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夏油杰视角)
自从星浆体事件中获得亲手杀死小郁的有关“片段”后, 夏油杰便就一直有意在回避着前者。
那样的未来真的会发生吗?他真的会亲手杀掉自己的妹妹……
连同父母一起?
理由呢?
出了意外被能够占据夺取意识的咒灵附体?
还是说……那是出于他自己的意志?
“这次也不回吗?小悟也来做客了哦?”
“嗯,稍微……在学校里还有些事情。”
“啊啦,对了,你爸和我都说小郁比上一次见到更漂亮了呢。”
“是啊, 你多给她做些好吃的, 最近开始长个子了……”
“杰你都好久没有和我一起出任务了嗳?”
“下次再一起吧。”
“啊跟你说, 妹妹酱最近进步很大哦, 之前一直在做‘光拆房子无法祓除的无效伤害’……超搞笑的!”
“你可别欺负她啊。”
“咦?怎么站在门外?……放心吧, 郁没事,第一次单独祓除完成得很棒。”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只是她带回来的少年需要救治。”
“……是怎样的家伙?”
“居说是把蛋蛋都给卖掉的不得了家伙。”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
便这样。
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日渐地就连面容也模糊不清。
面容……
啊。他其实是记得的。
就算没有多少现实里撞见的机会, 在那段模糊不清的失真记忆影像里, 也还是会存在着反反复复惊扰到梦境、让他彻夜无眠、时常浮现在脑海的属于对方的面容——
梦里的那个小郁是多大来着?
15?16?
还是16以上?
看不出。
夏油杰只觉得倒在血泊当中拼命想要仰高脸的妹妹是看起来依旧年幼, 沾染上晕开血迹的脸蛋稚嫩而又满溢着无助、满溢着快要兜不住溢出来的无助, 满脸是泪的模样像个跌倒过后需要被他蹲下来, 牵起来,将小手攥在掌心柔声抚慰的孩子。
那时的她,在他眼里, 看起来依旧很小。
……
无法准确判断年龄, 也就无从推断事件所具体发生的时间。
于是保险起见, 夏油杰最终选择直到小郁25……不,30岁以前,都要谨慎地避开对方。
甚至连本就为数不多的假期也缩在寝室,避免和父母的接触。
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梦魇梦魇梦魇。
抹布抹布抹布。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夏油杰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汗如雨下。
他捂住嘴, 弓着背,将恶心反胃的感觉顺着喉管,重新压回腹中。
“……”
就要到极限了吗?
他有点想家。
想和父亲下棋
想吃母亲做的鸡蛋烧
想听见小郁再一次叫他“哥哥”
也想被家里的猫咪再一次踩在脸上……
“哥哥?”
“!”
已经出现错觉了么?
“你很难受吗?”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姑娘一张好奇关切的脸已是出现在眼前。
她怎么来了?
“脸色看起来很糟呢……”
不由分说,少女冰冰凉凉的小手触碰上他的脸颊,轻轻捧起来认真观察。
他浑身一怔。
此刻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总在午夜梦回时想要抓住些什么、求助朝自己伸来的、满是血迹的残缺小手。
“我没事……”装作无事发生,退后着作出了躲闪的举止,“倒是小郁,你怎么来了?”
“是吗?没事就好,”女孩垂眸视线落向方才带着目的与兄长【接触】过的双手,盯着仔细看了看,似乎不太满意撇了下嘴,“只是任务结束顺带过来看看而已,你不乐意的话——”
她一挑眉,透出点古灵精怪的活泼味道。
双手背于身后,燕子似的利落一个转身,小皮鞋敲打在地面发出“啪哒”响声最终像跳房子般踩踏地面跃至门口:
“那我走啦。”
“……”
“嗯。”
“哼哼!白白~”
“白白。”
“嘭”
他知道她要去找五条。
悟是值得信赖的伙伴。
有他在的话,他也可以放心眼前这朵脆弱小花不至于过早凋零。
没关系的。
他对自己说。
就在2006的苦夏快要过去之际,夏油杰忽然接到一通陌生来电。
“怎么样?有好好替我照顾小有吗?”
