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洁面膏--小丑竟是我自己
虽然已经过了下工的时间,可熬洗发膏的那个小院却依然亮着灯,有人在里面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林二掌柜和钱二掌柜两人悄悄地趴在小院的门缝里往里瞧,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林二:“那李婆子走的时候眉开眼笑的,估计东西是真好。”
钱二:“我看未必。大掌柜找了这么个小丫头撑门面,东家和东家娘子都问了呢。”
他俩嘀嘀咕咕的,然后就看到聂青禾用篮子提了三四个巴掌高的白瓷瓶出来,两人赶紧转身躲。
聂青禾动作却快,一把拉开木板门,笑道:“二位掌柜别急着走,我有事儿麻烦两位。”
林二掌柜立刻转身笑了笑,“我们随便走走。”
钱二掌柜跟被人勒住脖子一样,不情不愿地回身,朝着聂青禾点头算打招呼。
聂青禾就把提篮朝他们递过去,“这是新熬制的洗发药液,两位掌柜拿一瓶回家和家人洗头用用看,如果有什么意见只管跟我提。”她还叮嘱了几句别吃下去,弄到眼睛里就用清水洗便没事。
先把铺子里的人征服了,才好让他们出去吹,也方便反黑。
林二掌柜拿了一瓶,看钱二不动便替他拿了一瓶,然后跟聂青禾告辞,拉着钱二就赶紧走了。
钱二:“你还真打算回去试试?”
林二:“那当然,就冲着花出去的银子和那一车的药材,我也得试试。”
他把另外一瓶塞给钱二,然后就先回家去了。
钱二拿着那瓶洗发液,有心丢一边又怕被大掌柜说,要拿回去又觉得有点抹不开面儿,最后只得一咬牙拿回去给老婆和老娘用。
他是绝对不会用的。
钱娘子已经烧好了饭,正用温水在家给婆婆洗头洗脚呢。
钱老婆子裹着小脚,是非常旧式的老派人,洗头洗脚都要查日子。这一查至少就得十天,所以她一个月顶多洗三次头。夏天热,哪怕老人活动少不那么爱出汗,可身上的油灰气还是很重。尤其头发长,整天挽着纂儿盘着头,捂得头皮更是一股馊味儿。
天长日久的这样,那头皮不得毛病才怪呢。
钱老婆子就有头皮痒的毛病,还伴随着大块的头皮脱落,有些地方甚至生了癞子。
这种情况是要去看大夫的,可钱老婆子却觉得天下的大夫都是骗人骗钱的。
她总说,“就没见大夫真能治好什么病的,我爹拉肚子拉死了,我娘得个风寒死了,我姊妹儿乃子疼,看了那么多大夫,最后都烂出来了,也不见哪个大夫给治好。我就不信,我头皮痒,还能痒死我?”
钱娘子说不服固执的老婆子,看她头皮被挠出血实在不忍心,就想悄悄去找大夫开点草药回来烧水洗洗,结果被老婆子知道挨一顿骂不说还逼着把草药给退回去了!
这会儿是真严重了,在家里挠,挠出血还痒,就让儿媳妇给烧水烫,用篦子使劲梳,说是虱子在她头皮里面下了虮子,都要给烫出来篦出来才行。
可头皮能顶开水烫?那不是犯糊涂吗?
看钱二回来,钱娘子跟见了救星一样,让他赶紧的劝劝老娘吧。
钱二犹豫了一下,就把那瓶药液递过去,瓮声瓮气道:“洗头,别弄嘴里。”
钱老婆子以为儿媳妇让他花钱买的,张口就骂败家子,“洗头不是有灶坑灰,买什么了,还花钱?”
钱二立刻道:“没花钱,铺子里做的,白给,你就用吧。”
钱老婆子一听白给?那倒是不能浪费,她皱巴巴的手一摆,“快拿来给我用用好不好使。”
钱娘子让她低头,双手扶着锡盆沿儿,然后倒了一些药液出来搓在头发上。药液有一股子浓郁的汤药味儿,起初有些苦涩,闻一会儿倒是觉得不错。
只是钱老婆子的头发太脏,从来没洗净过,所以第一次搓不出泡沫,反而油乎乎的。
钱娘子就先用水冲洗一下,然后再倒一些上去,这一次搓出了白色的泡沫,只是头发还是太脏,很快那泡沫都成了黑褐色的。
钱二一直偷偷看呢。
钱娘子一边给婆婆洗头,一边让钱二帮忙倒水。
钱老婆子扶着锡盆沿儿,“舒坦,舒坦!这东西好,把那些虮子都给杀死了!”
