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听到沈珺说她有儿子的瞬间,?周易禾说不震惊是假的。
小男孩与沈珺长相如出一辙,姓氏也一样,他一开始有想过两人是姑侄关系,?但沈珺的坦诚还是令他为之一顿。
接着,?周易禾便心神难定起来。
疑问和难以置信涌上心头,像是无意识地抽走了他原本在沈珺面前保持很好的精气神儿,令他自顾不暇。
这种事儿搁别人身上,?大约会掉头就走。
两人经人介绍认识,?在互有好感的情况下发现对方已婚已孕,?这应该可以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尽情谴责对方以及所有相关人物。
但那一瞬间,周易禾心里想着的是,他的终点是什么。
终点明确了,?重点才不会被偏移。
接着,?一位中年男人来了,沈珺和他聊了很久。
他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这段距离能够缓解目前为止他和沈珺之间的尴尬。
意识到中年男人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周易禾焦虑到把玩手机。
而在男人终于带着沉默离去时,他深深吸了口气。
沈珺经过他身边,?没说一句话。
得知沈阿香伤势不大,?又看到肇事者认错态度良好,才感觉这个夜晚有了些让人心生欣慰的事情。
周易禾当即想到,?他原本是想带她回家吃饭的。上次见面人太多,?肖雪薇嘈乱无序,?整顿饭下来目光如炬地盯着沈珺,那眼神他都有些无奈,但沈珺视而不见。
二十七岁的她有种泰然处之,不卑不亢的温和,?这种温和让人感觉她很平静,不容易受到外界事物的影响。
平时周易禾交流的,也多是些三十岁往上的女人,个个都市丽人,妆容精致,身价不菲。但她们不够温和,相当势力,眉眼里甚至略带刻薄。
肖雪薇就有那种趋势,显然等到她三十岁时,便是那种模样。
所以他不会选择肖雪薇这种女人交往,不是因为她是秘书,自己是总裁。话说回来,他这个总裁,比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总裁都要好脾气,他不是按薪水去评价别人的人。
他看感觉。
有感觉的女人是已婚身份,无疑是晴天霹雳。
白色长廊无声干净,周易禾始终攥着那块手机,与墙面保持一圈距离站立,几经考虑,还是想问清楚。
但沈珺却打发他离开。
组织了很久的措辞,因为她躲闪的眼神,被扼杀在唇齿间。
其实两人重逢也没多久,说到底也没有太多感情,可那一小段时间,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尴尬和憋闷,空气变得难以呼吸起来。
周易禾收起手机,转身离开。
他在电梯口等了很久,最后进去,被各个楼层进来的人推进最里面。
医院是个不分昼夜的地方,夜色已深,门庭若市。
有点儿可惜,他想。
他站在与按键对角的位置,满眼人头攒动。
想了一天,到现在竟然没能给她做上一顿饭。他本打算,看一下两人的口味合不合适,毕竟生活习惯和感觉不一样。
感觉这个东西,看一眼就知道有没有。
口味儿却要磨合,要迁就,还会相互影响。
太多人陷在一见钟情中央无法抽离,却在习惯与三观不合中黯然伤神。
电梯门划开,周易禾静默。待人都走光,他缓慢动身。
大厅里人太多了,他看了眼手机。
十点多。
四下的人在为病情和伤痛奔波,她也是其中一个。
走到医院门口,周易禾停下脚步。
他明天没有事要忙,最近刚谈好一个项目,下周才开始启动,今晚本该是一个悠闲的夜晚。
问一下比较好吧。
有一辆急救车停下之后,周易禾忽然顿悟,何时这样不明不白过呢?如果每件事都像这样,那他也不可能走到现在。
他知道,答案或许很残忍。
但他又不怕。电梯刚走不久,周易禾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当机立断看向安全通道,朝那个方向奔跑而去。
风声呼啸而起,思绪翻江倒海。
总得要听她亲口说一句实话吧。