“你是……”
“是你的大伯啦亲爱的大伯,”对方打了个酒嗝,酒气似乎能够顺着电话线从那头传来,“这么快就忘了?男子高中生真是不靠谱啊。”
“……是你。”
“你有什么事?”
熟悉的嗓音勾起完全称不上好的回忆,黑发dk厌恶地眯起了他的一双狐狸眼,嗓音听起来既疏远又漠然。
“还有,她叫小郁,既然是靠谱的成年人就请先记住自己女儿的名字。”
“哈?女儿?”
一声蝉鸣钻入耳膜,那边顿了一秒才传来一声不爽的气音,似乎还愤恨地磨了磨牙。
“怎样都好,那种恶魔一样的‘不详’……当初就该在出生时亲手把她抹消。”
“……”
“嗯?怎么没声儿啦?你还在吗大侄子?”
“我和你这种货色没什么好说的。”
“喂,等……”
额角青筋起跳,夏油杰不再多言,压着火气便就在那端再次开口前迅速掐断通话。
受不了。
不可理喻。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他担心他再和此人多交谈一秒,都会抑制不住自己召唤出个诅咒顺着网线爬过去将这人砍死。
“嘟嘟嘟…”
可是不消数秒,电话重又拨了过来。
“嘟嘟,嘟嘟嘟嘟……”
并且大有这头不接他就一直骚.扰下去的趋势。
夏油杰:……艹。
哪里来的无赖!?
好烦。
夏油杰一把扯断了电话线。
世界清净。
然而,数十分钟后。
夜蛾正道敲响寝室的房门,告知dk他的亲人把电话直接拔到教师办公室了,喊他过去接。
“……”
绝了。
还真就阴魂不散了是吧?
黑发少年细长狐狸眼眯成似笑非笑夹裹怒火的形状,也开始碾磨着上下后槽牙如是想。
电话接通。
“亲人?你和夜蛾这么介绍自己的?”dk的语气听起来无不嘲讽,“我可不想被一个会萌生出弑亲念头的人渣当成是亲人。”
“嘛嘛~别这么说嘛~”
听筒中所传来的依旧是轻浮的、引人发言的嗓音。
却是丝毫听不出半点怒意,就好像浑不在意方才被评价为“人渣”的事情。
而正是这点,也让夏油杰更加生理性恶心地紧皱了眉头。
偏偏这声音竟是和他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显磁性音色也更为成熟一些,搞什么,现在这样子就搞得好像他是在和十数年以后的自己通话那般……
太恶心了。
“没准——杰君以后也会萌生出想要弑亲的念头呢?这种事情谁知道哇?”
“啊哈哈~”
正反胃着,只听对方很快以一种轻松的语调,说出了如上更令他暴怒的话语。
简直就是在他的雷区疯狂蹦迪。
夏油杰彻底怒了。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
立刻做出了反驳。
“不好说。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么?杰君——【血缘是骗不了人的】*,你和我相似,同样是被普通人生出来的咒术师,术式也一样,搞不好……”
吵死了。
吱吱吱吱。
知了一样惹人生厌。
“够了!!!吵死了闭嘴!!我和你这种慢无意义苟活在世上的家伙才不可能相似!”
等等。
为什么他要如此真情实感地作出急切反驳?
对方不过是个不正常的醉鬼罢了。
为什么他要对他的话那样在意?
“意义?那很重要吗?人活着首先当然是要为了自己——”醉鬼在哈哈哈大笑几声过后缓缓开口了,“为拯救可爱的小姐姐祓除诅咒也好,看不惯糟蹋了美人的渣滓就那样放其任咒灵吞噬也罢,怎样选择,自己开心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
闻言后的夏油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在遇上这个人之前他实在想象不到世上还会有秉持着如此扭曲价值观的咒术师。
分明……分明他们,是为了保护普通人而存在的。
庇护那些面对诅咒毫无招架之力的【弱者】才是【正论】。
这家伙……
简直是【咒术师失格】!