钱娘子也仗着不花钱来的,足足给婆婆用了四次药液,换了三盆水还是脏兮兮的,直到第五盆水才干净了。
钱老婆子舒坦得眼睛都眯缝起来了,“这是啥,还挺好用的。”她忽然想起来,喊她儿子,“串串,别把那些水倒了,我还得洗脚洗身上呢。”
钱二:知道你抠,都倒在大木盆里给你攒着呢。
钱老婆子听他说没倒,老脸笑出一堆褶子,“串串,这是好东西,娘洗完你接着洗头洗身上啊,你洗完给你媳妇儿洗。”
钱娘子吓得赶紧拒绝了,说这么好的东西让钱二洗吧。
钱二也吓得借口铺子还有事,他只是回来送药液的,饭都不吃就溜了。
翌日,聂青禾早早地来到铺子里。
她先去后院看看大哥和陈子健,结果一进门两人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两大锅已经熬好的普通款洗发膏。
她之前计划的不同材料熬制的不同作用洗发膏,譬如黑发生发膏、去屑止痒膏、清爽去油膏、滋润护发膏等,因为聂大力如今才接触,就先从最基础地熬起,所以这一次熬制的是一锅生姜何首乌的,一锅茶枯桑叶侧柏叶的。
聂青禾惊讶道:“大哥,你俩晚上没睡觉?”
聂大力英俊的脸上挂着骄傲的笑容,“睡了,轮班睡,现在可精神呢一点都不累。”
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不管多累,睡一觉就很精神。
聂大力和陈子健也是能拼的,昨晚上聂青禾走后,他们就继续配料处理,浸泡的、研磨的、剁碎的,最后上锅熬制。好在之前做熬第一次的时候,他们就多准备了不少材料,这一次也只是查漏补缺而已,而且材料比第一次少了很多,所以就比较轻松。
两人轮班睡觉看锅,等早上聂青禾来的时候就熬出两锅,一锅生姜何首乌的生发黑发膏,一锅茶枯桑叶侧柏叶等的去写止痒膏。
聂青禾看大哥得意的样子,便故意板着脸很严肃地告诉他以后不可以这样,“身体是一切的本钱,你把本钱弄坏了,以后不但干不了活赚不了钱,还会生病花很多钱。所以你们要记住了,健康是第一位的,一个人健健康康的,没病没灾,那他就算赚一大笔钱了。”
两人都年轻,对这种话是不以为然的,不过聂大力很乖地听着,用力点点头,“青禾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聂青禾让他们去休息,可两人神采奕奕半点不困,她也就算了,只说下不为例。
她让两人把去屑止痒膏存在大瓶子里,把生姜膏分出一多半做成洁面膏。
去杂粮坊买一些最细的绿豆面和豌豆面,再磨点薄荷汁,一起加在熬出来的洗发膏里。豆面本身就有清洁的作用,去腥去油去腻,加上皂角汁液自然清洁力更佳。只是豆面也贵,加多了成本会上去,而且也容易降低皂角液的含量,所以需要一个最佳比例。聂青禾试探着让洁面膏呈粘稠的糊状,方便小勺子舀即可,不必非要捏成澡豆那样的干团子。
等有条件可以加上猪胰子以及其他香料,做成高档的洗脸皂,一块就得一两银子!
她看聂大力能把作坊掌管好,便放心交给他,叮嘱他时刻检查存货,短缺的就让来顺去采购。
她用巴掌大的瓷瓶装了几瓶洗发膏,另外用瓷罐装了两罐洁面膏,放在篮子里提到前面铺子。
来顺已经把她的工作区域打扫得纤尘不染,她夸了来顺几句,送他一小瓶洗发膏,然后把剩下的都摆在多宝阁上,花想容买来的胭脂水粉也按一定的规律摆放整齐,再把三个不同款式的梳妆匣放在案桌上,里面盛着木梳、梳头用的篦子、U型夹、发网等梳妆工具。
看看自己的摆设,她总觉得缺点什么,比划了几下,她明白过来——缺少一套好用的化妆刷啊。
这时候要买现成的化妆刷是不可能的,只能去笔店里订做。
她看现在时间尚早,还没顾客上门,便去了街上一家专门卖笔的铺子。
街上有文房四宝的铺子,这种基本就是中间商赚差价,去各地进货然后在铺子里卖。
如果她要订做笔刷,那必须去专门卖笔的铺子,因为这样的铺子才有自己的作坊和师傅。
她跟那位戴着水晶老花眼镜的掌柜说明自己的来意,要订做什么样的化妆刷。
眼镜掌柜又把王笔匠叫出来跟她沟通。
聂青禾跟王笔匠说了自己的需求,一套二十枝笔刷,大中小、长中短、粗中细,各有不同,而且笔刷的角度也不同。她还拿画眉的黛石在一块纸上把笔刷的形状给画出来,然后告诉王笔匠尺寸,表示自己要做三套。
王笔匠可没见过这种,他左瞅又瞅,“你这是要干啥使?刷浆糊做裱糊,还是涂药膏?”