倘若一开始欺骗了他,那么他需要一个道歉。
但比起道歉,他可能更想听一句戏剧化的台词。
现在,他听到了。
---
沈阿香醒了,给沈珺打电话。
沈珺回到病房,听到她说自己大半夜的有些饿,交待沈珺去买些餐食回来。
医院食堂早已下班,买饭要去大门口餐馆买,沈珺让她多等会儿,便准备离开。
周易禾道:“我去买吧。”
沈珺当然不会让周易禾一个人去买,只是她连加三周班,好不容易吊着一口气支撑自己进行一场美丽的约会,被打断也没办法。
买个饭,让他陪着,还可以说些话。
刚才那么好的气氛,被沈阿香打断。
沈阿香矫情做作的语气,让电话那头的她还以为病情加重了,快马加鞭回到病房,才晓得她只是饿了。
沈珺道:“一起吧。”
沈阿香立刻就道:“你自己去,让小伙子把我扶出去。”
沈珺蹙眉:“妈,这是我朋友。”
言下之意,你怎么使唤地那样顺嘴。
沈阿香却是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小声点,别把人吵醒了,我得出去吃啊,就门口那个长座位,我进来的时候都看到了。”
沈珺服了,沈阿香总是爱把人安排的明白,但她也没办法,只对着周易禾道了谢,然后和他一起将沈阿香扶出去后,便自己一人去买饭。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沈阿香在耍心眼,沈珺又怎么能不知道。
估计是病房里光线太暗,沈阿香看不清周易禾的长相,一出门光线亮堂了,她眼神就没移开过。一时间也看不出她强忍着疼痛了,就见她脸上挂完笑容,忙不迭整理着长发。
沈珺走之前,交待周易禾小心点。
周易禾道:“为什么?”
沈珺看了眼沈阿香:“她前几年嫁过一个小她十几岁的男人。”
周易禾疑惑道:“那为什么让我小心点。”
沈珺没说话了,觉着他单纯,只抿着唇笑,抬手跟他拜拜。
周易禾刚坐下来,沈阿香就问道:“你就是和珺珺交往的那个小伙子吧?”
沈阿香是典型的爱美女士,年近五十风韵犹存,身材窈窕,眼角有细纹,但不多,看得出天生丽质。
不太像是沈珺的母亲。
周易禾稍稍愣了一下:“还不是。”
沈阿香诧异道:“过年那天,和珺珺聊天的那个不是你?”
周易禾穿着黑色的外套长裤,头顶一圈光晕衬得他肤色白皙,高挺鼻梁上一双深邃而柔和的眼睛,声音斯文好听。
“是我。”
沈阿香笑道:“幸好猜对了,猜错就麻烦了。”
周易禾道:“不麻烦。”
沈阿香别过脸去打了声呵欠,揉了揉眼,继续问道:“你们两个今晚本来是要在一起是吗?”
“对。”周易禾回道。
沈阿香忙做抱歉状:“那我真是太麻烦你了,不好意思啊。”
沈阿香的客气让周易禾感到一种生分,不过这种生分里带了些小心翼翼的探究。
果真,没过一会儿,沈阿香便开始打探他的家事,事无巨细。
周易禾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他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小学时奶奶生病去世,如今只剩下年迈的爷爷,且神智不清。
但沈阿香问起时,周易禾只做简单回答,他只说父母在外地,而爷爷在本地,被他接进疗养院。
沈阿香又问他的工作。
周易禾只说自己开家小公司,在本地有车有房。他知道两性关系中能吸引到对方家属的是什么,有关这些,他没打算隐瞒。
沈阿香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本地人,一直都是想让沈珺和本地人结婚的,但一听周易禾在本地有车有房有公司,且父母在外地,惊喜地问:“你车房都是自己买的?”
周易禾道:“是。”
沈阿香又问:“公司也是白手起家?”
周易禾嗯了一声。
沈阿香想笑,忽然顿了一下。她是去接沉默放学途中发生的意外,沉默被她外甥接走这事儿沈珺自然告诉过她。
她看着周易禾,小声询问道:“你有没有见一个小男孩?”
周易禾道:“是沉默么?好像是被沈珺表哥接走了。”
沈阿香没说话。
已经见过了啊。
那只能实话实说了。
周易禾道:“您脚还疼吗?”
沈阿香摇了摇头道:“好多了。”
她又问道:“你今年多大?”
