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和歌子不想做人了（13）

    和歌子知道自己在做梦。

    她看到七岁的自己从实验室里逃了出来, 那时的她还很稚嫩，被一个面容和善的男人带了回家。男人给她做了丰盛的晚餐，等她吃饱喝足, 这才露出了真面目, 他狞笑着向她扑来, 却撞上了锋利的刀口，鲜血流了满地。

    再然后是处刑科的通缉, 她每天躲藏在不同的地方，换上伪装, 像躲猫猫一样和追捕者们玩耍着。她玩得如鱼得水, 渐渐拥有了「化妆师」的代号, 就在某天晚上, 她遇见了一个小男孩。

    男孩和她年龄差不多大, 长得精致可爱, 肤色苍白, 像橱窗里摆放的洋娃娃。

    他那时候羞涩又缄默，说话的声音很小，对她的搭话总是很少回应。大概出于同是流浪者的惺惺相惜, 她起了恻隐之心，把小男孩带回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在那之后的日子，她像宠溺娃娃一样宠着他。白天，她把他安置在屋里外出寻找食物, 晚上就躺在基地临时搭建的小床，抱着他一起睡觉。

    那个时候她曾发自内心的以为，这样的生活就是她想要的, 自由而安定，有喜爱的同伴和家人, 对未来充满希望。

    但是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月之后，小男孩杀了她。

    ……

    和歌子在梦中看到男孩的表情，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错愕而恍惚，透着不可思议的惊喜。

    “あか（赤色）……”

    “あか，あか……”

    她倒在血泊中，紧抓着他的手，似乎想要确定什么，最后看到的却是男孩灿烂的笑。

    ‘疯子……’

    她张开嘴，无声地说。

    然后闭上眼睛，陷入了漫长的睡眠。

    ……

    ……

    “和歌子小姐，你醒了？！”

    和歌子睁开眼的那一刻意识仍有些恍惚。模糊的视线缓缓聚焦，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东西——那是一张熟悉的脸，目光惊喜，脸色却有些憔悴。

    “你……”

    她张开口，这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干得吓人，发出的声音像是粗粝的铁片摩擦声。顺平连忙将手边的温水递了过来，一边拿起毛巾敷在她的额上。

    “咳……咳咳……谢谢……”

    她缓慢地坐起身，感觉到身体内部的脏器四分五裂，灵气缓慢地在经脉中流淌着，随便一动五脏六腑都如撕裂一般疼痛。

    意识逐渐恢复了，她费力地眨了眨眼，将梦里令人不悦的一幕从脑海中抹去，伸出手抓住了顺平的衣袖。

    “先别出去……咳，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

    “已经过去三天了。”顺平坐了下来：“这段时间我按照和歌子小姐的吩咐收集了一些消息，根据线人传来的情报，五条悟没有死，已经回到了高专。天内理子的话，现在是重伤，在医院icu病房养着，具体情况不知。”

    “没有和天元合体？”和歌子愣了一下。

    “应该没有。”顺平顿了顿：“但是据说她的大脑受到了严重损伤，成为植物人的几率很大。”

    “这个先不用管。”

    和歌子叹了口气，保住一条命就好，只要还没死总能把她救回来……这么来看，命运线还是改变了吗？

    她的嘴角弯了弯，意识海内一片安宁，再也没有那个喋喋不休的声音，这让她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不错。”她轻咳了一声，示意顺平接着往下说，却见面前的少年眉头微蹙，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和歌子小姐，你的身体……”

    “没事的……咳，只是虚弱一段时间，再过一阵子就能恢复了。”

    和歌子心里也有些后怕：“这次还要多亏顺平，要不是你及时把我的灵魂拉回来，这一次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不要这么说。”顺平突然打断了她：“和歌子小姐真的是……太任性了。”

    他的神色有些消沉：“我到达现场的时候，和歌子小姐的身体已经四分五裂，就连灵体也快要消散，要不是因为我的体质特殊，能够暂时保存灵体……你就真的……”

    “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吉野顺平垂下了头。

    “和歌子小姐信任我，我真的很高兴……可是，有些时候我总是觉得……和歌子小姐根本没有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你究竟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不可以和我商量一下，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跟你提这样的要求，可是……我也会担心你的啊……”

    少年的尾音透着一丝沙哑，他垂着头，怎么也不肯把头抬起来，和歌子看着面前这一幕，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她惊讶地发现，吉野顺平居然是真的在关心她。

    她之前做过什么吗？和歌子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对他其实并不算多好，除了一时兴起救了他的命之外，别的时候就是随心所欲地指使他，让他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搭理都不会搭理。

