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咑咑咑

    而另一边，钟宸入住了隔壁王婶家。

    王婶外孙在外地打工在老家盖了新房，她家是全占梅村条件最好的。

    傅晗日也住在这里。

    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遇到时，目光下意识地打量对方。

    傅晗日认识钟宸，这小子以前天天追在戚乐乐身后，算是他的情敌。这次钟宸过来八成又是为了戚乐乐，他心想。

    傅晗日一向对情敌的态度不甚好。就像曾经的戚英俊，好几次被他玩弄于鼓掌。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傅晗日只是朝对方稍稍点头致意，便冷淡地掀帘进门。

    助理端着他的盒饭一路跑进来，嚷道：“傅哥，今天外面来了好多画室写生的学生。”

    傅晗日坐在桌前翻开剧本，边看边漫不经心道：“嗯，我刚看到了。”

    助理：“戚临清也在。”

    “什么？”傅晗日骤地抬起头。

    他和戚乐乐分手之后，与戚家的联姻还得继续。

    如此下来，他的选择便只剩下了一个。

    钟宸收拾好行李就去旁边找戚临清了。

    他推门进去时，戚临清正和那名黑皮少年蹲坐在院子里洗杨梅。

    夏天的山间凉爽，阳光照进来，给院子里的两颗大枣树镀上一层粼粼的浅金色。

    戚临清洗了手，站起身端着一盆杨梅给他。

    钟宸吃了两口，发现很甜，道：“这是你们自己摘的吗？”

    黑皮少年的视线落在他胳膊上的刺青，说：

    “是的，我每年夏天都会陪蔡婆婆一起去山上摘杨梅。”

    钟宸：“很好吃，我回头跟你们买点吧。”

    “不用不用。”黑皮少年忙摆手道：“你是临清的朋友，直接拿走就行。”

    钟宸视线在他俩转了一圈，“你们认识？”

    “嗯嗯。”黑皮少年把手在裤缝边来回蹭了几下，这才伸出去，说：“你好，我叫娄文曜。”

    钟宸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心想也许对方是戚临清从前在乡下的朋友。

    他伸出手和对方回握，说：“我钟宸。”

    娄文曜黝黑的脸颊浮现出一层腼腆的笑容，“我知道你，我看过你和临清的微博超话。”

    钟宸莫名耳尖有点燥热，尴尬道：“哦..噢。”

    戚临清却不明所以，转头问：“什么微博超话？”

    钟宸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道：“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现在闲着没事，钟宸便也蹲下身帮他们一起处理杨梅。

    他和戚临清住在一块习惯了，日常生活中也养成了默契。

    钟宸剪完杨梅多余的枝叶，戚临清就从他手中接过放入水下清洗。

    娄文曜无意间这一幕，就算他猜到戚临清不是自己原本认识的那个人了，心中也难免感到黯然。

    蔡婆婆从屋里端出一盆自制的冰粉。

    是那种真的用脸盆装的，好大一盆。透明的块状，在光线下摇摇晃晃。

    她拿了一把大刀，像切蛋糕似的将其切成八大块，然后分到小碗里。

    再每只碗倒进一把葡萄干、山楂碎，洒点白糖。

    三名少年蹲在檐下吃得很香。

    “要吃西瓜不？”她又笑呵呵地问。

    “不用不用。”钟宸道：“阿婆您坐着吧，不要忙了。”

    蔡婆婆看着他，笑道：“小伙子长得真俊，你和临清是朋友吧？”

    钟宸点了点头。

    蔡婆婆又给他把剩下一大盆冰粉都端了出来，硬把调羹塞给他，说：

    “吃，多吃点，想吃多少阿婆都给你做。”

    钟宸又哭又笑，推拒无果，只好接过慢慢吃了起来。

    蔡婆婆犹在念叨：“咱们临清长这么大，除了文曜都没有过什么好朋友……”

    这句话表明了原来的戚临清是一个孤僻的孩子。

    从《变形计》节目里也可见一斑，他根本不善人际往来，面对亲生父母也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话来增进感情。笨嘴笨舌的他在戚乐乐面前毫无优势。

