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这之后,因为各地起义军联合组成反贵族联盟，开始了更激烈的反抗行动,南翎也没有精力去关心方祁当时到底有没有听到他和陆怀的对话。

    其实，只是信息素匹配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南翎一开始采集血液的时候仅仅是因为好奇，便没有打算告知方祁，而在那样尴尬的事情发生后第二天，告知方祁自己要拿他的血液去匹配看看他俩的信息素契不契合，怎么想都很怪。

    所以南翎现在处于一种很尴尬、纠结的状态。

    “贝克特星在今晨被联盟攻破，弗朗西斯科·罗贝尔被俘。暂时还没联系上联盟,议会那边的意思是能够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方祁念着联邦公文系统发过来的文件，对南翎阐述议会那边的意思。

    南翎手指敲击着桌面,冷笑一声，说：“老威尔逊的意思,是想用钱去换人吗？”

    联邦军部多数人都是好战分子,要么根本不发生冲突，一旦发生冲突,他们根本不可能同意所谓的和平结局。就算外交官去谈和,也不允许联邦出现什么损失，除非是联邦错了。

    南翎也是好战分子之一,否则也不能年纪轻轻就赚下许多军功。元帅这个位置，除了洛家出身没什么人敢给他使绊子，更多的还是他自己拼命赚回来的。

    方祁没有说话,他不能过分揣测巴赫·威尔逊的意思,毕竟巴赫·威尔逊嘴上说的也只是和平解决，并不是直接用钱换人。

    但以军部高层对议会那几位三大家族重要人士的了解，所谓的和平解决大概率还是用钱换人的意思。

    而这件事情，没等南翎空出时间到议会大厦去深入讨论,便先收到了联盟发来的视频。

    “联邦的高层你们好，我是艾米丽·克莱曼。至于这位呢，你们也认识，是你们的贵族弗朗西斯科·罗贝尔。”

    一位金发女人出现在屏幕上，脸上带着张扬的笑容，军靴踩在面前黑色的椅子上，看起来很有攻击性。

    金发女人穿着干练的衬衫和西装裤，也许是为了方便做什么事，衬衫袖子被卷了上来，露出小臂上狰狞的伤疤。

    而她的身旁坐着弗朗西斯科·罗贝尔，如所有被俘虏的人犯一样双手双脚都被扣上电子锁，让他无法动弹更无法逃离。他看起来十分狼狈，昂贵的衣服被弄脏，扣子都不知掉了几颗，脸上的胡子也不知多少天没刮过，就这样在脸上糊成一片。

    “上周我给你们发过邮件，要求贵族将我的爱徒还回来，可你们却充耳不闻。”艾米丽·克莱曼眉眼间极具攻击性，虽然涂着多数女性alpha不喜欢的正红色口红，但还是能从周身气质看出是个女性alpha。

    弗朗西斯科·罗贝尔稀疏的头发被艾米丽·克莱曼抓在手里，只见艾米丽·克莱曼冷笑一声，正红色的长指甲划过弗朗西斯科·罗贝尔的脸颊，冷声道：“如果明天还不把我的爱徒还回来，我们会让你们见识到联盟对付联邦贵族的手段。”

    南翎眼皮一跳，直接接通议会大厦的电话，而这个时候议会大厅正好在开会。

    电话打到了议会大厅内，南翎的怒骂声回荡在议会大厅内，多数曾被南翎骂过的议员听得浑身一颤，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没有腿软。

    “老威尔逊，还不说你们私底下抓了什么人吗？”

    南翎的声音透着冷意，即便没有开启视频，多数议员也有一种身边温度下降许多的错觉。

    “南翎，你太放肆了。”巴赫·威尔逊扶了下眼镜，那股凌冽冷意在反光镜片中若隐若现。

    而南翎听到这话，嗤笑一声：“我还有更放肆的事情没做，比如现在就把你扭送到联盟去。”

    “区区杂兵也配叫联盟？”巴赫·威尔逊冷笑着，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轻咳一声，“那群杂兵指责联邦做人体实验，可这是汉森家做下的，凭什么让整个联邦背锅？”

    “呵，区区杂兵可是把你们贵族引以为傲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南翎无意在尚未调查清楚的时候讨论人体实验这件事，便没有回答后面的问题，只是讥讽地回答了前一句。