聂青禾不想和不懂化妆的男人聊这个,说了他们也不懂,还会觉得她大材小用,她只说铺子里要用。
眼镜掌柜就让她选毛料和木料,聂青禾选了上好的紫毫和狼毫,又选了耐用耐磨颜色沉稳的鸡翅木。她寻思来到古代,也讲究一把,反正这时候还不是古董,应该不贵。
眼镜老板瞅瞅她,“这样的料子做出来可不便宜,你可以换成竹管的。”
聂青禾问:“多少钱一套?”
眼镜掌柜辟里啪啦打算盘,“一两二钱三分银子。”
噶?
聂青禾瞬间清醒。
这么贵?真是不花钱不知道自己穷。这两天还寻思自己赚钱不少,没想到买套笔刷就要破产。
因为她梳妆插戴、化妆等不给铺子分成,这种小工具她自用也就不找铺子报账,这就是自己的,可以随意带走。
她把那一套刷子筛选一下,留下十支必备的,其他的就算了,毕竟这时候彩妆产品太少,也不需要那么多化妆刷。
她解释道:“掌柜的,我不用你们选毛笔毛那么千里挑一。我就是你们用剩下的,差不多就行。紫毫和狼毫原料少,不好挑选,我用羊毛也不错的。”
她主动降级。
她知道有些制笔匠挑选羊毛、兔毫和黄鼠狼尾巴尖的毛都是非常讲究的,那真的是万里挑一地选。
她不用,她不配!
听她说不用那么讲究的买料,王笔匠表示那容易得多。
眼镜掌柜又扒拉一下算盘,“三钱二分银子就能一套。您来几套?”
聂青禾想了想,“两套吧。”果然一分钱一分货,价钱一下子降低下来。
按说笔刷的工艺可比毛笔的工艺简单多了,她怀疑老掌柜在演她,因为是新品。
不过她急用,而且这家笔铺是技术最好的,柳掌柜等人都夸,所以她也不想换。
付了定钱,她问什么时候可以来取。
王笔匠让她一个月以后取。
这时候的老师傅精益求精,尤其有口碑的,宁愿少赚钱也不肯糊弄,所以说一个月就得一个月。
聂青禾:“……”
行吧,真的没脾气。
作为一个梳妆师,没有趁手的工具会影响发挥的。除了好用的化妆刷,还得有好用的刀片小剪刀。
她拐去隔壁的关二爷剪刀铺。
关二爷剪刀铺里面主要卖各式儿剪刀,大大小小,还有剔刀、刀片、修脚的各种小刀具,但是不卖菜刀、剔骨刀那种。现在各种刀剑都属于管制刀具,不允许店铺私售,需要去官家店里买。就算卖菜刀、剔骨刀、杀猪刀、砍刀等的铺子,也得在官府备案,不能自己私自开铺。
店里可以磨剪刀,和柳记一样,他们的作坊也在后面。
聂青禾买了两把锋利的剃刀,是男人们剃头用的,可以用来刮后颈杂毛,她还买了几个长刀片,磨锋利了用来剃眉毛,再买了两把长嘴儿的小剪刀,也是修剪眉毛用的。
这时候铁器贵,就一把剃刀,也要二十文钱,小刀片五文一片,小剪刀要二十五文一把。
花钱的时候聂青禾竟然感觉有些肉疼,不过想想买回去就能给客人修眉,修一次也能赚几文,很快就能赚钱,也就释然了。
有些妇女不想花钱梳妆插戴,不想化妆,但是修个眉毛人的精气神一下子提升很多,不少人还是愿意的。
买完以后,聂青禾回铺子把工具放好。
她看两位掌柜来了,就跑去他们的账房要两支笔。
钱掌柜先给她一支最差的羊毛笔,十文一支的那种,很劣质,他觉得毛笔只能用来蘸墨,做别的是浪费。
聂青禾却不客气,女人化妆的事儿能对付吗?
