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现在是下午5点左右。
放学后。
黄昏前的一段时间,被称为逢魔时刻。
据说这是被诅咒了的一个时间,魑魅魍魉横行,会披上一层绝美的皮囊,勾走迷茫的灵魂。
伊维特恰好在这个时间段在校外等待白玖。
一路上,所有人在见到他第一面时都不禁恍惚了一下,甚至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这个说法。
并且真的怀疑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鬼魅。
几乎没有人能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丝缎似的黑长发修饰“少女”几乎诡艳的面孔,轮廓精致的不可思议,像是工匠精心刻画而雕出的东方人偶。
“她”的气质偏向冷感,偏向洛丽塔的长裙逦迤,黄昏的光线于脸上巧妙地切割出几乎疯魔的魅力。
“哥哥,你们在聊什么?”
伊维特本来是接白玖放学,想给他一个惊喜的,想着私自跑出来,他求饶一会儿,白玖就会放过他的。
为此,他特地从手机上扒拉了一下接人最好的装扮,选了点赞率最高的一套穿出来。
可是当他满怀欣喜地差点来到学校时,却看见一个女生面对面和白玖说话,样子很亲密。
他愤懑地“哼了一声,随即走过学校的校门,速度快的保安都来不及拦他。
伊维特亲密地跨过白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没有束起的长发蜿蜒垂落在胸前。
“我很伤心,哥哥竟然不理我。”他很委屈的说道。
被他女装震撼到的白玖:“………”
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而告白的女生柳莹莹也忍不住对伊维特的脸痴迷了几秒,随后又想起来自己在干什么,双手忍不住绞紧了一下。
她又留意到伊维特几乎和白玖长得一模一样,随机像松了口气般微笑道:“这是你妹妹吧,长得和你真像。”
“他不是我妹妹。”
白玖心想补充,这是用我一半灵魂制造出来的不明生物。
闻言,柳莹莹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她勉强保持微笑,“那她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
白玖又否定了。
他哪来的什么女朋友?
不明观众本来以为这是一场告白戏码,都等着吃瓜。
突然又看到一名漂亮的少女跑过来和白玖很亲近,嘴里叫着哥哥,注意到长相,才恍然大悟,这大概是兄妹。
可现在不是妹妹,而女朋友又被白玖否定,两个人一举一动之间都那么熟悉亲密。
他们忍不住想,啧啧啧,这关系好乱啊……
“那她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咬住特地涂上口红的嘴唇,想要得到个答案。
“不是妹妹”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柳莹莹的身体颤了一下,“不是女朋友”又抚平了他眉间深深的沟渠。
一前一后的话如同在带她在走过山车,格外刺激。
他和伊维特是什么关系?
是同一个人的关系。
可这又不能明着说。
白玖陷入了沉思。
“我和哥哥是每天睡在一张床上的关系。”伊维特自告奋勇帮他解决困境,抢过了发言权。
他自认为说的很写实,说话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全部听见了,“总有一天,我们会融合为一体。”
啊哈——
每天睡在一张床上关系?迟早有一天会融合为一体?
尼玛,这车轮子都撵到他们的脸上了。
还有,你真的不是在宣示主权?周围人吃瓜吃得牙疼,这瓜怎么一股加了糖的狗粮味。
还有人细细想过自己现在的身份,低低的感叹一声:“卧槽——好猛!”
他跟白玖又不认识,粗略的见过几面,整天一副高岭之花的面孔,没想到没想到,白玖这浓眉大眼的竟然也会——
可怜他连女朋友都找不到,啧啧啧。
柳莹莹的脸成了一张白纸,她看看极端美艳的“少女”,又看看面无表情像是默认了的白玖。
她丢下一句“我祝福你们”,立刻落荒而逃。
周围旁观这场大戏的人眼神都变得奇奇怪怪了起来,甚至开始低声交谈,想来不久后,这件事就会被八卦的学生传的到处都是。
白玖:“…………”
无端风评被害,硬了,拳头硬了。
趁着事情还没有酝酿开来,自己风评被破坏的更厉害,他让伊维特闭上嘴,然后拉着他走出校门。
后面传来一阵鬼狐狼嚎的叫声,“卧槽,这是私奔吧!”“绝对是绝对是。”
伊维特兴奋地说:“哇啊,哥哥你要带我私奔啊?”