周易禾想了一下,道:“二十五。”
沈阿香很诧异:“年轻有为啊,沈珺二十八了,就在影视公司当个小主管。”说罢便有些惋惜,“其实她现在工资也不算少了,只不过是除了自己的开销还要养我和沉默……我吧,虽然不挣什么钱,但沉默从小都是我带,不仅现在带,以后也带,珺珺结婚以后,也是我来带的,不用她自己带……你懂我意思?”
周易禾道:“嗯。”
她冲着周易禾笑了笑:“女大三,抱金砖,这年龄差倒是也不错。你说是不是?”
沈阿香话里有话,周易禾一般不轻易揣测别人想法,当下也听出一些别的意思。
见周易禾不说话,沈阿香便低落下来,道:“沈珺从小就没父亲,人都说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孩子缺爱,我想这话不假。所以她年轻的时候就犯了错误,被男人骗。”
“我那时候忙自己的事情,就没注意到她的变化,等我反应过来,沉默都半岁了。”
“我想说,既然你们要在一块儿,藏着掖着不好,不如开诚布公,都坦白了,日后也不会有什么芥蒂。”
毕竟已经见过沉默,她想骗也骗不成,只能用力发挥自己五十年功力,真诚一回。
事关女儿下半生的幸福,沈阿香的表现可谓可歌可泣,就连站在拐角处拎着饭盒的沈珺都有些泪目。
沈珺挪不动步,想听周易禾怎么讲。
但那边沉默许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再说的时候,他却开口道:“我不介意。”
沈珺身形一颤。
沈阿香紧盯着他:“你不介意什么?”
周易禾笑道:“您的意思我虽然不能全懂,但也懂个大概。我喜欢沈珺,她生过孩子我也喜欢,我不喜欢沈珺,她生过孩子我也不喜欢。我和沈珺的相处,和沉默没关系。但是我们两个人能不能走到结婚那一步,是未知数。”
沈阿香似懂非懂的点头。
周易禾低声道:“今天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
沈阿香先是哦了一声,而后后知后觉过来,追悔莫及。
就算眼前年轻人一副斯文做派,独立又有想法。
她讲那么多,要把人吓跑的吧!
沈阿香还以为沈珺年前就跟他交往了,怕沉默的出现耽误两人进展,如今听来内心懊恼地要拍大腿了。
怎么才见第二面?
她想起沈珺那会儿跟她说的话,难道也是骗她的,就怕她再给介绍相亲对象,然后糊弄了她后火速找了周易禾来。
沈珺拎着饭走来,将饭盒放在沈阿香身边的座位上,道:“买了几份馄饨,趁热吃。”
沈阿香气呼呼得白她一眼:“买这么多干什么?”
沈珺招呼周易禾吃点儿,转头对她道:“又不是只有你吃,我们两个也没吃饭。”
沈阿香端起碗,喝了口汤:“你们吃这干什么,去外面吃点好的吧。我这儿不需要人了,你们都走吧。”
反正该说的都说完了,小伙子人真的不错,有耐心,有善心,有钱。
能不能抓得住又不看她这几句,主要还得看沈珺。
两人吃完了馄饨才走,扶沈阿香躺回床上后,她交代沈珺回去好好休息,记得感谢人家。
沈珺只说好,明天我再来,便替她盖好被子出了门。
---
深夜,沈珺估计公司里的员工还在加班,但她不行了,她极度劳累,需要好好睡一觉。
周易禾送她到出租房楼下,距离医院很近。
车停时,沈珺没着急下车。
周易禾也有些困顿,眼皮酸涩,加上开车,肩膀也有些僵硬。他见沈珺不下车,笑着打趣:“怎么,还有什么神圣的仪式没有完成么?”
沈珺开口,用一种近乎低哑到无声的音色道:“谢谢。”
周易禾对她摇了摇头,问道:“很累了吧?”
“嗯。”她解开安全带,好让身体舒展开,回道,“你也累了吧。”
周易禾道:“还好。”
“谢谢。”她的表情很真诚,一如于他之前。
沈珺道:“其实刚才,我妈跟你说的话,我听到了,大约后半部分。”
周易禾脸上的困顿消散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他把手臂搭在车窗边沿处,与她对视,道:“你偷听?”
