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人生是个不断放下的过程,?可遗憾的是，我没能好好告别。”——《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关于“如果”—

    谢家老宅位于城郊偏僻安静的地方，周围平时没什么人会去,?只有鸟类和虫子栖在树上叫两声。

    陈茉走到老宅前,?按响了门铃。

    房门很快被人打开，露出管家老徐的脸。他替陈茉拉开门，点头问好：

    “夫人。”

    “已经不是夫人了。”陈茉眉眼很温柔，冲老徐笑了笑。

    老徐有点抱歉,?改口道：

    “陈小姐。”

    陈茉换了鞋，走进客厅,?楼上传来一阵一阵小提琴声，是最简单的练习曲。

    老徐带着陈茉上了楼，敲了两下书房的门。

    谢爷爷正在房间里坐着,?除了他之外,?屋里还有年轻的音乐老师,?和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男孩生得很好看，眉目里带了点陈茉的影子，但看起来冷冰冰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正架着小提琴拉曲子。

    “来了？”

    谢爷爷看了陈茉一眼。

    “嗯，今天是北沅生日，我答应带他出去玩一天。”

    陈茉答道。

    “行，带走吧。但要记得练曲子，可不能玩过了头。”

    谢爷爷从谢北沅手里拿过小提琴,?又摸摸他的脑袋：

    “以后要像你奶奶那样，成为一个优秀的小提琴家。”

    对于爷爷的话，谢北沅没应声也没点头,?只抱着音乐老师给的乐谱跟着妈妈离开了老宅。

    等出了门，陈茉看着谢北沅怀里那厚厚的乐谱，伸手道：

    “妈妈帮你拿？”

    谢北沅往旁边躲了一下，摇摇头。

    陈茉知道自己孩子的脾气，三个儿子里，她最不放心的就是谢北沅。

    这小孩不爱说话，对谁都冷漠又疏离，有的时候有些让人心疼。

    陈茉咳了两声，重新找了个话题：

    “喜欢小提琴吗？”

    谢北沅顿了顿，之后摇摇头。

    陈茉知道这孩子对音乐感兴趣，但不知道具体的喜好。此时听谢北沅这样说，她蹲下身，摸摸谢北沅的头发：

    “北沅，不喜欢的事情可以不用做。没人可以逼你做不喜欢的事，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有的时候不必勉强自己，要学会拒绝啊。”

    当时的谢北沅只有八岁，他看着陈茉，似懂非懂地点了头。

    陈茉脸色有点苍白，她又偏头咳了两声，而后拉起谢北沅的手，走进了路边一家琴行。

    “不喜欢小提琴，那这里有喜欢的吗？”

    那时，琴行门口的风铃被风带得发出清脆声响，跟店老板的吉他弦音混在一起，听起来意外地和谐。

    谢北沅伸手拨了一下吉他的弦。

    陈茉观察着他的表情，猜他喜欢，于是挪过旁边的小凳子，要他坐着稍等一下，自己去找店主了解情况。

    谢北沅看看陈茉的背影，把手里的乐谱放到一边的板凳上，往店门外看了一眼。

    马路对面的小区门口，有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在草坪上，其中一个小女孩坐在小木马上，另外一个男孩正抱着本子涂涂画画。

    谢北沅有点好奇，他看了一会儿，而后鬼使神差地穿过马路走了过去。

    他走近看了一眼小男孩的画本，画得倒有点意思，再看人，长得挺白净的，就是脸上还糊着油画棒的彩色印子。

    顾禾画得认真，没注意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他抬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

    “好看吗！”

    谢北沅看着纸上那个骑着火柴狗的火柴人，诚实地摇了摇头。

    一边的苏钰目睹全程，笑得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顾禾踹了苏钰一脚，而后鼓着脸，气呼呼地冲那边的小女孩招了招手：

    “小苗，你过来一下！！”

    谢北沅闻声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俩人长得有七八分像，看着像是兄妹。顾苗从小木马上下来，一蹦一跳地过来，歪歪头：

    “怎么啦？”

    顾禾把自己的大作展示给顾苗看，问：

    “好不好看？”

    顾苗看着自家哥哥的作品，正在措辞，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声尖锐巨响打断了。

    四个孩子齐齐朝声响处看去，只见刚才顾苗待着的地方躺了一辆大货车，原先摆在那的小木马早已不见了踪影。

    顾苗小脸发白，她愣了愣，没忍住“哇”地一声，吓哭了：

    “我的小木马……”

