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重逢
飞机抵达挪威首都奥斯陆国际机场时, 天已经黑了。
尽管之前查过气温,也做足了准备,可当邹允真的跨出机舱大门的那一刻,还是冻得打了个冷战。
离开机场去酒店的一路都很顺利, 因为之前在国内已经安排好了司机, 挪威籍华侨, 还能说几句简单的中文。
邹允很快到了酒店,所有的一切都是之前安排好的, 相安无事;可第二天一早,还是出了乱子。
奥斯陆本身就有很多值得一去的景点, 包括挪威皇宫, 松恩湖,历史博物馆等, 分布比较散碎。
而挪威全境百分之八十的人口中通行的是一种叫“波克默尔语”的小语种,邹允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方向感也不强, 唐堂怎么也放心不下, 给他报了一个当地有英文向导的旅行团。
为了不让唐堂担心,当时他也没有反对。
面上看来, 他的生活已经渐渐回归正轨,按时吃饭, 按时吃药, 也能在药物的帮助下正常入睡;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整个人就是没有精神,对身边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兴趣——
对这次的旅行团也一样,去, 或者不去,他觉得没有区别,根本没有上心。
不知道是因为时差,还是突然变换的陌生环境的原因,这一晚尽管吃了药,他还是失眠了。
看着陌生的房间和空荡荡的天花板,他没怎么犹豫,直接起身摸出之前医生开的助眠药物,又咽了两粒——
没别的,他就是不想醒着不受控制地想起一些不愿想起的画面。
在加倍药物的作用下,这一觉到底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可这么多年生活规律,早睡早起的人,再睁眼居然已经是中午了。
他打开手机,看着上面地陪导游打来的十几通未接来电,赶紧回拨了一个电话过去道歉;导游听说他要退团而且不需要退款,自然欢天喜地地答应了下来。
处理完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怔怔地躺在床上。
窗外明明就有他向往多年的地方,行李箱里带着画画的工具和相机,他可以画画,也可以拍照,或者只是单纯地出去走走。
可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挪威首都奥斯陆在三月的平均气温也只有几度而已,他安慰自己,只是这些年习惯了观海市南方海冰城市的气候,一时还不能适应挪威寒冷的天气,整个人才会恹恹的。
终于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后,手机的闹钟又响了起来,提醒主人吃药的时间到了;他有气无力地拿起手机,按掉闹钟,想了想才终于不情不愿地起床吃药,顺便,买了张去往挪威西南岸,卑尔根的坐火车票——
盖朗厄尔峡湾就在那里。
去卑尔根的车,唐堂自然早就帮他定好了,还是昨天那个司机,但既然已经推掉了奥斯陆的行程,他想要早些离开,也不想再有陌生人跟着。
毕竟那里,才可能是他有可能说服自己重新开始的地方。
既然想要重新开始,他不能第一步就被困在这家酒店里。
很多时候,下决心是一回事,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等邹允磨磨蹭蹭地离开酒店,到底还是错过了火车。
因为语言不通,路线不熟等等原因,等他终于兜兜转转到了卑尔根,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是孤儿,虽然不用面对肖飒、沈笃他们那样恶劣的环境,但他很清楚,自己这辈子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自己;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处处都好像是那间跟他八字不合的厨房,只要是一个人,他就会把身边的一切搞得一团糟。
他觉得很懊恼。
不管怎么样也折腾了一晚上了,他在当地的小乡村里找了家北欧特色的安静民宿,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可这一休息,就又是好几天没有再出过房门。
直到他打开手机,看到备忘录的提醒,才想起来之前定下的船票时间已经到了,他终于发觉自己或许该出去走走。
盖朗厄尔峡湾里最出名的观光船,有一个浪漫的名字——
新娘的面纱。
乘船可以近距离领略岸边诸多飞流直下的瀑布,虽然不一定比得过之前唐堂在直升飞机上拍下的照片,但应该也很美。
船票是邹允自己定的,他最终选择乘船,而不是他一直心心念念地直升机航线,俯瞰整个盖朗厄尔峡湾,是因为——
他有些轻微的恐高。
之前的油画从角度上可以轻易地判断出,出自空中俯拍;那时他犹犹豫豫地告诉肖飒,自己恐高,可能不敢坐直升机。
当时的肖飒还会把他搂进怀里安慰,说会陪着他,说他如果害怕了,就替他捂住眼睛,还说会替他拍下所有美好的画面——
无论如何,他们都一起在画里。
当邹允在国内犹豫着,终于还是选择定下一张船票时,满脑子只剩下两个字——
骗子。
国内定好的船票本来预留出了他在奥斯陆游玩的时间,可现在全被浪费在了卑尔根的民宿里。