    可眼前的戚临清就不一样了。

    哪怕他冷淡、少言、克制，亦像璀璨的星系，身边总是萦绕、追随着喜欢他的人。

    钟宸想起傅易。

    师父曾经再落魄时，也从不缺朋友。

    这两者的怀疑慢慢重叠起来，宛如野火腾烧的灰烬，让他心中再次泛起异样。

    咚咚咚。

    门响了。

    钟宸走过去开门。

    只见唐古拉手里提着一袋零食泡面，笑呵呵道：“钟哥，我给你和临清带点吃的。”

    钟宸瞥了他一眼，道：“进来吧。”

    唐古拉放下东西，就屁颠屁颠跑过去帮戚临清洗杨梅了。

    钟宸：“……”

    咚咚咚。

    门又响了。

    钟宸走过去开门了。

    门外，傅晗日看到他时脸上的笑容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原样，道：

    “戚临清在吗？”

    钟宸：“你找他干嘛？”

    “哦，这个。”傅晗日递过保温壶，说：“我助理下山一趟，带了饭店的乌鸡汤……”

    钟宸额角一跳，目光绕着满屋子的男性转了一圈，又回到戚临清身上。

    他不是傻子，甚至在这方面触觉敏锐得不可思议。

    从刚进门的那时起钟宸就感察出了娄文耀对戚临清有意思。

    更别提唐古拉……还有这位跟白痴似的送乌鸡汤的小说男主角。

    钟宸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根木头这么受欢迎？

    “汤给我吧，你可以走了。”他说。

    傅晗日眉头一皱，道：“不必，他人应该就在里面吧？我想亲手交给他。”

    钟宸嗤笑，懒懒抬眸：“你想以什么资格？戚乐乐的男友还是未婚夫？”

    傅晗日：“我跟戚乐乐已经分手了。”

    这回钟宸倒是迟疑了一下。

    毕竟他俩在小说中十分恩爱，现在说分就分，着实让人惊讶。

    看来书中的剧情，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某些逆转。

    “倒是你，你不是喜欢戚乐乐很久了吗？你现在可以去追他了。”傅晗日嘴边勾起一抹讽笑，“倒也不用在这里，针锋相对堵我的路。”

    “不好意思。”钟宸嘴角微勾，“我现在喜欢的人是戚临清。”

    语气透露着势在必得。

    傅晗日愣了愣，确认他没有在开玩笑。

    所以兜兜转转，他们又要成为情敌？

    砰地一声。

    钟宸无情关上门，扔下一句：

    “爱送不送，都21世纪了还乌鸡汤，真土。”

    傅晗日：“……”

    乡下的生活简单朴素。

    起初学生们还叫嚷着新鲜，能看见大明星，以及知名综艺《田园穷居》录制组。

    但这股新鲜劲在第二天就完全消耗殆尽。

    他们开始受不了粗茶淡饭，盼望着写生能快点结束回到大城市。

    就算是位于郊区山上的志墨画室也比这鬼地方好啊。

    次日老师组织他们统一到山溪边写生。

    正好《田园穷居》剧组也在这边拍摄。

    本来这溪边的位置够大，两拨人完全可以互不影响。

    学生们早就被画室老师耳提面命过无数次，就算心里再激动，也不会明显表露出来。

    综艺导演却在看到人群中的戚临清时，心中一动。

    谁能想到这么巧？

    上回他们在四合院也遇到了对方，无意间传出戚临清要参演综艺的消息，一度引起大量网友沸腾。

    人人都爱八卦。

    显然观众们也很十分期待戚乐乐和戚临清这对真假少爷继《变形计》之后的二次同框亮相。

    思及至此，导演主动上前和老师进行交涉，能不能拍到学生写生入镜的画面。

    老师：“这个我不能确定哎，我得问问他们。”