    顾禾人也傻了，他把画本扔到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妹妹擦眼泪。

    周围路过的人看见这边的情况，发出阵阵惊呼，慢慢聚了过来。

    顾禾有点不知所措。

    “北沅！！”

    正在一片混乱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陈茉刚才发现儿子不见了，又看见对面有辆侧翻的货车，一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还好孩子安然无恙。

    她松了口气，虽然心里着急，但也没责备谢北沅，只问：

    “怎么跑这里来了？”

    谢北沅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没说话。

    陈茉有些无奈。

    她看向身边哭得正伤心的女孩。小女孩的哥哥正忙着安慰她，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女孩的眼泪越来越多，急得小男孩在原地打转。

    陈茉看着可爱，这就蹲下身子轻轻擦掉顾苗的眼泪，将人抱到了怀里，拍着她的背温柔哄道：

    “没事的，不哭了。”

    顾苗吸吸鼻子，眼泪真的止住了。

    那之后，很快有人报了警，顺便把这些小孩送回了他们家长身边。

    在顾兰来之前，陈茉和谢北沅就陪在这兄妹俩身边，离开的时候，谢北沅从口袋里摸出了两个草莓味的糖果，递给顾禾。

    顾禾刚被妈妈教育了一顿，正噘着嘴，此时闷闷地接过了谢北沅手里的糖。

    顾兰拍拍他的小脑袋：“该说什么？”

    顾禾抬眼看着谢北沅，声音有些奶：

    “谢谢哥哥。”

    经过这段插曲，陈茉和谢北沅走时已经是傍晚了。

    陈茉带着谢北沅吃了晚饭，之后送他回了家。在门口的时候，陈茉把一直背着的吉他包取了下来，递给谢北沅：

    “北沅的八岁生日礼物。”

    陈茉的笑容被橘色的灯映出些许暖意，她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咳嗽不停，好一阵才缓过来。

    最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从小包里找出了一个黑色的吉他拨片，放在了谢北沅的手心里：

    “北沅，不要去管外界的声音，对于喜欢的事，或者以后有了喜欢的人，都要勇敢去追啊。”

    对于妈妈的话，八岁的谢北沅也不知听懂了没。

    当时他只轻轻点了点头，最后蜷起手指，缓缓握住了那只有些冰凉的拨片。

    “等你长大了，弹吉他给妈妈听吧。”

    —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顾禾在操场上跟同班男生打篮球，手中篮球以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到框里，周远杭没忍住夸了一声：

    “奈斯！！”

    顾禾冲他眨眨眼：

    “常规操作。”

    说罢，他接过顾苗递过来的水，刚拧开瓶盖，忽然像是瞥见了什么人，脸色变了。

    “方子野！！”

    顾禾从球场上跑下去，稳准狠地揪住了方子野的耳朵，看了一眼那边的顾苗，压低声音问道：

    “你是不是给我妹写情书了？谁让你对她有非分之想的？？”

    “错了错了小禾哥，我这不是还没送出去呢？小苗女神谁不喜欢啊，我们也就是想想。”

    顾苗人美心善，性格好成绩也好，在整个一中都很出名。但她被她那个行事张扬任性的哥哥保护得很好，因此很少有人敢去招惹她。

    方子野出声讨饶，并答应不会打扰顾苗的学习和生活，顾禾这才满意地放开他。

    顾禾后退几步，对着方子野做了个“我会盯着你”的手势，刚准备转身，却被身后经过的某个人撞了一下。

    顾禾愣了一下，他似乎闻到了一丝清淡的草木香。

    “抱歉。”

    身后那人声音低沉，语气淡漠地留下了两个字。

    顾禾回头看了一眼，但只瞧见那个男生的背影，还有他背着的吉他。

    顾禾莫名觉得有点眼熟，回过神来时，见方子野还愣愣地盯着人家看。

    “干什么呢你？”

    顾禾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方子野皱皱眉，说出的话有点莫名其妙：

    “我感觉，我好像看见我偶像了。”

    顾禾又往那男生那边看了一眼，最后微微扬唇：

    “你偶像？感觉挺帅，就是好像有点拽。”

    等到体育课下课的时候，顾禾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少年的发梢眉眼还挂着水珠，他用纸巾随意擦了擦，回教室后趴在桌子上准备补一觉。

    同桌的顾苗看他这样子，出声提醒道：

    “哥，别睡了，背会儿单词吧，下节课老师要听写的。”