直到看到备忘录,他磨磨蹭蹭地想着要出门,还是又错过了“新娘的面纱”起航的时间。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能发现,心里的那份不甘和不情愿。
等他终于赶到码头,心里想着随便买一张临近时间的船票,也不一定必须是“新娘的面纱”,反正两岸的风景就摆在那,换那一艘船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无论如何,观光船都不可能变回那一架直升机了。
虽然心里已经很难对即将要发生的一切抱有什么期待,可真的当他到了码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码头乱哄哄的,有大群打扮甚至连肤色都各异的游客挤在一起,似乎在围观着什么,而观光船的售票窗口则全部关闭。
好不容易找了几个熟悉的亚洲面孔,正好也是国内出来旅行的旅游团成员,邹允才打听到——
早上他错过的那班“新娘的面纱”刚刚起锚就出现了一点意外,原因还没有查明公布,但好像是动力系统的问题,船身出现颠簸,被迫返航。
波克默尔语是非常小语种的存在,游客大多是语言不通的,只能依靠导游和船上部分会英文的工作人员沟通。
危急关头下,大概是这样几层转述的沟通方式出现了什么问题,游客在返程途中陷入惊慌,下船时争先恐,险些酿成踩踏事故,听说还有人受了伤。
说到底,这只是虚惊一场,不算特别严重的事故,邹允没有继续关心。
反正买船票的窗口都停了,看来一时半会也处理不好,他转身准备重新回去民宿休息,却看到面前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庞大,甚至还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
争吵声中,似乎隐约有人讲的是英文,看来也是名游客。
邹允微微愣神。
“好像是游客的家属或者朋友什么的。”看到邹允愣在原地,热心的路人游客继续解释道:“听说是船上有人不见了,可是早上也不是每一个买票的人都上船了啊。”
说完,他还无奈地耸了耸肩,可邹允似乎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争吵声中,当地的工作人员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但随着另一个说英文的男人声音越来越大,邹允觉得这个声音无比熟悉。
他攥紧自己的裤兜,却发现药并不在里面。
这几天他懒在小乡村的民宿里,安逸平静,也许是因为时差调整好了,他连睡眠都好了不少;所以当手机的吃药闹铃响起时,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准时服药。
难道……
只是几天没有按时吃药,就已经严重到出现幻觉了吗?
这一瞬间,他觉得四肢僵硬,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冻库里,全身冰冷。
他缓缓朝着人群走去,终于在拨开面前最后一个挡住自己视线的身躯时,听到那个讲英文的男人的话里,出现了他的名字。
肖飒发疯一样地像码头的工作人员质问,邹允在哪里,可邹允根本没有上船,工作人员也回答不了;两方语言不通,鸡同鸭讲,几乎快要打起来了,安保人员也赶到了现场。
邹允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幻觉。
如果是幻觉,他常常梦到的肖飒还是当初在出租屋时最美好的样子,可他眼前的背影,憔悴,单薄,三两下就被赶来的安保人员制住。
可如果不是幻觉……
肖飒……
已经死了啊。
他看着当地保安制伏了发疯的肖飒,看着肖飒被人压着转过身来,看着肖飒终于看见了自己。
这一刻,他眼里的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允……允哥……”
他看见肖飒的眼神中有惊喜,有慌乱,有许多许多他看不懂的情绪,他还听到肖飒喊了他一声。
也许是看到被擒住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几位安保人员也试探着松开了手。
肖飒缓缓朝邹允走过来,邹允却觉得眼前的那张脸——
他深爱过的,也痛恨过的那张脸。
越是靠近,越是模糊。
“允……”肖飒脱口而出就是那个最熟悉的称呼,但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邹允……你……”
“对不起。”
他语无伦次。
“你听我解释……”
肖飒也许解释了,也许没有,邹允只知道自己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觉得这么久以来一直攥着自己心脏的那只无形的大手突然松开,血液瞬间迸发,带着他所有被压抑的情绪,流进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
“啪”的一声。
他狠狠扇了肖飒一个耳光。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挪威的地名和“新娘的面纱”是真实存在的,但出事故肯定是我杜撰的,一切只为剧情需要,请勿带入上升!
放心..鱼还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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