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决战、噩梦--凯旋
下午聂青禾还是知道了这事儿,她去看聂小力,他已经和学兄们在读书了,生龙活虎的样子,半点不见柔弱和受伤。她就没有打扰他们,而是打算去找贺钊警告他一下,结果贺钊受不了委屈和羞辱,早就带小厮跑回家去了。
聂青禾就暂时没理睬了,继续盯着人换玻璃窗。
她让贺重盯着一处,她盯着一处,这样快一些。
工匠们换玻璃的时候,聂青禾先去明伦堂看看,明儿就做这一处。她正挨面窗子观察呢,突然“咕咚”一声,有人从窗户外摔了进来,摔在她脚下。
聂青禾:“……”
“别叫!”那人爬起来朝她作揖,然后愕然地看着她,“小美人?”
聂青禾往后退了一步,“沈知北?你这是做什么?偷东西?”
这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去哪里了?东面还是西面?”“会不会去明伦堂了?”
沈知北脸色一变趴在地上都没起来,直接跪着给聂青禾磕了个头,“求美人儿救命,让我躲躲,跟他们说我不在这里。”
说着他就直接爬到一边供案底下,还把桌布拉下来盖住,小声求聂青禾:“拜托你了,我真的不想读书了,再读下去我要被折磨死了。”
聂青禾刚想喊人进来,就见地上落了一本装订的本子,她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竟然画了不少火器的图样。她话到嘴边改口问道:“这是你画的?”
沈知北:“对啊,我实在是不想读四书五经那些,就钻在藏书楼瞎看,这些东西好玩,看得不乏味。”
他爹是真狠心啊,让人寸步不离地盯着他,裴司业也够狠的,就让人把他拘在国子监不许他踏出去一步,如果他跑出去一次,就把盯着他的人狠打一顿,那些人自然跟狼一样盯着他,甚至还自己花钱多雇了俩人轮班盯着他。
他能怎么办?
聂青禾看看本子,瞅瞅狼狈的沈知北,笑了笑,就对过来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公子的小厮摆手,“我在这里勘察窗户,要换玻璃呢,没人来过。”
等他们走后,聂青禾就问沈知北他还会什么,对什么有兴趣。
沈知北虽然狼狈却也不介意,就往地上一坐,正了正歪掉的发髻,“只要不读四书五经,不逼着我写八股文,做什么都行。我真的要疯了。”
他瞅瞅聂青禾,小美人比两年前更美了啊,现在都像大美人了,鲜艳明媚的真好看。他忍不住问她,“你跟那个贺驭什么关系?”
聂青禾随口道:“我们俩定亲了啊。”
沈知北:呵呵,就知道贺驭是公报私仇!
他好奇得很,“你俩是你拿捏了他,还是他强迫的你?”
在他的认知里贺驭是个冰块木头石头,是不会主动对女人动心的,投怀送抱爬床都没用!
那就是聂青禾手段厉害,给他拿捏住了。
要不就是贺驭突然抽风,喜欢女人了,然后强取豪夺,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会正常讨女人欢心的。
聂青禾好奇地打量他,这人真是单纯得要命,虽然有点纨绔却也不坏。她道:“你若是不想读书,其实还有一条出路。”
沈知北:“捐官?不行的,我们家丢不起那人,沉寂就不会同意的。”
聂青禾:“你知道现在有个皇家玻璃厂吗?他们就招很多科举无望,但是于天文地理、算术农学、机械火器等其他方面有兴趣的读书人。听说以后还会成立一个皇家研究院,专门让人进去读书进修,谁若是做出了新东西,就能获得一大笔银子的奖励。”
沈知北:“你怎么知道?”
聂青禾:“因为我是负责人!”
沈知北:“……”你真能吹!你以为你和贺驭订了亲,你就跟贺驭一样厉害了?
这也不怪他,实在是他这两年被关着读书,正经书、不正经书,反正每天每夜都是这些,他都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这几个月京城的巨大变化。
他倒是听人家说要换玻璃窗,惊讶这玻璃是个什么,然后就说想去看看。
结果他就趁机给溜了。
当然,以前他也这么溜过,可惜也只能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傍晚或者什么时候就会被抓回去,因为裴司业这人手黑、眼毒、耳目众多。他说沈知北不能离开国子监,那么国子监的猫猫狗狗都会帮他留意沈知北是不是溜出去。
溜出去再逮回来,惩罚更重,得不偿失,所以沈知北很多时候就是溜出自己家小厮的视线,然后躲在国子监某个角落里头得浮生半日闲罢了。
现在看着这个本来只有一面之缘的小美人,沈知北感觉自己的大脑受到了颠覆。
一个梳头的小妆娘,怎么就……成了皇家玻璃厂的负责人?还是以后皇家研究院的院长?
吹吧!
聂青禾:“真没吹,以后大周会需要很多理工科的人才,你如果不喜欢读书写文章,那你就来学理工科。也许会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也会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
不是她吹牛,而是时代的发展有时候根本不受人的控制,只要丢下了适量的种子,有了合适的土壤,那么不管快的还是慢的,这个世界就会慢慢地发生改变。
沈知北爬到窗下探头看了看,外面已经没人了,他也不怕在聂青禾跟前丢人,反正因为她他都被贺驭当众打板子了,还有什么丢人的?“那我能去玻璃厂吗?”
他听着这个玻璃厂比国子监有意思,他真的读够了四书五经,什么圣贤书,什么八股文,他真的脑子都要炸了。这两年在国子监的藏书楼,他看的也不是科举的正经书,多半还是闲书杂书。如果真的要让他正儿八经地读圣贤书,那他真的真的真的会死的。
聂青禾:“当然可以啊,你去找穆道长,他带你去研发组,只要你通过了方组长他们的考核就可以直接留在研发组。”
说起来方准是沉寂的姑父,那应该也是沈知北的姑父啊。
沈知北:“要是通不过呢?”