    巴赫·威尔逊没想继续与南翎纠缠，他知道纠缠太多迟早暴露，便直接以开会期间不变打电话为由挂断了电话。

    除了方祁那一次，南翎头一回被人挂电话。

    但这一回他脸色平静，只看着暂停的视频，又按了播放键，可思绪却渐渐飘远。

    今天巴赫·威尔逊倒是提醒了他，那个加密系统该让方祁想办法完全破解掉了。

    当天南翎将军部的工作扔给几个比较能干的下属，带着方祁光明正大早退。

    “长官，这么早离开真的好吗？”方祁看了一眼通讯器上显示的两点，有些担心这个早退实在有点太早了。

    “长官早退叫什么早退。”南翎看了对方一眼，坐进副驾驶座，让方祁来开车。

    他们已经连续好几天是方祁开车了，起先南翎还有些担心，后来发现方祁的车技还算不错，南翎倒也放下心来。

    开车途中，方祁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南翎并不是一个会因为私事占用工作时间的人，能让南翎这么早离开军部大厦，跑回去处理的私事想来并不简单。

    “那个加密系统，你这些天研究过吗？”南翎感觉到方祁朝自己看来的动作，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决想着反正待会也得知道，便决定先说。

    提起加密系统，方祁瞬间明白对方这么早回去是想做什么。

    至于加密系统，方祁回忆了一下自己卡住的那一关，点点头：“稍微研究了一下，并不很确定，但可以一试。”

    “行，今天能解开就解，解不了也没关系，我们不急。”南翎点了下头，拿出通讯器给陆怀发消息。

    南翎：威尔逊家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陆怀：你是指什么动静？乔恩·威尔逊频频出入主宅还是巴赫·威尔逊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被儿媳妇捉奸在俱乐部？

    南翎：我对威尔逊家的私事没有兴趣。

    南翎：联盟发来的视频你看了吗？那位名叫艾米丽·克莱曼的女士说自己的爱徒在联邦，我猜测并不是谎言，大有可能是三大家族做的。

    陆怀：我这边确实发现一些异动，不过还得深入调查，并不能完全确定。

    陆怀：不过有个事我刚想跟你说。我听说汉森家跟威尔逊家有点小摩擦，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汉森家跟威尔逊家有摩擦？

    南翎眉头一挑，笑了出来。

    真是好机会。

    从前的汉森家就对威尔逊家唯命是从，虽说同是三大家族，但汉森家几乎是其他两家的影子。当然，后来洛家因为在政界没什么建树，长子洛宫无能，有能力的次子洛临又不肯跟威尔逊家联姻，硬要跟平民出身的精神力专家南曼玉结婚，甚至不惜叛出洛家。那时候威尔逊家和洛家还闹了好大不愉快。而就是因为洛临不愿意听从家族指挥，生下的儿子南翎也跟了南曼玉姓，年轻一辈有出息的南翎跟洛家不仅不亲甚至矛盾连连，三大家族便渐渐变成威尔逊家独大的局面。

    这样的局面下，汉森家会跟威尔逊家在明面上有冲突，倒是南翎想不到的。

    虽说上回威尔逊家将人体实验的事情甩锅给汉森家的时候南翎就猜测两家怕是要生出嫌隙，但南翎却是没想到两家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冲突。

    “最近汉森家有什么动静吗？”南翎有眼线埋在汉森家，前些日子将这件事交给了方祁管，此时陆怀提起两家生出摩擦的事，南翎便随口一问。

    方祁开着车，不好去拿光脑，只能先点点头，说：“本打算明天再观察看看，确定有异常再报给您。”

    “没关系，那就明天确定了再报。”南翎说完，猛然发觉自己在面对方祁的时候是否有些太过宽容了。

    如果今天这件事是埃里克在做，而对方发现不对没有第一时间报上来，只是因为不确定而打算拖一天看是否需要报告长官，那南翎铁定是要发火的。

    是否需要再确定真实性，是报给长官之后由长官下令决定的事情。

    方祁这么做，多少有些自作主张，毕竟南翎交给他的任务只是将汉森家的异动报上来，并不是让他去指挥一切。

    但是……

    南翎看向身旁认真开着车的方祁，想到对方会做出这样的事，其实大部分原因还是在于自己太过纵容对方了。

    有些事情，方祁应该是不知道的，只是自己将大多数事情交给对方去做，导致在不知道这件工作的职务范围时，他做了超过自己工作范围的事情。

    南翎看着对方，一时不知该不该提醒一声。

    “长官，我做了什么事惹您不高兴吗？”方祁先发觉南翎不对劲，也先一步开口询问。

    听到这样的话，南翎眉头一皱，决定还是暂时不对方祁提起这件事。

    而且，方祁的能力有目共睹，多让他做一些事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车子开到了独栋别墅的车库里，南翎先一步下了车，快步朝大门走去。

