给傅南陵,道:“陆大人,下官今日便将此物交给陆大人,还望陆大人能妥善保管。”
傅南陵也没矫情,将东西手下,道:“李大人放心,再强壮的虾米也只是虾米,翻不起大浪,收拾他们不过是早晚的事。”
“下官代辽远百姓谢过陆大人。”李泰躬身施礼。
傅南陵没有多说,和季翎岚一起出了客房。
两人回到房间,傅南陵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阿岚,你说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能不能把李泰骗到?”
看傅南陵讨赏的小孩子模样,季翎岚有些恍惚,对方才心底产生的怀疑又有些动摇。他笑了笑,说道:“阿陵表现的很棒。若不是提前知道你不是陆九,我也定然被你骗过。”
“嘿嘿,父皇说在人前定要有威仪,这样才能体现皇家人的气势,不让那些大臣欺负了去,可我总觉得这样好累。”傅南陵顺势扯住季翎岚的衣袖,笑眯眯地说道:“还是和阿岚在一起好,我可以无拘无束。”
看着傅南陵眯起的眼睛,季翎岚好笑的摇摇头,将刚才的猜想抛之脑后,这哪里是心机深沉的大灰狼模样,活脱脱就是个被宠在掌心长大的纯真小白兔。
“阿陵,我方才问你的问题,现在可以回答了么?”
“方才?”傅南陵想了想,恍然道:“阿岚是说这席柳寨的来历?”
季翎岚点点头,道:“没错,我一直很好奇陆九的身世,他为何会进宫做了御前侍卫,朝廷又为何容忍在京都附近有这么一个寨子?”
傅南陵拉着季翎岚来到桌前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季翎岚倒了杯茶,道:“阿岚,你的嘴唇干裂,喝点水润一润。”
刚才还不觉得,傅南陵这么一说,季翎岚本能的抿了抿唇,顿时感到一阵疼痛,不用看他也知道,定是开裂了。
“阿岚,你怎么这般不小心,都流血了。”
傅南陵伸出手指摸了摸,殷红的颜色沾染在略显苍白的指尖上,就像开了的花儿一样。
季翎岚一怔,脑袋向后躲了躲,不在意地说道:“最近天气干了些,身体缺水,多喝点水就好了。”
傅南陵回神,将水杯往季翎岚面前推了推,道:“那阿岚多喝水。”
季翎岚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道:“阿陵,你跟我说说席柳寨的来历。”
“阿岚应该已经见过席柳寨的大当家了吧。”傅南陵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见过,在进寨的当天见过一面,是陆九的义父。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先生,温文尔雅,气质不凡,跟传说中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一点都不像。”
傅南陵笑了笑,说道:“他确实不像。这席柳寨建于三十年前,第一任寨主是蔡永彦,他是皇爷爷在位至今,唯一的一位异姓王爷,被皇爷爷封为康陵王。他骁勇善战,为皇爷爷开疆拓土,曾经也是风头无两。”
季翎岚一听,心里越发好奇,问道:“那为何会放着王爷不坐,来这席柳山当个寨主?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听父皇说,当年康陵王驻守边疆,其王妃李氏并未随行,留在京都照顾幼子,也就是现在席柳寨的大当家蔡自新。康陵王一辈子忠心耿耿,一心为国,谁知败就败在了他的王妃李氏身上。”
傅南陵喝了口茶,接着说道:“父皇念在康陵王功在社稷,而他又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便破格提拔其妻弟李盛,为亲卫军忠显校尉一职,正六品,虽然品阶不算高,却是个不错的差事。谁知那李盛是个不安分的,仗着康陵王的权势,在京都胡作非为,甚至闹出了人命。那死者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而是刑部侍郎蒋青的本家侄女。蒋青一纸御状告到了皇爷爷面前,皇爷爷大怒,将此事交给了刑部查办,最后查明真相,是那李盛见色起意,强行掳走了去寺庙上香的蒋玲儿,意欲施暴之时,将奋力反抗的蒋玲儿掐死。”
见傅南陵停顿下来,季翎岚出声问道:“那后来呢,李盛是否认罪?”
傅南陵呲笑一声,道:“他自然是死不认罪,想着康陵王能救他一命。可证据确凿,即便他不认罪也没用,皇爷爷御批了秋后问斩的刑罚。”
季翎岚猜测道:“康陵王便因为这个对先皇产生不满?”
傅南陵摇摇头,道:“不是,康陵王并未觉得皇爷爷做的有何不妥,还写了请罪的折子。”
“那是这起案子后来又起了波澜?”