聂青禾:“那就当学徒,没工钱。”
研发组的人一个月最低三两银子,学徒就管饭没工钱。
沈知北一听,那也不错啊,他在国子监也没工钱啊!可他自己去不了,只怕出了国子监的大门没多一会儿,就能被裴司业给抓回来。
聂青禾看他是真心的,便道:“等给国子监装完玻璃,我会给闫老先生写一封信,玻璃厂要向国子监招生,希望那些对科举无望的监生可以去试试。”
国子监的学生可不都是即将参加乡试和会试的,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久考会试不中的落地举人,朝廷让他们在国子监一边教书一边读书,不过这样久考不中的只要不是被恶意针对,最后能考上的也就寥寥无几。
他们在国子监教书的俸禄很低,自然比不上去玻璃厂。
沈知北一听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正儿八经地给聂青禾施礼,“聂老板,以前是在下不对,在这里正式向您道歉。至于贺将军打我板子的事儿,也一笔勾销了。”
聂青禾笑了笑,你不拉倒还能怎的?你能打过贺驭啊还是能打他板子啊?
一连几日,聂青禾带人把国子监的玻璃装得差不多,然后就和闫老先生说招生的事儿。
老先生同意了,然后又亲自给皇帝写了一个汇报的折子。聂青禾跟朝廷要人用,这也不是第一次,她又有分寸从来不要那些仕途春风得意的,自然就不会起什么冲突,皇帝从来都是同意的。
沈知北也是正儿八经报名的,这一次裴司业都没拦着他,还支持他去呢。
只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的,传出一个消息,说聂青禾看上沈知北了,特意跟闫老先要他。
原本聂青禾一个极年轻美丽的女孩子当老板,还管着偌大的玻璃厂,就有很多好事者无事生非编八卦,这会儿有这么点事儿,他们更加捕风捉影直接就给安排了好几个版本的八卦。
一个说聂青禾跟沈知北在金台城就有一段私情,可惜沈知北纨绔浪荡子,辜负少女心,她一气之下就和更优秀的先锋将军订了亲。可她一直对浪荡子念念不忘,加上先锋将军常年在外,聂青禾闺房寂寞,于是又和沈知北旧情复燃。
否则,她为什么把他从国子监要到玻璃厂去?
一个说聂青禾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网络了一众俊秀小生,什么柳家兄弟,赵家兄弟,秦家兄弟,然后连国子监的监生们也不放过,她去国子监装玻璃顺便物色男人,看上沈知北就跟闫老先生要了他。
按照他们说的,玻璃厂就是聂青禾的温柔乡,她在那里藏了很多年轻俊美的男子。
坊间八卦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还有那些不想读书、不事劳作的青年男子,自诩长得有几分姿色,想去玻璃厂自荐枕席的。
结果被穆道长、阿大还有贺重等人一顿修理,直言谁要是再来胡说八道,直接把他们丢到玻璃炉里烧玻璃。
那些男人是不敢自荐枕席了,却越发笃定这个传言是真的,因为这些男人老的少的都各有姿色,看起来身体也好得很,的确不是他们能比的。
尤其他们还看着聂青禾去旗舰店的时候,是柳征和秦宝宁招待,去美容中心那边则是柳徽和另外几个年轻男子招待,他们就死活要坐实她是个风流倒采花的女流氓,仗着有几分权力就嫌弃他们!
聂青禾让身边的人都不必在意,凡是认识她的人,都了解她的秉性知道她是什么人,没人会误会她。
而编造这些八卦谣言的,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些读书不成做生意也没用,想去玻璃厂又被考核刷掉不成的男人呗。
她不理会不代表纵容他们,而是让人悄悄摸底,争取找到造谣的源头。
找到源头,狠狠地惩罚一番,让他知道造谣也是会付出代价的就好了。
唐风突然给聂青禾带来一个消息,西北军要和漠西进行决战。
这一次决战如果胜利就会重创漠西部落,让他们如从前的匈奴、突厥等民族,再也不能兴风作浪南下入侵大周。
同时大周也可以恢复对河西走廊的掌控,恢复与西域各国的经济政治往来。
当然决战不仅仅需要西北全体将士们视死如归,还得有充足的后勤供应,粮草、武器、衣物、鞋袜等等,这就不仅仅是一地官府和百姓能做到的,必须举全国之力方能办到。
西北军这些年在当地驻扎,除了操练、防守、出击之外,还要进行军垦屯田,尽量自给自足,能够减轻朝廷粮食供应的压力。
可一旦大决战,全体西北军出动,那粮草的消耗就是数倍增长的。
除了国库粮仓备有的粮食,其他各省、州府都要全力往西北运送粮草,甚至为了往边境运送粮草,朝廷还和盐商做交易。朝廷收缩盐引发放,如果盐商想获得更多盐引,就必须往西北边境运送粮食,然后靠着粮食的接收文件再去换取盐引。
聂青禾也想为西北军做点什么,不管是洛将军还是贺驭,还是为了支持大周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她让玻璃厂的伙计们先停止做玻璃,做一大批蒸馏水和酒精,然后调配成医用酒精。
她还让研发组带人研究改良用于防箭的特殊甲衣,最里面是几层绗缝在一起的丝绸,然后一层皮甲一层丝绸,再一层棉甲一层丝绸,一层皮甲一层丝绸,再一层锁子甲,再用结实的粗棉布包裹住,最外面又是一层皮甲,最外层的皮甲要订铆钉。
这样的防箭甲衣要给最勇猛的将士配备,这是冲锋躲避箭矢伤害的有效防具。
就算没有这样考究的甲衣,其他的兵士甲衣内部也是要绑缠绗缝过的丝绸的。因为丝绸柔韧结实,被箭矢穿透的时候会裹着箭头一起被刺入肉中,而箭头都带有倒钩,如果直接拔箭头会破坏身体内的其他组织,有丝绸裹着取箭头的时候会更容易一些。
战场上的士兵很多都是死于箭伤,而大部分又是死于术后感染。
她自己钱财和材料有限,只能设计样品然后交给朝廷,让他们打开国库批量赶制。
等研发组做成了改良版,她也不出头,而是由沈知北、方准几个呈送工部,然后工部牵头加上兵部户部等,邀请皇帝做个现场测试,看看这改良甲是不是比现有的甲胄更能防止箭矢的伤害。
经过现场测试,的确比现有的甲胄更能防御箭矢的伤害,于是皇帝下令户部拿钱,工部和玻璃厂一起督造,不分日夜地赶制改良甲送去西北。
多做一件,就能少牺牲一个士兵的生命,而西北军人数不多,却都是以一敌十的勇士,少一个都是很大的损失。
决战发生了寒冬腊月。
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时节,是因为漠西草枯马瘦,人也畏战,而若是等来年风暖草青,那他们马蹄轻盈,战士贪婪凶残,那将是大周将士们的劲敌。
据唐风说这一次贺驭他们会兵分两路,洛将军在边境和敌人进行正面交锋,贺驭则带人带上粮食深入漠西内部。
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赢则大周五十年内都将和平。
聂青禾没有问如果输会如何,因为在她心里不做贺驭会输的假设。
而唐风也没告诉他们,洛将军和贺驭不会输,如果不能全面胜利,他们会血战到底,最后以他俩当中一人的性命来换取惨胜。
对于大周来说,结果是一样的。
聂青禾让玻璃厂多做一些镜子,交战的时候,镜子反射光线可以影响敌人的视觉,就能为大周将士多争取意思胜利的可能。她把用法都写在书信里,到时候一并交给贺驭。
等战争真的开始了,除了朝廷和聂青禾以及军户家属这些息息相关的,其他人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千里之外的事情,距离自己太遥远,而普通人的日子,依然是每日的柴米油盐。
聂青禾依然很忙,毕竟现在她生意多得很,除了金台城和京城,他们的货还要销往苏杭、广州泉州等地,还得出海。
聂青禾之前忽悠的那批胡商已经返回大周,还带来了南洋、东洋的商人。他们很喜欢聂氏玻璃、护肤品、美妆品等,大批量地进行贸易,还给大周带来了不少珠宝、新种类的农作物、经济作物。
这一忙就到了年后二月,西北边频传捷报!