    而方祁也很快停好车跟上南翎，他刚才感觉到南翎面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发生了些许转变，可他只是猜测，也不敢多问。

    南翎有时候是个很直接的人，方祁相信如果真的有事情，南翎应该还是会直说的。

    这么想着，方祁倒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情。他更多的将注意力放到解开加密系统的事情上，毕竟这件事情是南翎所期待的，他不可能不尽力去做。

    即便超过他的能力范围，他还是要努力学习如何解决以帮助南翎解决这个困境。

    方祁并不知道这个加密系统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南翎从哪里找来这么古老的东西来捣鼓，他只知道解开加密系统是南翎希望看到的，他必须想办法去做。

    进入书房后，南翎俯身去打开电脑，将位置让给方祁，便随意地坐到一边去。

    急着到书房来，他也没来得及让智能系统把暖气开起来，此时坐下来才发觉屋子里有些热了。

    南翎眉头一皱，站起身随手脱下军装外套，快步走了出去。

    方祁没有管南翎去做什么，他知道南翎还会回来。

    而南翎则是走到机器人面前，打开智能光板，调试了一下室内冷气，又随手将外套挂了起来，方才回到书房里去。

    “不错嘛，进步很大，这就过了一关。”南翎回来之后发现方祁已经把上回卡了许久的那一关过了，脸上露出些许惊喜。

    方祁点点头，也没骄傲，只专心破解下面一关。

    而南翎则是带着好奇上前看看，方祁为他让开一部分位置，好让南翎看清电脑屏幕上的内容。

    南翎一手按在桌上，军装扣子被他解开了三颗，俯身的动作刚好让他敞开胸口。

    又是这样的视角，站直了身体的方祁别开眼，以免自己在看到那片冷白皮肤的时候出现什么不该有的反应。

    南翎肯定不喜欢自己的副官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

    上次口头提出临时标记已经是十分越界，并且还引起了南翎的不快。这一回方祁说什么都不能再在这种事情上惹南翎不高兴，否则天知道他会不会被赶出去。

    好不容易到对方身边来，方祁可不能让自己被赶出去。

    所幸南翎只是看了一眼，发现看不懂之后便回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他姿态随意地靠在沙发上，按着自己的眉心，看起来有些疲惫。

    军部这些日子确实过于忙碌，因为三大家族愚蠢的行为，惹得联盟发动袭击，打了贝克特星一个措手不及不说，军部还得顾及弗朗西斯科·罗贝尔这个蠢货的性命。

    南翎很疲惫，他靠在沙发上，逐渐打起盹来。

    捣鼓电脑试图破解加密系统的方祁很快发现，将手头的动作放轻，以免吵到南翎。

    南翎做了个梦，梦中的他还是小时候的模样。

    大约只有七岁的模样，是刚上小学的年纪。

    他看见自己抱着小提琴从房间里走出来，想要母亲听听自己新学的曲子，但这个时候母亲刚好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好孩子，研究室那边有些事，妈妈得过去一趟。小翎乖，妈妈晚上回来陪你吃饭，好不好？”南曼玉蹲下身来柔声安慰哭丧着脸的南翎。今日的她因为要去研究室，并没有穿平时爱穿的旗袍。

    而梦里的南翎与小时候一样，并没有不听话或是故意捣乱引起母亲注意好让母亲多留一会甚至决定不去了。

    他只是乖巧地点点头，目送母亲离开家里。

    从此母亲再也没能回来。

    “长官，长官。”

    南翎梦里的景象变成了母亲的葬礼，他感到胸腔盈满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但他只感觉这股情绪堵在胸膛内，无论如何也释放不出来。他感到压抑，更是从头到脚感觉到难受，随后，他听见有人在喊他。

    他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声音来处，四处张望而不得，最终在心思各异的人群外看见了一个人。