白玖:“…………”
他真的很不懂你们这群人。
在一栋楼的四楼,赫珏趴在窗户边按下了手机的照相键,他看着手机里成型的照片。
一对容貌相近的男女正暧昧的靠在一起,格外养眼。
“真是不错的画面。”
他笑吟吟的把手机放回兜里。
几乎不放手的书还是那本封面烫金的《圣经》,内里的纸张精美细腻,并且被翻开停留在了某一页。
【上帝告诉人祖亚当说:“她叫夏娃,来自你的一根肋骨,她将成为你的妻子和终身伴侣。”】
“这可真有意思。”
天穹遍布斑斓彩带,鸟类俯冲的翅膀沾上星星点点的血色,朵朵不规则的云彩被晚霞缀上了诡魅的艳妆。
黄昏的天空下,尖顶的高楼大厦像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峦,人们穿梭在一条条拥挤的道路上。
白玖本来是想拉着伊维特去公交站的,一路上两个人的手一直牵在一起,两张漂亮的面孔不知道引了多少人目光。
“哥哥,今天我们可不可以晚点回去啊?”伊维特原本被乖乖的牵着走,却突然开口。
“为什么?”
“这个世界好特别,我却都没有看过几眼。”他说,“我真的很想欣赏这个能孕育出你的地方。”
伊维特笑得灿烂极了,不可避免的让人联想诡谲的黄昏,有种着魔似的吸引力,“好不好嘛?”
“好……”
白玖也不可避免地怔愣了几秒,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答应了,伊维特已经在抱着他的腰大笑了。
他们的身高是一样的,所以他几乎整个人都埋在了他怀里,白玖条件性反射的抱紧了他。
伊维特最近开始模拟生物的温度,他可以感受到身体的柔软和体温,滚烫,像火焰慢慢舔舐指尖。
在温度一点点经过反射弧传导到神经,他才骤然发觉。
他们抱了很久。
连匆匆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戏谑的看了一眼这对出众的男“女”,心里啧啧称奇。
很少见过感情那么好的小情侣了。
“小情侣”之一的白玖本想推开对方,可是伊维特抱的很紧,一直抱着,趴在他的肩头不说话。
白玖的眉心跳了跳,刚想把这团作为拟态也特别喜欢粘着他的某雾状体从身上扒拉下来——
这时,他的鼻翼动了动。
他嗅到了某些特殊的味道。
这次从伊维特身上嗅到的味道有些不同了。
以前像微浅的雪松香,寡淡又青涩,这次的则是曼珠沙华,像来自地狱一样的味道。
无端从收敛变得咄咄逼人。
就像某些小说中的信息素一样,他变得更有攻击性了。
“啊…哥哥,你也感觉到了吧。”
伊维特在他怀里低低的笑,指尖缠绕着几缕碎发,“周围好像有东西呢。”
白玖也察觉到了,黄昏不愧于逢魔时刻,黑夜即将降临,黑暗生物们在伺机涌动。
隐秘的角落正悄悄酝酿着一股危险,那些潜伏于黑暗的老鼠,正在暗地里观察着这个世界。它们摩挲着实质的节肢,发出窸窸窣窣地响动,睁大一双双复数眼睛,垂涎着人类的血肉与灵魂。
周围有很多这样恶心的东西在慢慢聚集在一起。
过往的人浑然不觉危险在身边,依旧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
伊维特的外表像是无害的羔羊,却没人知道这种逢魔时刻深深让他兴奋起来了。
诡谲张扬的氛围只会让他欢呼雀跃,沉浸于其中,然后让那帮与他相似的“同类”被狠狠地碾碎。
别人的死活不关他的事。
可伊维特希望不要有找死的家伙冲到他们的面前打扰他们,不然,他拟态的人皮就快绷不住内核的可怖了。
可总是事与愿违,那群东西似乎盯上他们了。
“嘻嘻嘻,特殊的人类…人肉……特别美味!”
“在召集…我们不要……不——”
“可以…顺便吃掉,我要腿,嘻嘻嘻!”