“是,这起案子原本是板上钉钉,若是就这么了结,顶多就是死李盛一个,可康凌王妃却不这么觉得,哭着闹着非要将李盛救出不可。康陵王不同意,她便利用银钱疏通关系,甚至找人污蔑蒋玲儿的清白,让人散播谣言,说蒋玲儿是个浪/荡/女子,早就与外男私通等等,让蒋玲儿死后也不得安生。”
“这康陵王妃做的太过了,不仅害了人家姑娘性命,还污蔑其声誉,实在是欺人太甚。这康陵王英武一世,怎的娶了这样一个王妃?”季翎岚眉头紧皱,非常反感康陵王妃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做法。
傅南陵也不禁感叹道:“是啊,康陵王一生威名赫赫,全毁在了这个王妃身上。不过康陵王妃这般行事也并非没有缘由,其实康陵王妃并非世家闺秀,而是边疆一户农家之女。当年康陵王经历大战身受重伤,被李家所救,康陵王感念恩情,推掉了皇爷爷给他的指婚,与李家女结了发,只是这李氏的心性自私又愚钝,辜负了康陵王的良苦用心。”
“后来呢,蒋家应该不会任凭别人污蔑他家的声誉吧?”
“这是自然。据父皇说,蒋青是出了名的老酸儒,最注重的就是家风和名誉,这康陵王妃此举真正是捅了马蜂窝,蒋青在大殿之上放声痛哭,甚至不惜以死明志,若不是御医救得及时,恐怕真就没了性命。父皇无奈,既要顾及蒋家,又不能伤了他和康陵王的感情,于是让皇后下了道懿旨,言之蒋家女蒋玲儿德才兼备,又贤良淑德,是傅国女子之典范,特封其为灵华郡主,这样的封赏算是堵住了私下里流传的风言风语。与此同时,皇爷爷也下了一道圣旨,即刻处死李胜,以儆效尤,只是未曾对康陵王妃降下惩罚。”
“经此一事,这康陵王妃还没长记性,又惹了何事?”
如果康陵王妃就此作罢,那康陵王还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就不会有现在的席柳寨。
对季翎岚的敏锐,傅南陵丝毫不惊讶,笑着说道:“这李胜被砍了脑袋,康陵王妃就好似疯了一样,居然找人暗杀蒋青,只是幸好康陵王早有防备,及时将暗杀的人拦了下来,算是保住了蒋青一条命。不过这件事彻底触怒了皇爷爷,下了道密旨给康陵王,让他自行了结康陵王妃。康陵王自知王妃有错,没有为其求情,让心腹给了王妃一杯毒酒。康陵王妃死后,康陵王便递了辞官的折子。皇爷爷一开始不放人,可康陵王铁了心要辞官,这一拖就是三年,之后的一次与岚国的大战,让康陵王重伤。那时他又旧事重提,皇爷爷无奈只能准了。”
“所以康陵王辞官后,就在这席柳山归隐,建了这个席柳寨,而蔡大当家就是康陵王和王妃的儿子。”
傅南陵笑眯眯的夸赞道:“阿岚就是聪明!”
季翎岚被夸得脸上一热,无奈地说道:“你都说到这种程度了,若我还猜不出,那便是傻子。那陆九呢,他是跟着蔡大当家长大的么?”
“康陵王在这山顶建了几间木屋,和蔡大当家在这里隐居。虽然康陵王不在为官,但皇爷爷始终记着他,每逢过年过节,都会有赏赐送到山上,所以即便康陵王什么都不做,也能衣食无忧。只是康陵王那次重伤伤了根本,没熬几年就病逝了,独留蔡大当家在山上。皇爷爷可怜他,便让人在这里建了这座寨子,还让山下自愿搬上来的村民在这里扎了根。陆九便是那些村民中的一个,他的父母陆续病死,蔡大当家便收他为义子。栽培他,抚养他,直到他学有所成,进了宫当了御前侍卫。”
“所以这山寨其实是先皇建的,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傅南陵清楚季翎岚的担忧,笑着说道:“阿岚放心,康陵王在此隐居的事本就是秘辛,若不是机缘巧合,连我也不知情,更何况已时过境迁几十年,除了少数人,没人知道这些。”
“那就好,这样至少不会给这里的人引来麻烦。”季翎岚看了看天色,已经日落西山,道:“阿陵,既然已经定好计划,那我们就兵分两路,明日一早你便起身回京,至于前往宁城的事,就交给我和陆大人。”
“阿岚,你为何总将陆九挂在嘴边?他比我好吗?”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委屈,季翎岚尽量催眠自己,现在在他面前这个顶着陆九那张俊脸的是小白兔傅南陵。
季翎岚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阿陵,你似乎抓错了重点,我们再说正事。”
“我说的也是正事。”傅南陵执拗地问道:“阿岚,你是否喜欢陆九多一点?”