    是方祁。

    他朝方祁跑过去，七岁的他突然变回了长大后的模样，他看见自己伸手抱住方祁。

    然后，他醒了。

    “长官，你还好吗？”方祁跪在沙发上，原本整理得齐整的军装被南翎抓得皱巴巴的，领口的扣子甚至还被南翎扯开了一颗。

    而南翎的手指正死死抓着方祁领口的军装布料，抓得直接发白，像是溺水的人用力抓住什么似的。

    “你哭了。”

    方祁的声音回荡在南翎的耳边，他还是有些恍惚，恍惚觉得自己还在梦境中，恍惚回到当年失去母亲的时候。

    失去母亲之后不久，他又失去了父亲。

    他知道父母的死与三大家族脱不了干系，他知道这些恶心的臭虫夺走他的家人，以后还会夺走自己身边的人。

    陆怀最宝贝的妹妹因为当了南翎的副官而死，下一个指不定就是方祁。

    南翎看着眼前的方祁，突然萌生一种要将对方留在自己的庄园内的想法。

    庄园位于第一军区内，是最安全不过的地方。

    可方祁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不可能因为内心对臭虫的恐惧而让对方失去自由。

    他记得方祁说过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没有人应该被强迫待在什么地方。

    那是方祁用来反驳联邦那些自信又普通的alpha的话，看得出来方祁很是反感这些alpha的行为。既是反感，南翎就不能做这样的事，更别说南翎自己也是极度厌恶这些事情的。

    不要变成自己讨厌的人，即便能防住那些该死的臭虫。

    南翎这样告诉自己，终于长出一口气，伸出手往脸上一模，刚好摸到几滴泪水。

    看来是做梦的时候因为母亲的离去而下意识流泪。

    南翎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更没有觉得在自家副官面前露出似乎软弱的一面有什么不好。

    “长官，加密系统已经解开了，您是现在看看还是先去收拾一下？”方祁看着南翎欲言又止，知道对方一定会强撑着疲惫与梦境带来的情绪失控去看加密系统内的东西，但还是习惯性出言询问。

    南翎撑着沙发站起身的动作一顿，看了已经解开加密系统，露出其中仅有的一个音频文件的电脑，到了嘴边的话却是变了。

    “我去洗把脸。”南翎站起身，将解开的几颗纽扣扣回去，快步走出了书房。

    方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并没有跟出去，而是坐到了沙发上等南翎回来。

    他知道那个音频文件就在那里，自己想知道南翎究竟急着想知道什么，完全可以先打开看看。但他知道那是南翎带来的东西，不是他可以随意查看的。

    没过多久，南翎推开书房的门回来，看了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等自己回来的方祁，脑海里浮现了一幅狗狗等主人回家的画面。

    啧，想什么呢。

    南翎别开眼，让自己不去多想些有的没的，只坐到桌前去操作电脑。

    只有一个音频文件，没有出现什么画面，想来只是一个录音罢了。

    南翎无法猜到南曼玉留下这个录音是想做什么，更无法猜到南曼玉留下的录音里应该会是什么东西。

    希望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他父亲对母亲的第一次告白之类的。

    南翎深吸一口气，点开了这个音频文件。

    电脑不愧是一种古老的东西，即便一直有在维修，来了之后也被送去保养了一阵，可它还是慢得不行。

    只有加密系统作为星际时代产物稍微流畅一些，但其他古地球时代的东西，实在是卡到不行。

    南翎看着眼前卡了许久的加载中，眉头皱了起来，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长官，古地球时代的电脑是这样的。”方祁发现南翎的一样，出声提醒，生怕南翎一个不高兴把电脑砸了。

    南翎听到方祁的声音转过头一看，才发现方祁还坐在沙发上没有过来。不仅没有过来，还坐得挺远。

    “离那么远干什么？”南翎瞥了一眼电脑屏幕，看那上面的加载中不会那么快转完，便将转椅转了个方向面对着方祁。

    方祁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看起来与平时似乎没有什么两样，他说：“那是长官的私事。”

    “都让你来干活了，还我的私事？”南翎笑起来，朝方祁招了招手，示意他拖把椅子过来。

    方祁很听话地拖了把椅子坐到南翎身旁，刚好这个时候音频文件加载完了，屏幕上出现一个暂停的标志，等待着南翎将开始播放按下去。

    见方祁坐过来，南翎将手摸向鼠标，按下了开始播放的按钮。

    音响里传出滋滋的声音，明显这段录音是偷录的。

    滋滋之后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空白，时间长到南翎都皱起眉来的时候，终于听见了说话声。