沈珺笑道:“就算是吧。”
周易禾道:“那好吧,幸好不是什么机密,不然我有权向你提出抗议。”
沈珺却没预料的笑出声,笑完了,又道:“我可以保持沉默。”
话这样说着,眉眼里全是笑,虽略带疲惫,却带满万种风情。
他垂下眸来笑,肩膀一耸一耸的,肩宽十分优越。
不仅如此,沈珺还发现,他车里的空间格外大,大约是为配合他那两条大长腿,所以才选购如此宽阔的车型。
“笑什么?”沈珺道,“很好笑么?”
周易禾抬起来看她:“怎么,还不许我笑了?”
许你笑,就怕是听完她要讲的话,这人就笑不出来了。
沈珺道:“其实我妈讲得也不全对。”
周易禾能猜到半分,大约是父母眼里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好的,即使有缺点也是无可挑剔。他虽然没有父母,但大学的时候遇到过。
他高考成绩很好,录取的学校自然也都是各省拔尖人物,宿舍里最小的那位,十四岁,比他还小两岁。入学起便打游戏,偷东西,搞得整个宿舍鸡犬不宁,周易禾和另外一个舍友创业,他直截了当说是垃圾,不过二人看他年纪小,也没怎么计较。
后来那小孩儿被退学了,实在没法了,打游戏学科全挂,偷东西价值五位数,因为未成年所以不承担法律责任,但被退学了。
小孩儿离开学校那天,父母来接。
周易禾可是永远忘不了小孩儿母亲在班导办公室的哀嚎,说什么她儿子只是年纪小不懂事,从小到大都是最聪明最优秀的孩子,一定是别人带坏了她儿子,才做出这种事情。
他和其他两位舍友全懂了,小孩儿能变成这样,和他爸妈脱不了干系。
没有父母,从小被爷爷严厉管教长大的他十分疑惑,问舍友,母亲都是这样么?溺爱无度,是非不分。
舍友说,有,但这种程度的应该在少数。
周易禾才晓得,母爱是分程度的。
那他感觉,沈阿香对沈珺爱的程度还可以。
夜色浓厚如墨,路灯光线昏黄。
沈珺缓缓开口道:“我以前,挺不乖的。”
并不是像沈阿香说得那样,单纯被男人骗。她一早知道那个男人不是好东西,还是往里跳,就因为那时候没眼界,图他钱。
这话沈珺说不出口,太他么掉价了。
周易禾没表现出别的情绪,只道:“成年人谈恋爱讲究互补,我就是从小到大都太乖了。”
沈珺抿了抿唇,道:“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她想了一圈,发觉那词不好形容。
周易禾低声道:“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沈珺又笑了起来:“周易禾,我要下车了,晚安。”门被关上的前一瞬间,周易禾叫了她的名字。
“沈珺,过去都过去了,朝前走,别回头。”
---
沈珺住四楼,房号502
这儿的人迷信,不以4字开头,4字同死,寓意不好。
老旧小区,没有电梯,一路走上来,全身热气腾腾,疲惫都消散不少。
门被打开,客厅里的二人光速分离,扯过抱枕毛毯护住重要部位,脸红脖子粗地不吭声。
沈珺换下鞋,随手摁开开关。
下一秒,三人尖叫。
张锦诗嗷嗷叫唤:“沈珺,你关灯!”
沈珺捂着眼睛,凭借记忆摸索墙面,一时半会儿却摸不到了,气得她想骂娘。
“你俩不回房间搞,沙发上做啥!”
“啪——”灯被按灭,世界陷入黑暗。
沈珺听到两人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啪啪啪啪,令人羞耻。
她从未在出租房受到过如此大的惊吓,程度之深,令人咋舌。
“早知道我今晚不回来了……”
“你今晚为啥回来啊?”张锦诗裹了件长睡衣,真空上阵,脸色绯红地拍了拍沈珺的肩膀,“行了,没人了,可以睁眼了。”
沈珺打开灯,稍稍适应了会儿,脱下大衣。
她难以置信地压低声音,质问道:“你们怎么不回房间搞?”