“阿陵别闹,我们在说性命攸关的大事……”
傅南陵打断他的话,道:“阿岚,对我来说,你是否喜欢我同样是大事!”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认真和执着,季翎岚有些怔忪,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道:“阿陵,你和陆九都是我信任的人,不存在谁多谁少的问题。”
傅南陵眼底闪过失望,却勾起嘴角,笑着说道:“阿岚,我会成为你最喜欢的那个!”
我会让你爱上我,就像我爱你一样,任何人都不能成为阻碍!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失望,听着他说的话,季翎岚总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伤害了小白兔的脆弱心灵。
季翎岚转移话题道:“阿陵,我们还是商量接下来的部署吧,免得夜长梦多。”
傅南陵没再纠缠,温顺的应声道:“好。阿岚,此事你不便参与,就安心住在这儿,我会让人保护你的安全。”
季翎岚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反驳,道:“那你什么时候回京?”
“我去宁城,辽远督察司还需我走上一趟,陆九的份量还不足以让张汉臣无后顾之忧。”
“不行,你的身份敏感,张汉臣又立场不明,我不能让你去冒险。陆九到底是御前侍卫统领,是皇上身边的人,他的份量若是不够,定是张汉臣有问题。”季翎岚果断否定傅南陵的打算。
傅南陵见状忍不住嘴角上扬,道:“阿岚,每次听到你关心我,我这心里就异常欢喜,嘿嘿。”
“阿陵,你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明日你便带人绕道回京。至于宁城的事,就交给陆大人,他武功高强,又机智果决,是最好的人选。”
“宁城是龙潭虎穴,张汉臣能在宁城多年而屹立不倒,就算不曾与高瑾同流合污,也定然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若是没有足够份量的砝码,他不会出手,所以必行我必须去。”
季翎岚虽然不太懂政治,但他听明白了傅南陵的意思,犹豫了一瞬,道:“那我陪你去。”
如果到时候傅南陵病发,有他在身边的话,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阿岚……”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眼底满是感动,道:“阿岚,你身上没有功夫,又在他们面前露过面,不便前去,还是留在席柳寨吧。你放心,我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你这天真的性子,能镇的住谁?就算给你披上狼皮,你芯子里还是只兔子,早晚露了馅儿,被人吃了去。”季翎岚无奈地说道:“与其在这里为你们担惊受怕,还不如一起跟着去,至少能帮你看看对方是人是鬼。”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心中欢喜,却也为以后性情暴露而担忧,唯恐季翎岚在知道真相后,会离他而去。想到这儿,他这心里又开始患得患失。
“阿岚,若有一天……”
见傅南陵停顿下来,季翎岚奇怪地问道:“什么?”
“没事。那就这么定下,我这就吩咐下去,让陆九绕道赶回京城报信。”
“陆九?”季翎岚猛然回神,道:“陆九也在那些人面前露了脸,阿陵,你不能再顶着这张脸。”
“还是阿岚想的周到,我这就让人把脸上的人/皮面具卸了去。”
傅南陵打开窗户,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随即两个人影跃入房内。
季翎岚打眼一看,便认出了陆九,行礼道:“见过陆大人。”
陆九身影一闪,躲过了季翎岚的礼,和另外一人一起跪倒在地,道:“零九、零七见过主子。”
季翎岚一怔,随即心里一阵苦笑。
傅南陵满意的看了看陆九,道:“帮我将脸上的易容除下。”
“是,主子。”陆九没有多话,起身帮傅南陵除下易容,露出了他本来面目。
傅南陵将手上的人/皮面具递给他,道:“陆九,你带人绕道北上,回京将此间事告知父皇,可明白?”
陆九接过面具,躬身说道:“属下明白,定不负主子重望!”