    这种情况下，吉野顺平居然还会对她产生感情——她指的当然不是爱情，这可真是……

    和歌子突然久违地产生了一丝内疚，虽然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计划交代给任何人，但是，果然……被人关心的滋味还是很好啊。

    她抬起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忍受着胸腔传来的隐隐刺痛，有些无奈地说道：“抱歉，让顺平担心了。”

    “……”

    少年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不，不是……是我冒犯了，抱歉，和歌子小姐，我不是……”

    他语无伦次地道着歉，双手挥舞着，似乎不知道该往哪放，最后终于认命似的弯下了腰，向着和歌子重重鞠了一躬。

    “总之，希，希望和歌子小姐以后多注意自己的身体……那个，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不打扰了，和歌子小姐好好休息。”

    他突兀地转身，冲出了卧室大门。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和歌子忍俊不禁地说道。

    ……

    身体依旧在反馈不适，和歌子叹了口气，从枕头下方摸出了一个新手机，翻开盖，这才发现顺平十分贴心地把她的手机号找了回来。

    翻看着手机内的留言，和歌子的手指无聊地向下拨动着，直到发现某个名字，这才生硬地停了下来。

    伏黑甚尔……

    对方，给她打过四个未接来电……吗？

    ＊

    “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

    伏黑甚尔双手抱胸，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他的脸色非常差，和歌子打量着他的青涩胡茬，突然神使鬼差地问了一句：

    “你是在关心我吗？”

    ……

    不是吧，真的在关心他？

    原本她只是像往常一样随意调侃一句，可看到男人的反馈后，和歌子倒有些不确定了，不是吧，难道这个家伙……还是有点良心的？

    “别废话了。”伏黑甚尔弯下腰，将她的手一把抓起，牵扯到某根断掉的肋骨，和歌子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嘶——你小心点。”

    “……”

    伏黑甚尔僵硬了一下，动作放轻，将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你在帮我把脉？”和歌子有些惊奇：“不错嘛，上次给你的唐国的书居然已经看到这一章了。”

    “别说话。”伏黑甚尔白了她一眼，手下动作不停，感受着脉搏处微弱到几近断绝的灵力，他的表情愈发不善起来。

    “你去杀五条悟了？”

    他的眉梢微微上扬，神色讽刺而刻薄：“然后没有成功，反而丢了半条命？”

    其实成功了呀。

    和歌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那么大的动静居然无人察觉，除了法则自动修复了这块异常也没别的解释了。然后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伏黑甚尔的眼睛。

    “是啊，去了半条命，差一点就死了。”

    她的目光专注而朦胧，眼神仿佛带着勾子，像是初秋的一弯明月。

    在她的眼神下，伏黑甚尔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不自然，他抿了抿唇，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居然神使鬼差地把手放到了和歌子的头上。

    “你干什么？”和歌子瞪大了眼。

    “……感受一下你几天没洗澡，头是不是很油。”

    伏黑甚尔揉了把她的头发，并不意外地发现手下的触感依旧十分不错，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在他过来之前对方已经洗过澡了……

    洗过澡了……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游移到和歌子的锁骨，那里洁白无暇，瘦削的骨骼十分精致。再往下，是扣至第二颗纽扣的丝绸睡衣和……

    等等，他在想什么？

    伏黑甚尔迅速回神，撇过脸，却听见女人轻哼了一声，十分鄙视地说道：“身为神明，保持自身清洁的方法有很多种，就算我躺在这里昏迷大半个月，也不会有半点问题。”

    “神明？”

    伏黑甚尔突然抓住了重点：“你不是说你是只狐狸吗？”

    啊，之前只跟他交代了自己是狐仙，并没有提到过跟神明有关的事情……

    和歌子愣了一下，思绪一转，却又想到自己现在已经自由了，想说什么还不是看她心情。

    而且，伏黑甚尔的话，勉强还是能信任一些的……

    于是她抿了抿唇，淡定地说道：“就是字面意思，我是神明。”

    “……”

    “你笑什么？我真的是神。”

    “……没什么。”

    伏黑甚尔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那只抱住爪子嚷嚷着我是卡密撒嘛的狐狸消除掉，然后弯下腰，凑近了看她。

    “唔……神明的话。”他的呼吸打在了她的脸上。

    “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伏黑甚尔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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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私设杀人鬼第一次杀人前是未觉醒的状态：内敛色盲不爱说话什么的都是私设，因为见了血彻底兴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