洛将军和贺驭在边境以及漠西境内与敌人对阵几十次,共斩敌四万五千八百四十九!
千里眼、医用酒精、改良甲、镜子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因为千里眼的帮助,他们能及时发现潜伏在灌木层中的敌人。
因为改良甲的保护,受箭伤死亡的兵士比从前少了三分之一,而医用酒精的消毒效果,也让受伤的兵士们得到了更好的治疗,有效减少了死亡率。
洛将军亲自写了一份详细的战报,描写了贺驭是如此带队组成镜子阵,如何配合以少胜多大破敌人强悍的骑兵!
此战共斩敌八千七百五十六人,是斩敌最多的一次战事,也是此次战事彻底击垮了漠西联盟部落的骑兵。
在打散漠西联盟的主力以后,贺驭率队深入漠西,誓要将他们彻底赶出漠西境内,然后在漠西扶持不同的势力,让他们互相制衡。
三月份,皇帝下令让漠南回转的沉寂带领仪仗队和猪牛羊前去犒赏三军。
同时让西北军一半的兵士留在当地屯田,收成自给自足不必纳税,同时肩负巡守边境的任务。另外一半则随洛将军回京换防,回归京营。
洛将军带兵回京那天,皇帝命太子率领内阁百官前去永定门迎接。
大军归回京营,洛将军则带领众将领回京进宫受封。
进城之时,百姓们都挤在大路上夹道欢迎,纷纷往他们身上丢花儿、香帕子、香囊、荷包,甚至还有人丢绣球!
他们疯狂地喊着洛将军,贺将军,恨不得将他们的耳朵振聋。
聂青禾跟洛娘子在阿大和唐风几个的保护下,原本站在大明门附近的黄金位置,在这里不需要和人挤。可因为在这里要等很长时间,他们又转战玻璃厂那边的路口,打算去那里等。
当凯旋的将士们骑马过来的时候,百姓们的欢呼声潮水一样由远及近,震耳欲聋。
聂青禾感觉自己耳朵已经暂时聋了,都听不见什么,只能努力地踮着脚张望。
等尖叫声像沸腾的水达到顶点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马上挺拔的洛将军,人到中年依然丰神俊朗。
洛娘子激动地喊起来,“爹,爹!”
洛将军原本面色严肃目视前方,这会儿转首目光正正地看到了他们几个。他微微勒马,停下来,其他人便也齐刷刷停下。
道路两旁负责秩序的兵士们立刻让看热闹的百姓靠后。
他们看着洛将军下马,朝着路旁几人走过去。
洛娘子喜极而泣,“爹!爹!你终于回来了!”
洛将军看着感情丰富又鲜活的女儿,不再是他走之前怏怏不乐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很快乐,他心里安慰又感激。他张开双臂抱了抱自己的女儿,然后把女儿交给唐风,又看向旁边的聂青禾,“青禾?”
聂青禾忙见礼,口称见过大将军,心里却止不住地惶恐,贺驭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洛将军让她不要多礼,温和慈祥地道:“你和长安已经定亲,你也要叫我一声舅舅。”
聂青禾:“见过舅舅。”
洛将军笑了笑,“别担心,长安还有任务,过些日子定当回转的。”
他声音坚定有力,没有半点犹疑,给人很大的安全感。
聂青禾看他,想从他眼神里判断他是不是在撒谎。
洛将军虽然人到中年,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依然清澈沉静,没有半点浑浊,更没有半点轻浮犹豫,坚定得和他的人一样。
聂青禾的心稍稍定了定。
洛将军:“咱们一家人一起回去。”
立刻就有人牵马过来。
洛将军想说女孩子坐车。
这时候周边的百姓纷纷喊道:“聂老板骑马飒得很!给她马!”
聂青禾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些人怎么那么八卦呢,就没人不认识她吗?
洛将军却很高兴,让他们都上马一起回家。
皇帝让太子去城门迎接他们,可他们也不能直接进宫面圣,毕竟一个个长途跋涉风尘仆仆,总要洗漱刮面捯饬得干净一些才行。
洛将军回家收拾一下,跟家人略说几句话就匆忙进宫。
洛娘子则把聂青禾一家甚至穆道长等人都请过来,到时候大家要一起热闹。
而且家里客人多,就算三伯他们告状,爹也不会太听他们的。
果然等洛将军回府以后,五叔三叔两家也都到了。
五叔一家还好,就说来给亲哥哥接风,多年不见甚是想念,而三伯一家则来哭诉卖惨兼告状的,想告侄女残害他们等等。
洛将军却面色微沉,让他们先安静,因为他要先跟贺驭岳父岳母说话。
他虽然是将军,却是自小读圣贤书的儒将,并非那种只会打仗没有情商的大老粗武夫。他跟聂父聂母聊天,让两人非常舒坦自在,就跟一家人一样。
洛将军:“长安那孩子表面是个冷情的性子,其实内心火热,认准的人和事儿就会坚持到底。他喜欢青禾,必然是等不及我回来提亲的,希望没有太过唐突冒昧。”
聂父不知道说啥,干脆就笑或者点头,话都留给聂母说。
聂母跟着闺女见多了大场面,这会儿也很会说了,“哪里哪里,那孩子可招人疼,他请了闫老先生提亲的,礼数周到得很。”
洛将军又问了聂红花和小力,看得出来他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孩子,对他们和颜悦色,喜欢得很。
他看聂青禾面色沉静,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担忧,便开解她,“青禾,不必担心,长安不会有事的。他只是留下善后。”
可聂青禾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有一丝丝的焦虑,那声音在说洛将军骗人,贺驭肯定是出事了,可能没死但是可能失踪了?他这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说他留下善后的。
否则以贺驭的性子,肯定会让洛将军帮忙转交书信的。
一方面她又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贺驭那么厉害,定然平安无事的,他可能真的是善后,想像漠南漠北那样建立新的贸易路径呢?