    “南曼玉，你身为平民，能够得到三大家族的赏识，难道不应该感激涕零之后诚心诚意为三大家族办事吗？”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传来，南翎略一分辨，便猜到声音的主人是年轻时候的巴赫·威尔逊。

    威尔逊家换家主的时间，算来是在南曼玉去世之后。也许巴赫·威尔逊当年就是大力参与了人人体实验的事情，才能够当上这个威尔逊家家主。

    南翎对威尔逊家权力更迭并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

    “感激涕零？你们毫无人道地拿活人做实验，还指望我对你们的胁迫感激涕零甚至助纣为虐？”南曼玉的声音传来，听得出来那声音还如平时般温和，却多了几分尖锐。

    胁迫？

    南翎眼睛一眯，想来当年的事情与自己猜测的相差不多。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南曼玉到底知道多少。

    他曾猜测过南曼玉是知道了核心机密，可三大家族真的会在还未确定对方会加入自己的情况下拿出核心机密吗？

    这个可能性很小，他不了解别人，但对巴赫·威尔逊还是有些许了解的。

    对方谨慎得要命，不然上回也不能将人体实验室的事情甩个干净，甚至还完美推给了汉森家。

    “怎么？你一个平民难道不该这样吗？”巴赫·威尔逊的声音带着傲慢，尾音上扬，听起来比每回在议会大厅与南翎吵架的样子还要欠揍。

    “做梦吧你们。”南曼玉冷笑着说完这话，音频中便传来推搡打斗的声音。

    巴赫·威尔逊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这回比之先前带上几分焦急，看来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大为紧张的事情。只是听不清巴赫·威尔逊究竟在说什么，只能听出对方并不像在跟南曼玉说话。

    “洛临，洛临找到这里了！”不知是什么人喊了这句话，又是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

    “该死！他怎么找过来的，你们没把他支走吗？”巴赫·威尔逊的声音带着懊恼。

    南翎从他的话稍微分辨出当年的情形，大约就是三大家族支走洛临之后又以研究室出事来吸引南曼玉过来，与南曼玉说起人体实验的事情。

    而南曼玉明显是拒绝了，而且洛临也找到了这里，到底是什么让南曼玉再也没能回去。

    “他回来之后发现不对，就赶过来了。”说话的人似乎胆子不大，越说声音越小，只是不能分辨出这个人是谁。

    随即便听见巴赫·威尔逊喊了他的名字，他说：“鲍勃·汉森！你究竟在干什么？要是这件事被洛临发现这件事怎么办？平民死了就死了，可洛临可是洛家的人！”

    “他不是早就叛出洛家了吗……”鲍勃·汉森说话声音很小，听起来像是嘀嘀咕咕罢了，但因为凑近录音设备，倒是清清楚楚将声音录了下来。

    巴赫·威尔逊暴怒的声音传来，南翎从未听过爱装儒雅的巴赫·威尔逊发出这样毫无贵族形象的声音，只听得他怒吼着：“那他也姓洛！真的出点什么事，你以为洛家不会趁机找你麻烦吗？虽然他们并不重视这个次子，但洛家可是出了名的好面子，就算只是个不受宠的次子，也会因此跟咱们讨好处的，你这个蠢猪！”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利益……”鲍勃·汉森小声说了这句话，而巴赫·威尔逊不知是因为赞同还是根本没听见，并没有对此产生什么反应。

    脚步声渐远，南翎听见巴赫·威尔逊不知和谁说着话，内容听不清，他听见他们窸窸窣窣了一小会，便有人走了过来。

    “药效还有多久？”巴赫·威尔逊问。

    “还有半天时间。但是我们时间不多，洛临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你最好还是快点解决。”说话人不知是谁，南翎只感觉声音有些熟悉，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人。

    “知道了。”巴赫·威尔逊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耐烦。

    鲍勃·汉森许是好奇，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实验室还能怎么死，不就是实验事故吗？”巴赫·威尔逊冷笑起来，指挥着周围的人去办事。

    “你怎么能……”鲍勃·汉森喊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却听到哐当一声。

    “你在干什么？！”巴赫·威尔逊跑过来，脚步声渐近，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音频内传来阵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大喊着什么，南翎没听清，他只是眯起眼睛，脸色很是难看。