张锦诗捂着脸道:“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
沈珺仍然不可思议:“今天休息。”
“今天情人节。”张锦诗撒娇道,“实在不好意思啦。”
沈珺问:“是情人节吗?”
“对啊。”张锦诗道,“而且现在都十二点多了,哦,那情人节应该是昨天,我真的以为你不回来了,虽然平时没听你说过有男朋友,但我想你应该不是单身吧?真的抱歉啦。”
沈珺和张锦诗合租一年多,头一回出现这状况,想必她不是故意。但一想到那会儿两道白花花交叠在沙发上诚惶诚恐地望着自己,那画面多少还是有些可怕。
“没关系。”沈珺尴尬一笑,“下次提前告诉我一下。”
张锦诗应声道:“好好好。”转头又问,“你今晚没约会啊?”
沈珺想了想:“不算吧……主要我妈出了点意外,所以我晚上一直在医院。”她甩开包,“我去房间了,你们……晚上动静小点儿哦。”
张锦诗羞赧道:“那就尽量哈……”
沈珺进了房间,庆幸自己住的是主卧,带间独卫,不用再社死的出门奔波于次卧之间,尴尬到脚趾扣地。
她反锁房门,脱掉衣服,去主卫洗澡。
洗完澡出来,给周易禾发微信,问他到了么?
周易禾回道:【刚到家。】
他家距离这边挺远的,具体多远沈珺不知道,就记得那会儿在他车上睡了好久。这么想着,沈珺更困了,她给他回复晚安,早点儿休息。
周易禾回她:【情人节快乐。】
沈珺:【你也是。】
之后她就没再管了,倒头就睡。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睡得很香,但,闭上眼睛时隔壁房间开始运作了。
沈珺:“……”
草啊!
她爬起身开着手电从床头柜里摸索出耳塞,塞上之后,感觉鼻子眼睛嘴巴全都被堵了,有点儿不好受。
然后,她想到周易禾在车里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是小白龙对千寻说过的话。
——朝前走,别回头。
她笑着,睡着了。
半夜,开始做梦,久违的春.梦,画面澎拜得要死。
大约是有幸亲眼目睹,所以地点发生在沙发上。
他一边用力一边询问她的感受。
她则有些意乱.情.迷地回馈着他。
男人头抬起的瞬间,她看清他的俊脸。
是周易禾。
然而过了一会儿,又变成秦则谦。
——
沈珺清醒后,感觉不太好。
她都分不清自己昨晚做得是春.梦还是噩梦。她洗了把脸,心神不宁地走去厨房泡燕麦。
端着杯子走出厨房后,吓了张锦诗男友一跳。
张锦诗男友去卫生间,沈珺看都没看见。
睡眼惺忪的男友一抬头看见一人影晃悠,瞬间给吓醒。
两人同时出声:“昨晚就是你?!”
一个坏好事,一个坏好心情。
张锦诗从次卧出来,还裹着昨晚那条长裙,俩眼都肿了:“你俩一大早,这是怎么了?”
沈珺只看了她一眼。
张锦诗揉了揉眼,嗓音里还带了睡醒之后的沙哑,与昨晚的激情高亢完全不同。
沈珺又想起昨晚那个没头绪的梦,喉间一紧,灌了口燕麦。
张锦诗道:“珺姐,这是我男朋友,余圣阳。”
沈珺嗯了一声:“你好。”
张锦诗随即又道:“余圣阳,这是我舍友沈珺,在亿华上班。”
张锦诗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余圣阳有个好友在亿华任职,这个人好巧不巧就是不久前被沈珺拒绝过的姜蒙。
这个城市简直太小。听到余圣阳问自己认不认识姜蒙的时候,沈珺没撒谎,道:“认识,蛮厉害的。”
恭维话,听不懂另说。
余圣阳绝了,语气骄傲道:“我哥们儿都厉害。”
张锦诗拍他:“你不是去厕所么?赶紧的,别磨叽。”
沈珺坐到餐桌上吃燕麦。张锦诗凑过来问道:“今天周末,你加班吗?”