或者明天她去拜访沉寂,看看沉寂的表情,或许能看出什么端倪?
结果晚上她就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到贺驭身边去才好。
后来好不容易睡着,却也睡得不踏实。
半夜里她突然感觉身上有千斤重,呼吸困难,悚然惊醒。她瞪着黑暗,有些眩晕,动了动,旁边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缠上来,揽着她的腰轻轻地抚摸她的腹部。
聂青禾心里一阵狂喜,贺驭回来了!
随即她又觉得不对,气息不对,这不是贺驭的气息。
哪怕已经分开快三年,可她记性好,对贺驭的点点滴滴尤其记得清楚。
她立刻翻身坐起来,却有些困难,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竟然鼓起来的!
聂青禾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这是做梦,做梦,快醒过来,快醒过来!
“青禾,你怎么啦?”旁边响起略暗哑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聂青禾微微颤抖,“你、你是谁?”
男人低笑,似是宠溺又似乎无奈,“青禾,你半夜不睡就是为了逗我玩吗?”
宋清远?
聂青禾听出了他的声音,立刻转身下地,她胡乱抓了一个什么挡在自己身前。
宋清远下地,让人掌灯,他蹙眉看聂青禾,不悦道:“地上凉,别闹了,回来!”
聂青禾却不觉得凉,她只觉得恐惧和绝望,如果是做梦为什么醒不过来,还有眼前的宋清远为什么这样清晰?
不过他看起来和现实好像不一样,要更成熟更稳重一些,带着权臣们才有的那种上位者的自信和霸道之色。
聂青禾反而退远一步,戒备地看着他。
这个动作显然惹得他更加不快,他伸出手,声音沉静却霸道地说:“青禾,你怀着身子呢,不要闹了,过来!”
怀……???
聂青禾不敢再摸自己的肚子,只要她不去碰,就不是真的,她冷冷道:“宋清远,不管你用了什么邪术,我根本就没嫁给你。”
她转身疾步往外走,她要去找贺驭,要找她的家人,让梦赶紧醒过来。
两个丫头忙拦住她,柔声劝导:“姨娘,快回去吧,别让大人生气了。”
姨娘????
聂青禾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混账东西,谁是姨娘?
两个丫头忙跪地求饶。
宋清远已经到了身后,直接把聂青禾抱起来,冷着脸:“不要再闹了!我以后都回来陪你,不会再去别处,你还不满意么?”
聂青禾挣扎,踢打他,“你放开,我要去找贺驭!我不是你的姨娘,我的夫君是贺驭!”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宋清远禁锢在床上,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神是骇人的冷。
他冷笑:“原来你真的有个奸夫,他们说我不信,你却自己承认了。”
聂青禾骂他,“你才是奸夫,我从来没有嫁给你,我们早就一刀两断了!”
“你做梦!”
他禁锢着她的双手,冷眸阗黑,仿佛藏着嗜人的猛兽,冷酷道:“你怕是还不知道,这一场和漠西的决战,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的。贺驭,他已经死了。”
“你胡说,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聂青禾想醒醒不过来,又似乎沉浸在这个梦里,那种绝望挣扎不脱的感觉让她恼恨,开始口不择言。
既然是梦,那就去他的!
宋清远却在那里清算她什么时候和贺驭勾搭成奸的,他一桩桩地细数,难为他白日里公务繁忙居然还有精力记着她鸡毛蒜皮的事情。最后算来算去只有七个月前她闹脾气离家出走。那时候她和正室拌了几句嘴,别人已经让她了,她却不依不饶,最后惹得婆母大怒数落她一通,她受不了就离家出走。
他在衙门办公一连几日未归,回来听说她离家出走便立刻去寻她,虽然很快就找到她,可她还是在外面呆了足足三天四夜。
“我倒是想听听看,那么两天你是怎么勾搭上他的。他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聂青禾才不管他说什么,偏要破罐子破摔,以求赶紧脱离这困境让噩梦醒过来。
她冷笑道:“他只是不喜欢别的女人!他只喜欢我一个!”
宋清远的眸中闪过一丝暗红,看她的眼神就越发冷沉,然后垂眼看她的肚子。
聂青禾立刻道:“对,孩子也是他的!”
突然,他笑了一下,“青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果然是……愚不可及了。他已经死了,你现在说这种话?”
聂青禾把心一横,“他死了,我就陪他一起死!你快点掐死我吧,免得我得了机会毒死你!”
宋清远猛地掐住了她的下颌,迫她抬头看他,他眼神充血冷酷而无情,“你、到、底、是、谁?”
聂青禾却不怕他,冷冷地与他对视。梦里的宋清远居然这么可怕,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狼,看起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实则是个神经病!他都有正妻了,居然还让她做妾,而她怎么还答应了?对,不是她答应,估计是原主答应,原主那么爱他,他随便忽悠两下她就从了。
这个渣男,居然还诅咒她的贺驭!
她扑到他身上就咬他,让他滚开滚开,她要醒过来。
可眼前一转,却是缟素的灵堂,大大的奠字触目惊心。
宋清远攒着她的手腕,将她甩在棺椁上,“你好好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聂青禾就去扒拉棺椁中的人,他安静地躺在那里,那张俊美脱俗的脸如今惨白,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个好地方,血似乎都流干了。聂青禾也不哭,她去找那个荷包和同心结,却什么都没找到。
这是梦,梦是反的。
他没死。他不会死的。
她想去亲亲他的唇,哪怕他死了,她也想亲亲他,让他走得不会孤独。
“青禾?”她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低沉性感,能让她耳朵酥麻掉的声音。
“贺驭,贺驭!”她大声喊,“我在这里!”快带我回去!