    “长官……”方祁喊了南翎一声，欲言又止。

    南翎回过神，脸色稍微没那么难看，侧头瞥了方祁一眼，抬手示意自己没事。

    音频还在继续，南翎听见巴赫·威尔逊气急败坏的声音，随后便听见有人说：“破坏掉应急系统，再一把火烧了这里吧。威尔逊，这是最快的办法了。”

    “嗤，便宜她了……”巴赫·威尔逊嗤了一声，略一犹豫还是答应下来。

    声音在这里停住了，就在南翎以为不会有其他内容，打算关掉音频文件的时候，却是听见了鲍勃·汉森的声音。

    “我是鲍勃·汉森，这段录音我会交给洛临，希望以此来稍微赎去我的罪孽。我知道参与精神力改造计划是罪恶的，但家族……算了，我无法为我自己开脱，只能做些什么来为自己赎罪。”

    精神力改造计划？

    南翎眉头一皱，暗自记下这个从未听过的名词。

    “南曼玉是联邦最优秀的精神力研究专家，傲慢的三大家族认为只要出示自己三大家族的身份与现有的实验成果，就能让南曼玉为他们做事。哈哈，真是笑死了，时至今日他们还觉得当年南曼玉先生与洛临在一起是因为洛临是洛家的人，甚至还觉得是南曼玉攀附洛临。只要稍微去了解一下当年的事情，都不难知道是洛临先去追求南曼玉，就连孩子不姓洛，都是洛临提出来的。”

    这件往事，南翎稍微知道一些，却知道得不多。

    在他小时候父母就离开了。父母还在的时候也很忙碌，即便稍微提起也不过只言片语，所以南翎对父母这段过往，知道的其实还不如父母身边的人多些。

    录音已经结束，但南翎一动不动地在原地坐了许久许久，久到方祁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犹豫着是否应该喊南翎一声。

    而不待方祁犹豫出个结果，南翎便站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恍惚。

    “南翎。”方祁喊出南翎的名字，收获了南翎一个空洞的眼神，并没有遭到对方的责骂。

    南翎只是看了方祁一眼，知道对方是在担心自己，淡淡说了句：“我没事。”

    话音落下，不等方祁反应，南翎便转身走出书房。

    可走出书房后，他突然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带着烟去了阳台，看着外边的星空，突然想起自己晚饭还没吃。

    抽烟是他缓解压力的一个好办法，但其实他并不喜欢抽烟，甚至很讨厌烟味。

    “长官，机器人做了晚饭，你要不要试着吃一点？”

    方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南翎都不用转过身就能知道他只是担心自己，又找不到理由在这个时候过来跟他说话。

    南翎咀嚼着方祁说的话，看了一眼手上尚未点上的烟，笑了一声，将烟塞回去，说：“吃。”

    原以为会被拒绝，方祁本是做好了过两分钟再上来劝一次的准备，却没想南翎根本没给他上来第二次的机会。

    南翎一转身就看见方祁脸上错愕的表情，他摇了摇头，拍了下方祁的肩膀，先一步走了下去。

    而方祁却是站在原地，望着天上的星空，吹了一会冷风方才下楼去。

    下楼之后，原以为没胃口的南翎竟然还开了一瓶红酒，一旁还放着两瓶铁罐啤酒。

    桌上的菜没有动，啤酒却是空瓶，想来方祁在楼上磨叽的时候，南翎已经空腹灌了两瓶３３０ｍｌ的啤酒下去。

    方祁皱了下眉，很是不赞同，刚想张口说什么，却对上了南翎的眼神。

    南翎在方祁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一直用余光观察方祁的反应，在看见对方皱眉的时候抬起眼与他对视。

    “我不想听。”南翎说完这话，突然想起自己先前忽悠方祁说自己很好伺候。

    有时候南翎就是任性得不行，只是独居久了，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罢了。

    “长官，酒混着喝是很容易醉的。”方祁还是选择了迂回的方式劝说南翎，而不是因为南翎的话而直接不开口。

    南翎看着方祁，笑了起来，眉头微挑，整个人都彰显着张扬。

    他说：“我的酒量嘛，千杯不倒。”