它们惊喜的发现似乎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食物中有一个特别美味的存在。
于是窃窃私语的讨论,正准备把他们拖进来分食。
它们的攻击也许下一秒就会到达。
“哇哦,出人意料的惊喜。”伊维特全部听到了,他笑意盈盈地卷起耳边垂落的发丝,苍白的瞳眸亮的惊人。
一阵风卷起裙边滚涌着的红白蕾丝,拖拽出细长的阴影,如张牙舞爪的恶魔。
阴影中也确实钻出了某些不可名状的东西,袭向那些正躲藏在阴暗处不可见人的怪物。
“哥哥,一会儿就好啦。”伊维特把手盖在白玖的眼睛上,亲昵的说道,“我会解决的。”
嘻嘻…咕叽咕叽……啊——
白玖在一片黑暗中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一团团黑雾犹如实质的掐住那些东西的要害,每找到一个目标桎梏住,它就会分离一部分继续汩汩地流动,大范围的扩散辐射,一口口的吞咽下去。
从头到尾伊维特都是笑着的。
他不仅属于黑暗,更像是黑暗的主宰。
它们尖叫着被杀死,连躯体和灵魂一起。
“救命…高位者…”
“召唤…不…我,饶过。”
“啊啊啊啊啊——”
在一片又片的哀嚎声中,直到所有异常的声音平息,伊维特放开了遮住白玖眼睛的手。
他的手掌一翻,一块溢散光晕的团状物躺在掌心。
“哥哥,给你吃!”他像孩子献宝似的小心翼翼地把它交给白玖,“我好不容易才留下一块的。”
“就算我特意控制力量,它们还是会被全部我弄干净。”
他们坐在街边的一张长椅上。
“有点不正常。”白玖吞噬掉那块东西,在慢慢消化的时候突然开口,“异种一般不会那么聚集在一起。”
“嗯哼,说的也是。”伊维特凑过来,靠在他的肩上,“除非附近有大面积的死亡事件导致怨念过剩,它们才会成群结队地聚集在一起。”
白玖:“还有一种可能。”
伊维特:“它们受到了某些人召唤。”
白玖看了他一眼,伊维特笑着回看他。
两个人对视,然后视线再不约而同的移开。
他们都知道附近可能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如果我们有空闲,那就去看看。”
白玖不是什么圣人,面对可能会有危险的情况就急着跑去寻找源头去查看,他只能接受在自己能力范围内顺手帮忙。
“好啊。”伊维特一向不会反对白玖的提议,顺便得寸进尺地更凑近了一点,就差直接坐到他的腿上了。
白玖被他头上冰冷的银饰硌到,按着他的脑袋把他往旁边推,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某些遗忘的事。
“你今天为什么要穿成这个样子?”
“手机上面说的啊,据说这是迎接人最好的装扮。”伊维特站起来,提起裙子原地优雅地转了个圈。
繁复的裙摆和袖口流泻猩红雪白混杂的蕾丝,划出优美的弧度,是人间最明丽的一道曲线。
他歪着头,黑色长发佩戴银色花冠的头饰,甜蜜地问:“这难道不好看吗?”
美貌年轻的“少女”像是一朵最灿烂艳丽的花,鲜艳欲滴地等待着别人的采摘。
特别是她还这样期待的望着你。
“不好看,难看死了。”白玖侧过脸,咳嗽一声,说:“还有你的喉结露出来了。”
“可是,哥哥你的脸又红了哦。”伊维特拨弄脖颈边的黑色Choker,“啊,戴的不好,是露出喉结了。”
“那么。”伊维特的膝盖压在白玖的大腿上,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两条修长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并且在他耳边笑盈盈地说道:“哥哥,给我整理一下好不好?”
这副场景实在太过暧昧,而且还是俊男“美女”的组合,旁边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盯着他们。
有几个好事的人甚至开始吹口哨,并且鼓动白玖,“女孩子都那么主动了,男孩子也要亲近她一点啊!”
白玖听见伊维特在轻轻地坏笑。
“你看,别人都这么说啦。”他撩了撩长发,又问了一遍,“哥哥,给我整理一下好不好?”
伊维特看上去就像个外表娇俏的女孩子,苦于自己男朋友的冷漠,却依旧不肯放弃地对他撒娇,占领了同情地位。
白玖能感觉有很多好事的人都在盯着自己,这样他就不好意思把这团本质不明的东西一脚踹下去了。
恐怕会被一面倒的指责。
算了。
于是他低下头,手放在伊维特的脖颈上,过程就像给一只粘人的猫整理一下脖颈的项圈。
而这只过分漂亮又爱撒娇的猫猫会不太安分地蹭一下你,再蹭一下你,期待你亲亲抱抱摸摸它。
至少伊维特就像是这样的。
“好了。”白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格外冷漠的说了一句,“还有,把你的腿给我拿开。”
“不要。”伊维特理直气壮的喊,“刚才杀了许多怪物,我累了,要休息。”
他穿了一双纯白色及膝长袜,覆盖整条小腿,配着裙子很长的黑红洛丽塔,一点肌肤也不露。
可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层布料,伊维特模拟的生物温度通过皮肤传导到白玖身上,那种略微滚烫暧昧的感觉让他十分别扭。
“下去。”
“不要!”