宋清远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她,紧得让她几乎窒息。
聂青禾就感觉自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然后她看着宋清远怀里的自己睁开眼睛,茫然地问他,“清远哥哥,我怎么啦?”
宋清远抱着她,亲吻她,“没事,只是撞邪,已经好了。”
撞你祖宗了!
聂青禾骂了一句,然后一下子醒过来。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聂青禾寝衣湿透,她顾不得别的先摸摸自己肚子,平坦如昔。
这梦太可怕了!
她赶紧起床穿衣,她决定了最近这些日子什么也不干,就去城外等贺驭!
她非要把他等回来不可!
等他一回来,她就哭给他看!
第132章 婚前协议--休想在成亲前拿走我的清白,我可不是随便的男人!
原本聂青禾以为那只是自己因为焦虑做的一个噩梦,可等第二次第三次持续梦到以后,她就发现这是一个连贯的、有着故事逻辑的梦。
在那个梦里聂青禾摔下泥坑以后大病一场,却没有被穿越而是越发深爱宋清远,爱得近乎失去自我的偏执,就好像付出了太多承受不起沉没成本一样。
而宋家大姑和宋母却是越来越瞧不起聂家,她们玩了阴阳手段,一边给宋清远压力让他和聂青禾分手,一边又给聂青禾洗脑她和聂家配不上宋清远,会连累他,不配做他的正妻只能做妾。
起初宋清远拒绝娶妻拒绝让聂青禾做妾,可宋母却以死相逼,还软硬兼施让聂青禾主动劝他成亲,不得已宋清远在中举以后,先娶妻后纳聂青禾过门为妾。
宋清远起初不肯和正妻圆房,但是架不住宋母宋大姑屡次耍弄手段,最后又是让聂青禾主动劝他,让他一碗水端平。
真等宋清远圆了房,她却又渐渐开始失衡,尤其等正妻有了身孕,婆母和大姑只关心正妻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依然每日里冷嘲热讽,让她每日备受煎熬。
在这样不舒心的环境里,她的第一个孩子掉了,宋母责怪她不懂事不小心,可她却觉得是正室害的,心里有了怨怼,若是宋清远去和正室说笑,她便要藉机闹事。
一来二去,她和宋清远也开始有嫌隙,她怪他不体贴,他则讽刺她求仁得仁,是她逼着他娶妻是她自己贬低非要做妾,是她逼着他圆房……
原本相爱的两人开始相爱相杀,加上有心人的设计和谣言,误会也越来越深。
就算两人误会渐深,彼此怨恨,他却死活不肯放手,她也死活不能原谅。
最后的结局自然不会好。她的大儿子被宋母和正室教养得对她不亲,二女儿被诬陷是她与人偷情所生。
她怀着身孕赌气要合离,宋清远却将她关在院子里让她反省。
正室和宋大姑趁着宋清远去衙门办公的时候,以宋清远的名义送她去城北的尼姑庵了此残生,再伪造她和人私奔出南城的假象。
宋清远怒不可遏地去追她,她却在尼姑庵心灰意冷熬了三个月,心力交瘁带着孩子去了。
她临死的时候发毒誓,惟愿从来没有嫁给宋清远,如果有来生宁愿和他陌路不相逢。
而宋清远却在她死后变得冷酷无情,阴暗偏执,他揭穿妻子和宋大姑合谋,诬陷聂青禾偷情以及逼死她的真相。
他休掉妻子,把她的孩子连同宋母一起送回老家,把宋大姑弄得被夫家休妻,贫穷潦倒冻死在路边。他还抓到前岳父贪墨的罪证,让其锒铛入狱,家产被抄没,女眷永为奴。而前妻跪在他脚下把头磕得鲜血直流,也不能让他心软半分,最后撞死在他家门前的拴马桩石上。
结局已定谁也无法挽回,爱人成了怨偶,徒留不可逆转的伤悲。
聂青禾无法评判谁对谁错,她只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折磨。这个虐恋情深的故事里,还有她真正关心的人,聂父聂母相继病死,兄弟姊妹也不幸福,贺驭弑父杀继母最后战死疆场,洛娘子病发跳河,唐风孤身远走大漠……
虽然这只是一个故事,可聂青禾一想到这可能是另外一个时空真正发生的事情,她就心疼得无法自已。
这个故事里的贺驭并不认识她,他沉默、阴郁,从来不笑,他深邃的眼神仿佛封冻着不见底的冰层。
她多想抱抱他,给他一个甜甜的笑容,希望他在那个世界死去的时候也不会太痛。
因着这些梦的折磨,聂青禾的心情不是很美好,身边的气压每天都是很低的,谁也不敢在她身边肆意说笑。
贺重每天小心翼翼地跟着她,他们骑马跑半日的路程去南城外等候,然后再跑半日的路程回家。
有时候聂青禾任性一些,就跑多半日的路程,回来就只能歇在玻璃厂那边。
于是就有传言她是为了沈知北去的。
因为沈知北容貌俊美不输沉寂,那些偷摸八卦的就给他起了个外号“聂氏探花郎”,说沉寂是大周的探花郎,沈知北是聂青禾的探花郎。
听到这个外号的沈知北吓得赶紧滚去找沉寂,让他等贺驭回来的时候帮忙作证,自己既没有觊觎聂青禾,更没有什么私情。
他宁愿做和尚、做太监,也不敢和聂青禾有什么私情。
沉寂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说:“如果贺将军真的……聂老板也需要一个男人,你知道,大周需要她。”
大周可以没有自己这个探花郎,却不能没有聂老板。
沈知北吓得差点魂飞了,难不成贺驭真的有危险?他怕自己在聂青禾跟前说漏嘴惹麻烦,直接躲去北边的火/药库研究火器去了。
聂青禾从春等到夏,从夏等到秋,为了方便她躲雨避风,县衙还跑去那边把十里亭、二十里亭给修成了屋子,于是聂青禾就能跑到三十里四十里去。
深秋路旁的白杨树拍着淡黄的叶子哗哗落下,秋霜染红了枫树林,如同晚霞一样绚烂。
聂青禾梳着男人的发型,穿着男人的衣裳,策马一路出了京城,又往南城门狂奔而去。等一天,他依然没有回来,她阴沉着脸,又快马奔回城里,贺重就紧紧跟在她后面。
快到正阳门的时候,一个拾马粪的老苍头朝她喊:“聂老板,贺将军回来啦!”