沈珺道:“不加班,去医院。”
张锦诗这才想起来,沈珺的妈妈出了点小意外,于是关心道:“阿姨没事吧?在哪个医院啊?要不要我买点东西去探望。”
无论如何,有这心意总是让人感谢的。沈珺报了医院名字,道:“只是扭伤,明天就能出院,我替我妈谢谢你了。”
张锦诗道:“应该的,还有,我男友直男一个,要是有什么话说得不对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张锦诗特怕余圣阳说错什么话,就昨天两人在沙发上搞,都是他起的头。
太尴尬了,她后悔死了。好在沈珺说没什么,能理解,她才稍微放下心来。
---
沈珺去菜市场买了鱼,回到出租房炖上鱼汤,蒸了米饭。拎着保温瓶下楼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
她开车前往医院,一路风驰电掣,推开门一眼望见陪沈阿香聊天的周易禾。
两人正聊得热络。
沈珺简直难以置信,怪不得沈阿香没打电话催她。
沈阿香人再怎么变,骨子里那抹娇贵劲儿没变,所以沈珺可怕她埋怨自己,一张嘴能从天黑说到天亮,再说到天黑,可怕至极。
沈阿香看见她来,笑得更开心了。哪里有什么埋怨人的语气,都是温柔。她笑道:“今天周六,怎么不在家里多休息会儿?小周来陪我聊天,我可太开心了——你手里拎着的是什么?小周给我带了烤鸭,可香了,快来尝尝,妈亲手给你包个卷儿。”
沈珺心道,可真是见了鬼了。她着实没想到周易禾还有这一手,擒贼先擒王,简直高手。
周易禾对她笑了笑,一脸真诚。
沈珺犹犹豫豫地往前走了几步,脑海里满是他真诚的脸,还有昨晚梦境里起起伏伏的身姿......
沈阿香道:“你怎么脸这么红啊?跑上来的?”
沈珺道:“嗯,怕你埋怨,所以跑上来的。”
沈阿香立刻道:“别胡说八道,我哪有那么苛刻,你自己冒冒失失的,怪起我来了?”
沈珺把保温瓶搁在床柜上,问她还要不要喝。
沈阿香道:“先搁着吧,中午再喝。”
然后,沈珺才缓缓地坐到周易禾,问道:“你怎么来了?”
沈阿香又开始唠叨,说什么亲生的不如昨天刚认识的,吧啦吧啦数落她一通。
沈珺摁着额头,感觉沈阿香这劲头可以当场出院。
周易禾说他没什么事,所以就来了,他还补充说,这两天都没事。
可就是在他说过这话后不久,突然来了电话。
周易禾接完电话回来,略微思考了一下,道:“阿姨,抱歉。”
沈珺能猜到周易禾有事,于是道:“你如果忙就先走吧,这里有我,你能来就已经很感谢了。”
周易禾看她一眼,那眼神有些无奈,似乎在告诉沈珺,比起离开我更愿意留在这里。
沈阿香道:“不要耽误工作,我这个伤,根本就没多重,把你们都叫过来,我才不好意思了。”
五分钟后,沈珺送周易禾到楼下。
沈珺扭头看他,冬日阳光落在他身侧。
他白皙的脸颊,半边沐浴着暖阳,高挺鼻梁一侧透着淡淡的光。
沈珺没说话,而周易禾的脸,竟然就被她这样给看红了。
红得不彻底,只耳廓一遭晕了淡淡的粉。
周易禾垂下手,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他的眼神,真诚单纯。
沈珺忽然笑起来:“没有啊,或许是……有一点帅气吧。”
周易禾脸更红了,随即又听到沈珺说谢谢。
他道:“你说了好多次。”
沈珺:“嗯。”
“下次再邀请你去我家。”他这样说。
“好啊。”她回得特别快。
“我走了。”
“再见。”
高挑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沈珺深深吸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路上注意安全,刚才忘记说了。】
车子已经启动,不晓得他能不能看到。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的同时,看见个人。
那人墨镜口罩佩戴得严实,一袭黑色大衣将身体裹了完全,气质清冷孤傲,脸庞对着的方向正是她所站着的位置。
那人在看她。
她凭借那人身边的小助理,认出她的身份。
——林妙璐。
沈珺全当看不见。
下一秒,两人朝着不同方向走去。
然而沈珺还是侧着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以及她头顶上明晃晃的三个大字。
彩超室,和一个向前走的导向标。
---
沈珺回到病房后,沈阿香的热络劲儿消了大半,正捧着她拿来的鱼汤,小口小口的喝。
沈珺走过来,提醒她说有勺子。
沈阿香不用,问她:“送走了?”