她在那堆新笔里挑挑拣拣,找到两支合用的毛笔,一支狼毫,一支紫毫,把头修剪一下,可以用来画眼妆和描眉。
钱掌柜看见,立刻拿了一支还算凑合的羊毛笔给她,“你用这个吧。”这个一支也要二十文了!
她拿的那两支,一支五十文,一支六十文,都贵着呐。
聂青禾就把那支也接了,甜甜地跟钱掌柜道谢,然后把三支笔一起拿走了。
钱掌柜:“……”
这女人不会写字,还用什么笔?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肉疼!
林二掌柜直乐,让他少耍心眼,人家聂青禾拿了笔去也不是浪费的,赚钱呢!
钱二掌柜一边肉疼,眼皮子抖抖,算是默认了。
昨晚上他快三更天回家,老娘特意拉着他夸那洗头发的好用,让他再拿些不花钱的回去呢。
拿是拿不回去的,可以买一些,只是他试了几次都没好意思张口,决定还是让林二帮忙买。
聂青禾回去摆弄了一下那两只笔,觉得一支用来画眉毛,一支用来画眼妆尚可对付用一下,她用小剪刀修剪了一下。
正修笔头呢,方娘子和赵娘子人未至声先到,两人说说笑笑地一起走进铺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关系多好呢。
“聂姑娘,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哎哟哟,这铺子大变样啊!啧啧,看起来更高雅舒适了嘛,正和我的眼缘呢。”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不用聂青禾说话。
方娘子眼尖,一下子就看到梳妆匣上的发网,她拿起一个,“我昨儿还听姐妹们说这发网好用呢,可惜我正忙着招待贵宾,走不脱,否则一定要来买几个。”
赵娘子原本被几个巴掌大的瓷瓶吸引了注意力,听方娘子说发网她也立刻凑热闹,“现在买也不晚嘛。”
她拿了一个比划一下,笑道:“比我这个倒是好用。”
她自己发髻上罩了一个发网的,只是颜色乌漆墨黑的,而且密密的有些死板不灵动。人家聂青禾这个孔眼更大,还编织了花纹,罩住头发服帖一些,却不会遮住盘起来的发髻。年轻妇人,都生了一把好头发,还是希望能够展示出来的。
聂青禾随口给她们介绍了几句,然后问她们搭配什么衣服,什么妆容,是不是梳妆完直接就去游园了。
两人有点懵,这发型还用搭配衣服?
聂青禾就简单科普两句,色彩、光线、形状等对妆容的影响,结果两人一听只觉得玄奥却更加不懂,越发好奇起来。
聂青禾笑道:“就比如方娘子穿了宽松飘逸的衣裙,那就要梳一个飘逸疏松的发型,如果太过紧绷的发型,就会看起来很怪异。而赵娘子穿着紧身合体,那发型发饰也要干净利索一些,否则就会显得上面松散凌乱,下面太过拘束。”
两人听得饶有兴致,让聂青禾多说一些。
聂青禾便让她们先洁面,然后准备梳妆。
“我们洗过脸来的。”方娘子歪了歪脸给聂青禾看,“你看,我还擦了上好的官粉。”
这时候的官粉其实就是吴越地生产的一种粉,里面掺杂铅锡,因为特别白而受妇女们青睐,其实重金属含量超标,用久了影响身体健康。
聂青禾:“娘子洗脸不彻底,粉就浮在脸皮上,还会因为汗毛孔堵塞而卡粉。”
两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卡粉,尤其嘴角、法令纹、眼尾、眼皮等处,她们自己照着不清晰的铜镜看不出来,在别人的眼睛里却很明显。
两人都有点变了脸色,对视了一眼,纷纷扑到铜镜上去观察自己。
她俩一早见面的时候就发现对方卡粉,但是都心里笑话却没说,都以为自己没事儿,结果……
小丑竟然是自己。