聂青禾委屈得想哭,心说明天不能再这样了,如果他再不回来,她就不等了。
可每一次她都这样说,可第二天第三天却还是去,除非他回来出现在她面前,否则就没有终点。
穿过正阳门的时候,守城官和兵士们都和她打招呼,给她打气,“聂老板,贺将军明天就回来了!”
聂青禾的眼泪终于掉出来,然后一下子被深秋的风给吹散了,她一声不吭地策马往家跑,她感觉眼前有些模糊,还头重脚轻,怕是吹风感冒了。
马蹄得得,是水墨的,是贺重的,是……
她恍惚中听见了大枣的马蹄声,难道自己幻听了不成?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贺重发出了一声惊呼,同时她脑子晕了一下身体往旁边歪去。
预期的重重撞击地面的疼痛没有传来,一条强健有力的臂膀抄起了她,将她锁在一个宽阔结实的怀抱里。
聂青禾睁了睁眼,仿佛看到了贺驭,他依然俊美非凡,却更加成熟温柔,“贺驭?”她声音低低地几乎发不出来。
贺驭抱紧了她,将她整个兜在自己的披风里裹住,“嗯,是我,我回来晚了。”
聂青禾脑袋一歪,放心地在他怀里睡过去,她实在是太累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睡着睡着就要睁开眼看看,看到他在自己身边,她的手还攥着他一根手指头,她就放心继续睡,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最后她终于睡醒了。
这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傍晚,空气里沁着桂花的幽香,阳光从玻璃窗斜射进来,落在贺驭的身上。
他坐在床前的垫子上,一手支头一手放在床边任由她攒着,这会儿正睡得深沉。
聂青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看起来比从前更帅了呢,整整三年了啊,他从十八岁长到了二十一岁。个子更高了,眉眼的轮廓也更加深邃明显,眼皮还是那样薄薄的,鼻梁又挺又直,人中明晰长度恰到好处,唇形优美,嘴唇红润厚薄适中,侧脸更加轮廓鲜明,依然是少年的模样。
皮肤还是那样冷白色调,长出了淡青色的胡茬,看起来挺硬的。
她忍不住爬起来,轻轻地凑过去,想试试他胡茬的硬度。谁知道唇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他唇角,然后探出舌尖轻轻地描摹他的唇形。他可能刚喝过银耳羹,甜甜的,还有桂花蜜的香气,让她有些上瘾。
她瞬间肚子咕咕叫起来,啊,好饿,她想去吃东西便悄悄撤离他的唇瓣。他却突然探身压了过来,撑着双臂将她罩在身下,密密地亲吻她,他吻得急切又霸道,好像要把她吃下去似的。
聂青禾承受不起这样激烈程度的亲吻,不一会儿就因为缺氧小脸通红,唔唔地推他。
贺驭撑起身体,抿着自己的唇,目不转睛地凝注她,一言不发,所有的深情都在他窅黑的眸子里。
聂青禾有些不好意思,他就算想要她,也得等她吃饱饭吧,她要饿死了,而且她还得去厕所,还得去洗漱洗澡呢。
原本还想等他回来哭给他看,跟他讲自己有多想他多担心他,可真的到了见面的这一刻,却统统忘却了,因为怎么都看不够。
这时候外面传来洛娘子的声音,“贺驭,青禾睡了一天一夜了,快让她起来吃点东西,该饿坏了。”
贺驭应了一声,却不动,又垂首亲她。
聂青禾被他胡茬扎疼了,开始哼哼唧唧起来。
贺驭这才把她抱起来,要帮她穿鞋袜。
聂青禾哪里还等得及,她趿拉着绣花拖鞋就飞奔出去。
贺驭脸色一变,提醒她:“小心。”
果然,聂青禾双腿一软,差点趴在地上,幸亏贺驭及时捞住了她。
她这几个月就没好好吃饭睡觉,又睡了这么久,这会儿自然是头晕眼花的,她还想抬脚就跑,不跌跤才怪呢。
贺驭将她送去净室,在外面等她。
聂青禾出来洗脸洗手,“洛姐姐,做什么好吃的?我现在能吃一头牛!”她搓搓手,就见聂母和洛娘子亲自端着托盘过来。
聂母眼睛红红的,这肯定是高兴的泪水泡红的,因为之前贺驭没回来,聂青禾见天去城外等的时候,她都是不哭的,生怕自己一哭就让女儿更担心。
聂青禾趴在聂母的肩头抱了抱她,“娘,你女婿回来了,高兴不?”
聂母:“我们已经放过鞭炮、谢过菩萨和祖宗,就你不知道。”
洛娘子给聂青禾盛了山药枣粥,“快吃吧,肚子都饿扁了。”
聂母则又端了一些饭菜过来,有鱼有肉有虾有菜的。
聂青禾笑道:“娘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肉了?”这几个月她吃什么都没胃口,都要得厌食症了。
聂母却把她的筷子扒拉开,“这是给长安吃的。你睡了这一天一夜,害得他都没睡好没吃好。”
昨儿傍晚贺驭抱着聂青禾回来,给聂母又惊喜又惊吓,高兴贺驭回来,又担心女儿怎么了。还好聂青禾就是思虑劳累过度,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再吃点东西就没事。可贺驭抱着她不撒手,丫头又攒着人家手指头不撒手,聂母都不好说什么。
那句你俩还没成亲,最好不要睡一起的话她就没说出口,可人家贺驭是个好孩子懂分寸,为了陪聂青禾并没有睡她的床,而是在床踏上凑合一宿。
她又心疼贺驭那么累,就让他别管聂青禾先自己去睡,他却不肯。
聂母是看见了,贺驭但凡要把手拿回来,自家闺女就哼唧,她一哼唧贺驭就主动把手指头送给她攒了。
这一趟回来,就赶紧给他们把亲事办了。
聂青禾看看自己的粥,看看贺驭丰盛的饭菜,惊讶道:“娘,咱家吃不起饭了吗?就差我一口?”