“下去。”
“不要!”
眼看着白玖拿他没办法,伊维特的腿继续死死压着他,表现的十分得意洋洋。
白玖冷笑一声,直接在他的大腿上拧了一把,伊维特模拟生物温度就会模拟生理机能。
所以,伊维特条件性反射地抖了一下,白玖趁机摆脱了他,并且迅速远离了他一些距离。
自己一个人坐在另一边。
一张不长的长椅硬是让他分出了楚河汉界的味道。
伊维特“哼”了一声。
他伸出两根手指像是在长椅上走路一样走到白玖的一只手边,接着其中一根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有规律地点了点,像是敲着某些轻快节奏一般。
白玖不想理他。
伊维特贪得无厌地直接握住他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皮肤。
白玖回过头,就见到伊维特笑吟吟地望着他,薄红的嘴唇微动,吹出了一曲异世界明丽的小调。
像是在调戏他。
白玖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一把将自己的手从他那里挣脱出来。
伊维特回忆刚才的感觉,心里总是有点落空感,他闲着无聊观察白玖,突然发现他的耳根染了点点的绯红。
他摸着下巴,嘴角翘起了一丝弧度,明白了过来。
之后,他恬不知耻地一点一点的靠近,直接趴了上去,像一只猫,又像一个女朋友般把脸埋在他的颈窝边。
他微带了点惊讶地笑:“不会吧,哥哥,你害羞了?”
“………”
白玖的耳朵更红了,晕出血一般的色泽。
恼羞成怒的某个人一把掀翻了伊维特。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说:“我有点事情要去做,从现在开始,你最好把你的嘴闭上。”
“好嘛。”伊维特扯着自己带蕾丝边的袖子,气鼓鼓地说道,“我不用嘴,又不是不行。”
白玖:“………”
总觉得这话怪里怪气的。
之后的事实证明,白玖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他是突然想起了今天是某个日子,真的有事。
带着伊维特打了车,司机问过目的地,扫了眼穿长裙的伊维特,还朝白玖说了一句,“女朋友长得真不错,比明星还漂亮,你可要好好对她啊。”
不是女朋友这句话,白玖已经说累了。
偏偏伊维特还上杆子爬,美滋滋地说道:“是啊,他能有我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可是付出了不知道多大的代价呢。”
白玖“啪”的一声打在他手背上,警告性的一眼。
不要胡乱给自己加戏!!!
伊维特指尖轻轻在他的掌心挠了挠,吐了吐舌头,并且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表明自己会继续闭嘴。
前排的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不知情况,还乐呵呵地说道:“你们这对小情侣,感情可真好。”
“这次你们一起去城郊外的公墓,是去和自己某个亲朋好友报备一声吧。”司机是位中年大叔,他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是该说一声,虽然你们是高中生,但那也快了,转过年结婚就能生俩。”
“不是我多嘴,你们真有我和我老婆年轻时候的那味。”
司机把他们送到目的地,还特地给他们的车费去了个零头,“恋人之间偶尔拌拌嘴,那都是情趣。”
关上车窗,司机开出一段距离,顿时感觉自己胸口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
槽多无口,白玖已经无语过很多次了。
这些郊外的公墓是建在一座山上的。
白玖走进开在山脚下的一家花店,金银二色的门铃清脆的响了一声,宣告客人的来到。
伊维特跟着好奇地走了进来。
店主是个脸庞清秀的年轻姑娘,正在修剪花枝。
听到风铃声,她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含笑着说了一句,“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花?”
她见到白玖时,并不感觉到十分意外,反而熟悉喊了一声,“又是您啊!还是之前的老样子吗?”