“好,即刻出发。”
“是,主子。”陆九走到窗前,纵身一跃,便失去了踪影。
傅南陵看向季翎岚,笑着说道:“阿岚,他是零七,本名刘曦,是父皇给我的影卫,明面上就由他来保护我们。”
季翎岚拱拱手,打招呼道:“刘大人好。”
刘曦连忙回礼,道:“季小公子莫要客气。”
季翎岚笑了笑,说道:“刘大人,出门在外,还是叫我阿岚吧,我便叫你一声刘大哥。”
刘曦看了一眼傅南陵,见他没有反对,应声道:“好,阿岚。”
傅南陵淡淡地说道:“行了,下去吧,吩咐厨房准备些吃食。”
“是,主子。”刘曦躬身退出了房间。
“阿岚,端着好累啊,还是和你独处好,这样才能自在些。”傅南陵狭长的丹凤眼委屈的眯了起来,略显苍白的唇微微嘟着,活脱脱就是只撒娇的小白兔。
季翎岚见状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安慰地说道:“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苦,阿陵生在皇家,虽然规矩束缚多了些,但至少你衣食无忧。相较于那些为了一口吃食奔波劳碌的人,你要幸福的多。”
“可我宁愿有个康健的身子,即便过着清贫奔波的苦日子,至少能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傅南陵垂下眸子,眼底闪过黯然。
季翎岚同情的看着傅南陵,在这样一个医学不发达的世界,他得了这样的病,注定了不会长寿。
“阿陵,别难过,你的身子好好养,也未必没有治好的机会。”
“阿岚不用安慰我,宫里那么多御医都束手无策,而且父皇这些年一直在为我遍访名医,至今无人能治得了我的病,我能活到今日,全靠生在皇家,泡在药汤子里长大的。”傅南陵握住季翎岚的手,道:“阿岚,在我死之前,你能否一直陪着我?”
“阿陵,你是皇子,住在皇宫,我怎么陪你,难不成进宫做太监?我不行,季家只剩我一人,我还要担负起传宗接代的重任。”即便季翎岚对傅南陵比较有好感,但也绝对不会为了他阉了自己。
“不是,我已是弱冠之年,父皇已为我建好府邸,只是我身子不好,父皇怜惜我,才允我继续留在皇宫。待此间事了,我便求父皇让我回府,这样阿岚就能陪在我身边了。”
阿岚,你传宗接代的重任注定无法完成了。
“阿陵,我还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过日子,不想回京都。”季翎岚想找个小城,买个小院,在衙门谋个仵作的差事,也算没有丢掉自己所学的东西。
“这样啊。”傅南陵眼底浮现失望的神色,随即笑了笑,说道:“没关系,阿岚喜欢便好,就算我们不能时常见面,也可书信往来。就是……就是我怕在死之前,不能见阿岚最后一面……”
眼看着傅南陵红了眼眶,季翎岚心里不是滋味,说道:“阿陵,别胡说,我……哎呀,算了,大不了我选一个离京都近的地方落脚,你若想我,便来找我,这总行了吧。”
“真的?”傅南陵眼角含泪,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
季翎岚从袖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傅南陵,无奈地说道:“真的。我还真没见过这般爱哭的男孩子,快擦擦吧。”
傅南陵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岚若是不喜欢,那我……我保证以后都不哭了。”
“我们是朋友,在我面前你想哭便哭,想笑便笑,不用拘着。”
“好,阿岚待我最好了。”
傅南陵笑的眯起了眼:距离同住一个屋檐下又进了一步。
季翎岚也跟着扬起嘴角,心里不禁感叹:这才是个孩子该有的模样。
两人用完晚饭,便各自回了房。季翎岚将房门反锁,又反锁了窗子,这才放心的进了解剖室。不巧的是,解剖室里张彬在做着解剖,唐棠正在旁边打着下手。
季翎岚看了看解剖台上的尸体,来到唐棠的身边,说:“唐棠,下班后别走,等我一会儿。”
唐棠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季翎岚见状离开解剖室,若是他在,那里的监控便处在故障状态,没有影像资料作为支撑,即便从尸体上找到线索,想要作为证据也很容易被人诟病。
季翎岚去厨房烧了水,因为是在山上,取水不是很方便,他打从上山还没洗过澡,想着明天就要离开,打算好好洗个澡,清理一下自己。
季翎岚费力的拎起水桶,刚想往外走,就撞到了刘曦。他笑着问道:“刘大哥,你怎的还没休息?”
“我来给主子熬药。”刘曦自然的将水桶接了过来,道:“阿岚,我帮你吧。”
“不用,你忙你的,别耽误了阿……主子喝药。”
刘曦笑了笑,说道:“阿岚不必客气,你身子瘦弱,这种体力活还是由我来吧。况且若主子看到,又要责怪我照护不周了。”
季翎岚讪讪地笑着说道:“那就麻烦刘大哥了。”
相较于自己的费力,刘曦拎着满满一桶水,健步如飞,就像是拎着空桶一样。不到五分钟的功夫,已经将他要花上三倍时间的工作干完了。
季翎岚认真的看着刘曦,道:“刘大哥,我现在习武还来得及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就凭前二十有红包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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