第21章 梳妆修眉--根据顾客的特点梳妆打扮,扬长避短,人人美貌。
聂青禾捧了一个斗彩菊花蝶纹的团花盖罐儿,里面装着洁面膏,还放了一把小木勺,用来舀膏子的。
她特意奢侈一把,管柳掌柜申请了一个铜盆,放在后面小隔间里,已经倒了温水,两人便去用洁面膏净面。
洗的时候,两人只觉得一阵汤药味儿和薄荷的清凉味儿扑鼻而来,精神都为之一振,洗的时候先是滑溜溜的,随即又有点涩,等用清水清洗之后,便觉得脸颊光嫩紧绷,竟然说不出的清爽。
“聂姑娘,这个我买了!”两人异口同声。
聂青禾也不着急,请她们去梳妆台前坐,先各自把头发梳顺,然后她帮忙设计妆容和发型来搭配衣服。
两人赶紧把自己带来的匣子打开,“聂姑娘,我们可带了首饰来的。”
为了出风头,她们可把自己最好最贵的金首饰都戴来了呢,绝对不需要花钱买或者租铺子里的,不花那个冤枉钱。
聂青禾笑道:“首饰的颜色也是要和肤色、衣服搭配的,并不是越华贵越好。”
方娘子肤色白,穿着浅色衣服,戴金首饰可以相得益彰。可赵娘子肤色黄,还有点黑,穿的衣服颜色也色重老气,再戴上一头金首饰,简直没法看。
赵娘子不服气,“没事,多擦点粉就白了。”
聂青禾:“……”你是擦了啊,擦得煞白,只擦脸,到耳朵一条分界线,黑白分明。
她先让两人擦了一点香膏润肤,然后就开始梳头。
赵娘子个子有点矮,但是脸小尖下颌,额头也不宽。聂青禾就将她所有的头发全梳上去,在头顶挽成一个元宝头,发髻顶在头上,状似元宝。然后用发网把元宝兜住,再插上亮亮的方胜纹银簪,缠上一条珍珠头箍。而后脑勺的位置,也用针插式夹子夹了一枚佛手石榴造型的花钿。
她给赵娘子配了一对葫芦形的银耳坠子。
方娘子皮肤白,但是脸大,且下颌骨方,聂青禾就给她梳了一个改良版的蝶鬓髻,头上的发髻歪歪地斜下去,七分温柔三分慵懒,然后把两侧的鬓发挽成鬟再用红头绳分段扎起来,松松地垂在鬓下脸颊和耳朵相接处,末端绕过耳后再缠于发髻上,用U型波浪夹插住。
方娘子就不需要耳坠子,直接在耳朵眼里塞个金镶珍珠的耳塞子。
梳完头发,她又很麻利地给两人修眉、上妆。
这时候妇女化妆的概念和后世完全不同,她们把绞脸、剃鬓角、涂粉、涂抹胭脂、画眉毛、涂嘴唇都叫上妆。有的妇女把脸涂抹得煞白,然后涂上大红脸蛋子,大红嘴唇子,再画个浓黑的扫帚眉,甚至把额头涂抹得黄黄的,说是复古妆。不过,如今大部分还是流行正常的妆容,峨眉和柳叶眉以及细长眉就比扫帚眉流行。
方娘子眉毛比较淡,略微修一下,主要是画眉。她是方脸型,画一个细长的玄月眉就会中和那种棱角感,增加一些柔润的气质。因为方娘子肤白,聂青禾就给粉里调一点点胭脂做成淡粉色,薄薄刷一层就显得面若桃花,气色极佳。也不用再摸胭脂腮红,只给嘴巴抿一点胭脂绵纸,用毛笔刷开即可。
赵娘子看着对面的方娘子,直接看呆了,她可真的不知道方娘子居然这么貌美!
周围也齐齐地发出了赞叹声,原来过来买首饰、梳头的娘子们都在旁边围观呢,一个个看得眼睛都不眨。
“可太好看了啊!”
“嘴巴这样画也好看啊,不是小小的樱桃口呢。”
“你们注意到没,聂姑娘在方娘子鼻梁上画了好几次,那是干嘛?”
“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她鼻子比之前高了呢?”
赵娘子看着方娘子那么美,第一次有点自卑起来,原本她觉得方娘子大脸盘子,大方下巴,肯定没有自己尖下颌好看。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是真的黑!
因为黑,她每次都多擦粉,结果……一言难尽。
她正胡思乱想呢,聂青禾开始给她化妆了。
她居然一点粉都不舍得给自己涂,呜呜呜,这是知道涂了也白涂吗?