白玖颔首,说:“是,还是送给母亲的。”
店主姑娘对白玖的印象十分清晰,一来是因为他的颜值很高,让人很难忘记,二来是自从她在这里开了花店之后,白玖会经常来这里买花。
一年至少三次,在清明节,母亲节还有某个特定的日子,无论刮风下雨,他都会从不间断地亲自过来。
现在很少有人有这样的毅力和孝心了。
伊维特观看一些盆栽状的花朵和扎成大束小束的桔梗、郁金香、满天星、康乃馨、雏菊……
金黄的花蕊伸展绵长的勾引,猩红色的花瓣吐艳,碧玉色的根茎挺立,一派艳丽生机勃勃的景象。
白玖要了一束混合白色马蹄莲、素色康乃馨的花束,回头看伊维特在花朵的簇拥中流连忘返。
他喊道:“伊维特我们该走了。”
伊维特正在观看一捆鲜红色的玫瑰花,像是怕伤害了它,不敢伸出手去触碰,连目光都带着小心翼翼。
“好的。”他闻声,连忙应答,提着长长的裙摆跑了过来。
“这是您的女朋友吧?”花店姑娘捂着嘴含笑,“所以这次您是要带着他去见您的母亲吗?真是浪漫啊!”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他是我的女朋友?”白玖有些疑惑,单看外表,伊维特应该会被认为是妹妹才对。
“您不知道他看您的目光有多么热烈,而且……”花店姑娘瞥了白玖一眼,这次直接笑出了声,“两位这是在我面前秀恩爱吗?您看他的目光也是一样的啊。”
“好了好了。”花店姑娘把那束伊维特看了许久的玫瑰拿过来,扔进他的怀里,叮嘱道:“这个送你了,我看你看了那么久,要把握机会呀!”
他们在花店姑娘一脸“我懂”的表情中走出了门。
“哥哥。”
伊维特抱着那束鲜红如血的玫瑰,头一回有些无措。
“走吧!”
白玖没有说什么,声音微带了些低哑,紧握住那束要献给母亲的花,走上曲折陡峭的山路。
伊维特在中途尝试着去牵他的手,白玖没有拒绝,两个人就这样牵着对方的手一起走山路。
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伊维特的长裙被荆棘勾出了丝,划出了一道很深的痕迹,而且还是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他皱眉,很克制地往外释放力量,想让这段荆棘枯萎。
之所以克制,是因为如果他不小心可能会导致整座山寸草不生。
“我来。”白玖催动黑暗元素,很轻易的就让荆棘萎靡,把他的裙子解放了出来。
裙子被划开了一点口子,泄露了一点冷白色的皮肤。
白玖于是脱下校服外套,围在伊维特的腰间,并且利落地打了个结,继续牵他的手。
“还有一段很长的路,继续走。”
伊维特难得很乖的“嗯”了一声。
似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忘记了,整套衣服都是因为伊维特模拟出来的拟态,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补上这个小口子。
山上的丛丛荆棘繁茂,杂草极富侵略性地疯狂生长。
走的时间越长,他们见过的墓碑就越来越多,它们一座座屹立着,像一位位孤寂老人。
当初因为没钱,挑选的地段不太好,他的母亲被葬在最顶上的位置。
不过也快到了。
他们看向前方,马上就要到山顶了。
这时,有一个男人远远的从山上下来了。
西装革履打扮,年纪并不大,发际线却有些后移。
原本两个人都不太注意他。
只不过,当他们沿着一条山路越走越近,一方上去,一方下来,在某个位置正好碰到。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盯着这个男人看。
当然不只是因为他发青的脸色和肿胀的眼袋,他的头发梳得很整齐,着装也整洁,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真正让他们注意到的是,这个外表精英男人的肩膀边趴着一颗女人的脑袋。
她的五官血肉模糊成一块,宛如摊开的肉饼,依稀可以见到两只眼睛,长长的黑发凌乱地散下来,像一团蓬乱的杂草,这颗有些凹凸不平的脑袋亲昵的靠着男人,时不时用破碎的嘴唇去吻他。
在他们与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两只眼睛警惕性地竖起来盯着他们,咧开嘴,露出满口尖利的牙齿。
很像恐怖片的那种女鬼。
“你肩膀上的东西真恶心。”
伊维特冷不丁的开口。
这种东西大概是某种怨念而产生的异种,在肉/体死后,纠缠着这个人不肯放开。
男人似乎在恍神中,当场没有反应过来,精神不振地继续走。
而在他们拉开一段距离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先是盯着自己的肩膀看,然后回过头着急的找刚才说话的人。
彭越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
从小受家境不错,父母恩爱,他上完大学之后,受现在大时代的熏陶,选择了比较吃香的电子科技行业。
干了几年,直升高级主管,他觉得没意思自己出来单干,公司上市后,股票一路高涨,再次春风得意的时候,他还交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他很快就会和女朋友结婚,一路走来都是人生赢家的成功模板。
可偏偏有了那次意外,他的女朋友意外出车祸去世了。
彭越和女朋友的感情很不错,在他的葬礼上当场就泪如雨下,好几天差点没有缓过来。
而他的厄运就是从女朋友去世开始的,先是他会梦见去世的女朋友回来,夜夜向他哭诉,无论白天黑夜,当他进入梦境,梦见的都是去世的女朋友。
那场司机酒驾的车祸导致她女朋友的头当场被撞出去了,整个尸体都凑不齐,血肉模糊。
而他一遍遍梦见的就是女朋友死去的样子。
彭越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时间是消磨一切最好的利器,他已经差不多快要从这场惨剧中走出来了,可他为什么会每天梦见死去的女朋友?