沈珺道:“走了。”
沈阿香生气道:“年前你跟我说正和人处对象那个,不是小周吧?”
沈珺道:“不是他能是谁?”
“谁都没有。”沈阿香气呼呼道,“你就骗我吧。”
沈珺抿了一下嘴角,沉默数秒决定跟沈阿香好好解释,实在是因为她逼得太紧,找得都是些她觉得不可能的相亲对象。
沈阿香抢在她开口之前道:“害得我昨天跟小周一顿交心,人家告诉我才跟你见两次面,我都没面子。”
沈珺愣了一下,小声道:“……谁在乎你那点儿面子。”
沈阿香白她一眼,继续喝鱼汤,将碗递给她,咕哝道:“这些年,工作越来越好,也把你的厨艺磨出来了。”
沈珺道:“女人可抵千军万马。”
沈珺中午没走,留在医院里照顾沈阿香,中午沈阿香输完液便午睡,沈珺躺在陪床上小憩,手机嗡嗡直响。
竟是姜蒙。
她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毕竟统筹部和姜蒙部有工作中的交接,没想到姜蒙上来就问沈阿香的病房号,说自己刚到医院楼下,来看望她。
沈珺当即想到余圣阳。
……说实在的,很无语。
但人已经来了,总不能让人原路返回。她叫醒沈阿香,说有个同事又来看她,马上就到了。
沈阿香被吵醒后满脸气怨,问道:“怎么挑这个时间点儿来?”又一想是沈珺公司同事,未来说不定对沈珺有帮助,赶紧爬起来整理衣装。姜蒙进来的时候,拿着水果鲜花,沈阿香还是很热络的,只不过热络了两分钟,人就静下去了,再加上旁边的病号都在午睡,沈阿香竟对着窗外打起了呵欠。
姜蒙平时有些宅,人际交往这块儿本就是短板,见沈阿香无言,沉默了一会儿说要走了。
沈珺再次送人到楼下,尴尬地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姜蒙也尴尬。
两人之间的气氛,简直是意料之外的尴尬。按理来说两人都年近三十,同事几年,不至于到这样,可现在就是,太尴尬了。
沈珺道:“谢谢。”
姜蒙回她:“不客气。”
天空中好像飘过一群乌鸦。
姜蒙走后,沈珺赶紧跑了,她在拐角处站了会儿,就怕有人回头看到她的背影。
姜蒙没有回头,看她背影的另有其人。
---
林妙璐上了车,帽子墨镜口罩统统扔到一边,优雅地褪下黑色大衣,交叠着光裸的长腿,明眸皓齿。
秦则谦始终没看她。
这种忽视令人生气,让林妙璐深深感觉到自己的精心打扮毫无成效,没有意义。
她将单子摊开来放在两人中间,开口道:“没什么问题,只是内分泌失调而已。”
秦则谦长睫慢眨,缓缓转头,终于看向她。
林妙璐紧张地攥了攥手指。
他们有一个月没见过面了。
有一句话怎么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她之所以能在上大二期间就担任女一号参演电影,是秦则谦的功劳。电影演不成,也归功于秦则谦。
这次见面是个机会。
然而秦则谦却道:“你就算是有,也不一定是谁的吧?”
林妙璐木然一顿。
秦则谦又道:“我不介意陪你演戏,打胎费你拿着,以后别来烦我。”
打胎费三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
没有胎,哪来的费。
林妙璐用力回忆,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能让如弃草芥一样丢掉她,毫不怜惜。
“你知道我刚看到谁了吗?”她假装自然地开口。
秦则谦不作回应。
林妙璐道:“沈珺,就是《后悔》后期公司的一个主管。”
秦则谦终于看向她。
林妙璐笑道:“她好像和她男友在一起。”
然后,她就不说了。
因为秦则谦冷下脸的模样,是真的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都有红包包~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