聂青禾用黛粉配了一点胭脂一点粉,调出一个褐色的眼妆粉来,给赵娘子画了一个简易眼妆。赵娘子五官立体,如果有全套化妆品绝对可以画一个艳丽性感的妆容,可惜现在彩妆种类太少,她也只能画简易眼妆。
赵娘子的眉眼生得不错。她的眉毛浓黑又长,颇有英气,只需要修一下杂毛,补一下眉尾即可。眉形好,眼窝深,睫毛浓密,再画个眼妆提亮一下,就能把视线聚集过来。
夏天热容易出汗,她就不给涂什么粉了,手臂手背脖子耳朵都要擦,到时候只怕要和泥了。
聂青禾又给她涂了一个饱满的红嘴唇。皮肤略黑,画个鲜亮的唇色,会显得美艳性感。
等赵娘子画完,方娘子也看呆了。她可真的没想过赵黑蛋居然可以这么美艳!
“聂姑娘,真是妙手啊!”林二掌柜和钱二两人躲在柜台后面,也能觑着。
钱二忍不住点点头,小丫头真的有两把刷子呢,那紫毫笔没白拿。
说起来慢,聂青禾的动作却不慢,毕竟这时候护肤、彩妆的产品少,步骤少,她动作又熟练,加上梳头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梳头的时候她就报过价格,方娘子洗脸加化妆,15个钱,修眉8个钱,梳头8个钱,用了一个大的发网20个钱,用了几个小的U形波浪夹,银质的,加上几个银质的小簪子,一共一两银子。波浪夹和小簪子,方娘子预备着退的,到时候只要不遗失不损坏就退还她一两银子,只需要付十文租金即可。
赵娘子除了一样的,用小发网12个钱,几个小U型夹,有租了一个银质花钿,一共是二两二钱银子,到时候都会退还,只需要付首饰租金即可。
两人觉得可划算了,又是洗脸又是化妆还给修眉毛,还梳了这样好看合适的发型,而且聂青禾给配了合适的发饰,插戴得牢牢的,也不用担心会掉了。
一分冤枉钱都没出!
别的插戴婆修眉毛都是直接剃光,然后重新画,画得可死相了,所以她们从来不让人给剃眉毛。
她们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明白,如果是在梳妆楼,这样打扮一通,起码要六十个钱的。
她们还有点担心聂青禾以后会涨价,忍不住跟她套近乎,拿话拉拢她,“聂姑娘,我们可是你第一个主顾,老主顾,你以后可不能涨我们的价啊。”
聂青禾笑道:“您放心,只要我给您梳头打扮,就不涨您的价格。”
以后等我忙了,能找到我梳头算你赢。
两人窃喜,又觉得占了聂青禾的便宜,便跟周围的人夸聂青禾梳头好,化妆好,还给洗脸呢。说起洗脸,她们就惦记那个洁面膏了。
因为时间还够,她们已经租好了轿子不用担心租不到,便要求看洁面膏。
聂青禾捧出那罐洁面膏,“这个花仙姑洁面膏,是我们用了二十种药材加五种香料熬制而成的,不但洁面,而且还能活血,治疗面部疙瘩、面部暗沉。新品优惠老主顾,一罐五百二十八文……”
方娘子眼睛瞪大了,“这么贵?”
聂青禾笑道:“这是老主顾,以后卖得多了,送往京城和其他地方,一罐至少要六百文。”
贵吗?不想买的人十文钱的肥皂团也不肯买,宁愿用草木灰。而想买的,那种贵族茉莉香皂一块就要二两银子,除了比她这个香点,造型好看,未必有她这个好用呢。
这个洁面膏成本高啊,一篓子材料熬进去,还用了那么多煤炭和木柴呢,这时候木柴多贵啊,还有罐子也要二十八文。
五百文这一罐,真的是良心价。
她只需要用上档次的瓷器包装,再用上好的香料调味儿,绝对可以三两银子一罐打入高端市场。
她把成本那么一分析,方娘子几个立刻觉得便宜了。
是贵,但是好东西啊,自己家熬汤药还能没经验么,去医馆拿一次汤药,喝上几副二两银子就进去了,而且这么一大罐子,能用很久吧。
只是跟聂青禾梳头插戴才八个钱相比,她们又觉得着实贵。她们仗着聂青禾年轻,脸皮嫩,处事不足,就很想拿捏她,让她跟梳头一样降到低价,这样她们才能捡便宜。
聂青禾笑道:“诸位娘子,梳头是我出力,就算不收钱人家铺子没有什么损失。可这药液不一样啊,我们一车车的材料拉回来,熬进去,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别说亏本给你们,就是不赚钱铺子也不干啊,这么一通白忙活,是为了啥?歇歇不好吗?”