紧接着,他的意志控制不住地消沉,整个身体像是被什么妖精吸走了精气一样,右边肩膀总会疼的不行,整日的打瞌睡。
而睡着了就会进入那个一遍遍重复的梦。
长久以来,彭越都快被折磨的神经崩溃了,他开始相信这是他女朋友的灵魂来找他,他希望她能去投胎,不要再纠缠他了。
可无论给她做了多少场法事,他向多少和尚道士求了符水和符文,甚至去教堂找了神父求了十字架,通通都没有用,该梦到的还是会梦到。
他今天来给女朋友上坟,在她的墓碑前说了多少好话,就是想让她能放过自己。
彭越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他承受肩膀传来的痛楚,脚步不稳的下山。
而在下山途中,他遇到了一对男女,手中都抱着一束花,五官长得很相似。
那个女孩子长相十分让人惊艳,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说道:“你肩膀上的东西真恶心。”
彭越当场没有反应过来,事后才想到。
她能看见自己肩膀上有什么?
彭越被折磨的几乎发疯,自然不肯放过一点希望,急急忙忙的跑回去找他们。
只是这对男女走得很快,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而伊维特和白玖已经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
一座和其他没什么两样的公墓。
墓碑上镶着女人灰白色的照片,她的长相只能算是清秀,因为死在了较为年轻的年纪,整体看上去还不错。
白玖把花放下,清理掉上一次腐烂的花束和垃圾,默默除掉攀附着墓碑上来的杂草。
之后他久久凝视这块墓碑,说,“今年我也来看您了。”
“哥哥,我该怎么称呼她呢?”
伊维特能感觉得到和之前那位父亲比,这位死去的母亲是不同的。
所以,他有些踌躇无措。
“你愿意的话,叫她妈妈也可以。”
白玖说。
从某种意义上讲,只生了他一个的母亲,却拥有了两个儿子。
其实,在白玖心中对母亲的感情也不是很深。
毕竟,他不是那么感性的人,而且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他从小磕磕绊绊的长到成年,对母亲的印象都是从那个酒鬼父亲中得到的,那么模糊的寥寥几笔。
他对着一张照片和冷漠的墓碑实在不能培养出什么母子情深。
可至少她生了他,是因为他而死的。
白玖就有这个义务在每个该祭拜的日子为他送上一束花和烧点纸钱,只是为人子女最低的底线。
他曾经因为母亲生他而死而抱有内疚感。
所以导致那个酒鬼父亲在最初开始打他的时候,白玖没有还手,可能那时他觉得这是一种偿还。
直到他连死去的母亲一块骂,而且还骂的很脏,他就明白过来了,人渣就是人渣,不要给别人随便找借口。
可是当他每年的几次站在这个墓碑前。
经常性的,他就会一遍遍的拷问自己,耗尽母亲生下来的自己,真的活的很有价值吗?
在没有摆脱那股所谓的邪神气息之前,他就从未被任何人期待过。
那是他以为注定要被人厌恶的一生。
“哥哥,妈妈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伊维特牵他的手,忽然握紧了,一双灰白色的眼睛带了浓郁的担忧。
“如果她知道生下我会死,那么一定不会选择生下我的。”白玖的口吻笃定,“婴儿没生下来就不能算是人,一个理智的正常人不应该为了这样的一个东西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清楚明白,谁都不能在这种事上劝说他,就算是伊维特。
“我期待啊。”伊维特忽然说,一字一句道,“我一直期待着你,从我还没有诞生于这个世上也是一样。”
他打了个响指,那束玫瑰花飘荡在空中,一只羽毛灰白的乌鸦凭空出现,衔过来一朵最美艳新鲜的玫瑰。
乌鸦在空中飞了一会儿,叼着那只玫瑰轻轻放到白玖的手上。
在他心情极端阴郁的时候,乌鸦送了他一朵玫瑰。
“据说玫瑰的花语是爱。”
而他的半身微笑着说道:“我永远爱你,白玖。”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达成√
主角带着儿媳妇见母亲还喊了妈妈√
我们明天日六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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