洛娘子笑道:“瞎说,你最近胃口很差,都不好好吃饭,又昏睡了一天一夜,先吃点清淡的,等明儿咱们再给贺驭接风。”
聂青禾喝了两口粥,“红花和小力呢?”
聂母:“他俩在家里叽叽喳喳的,我怕打扰你们休息,就让贺重那孩子带他们去请洛将军了。”
聂青禾:“那我爹呢?”
聂母:“洛将军和唐风过来了,你爹不得过去作陪啊?他们在前面玩儿呢。”
洛将军教聂父一套简单的拳脚功夫,让他每日练,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贺重则跟着阿大阿二功夫,小力和红花也来了劲儿跟着起哄呢。
聂青禾喝了半碗粥就不想吃了,推给贺驭。
贺驭也不拒绝,三两口就吃干净了。
聂青禾又说要洗澡,一想她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之前两天都没洗澡,刚才还跟贺驭亲来亲去,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拍拍贺驭,“你也洗。”他赶路回来,比她干净不到哪里去。
贺驭的脸腾得红了,当着岳母的面,你这样说是不是太大胆了点?虽然他回来就要和她成亲,可现在还没呢。
聂母倒是没多想,因为闺女和贺驭向来守分寸,她道:“长安去用前院的浴桶洗。”那是阿大和贺重的。
贺驭看了聂青禾一眼,聂青禾也正看他呢,用眼神揶揄他谁说要和你一起洗了?
洗过澡以后,一家人都聚在正堂里说话叙旧,还加了洛将军和唐风,气氛就更加热闹。
洛将军回京以后就把兵符兵权都交了,现在兼着中军都督府的大都督,负责训练京营以及皇帝的二十四卫。不过现在贺驭回来,洛将军估计皇帝会把二十四卫交给贺驭负责。
说着说着,话题就到了给贺驭和聂青禾办婚礼的事儿上,聂父聂母和洛将军聊得火热。
聂青禾跟贺驭眉来眼去了一会儿,到底没忍住诱惑,两人悄悄溜了出去。
贺重刚要跟着聂青禾就被聂红花和聂小力拉住了,让他继续跟他们玩儿双陆棋。
阿二下意识就要跟着贺驭,却被阿大拉住了,他小声道:“这是京城,没事。”
阿二板着脸:“公子身上有伤。”这一次受的伤尤为严重。
阿大:“没事,公子有数,你道他舍得不保重自己,撇下聂姑娘给别人吗?”
阿二脑中不由得浮现出贺驭受伤时候的样子,那样重的伤,都觉得可能活不了了,可公子愣是自己撑过来,睁开眼第一句就是“我得赶紧回去娶我媳妇”,生怕回京晚了聂青禾被别人娶走。
他沉默了,没再跟上。
洛娘子和唐风见状也把洛将军丢给聂父聂母,他俩也溜了。
贺驭抱着聂青禾出门,低低吹了声口哨,正在马厩院吃草的大枣就自己咬着缰绳走了出来。
贺驭把聂青禾放在马背上,又用一件大披风将她裹住,然后翻身上马将她搂在怀里。
聂青禾靠着他炙热的胸膛,小声问:“我们去哪里?”
贺驭:“跟着我,你怕么?”
聂青禾:“我才不怕!你不困么?”
贺驭:“不困。”我们追敌人的时候,一天就打个盹儿,能连着追十来天。他陪她的时候,趴在床沿上睡了好几觉呢,睡醒了看她,困了再睡,这会儿又精神又兴奋,感觉使不完的力气。
贺驭策马慢慢地往将军府去,突然后面一人骑马跑上来,嘻嘻哈哈地喊道:“聂老板又和沈公子夜游啊。”说完他发出一种暧昧猥琐的笑声打马跑远了。
贺驭蹙眉,下意识搂紧了怀里的聂青禾。
聂青禾抓着他的手指,“你可得做好准备,我现在男人可多呢。”
贺驭:“……”
聂青禾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你是我的状元郎,沉寂是榜眼了,沈知北是探花,还有秦宝宁、柳征、柳徽什么的,都是一甲进士。反正啊,只要你不回来,但凡是个平头正脸的男人都可能是我的。”
贺驭:“……哼。”明儿进宫面圣之后,就去办这事儿!
他带着聂青禾悄悄去了自己的将军府……库房,他点了一盏灯笼自己拎着,对聂青禾道:“赶紧挑,带走当聘礼。”
最好现在挑,明天就成亲。
聂青禾忍不住笑:“你急什么,还有一年……”
贺驭垂眼看她,眼神无辜又委屈,“青禾,我不想再等一年了。”
要等也行,就让他代替贺重,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晚上也要住在一个房间里,时时刻刻能看见她摸到她。
聂青禾:“要成亲也不是不行。”
贺驭立刻笑起来,“快挑!明儿我进宫拜见陛下,定然还有赏赐。”他一直打仗没功夫亲自去弄新的聘礼,当然得皇帝补上了。
聂青禾笑道:“我得跟你约法三章,写个协议。”婚前协议,不管有没有效力,都要让贺驭重视,知道有这样一个协议。
贺驭没当回事,只以为女孩子撒娇,“行。你说怎么就怎么。”
两人正逛着呢,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大胆贼人,偷东西竟然偷到将军府了!”
贺驭忙道:“是我。”
管家惊喜交加,跪地磕头,“公子,您可回来啦!老天爷保佑,夫人保佑!舅夫人保佑!咱家夫人终于给您盼回来了。”
聂青禾的脸立刻烧得红扑扑的,这大管家怎么能这样呢,多不好意思啊。
贺驭憋笑,揽着她的腰,扬声道:“你且准备,查了日子就迎亲。”
大管家立刻喜不自禁,“公子,老奴已经把迎亲的准备都做好啦。大花轿、红地衣、大红花……全都备好啦!今晚您去迎亲都不慌的。”
公子不在家,他守着偌大的将军府,每日里不是准备迎亲的物件儿,就是去寻摸好东西,将来送给夫人和未来的小公子小小姐呢。
他连新房都布置好了!