看她一副淡定的样子,根本不急着卖货,她们又开始犯嘀咕。
就在这时候,李娘子从外面大步冲进来,喊道:“聂姑娘,你听说你洗发膏熬好了,给我来两罐备着!”
她两手一把扒拉,就把挡道的妇女们给划拉开,急切地想要买。
聂青禾给她解释这是洁面膏。李娘子不管,只想买回去。聂青禾便说她是头皮问题,不需要特意买洁面膏,洗发膏的话得明天。
虽然她留了一半当洗发膏,但是大哥和陈子健都在做洁面膏,这会儿铺子里这么多妇女排队,她也没空去卖洗发膏。
而且也没有合适的瓶子去装那些洗发膏,她之前从瓷器铺买的瑕疵品太大了,一瓶子装两三斤呢,且大部分装了那些洗发药液。今儿她把液体洗发膏做成半固定的洁面膏放在这种大口罐子里卖。
“李娘子,您昨天刚洗过头,明天或者后天再来洗。到时候买了洗发膏,顺便洗脸也是可以的。”洗发膏去除了那几味有毒性的药材,洗脸自然也不怕的。
李娘子却觉得聂青禾不想卖给她,非要买这个洁面膏回去,“这个能洗脸,也能洗澡吧?我买回去洗脸又洗澡,正好。”
聂青禾:“行吧。”
李娘子立刻付了一块银子,让柜台拿戥子给称称,“这差不多是半两多点的,要是有多的你给我记账,我还来洗头呢。”
林二掌柜亲自称过,唱了银子的重量,“五钱四分六厘。”
五钱是半两,顶五百钱,四分就是四十个钱,六厘也有六个钱。
记好账,李娘子看了一眼,虽然不认识但是听林二唱过她也有数,就吐唾沫蘸印泥按了个指印做记号。
她又喊聂青禾给她留着洗发膏,等下一次来洗头的时候顺便买回去,说完扫视了一眼众妇女,抱着罐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就跟凯旋的大将军一样。
众妇女:“……”
有人认识她,忍不住嘀咕起来,向来精明抠门的李娘子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难不成是柳记的托儿?
不对啊,李娘子是黄记的亲戚,他们两家可是对家呢,李娘子断然不会给柳记当托儿啊。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肯定是东西好,她用过所以知道啊!
其他妇女也纷纷问洗头怎么回事。
聂青禾就把李娘子洗头的事儿说给她们听。
当下有个孙娘子说自己头皮总是痒,还长小疮,掉大块的头皮,也想试试那个洗发的药液。
方娘子和李娘子见状,也不犹豫了,赶紧预订一斤洁面膏让聂青禾给留着,免得都卖光了。她们赶时间就先坐轿子走了,回头——最晚明天来还首饰的时候就买。
其他人看她们俩付了定钱,也很心动,除去那个去隔间洗头的妇人,还有个脸上容易出油,长粉刺的妇女说想洗脸试试,问多少钱。
聂青禾笑道:“体验一次,七个钱。”
聂青禾让那妇人先用清水洗脸,给她涂抹一层那个药液,小心避开眼睛和口鼻,让她自己按揉一会儿,然后洗掉,再用加了豆面薄荷汁的洁面膏洗脸。
洗完以后,那妇人摸着脸,一个劲地说舒服,脸上凉丝丝的,都感觉不到热了呢。她当即就表示要买,“聂姑娘,我们能不能合买一罐?”她想了个节省的办法。
聂青禾笑道:“当然可以,买回去你们自己分。”
这一罐子差不多一斤呢。
就有人提议让她做小一点的罐子,便宜些大家也好买。
聂青禾笑道:“我也想啊,可买罐子也要钱啊。大罐子三十文,小罐子也要二十几文。”
瓷器,尤其是好看的瓷器,那可是很贵的。
“聂姑娘,我们自己有罐子,我们可以拿罐子买洁面膏吗?”有人急中生智。
聂青禾:……
好吧,原来不管什么年代大家节省的观念是一致的。
前世小时候,她妈妈就买散装雪花膏,自己带瓶子装满只要三块钱,如果买成瓶的至少要五块钱。
这就是不同的顾客群需求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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