    因为涉及到肖像权，老师走回去跟学生们确认了一下。

    学生纷纷激动地表示同意，能上综艺电视谁不乐意呢？哪怕只是个一晃而过的镜头，回去也值得跟家人朋友们炫耀一番了。

    “戚同学，你觉得呢？”老师特意又走近问了戚临清一遍。

    主要刚才那导演表明的意思就是想要重点拍他。

    戚临清本来不愿意参加这种活动的，但想起昨天娄文曜对他说，占梅村因为《变形计》这档节目的播出宣传全村脱贫致富的事情，还是答应了。

    如果他能因此让《田园穷居》多些热度，想必也能给占梅村带来更多机会。

    导演一听，立马让摄像机围绕这群学生开拍。

    当然重点是戚临清。

    戚乐乐得知后表情不虞。

    这两天他和戚临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蔡婆婆虽然有轻微老年痴呆，但还是认出了戚临清。

    从那天起她就完全把他当成了陌生人，客气热情，却毫无家人间的温暖亲近。

    这一切让戚乐乐心中难受不已。

    再加上现在就连剧组都围绕着戚临清转，仿佛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写生画画有什么好拍的。”他嘀咕了一声，端着西瓜坐在乘凉椅下吹小风扇。

    戚临清虽然在网上知名，但没有正式出道，不过是沾了豪门狗血和与他一起参加《变形计》的光罢了。

    助理忙上前给他按摩，哄道：“对对对，可能导演就想随便加个镜头丰富一下剧情吧……”

    然而眼前的事实是，导演把所有的摄像机，甚至包括空中无人机，都对准了戚临清一人。

    戚乐乐：“……”

    他们拍摄的真人秀综艺，是有剧本的。

    但现在临时面对这群学生，拍摄组只能临时随意发挥。

    学生们坐在溪边，各自坐在画架前。

    在座不缺长相漂亮的，也不缺头发颜色抢眼的。

    但偏偏戚临清在人群中就显得格外抢眼。

    他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沉静特质。

    摄像师对准戚临清，出于对美的欣赏，不停变换角度咔嚓。

    “这孩子太好看了，根本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他赞美道。

    导演：“...我让你拍他画画，没让你给他拍一组写真。”

    摄像师：“哎呀拍都拍了，回头可以放上去做宣传嘛。”

    导演：“……”

    导演瞄了眼相机屏幕，只能感慨戚临清的颜值的确很顶。

    乡下农村都能拍出国际大片的既视感。

    不过同样也因为他长得太好看，剧组人员都下意识忽略了他的画。

    写生包含上色，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导演没有全程跟拍，在几个镜头后便离开了。

    等到学生们画完，他们再过来拍一次成品效果。

    然而正是因此，最后戚临清定格在摄像机前的画作，更让他们增加了震感程度。

    短暂的写生时光转瞬即逝，第三天他们便要乘坐大巴车回B市了。

    戚临清和蔡婆婆道别，约定放假以后再回来探望。

    蔡婆婆则悄悄给他行李里塞了好几框新鲜大杨梅。

    戚临清要离开时，娄文耀犹豫片刻，还是上前叫住他。

    农村的小路不好走。

    戚临清刚提着行李走出没几步，闻声转过身。

    四下寂静，只有他们俩。

    娄文耀上前，看着他说：“你不是真正的戚临清吧。”

    戚临清没说话。

    娄文耀也没有继续追问，想了想，道：

    “我希望你能走得更远，无论是在娱乐圈还是画画。”

    戚临清：“嗯？”

    娄文耀：“我认识的那个戚临清，他曾经的梦想就是让很多很多人知道自己。”

    娄文耀记得那时很久以前，他们骑了半个小时的自行车，又换乘乡间巴士去镇上看免费电影。或许这个梦想只是临清随口一提，但他能听出对方是认真的。

    临清很喜欢看电影。他不甘心生活在这座大山里的农村，一直渴望外面更精彩的世界。

    后来天降鸿运，戚临清被《变形计》选中做男主角之一。

    他成名了，却因为性格遭来全网非议。

    可是眼前的这名少年不一样。

    娄文耀有这种强烈的预感，他能代替戚临清实现梦想。

    “车来了！”远处，钟宸正向他们招手。

    “抱歉，再见。”戚临清朝娄文耀微微颔首，提着东西顺台阶往下走。

    “再见。”

    一周后，新一期《田园穷居》播出。

    由于这期节目放出有戚临清参与的噱头，引起了一大波网友关注。

    他们本来以为戚临清是节目邀请的特约嘉宾，没想到最后才发现他的出现不过是巧合。

    有营销号爆料，原来是因为戚临清所在的画室碰巧也在占梅村写生，所以节目组才有机会进行拍摄。

    [看完后一句话总结：戚临清只是从这期节目路过]