聂青禾掐贺驭的腰,可他腰上没有一丝赘肉,精瘦结实,只得戳戳他胸膛,示意他赶紧把老管家打发了,要是看见她在这里多不好意思啊。
贺驭笑了笑,让管家自管睡觉去,他找点堪用的聘礼明儿用。
等管家走了,贺驭抱着聂青禾跟一袋子玉器回了自己房间,把她和玉器都放在大床上。
房间每天都有专人收拾,通风熏香,所以干净清爽,就跟一直有人住一样。
聂青禾躺在他的被褥上,把玩着一柄羊脂白玉的如意,翘着二郎腿,拿玉如意轻轻地拍拍经络,对贺驭道:“贺驭,咱们来写个婚前协议,我说你写。”
贺驭就去磨墨,还假模假式地把旁边一副摆着做样子的眼镜戴上,“说吧,准备着呢。”
聂青禾晃了晃脚尖,缓缓道:“第一条,假若合离,财产各归各的。”
贺驭刚要下笔,听她这句话顿时咬住了后槽牙,眼镜也掉下来还差点把笔管捏断,抿着唇没写。他又听聂青禾说:“第二,婚后假如无子,男方想要纳妾留后,女方必须大方合离允男方另娶。”
贺驭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手腕一抖,笔走游龙,写道:第一,成亲后所有财物皆归女方。第二,男方不得纳妾!
聂青禾探头看他正在写,便继续道:“假如一方不再爱另一方,必须合离,不得勉强相爱相杀。”
梦里原主和宋清远的教训实在是太过骇人,那么相爱的两人,最后都能走到那一步,谁也不敢保证她和贺驭是不是能恩爱到老。
现在他还年轻,热血冲动,也许等他人到中年就会喜欢更年轻美丽的小姑娘呢。
那句话怎么说的,我不是不爱你了,是我的审美一直没变,而你变了。
贺驭感觉胸口发闷,他最大的敌人不是漠北漠南漠西,一定是“心上人的不爱了”。
他闷声道:“不懂。”
聂青禾笑道:“怎么不懂呢?就是以后如果我不喜欢你了,或者你不喜欢我了,或者我喜欢别人了,或者你喜欢别人了,那咱们就得合离了,不能做怨偶。”
贺驭唰唰几笔写下来:第三,男方要永远保持女方喜欢的样子。后面备注她喜欢的样子,高大挺拔,干净不邋遢,不能太胖不能太瘦,不能秃头不能……
聂青禾纳闷他奋笔疾书什么呢,自己就说这么点,他写那么多?
她提醒道:“你别乱写,只需要写明白如果我不爱你了,或者你爱上别人……”
“吧嗒”贺驭终于把笔管捏得裂开,笔头也被这股力道炸开,墨点溅得到处都是。他咬牙道:“放心,我永远都会是你喜欢的样子。”
聂青禾有点不好意思,笑道:“我也不是那么肤浅只喜欢你的脸啦。”
贺驭:“嗯,还有身材。”
她曾经挑逗他,说他的脸和身材一样都是顶尖极品,太好看了,怎么都看不够,还说什么背影杀、侧影杀的,都是他不懂的话。
聂青禾更不好意思了,她跳下地要过去看,“胡说,我喜欢的是你的灵魂和内涵。”
贺驭幽幽地问道:“如果我是个丑八怪,你还喜欢我?”
聂青禾理所当然道:“如果刚遇到你的时候,你是丑八怪,我当然不会喜欢你,可如果你以后变成丑八怪,那我还是一样喜欢你的。”她朝他笑了笑,伸出细白的手指去拿他写的婚前协议。
贺驭犹豫了一下,把写的备注撕下来,把上面一截给她。
聂青禾看得一怔,“你这样不行,不能只要求男方,女方也是有责任和义务的。”
贺驭握住她的手,“青禾,你看着我。”
聂青禾看他,“怎么?”
贺驭:“我好看吗?”
聂青禾笑:“好看啊,很好看。”
“你喜欢吗?”
聂青禾脸都红了,点点头。
贺驭:“喜欢吗?”
聂青禾:“喜欢。”
贺驭:“那请你记住我现在的样子,然后每天检查对照,看看我还是不是你喜欢的样子。”
聂青禾被他看得有点心慌,原本不过是走个形式,弄个婚前协议,毕竟她那些已婚的同事和朋友们,都说婚前必须要有婚前协议,否则离婚的时候真是头大又麻烦,原本相爱的人都磨成了世界上最大的仇人,让人心力交瘁。
她不想和贺驭变成那样,两个人的世界里一旦掺进一点点第三个人的气息,那感情就会最终破裂。
她爸妈如是,宋清远和原主也如是。
爱情是排他的,是独占的,是不讲道理的,是感性不理智的。
从前她以为她可以收放自如,控制好,可在等待贺驭的这几个月里,她突然发现她没有。
她其实和她妈妈一样,占有欲是极其强烈的,如果爱人背叛了她,那她必将视若仇敌,一生不得谅解。
可她同样害怕,害怕她和贺驭也是俗人,也不能避免俗世的爱情保鲜定律。
她怕一旦他不爱她了,她不能自如抽身退步,她会比原主和宋清远那般纠缠得更厉害,她可能也会忍不住想毁了他,或者毁了自己。
所以她要趁着还没有开始婚姻生活,抓住最后的一点理智和冷静,给自己划一道杠。
这道杠就是底线,他不爱她了,她就转身走开,不纠缠不怨怼。她不爱他了,她也走开,不欺骗不耍弄。
显然这时候的贺驭还没有办法接受她这样的理念,甚至有些受伤,可她还是要说清楚,跟他,也跟她自己。有一个预防措施在这里,一旦发生了这样的问题,就照章办事,不会乱了阵脚,更不会因为无法接受而歇斯底里。
贺驭看着她,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道:“青禾,你要这个,我就给你这个,可我还是要说清楚,除非你亲口跟我说不再要我,否则我不会放手,除非我亲口跟你说,否则你也不能放手。”
不要听别人说,不要让别人说。
这句话让聂青禾瞬间红了眼睛,原主和宋清远就是听太多别人说,宋母说,宋大姑说,正室说,下人说,不仅如此他们还让别人互相传话,然后越来越错。
她朝贺驭笑,双手环住他的颈,凑上去亲吻他,低声呢喃:“贺驭,我现在就想要你。”
贺驭把她亲得晕头转向,把自己弄得浑身滚烫,却用最大的自制力强行阻止聂青禾乱扯他衣服的手。他声音暗哑地道:“休想在成亲前拿走我的清白,我可不是随便的男人!”
聂青禾:“……”
作者有话要说:
贺驭:婚前协议差点给我气撅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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