    “是，您什么都是最强的。”方祁应了一句，伸手拿起南翎的饭碗来为他盛饭。

    好歹是生活助理，南翎也没拒绝方祁的帮助，只是坐在桌边一口一口地喝着红酒。

    “长官，这些酒是这几天刚带来的吗？”方祁想着转移南翎的注意力，便想办法转移话题，看看能不能让南翎把注意力放到聊天上，少喝一点酒。

    “这瓶吗？不是，我放在这好久了。”南翎说着话，又喝了一口。

    方祁将饭碗放回南翎面前，想着这个人怎么还能说话跟喝酒两不误。

    第三军校是禁止喝酒的，之后方祁被分配去军队也很少喝酒，所以酒对方祁来说其实是很少接触的东西。

    当然，虽然很少接触，但方祁知道自己酒量还算可以。

    就是不知道跟南翎比起来怎么样了。

    “你要不要来点？”南翎邀请方祁，猜测对方并不会答应。

    酒量很多时候是练出来的，南翎自信自己的酒量很不错，至少肯定是比方祁好的。

    而方祁……南翎觉得他上军校之前应该是没有怎么碰过酒的。至于上了军校，陆怀那家伙根本不可能允许学生在学校里喝酒，更别说之后到边境去参军，军队里更不可能允许士兵喝酒。

    所以南翎猜测，方祁的酒量应该是不怎么样的。

    甚至可能根本不会答应南翎的邀请。

    “好。”

    方祁答应下来，直接站起身去给自己拿酒杯。

    听到这个回答，南翎喝酒的动作一顿，但也只是一瞬的怔愣。

    随后他笑出声来，却什么也没对方祁说。

    方祁有些奇怪南翎笑什么，但南翎看起来并不打算说的样子，他便也没问。

    坐下来之后，二人一边吃饭一边喝酒。鉴于喝酒很容易让人不知不觉吃下很多饭，没过一会桌上的饭菜便被扫光。

    南翎看着空空的几个盘子，转身就要让机器人再去做点。

    “长官，我去做吧。”方祁站起身，半点醉意都没有，桌上却已经摆了两大瓶红酒的空瓶子。

    南翎也只是脸上略有薄红，实际上并没有醉，摆摆手示意他去。

    “方祁，我要吃甜蛋。”

    就在方祁走进厨房的时候，南翎突然喊了一声。

    方祁探出个头，眉头微皱，看起来满满的不赞同，说：“长官，晚上吃蛋容易不消化。”

    “就要吃。”南翎虽说没醉，但喝酒这一放纵，平时不明显的任性几乎完全暴露出来。

    方祁觉得这已经是南翎最任性的时候了，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违抗命令。

    他不希望看见南翎半夜爬起来吐个昏天暗地。

    方祁做了几个适合配酒吃的小菜，端出来的时候成功收获南翎不高兴的表情。

    那张脸在看清方祁手中端着的菜时瞬间垮了下来，变脸比平时快了数倍，看起来应该是有些醉了。

    而方祁留了个心眼，朝酒瓶看去的时候发现第三瓶也空了。

    “长官，少喝点。”方祁劝道。

    南翎摇摇头，抬手示意方祁坐下，又给自己开了一瓶红酒。

    “长官，宿醉很难受的，您少喝点。”方祁还是满脸担忧地劝说着。

    他知道南翎在听到录音的时候并不好受，军部的许多事情加上自家的私事，种种事情都压在了南翎身上，让他喘不过气。可即便喘不过气，也不是这样排解压力的。

    南翎却还是摇摇头，继续闷了几杯酒，再随意吃了点菜，便倒在了餐桌上。

    方祁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看着南翎叹了口气，绕到对方身旁将他抱了起来。

    明明锻炼得当，却意外的很轻。但也可能是方祁臂力了得，将一米八几的南翎就这样抱了起来。

    一路上楼，推开主卧的门，方祁将南翎放到床上，刚想离开，却被南翎抓住了衣角。

    “长官，放手。”方祁知道跟一个醉鬼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但还是试图劝说对方放手。

    南翎半睁着紫罗兰般的眼睛，朝着方祁笑起来，仿佛听清对方的话了一般松开了手。

    就在方祁松了口气的时候，南翎却转而抓住方祁的手掌，紧紧将对方的手抓在手里。

    方祁那口气松了一半，就这样堵在那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南翎，听话，我要回去了。”

    方祁看对方半睁着眼睛，猜测他是听得见自己说话的，便还是试图跟醉鬼讲道理。

    “我就不。”

    南翎说完，还是死抓着方祁的手，却在眼皮打架间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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