    [不过他的镜头还是挺多的]

    [他帅啊]

    [卧槽，有没有专业人士进来解释一下他写生的画，看着好牛逼的样子]

    [不是说戚临清才刚开始学西方画吗？]

    [坐标xx美院，戚临清的这幅画真的很厉害！！风景刻画入微，色调也看着很舒服，水平超级高，我被他圈粉了]

    [仔细放大看细节，这完全是大神级别的写生吧！]

    [太牛了！！！]

    [我不信他才刚学西方画]

    [+1]

    [就是天才应该也猛不到这份上？]

    [我敢说我们画室老师的写生作品都达不到他这种水准]

    [会不会又是节目组浮夸的宣传……]

    [？？楼上这你真的想多了]

    [不至于不至于]

    [老实说，就占梅村这环境，戚临清以前就算想学画，应该也没机会。]

    [太惨了家人们真的]

    [那戚临清如果真靠自己短短两个月就学到这种地步....他在画画上的天赋绝对超强。]

    [等他美术联考吧，到时候考试结果出来就能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了]

    ……

    唐泉也是看了这期节目后才知道原来自己侄子唐古拉和戚临清在同一间画室。

    他还惦记着戚临清手头上那幅傅易和元思浩的古画，忙让唐古拉做中间人去询问对方能否上门一观。

    戚临清很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等到下一周放假，唐泉带着唐古拉，和严嘉德特意带了礼物过来。

    他们在外面看到这座气派的四合院时就已暗自咂舌。

    门从里面被打开。

    管家恭敬地将他们迎进去。

    唐泉目光在院内转了一圈，注意到墙边的小花园被养得很好，花花绿绿植物花朵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生机。

    他们进去的时候，屋里已坐了几人。

    唐泉认得钟宸，笑着上前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这位是——”他的视线转向蔡吉。

    戚临清站起身，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弟。”

    “你好你好。”唐泉上前跟蔡吉也握了手。

    随后唐泉把礼物递给戚临清。毕竟上门观赏人家的名画，不好空手。

    他本身就是做古玩鉴定师，手头资源很宽松。这次他送了一尊清代山水抱木雕，市价一万块左右。

    “不用这么客气的。”戚临清推拒无果，只得接过礼物放到一旁。

    严嘉德搓了搓，表情已有些激动地按捺不住了。

    “戚同学，你的画……”

    “戚同学别介意哈，严教授就是个傅易的疯狂粉丝，他忍不住了。”唐泉诙谐地幽默了一下。

    戚临清轻笑，“没事。”

    他转头看向钟宸，说：“那两幅画就挂在我卧室，你方便去取一下吗？”

    钟宸点头，转身顺着楼梯往上。

    他之前来过戚临清的卧室几次。

    等到了房间，钟宸本来想取了画就走。

    但四下无人，他看着保险柜，内心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想试一试。

    如果对方真是自己的师父，说不定会用那串密码——傅易的生辰。

    钟宸轻咳一声，蹲在保险柜前，轻旋按钮，输入密码。

    滴。滴。滴。

    [您的密码输入正确]

    钟宸握着门的手有一瞬间几乎定住了，随后就开始颤抖。

    这段时间无数次的试探、怀疑，都没有这次直接得到的答案来得笃定。

    他本想就这样把门再关上，佯装无事发生。

    但那一刻，钟宸瞥到了箱子里的画轴。它异于常态的长宽厚度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正常画作，至于锁在保险柜里吗？

    就连那两幅珍贵的古画，都被戚临清随手挂在外面。

    他的心脏越跳越快。

    钟宸屏住呼吸，伸出手将其取出，小心翼翼地摊开。

    入目正是无比熟悉、完整的《万里山水图》，与博物馆里的那幅如出一辙。

    ——这是师父曾经说过要替他记录下来的山水风景。

    他眼眶通红，微微哽咽。

    然而就在下一瞬，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钟宸，你找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读者沉浮地雷+2

    动感糕仁地雷+1

    这一卷写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