    “哦。”顾禾闷闷应了，他立起单词本看了两眼，偶然注意到自己前桌是个空座位，这就问宋媛媛：

    “媛媛，你同桌谁啊？”

    宋媛媛看了一眼同桌的位置：

    “好像是个插班的复读生吧。”

    “这样啊。”

    顾禾点点头。又看了两眼单词，实在看不下去，这就转头跟顾苗没话找话：

    “哎，小苗，今天下午是不是要去谢叔叔家吃饭来着？”

    顾苗想想，点了头：

    “对的，好像说三哥从国外回来了，要带我们认识一下呢。”

    顾禾听了这话，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一阵。随后，思绪被上课铃打断，班主任周佳踩着点进了教室，身后还跟了个高个子男生。

    那男生发色瞳色都很重，眼里像是含着墨，眉眼精致，像画一样。就是身周总有种生人勿近的淡漠气质，叫人不大敢接近。

    顾禾一双眼睛黏在那男生身上移不开，他看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谢北沅”三个字，有些意外。

    谢北沅写完名字就从讲台上走了下来，他走到宋媛媛旁边的位置，放书包时，抬眸看了一眼顾禾。

    那一瞬间，顾禾好像感觉有丝细微的电流划过心间，惹得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这一节课，顾禾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撑着下巴看谢北沅后脑的发梢，总能闻到谢北沅身上的草木香，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哥，想什么呢？放学啦。”

    直到顾苗出声叫顾禾，顾禾才回过神来。他飞速收拾好书包就要往外冲，结果人都跑到门口了，又拐了个弯回来。

    顾禾坐在谢北沅前座的位置，胳膊支在谢北沅桌子上看着他。

    谢北沅抬眼看去，疑惑似的微微挑了下眉。

    “嘿，帅哥，看你有点眼熟。”

    顾禾冲他笑了一下，少年的笑容张扬明艳，在金色的阳光下十分耀眼：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啊？”

    —

    唇上传来温温软软的触感，顾禾迷糊地揉揉眼睛，看了谢北沅一眼。

    “怎么了？”

    正午的阳光晒着紧闭的窗帘，房间里有些暗，只有窗帘的花纹映在地面。

    顾禾又往谢北沅怀里缩了缩，手环住了他的腰。

    “你在笑。”

    谢北沅不知道顾禾做了什么梦，唇角还噙着浅浅的笑意，叫他没忍住轻轻啄了一下。

    “我梦见你了。”

    顾禾用脸颊蹭蹭谢北沅的下巴，像只粘人的小猫咪：

    “梦里，我小时候就见过你，小苗也在。后来，你、我还有小苗在一起上学呢。我还调戏你了，可惜还没来得及看清你的表情，就被你弄醒了。”

    顾禾打了个哈欠，想起什么似的，抬手看着无名指上的那个戒指，喜欢得不行。

    可他还没看够呢，手就被谢北沅捉住了。

    谢北沅牵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问：

    “怎么调戏的？”

    顾禾侧过头看着他，用手碰碰谢北沅锁骨上方那个昨晚被自己弄出来的痕迹。

    “我说，帅哥，看你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顾禾凑过去，坏心眼地在他脖颈上又弄了一个，满意地拿指腹点了点。

    “我都不用等你回答就能猜出来你的反应，你肯定要怼我，就用那种拽拽的语气，能把我气死。”

    谢北沅被他弄得有点痒，这就翻身捉住他的手腕压在他耳侧，不叫他乱动。

    顾禾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抱住谢北沅的脖子：

    “十八岁的顾禾有点差劲，调戏的力度还不太够，如果换成现在的顾禾，会说……”

    他故意顿住了，谢北沅知道他的意思，于是顺着问道：

    “会说什么？”

    顾禾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会说，帅哥，你长得怎么有点像我男朋友啊？”

    谢北沅微微弯起唇角，学着他刚才的话道：

    “十九岁的谢北沅也差劲，他确实只会怼你。”

    “那现在的谢北沅……”

    顾禾的问句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谢北沅低头吻他，用行动答了他的问题。

    地上，衣服散了一地。

    门外的阿拉一晚上没见两个主人，正生气地在楼下叫唤。落地窗外，一只红色的蝴蝶顺着半开的窗缝飞了进来，落在了阿拉的鼻子上。

    它待了一会儿，最终拍着翅膀，顺着林叶间的阳光飞向了远方。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真的结束啦，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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