于是黑发的男子高中生,在一次当场反驳了对面的言论。
即使这会让他显得像个跳脚的幼稚小孩。
而在了解到自家侄子所信仰并遵循的“正论”以后,对面——
“你这样,迟早有一天会坏掉的哦?”
“什么?”
开什么玩笑?
“太过死板,不知变通,偏执透顶,继续维持这样一种状态下去——”
“搞不好你会像是被压缩至极致的弹簧,未来有一天性格和观念都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上飞射出去也说不定呢?”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完全无法理解。
夏油开始怀疑起自己站在这里和他通话是否存在哪怕一丁点的意义。
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没什么。本来最当初说的‘让你好好照顾小有’,目的是为了让你和他诞下一个能用的孩子,现在看来把她交给你这样一个偏执狂照顾,搞不好有一天她会被你给直接……”
“是是,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
耐心完全耗尽正要挂断。
然而在某个关键词句在过脑的一瞬。
“我和小郁的……孩子!!??你疯了吗!?”
“啊?有什么问题吗?你和她生孩子。”
“——你是真的没有三观,还是从小没有接受过教育啊???”
按着宛如被无形之力拍扁捣碎的天灵盖,夏油杰觉得自己都无力吐槽了。
可偏偏说出宛若重磅炸弹一般话语的当事人,现在还一副天真无辜外加疑惑不解“有什么问题吗”的语气。
“……啊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那个意思啊。”神经病大伯好像理解了什么,“呵呵,我确实没怎么好好读过书,但是兄妹间不能结.合我还是知道的……不过,该不会你真的以为那小家伙和你我有血缘关系吧?”
“……!?”
什么?
夏油杰懵了。
这又是闹哪出?
你还不如对他说他是被儿童动物园的猴子生出来的比较有说服力。
“哈哈哈哈哈,笑死个人了,她长得哪里像我们啊,是个人都看得出大家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我们两个的眼睛小得连苍蝇都飞不进去而她的眼睛可以塞下大半个咒灵球好吧!哪里看得出像父女兄妹了?”
对面的神经病……
像是想起高兴的事情,根本无法停下。
“###……笑够了吗?”
而正当夏油觉得有被冒犯,打算梅开二度甩手挂断前,那边也终于是说出了此次来电的真正目的。
“是这样的,我回到日本以后,娶了一个漂亮媳妇……好吧,说实话是入赘到她们家了。”
“而我家小娘们无法生育,又喜欢孩子,在得知我还有一个扔在俄罗斯的‘女儿’后兴奋不已……”
“当然我是不可能愿意和小鬼和平共处的,她当初对我作的过分事情可不止想要杀掉我那么简单。”
“于是乎啊,当老婆说要把她也接过来一起生活的时候,坚决反对的我想出了一个绝妙法子——”
“和你小子打好招呼,把她想办法塞到你这边不久好了吗?最后你俩生下的孩子我再弄回去送给老婆大人就好,这样一来我又不用见到她,老婆也能抱上孩子,一举两得。”
“可是啊,等我们好不容易找到那小丫头的下落,她那碍事的表哥……叫什么什么费来着?不知从哪提前得知的消息,居然偷偷带着她跑了,好长一段时间都下落不明,可把我高兴坏了。”
“结果那孩子最后还是阴差阳错找到了杰君这里,有天我喝醉酒这件事被老婆知道去了,然后被催得不行,这不就想办法搞来了电话找你来了么?”
夏油杰:“……”
夏油杰:“…”
“对了,说起来你最近怎么都不回家了?我可是自好几个月以前就一直蹲守在那了,高专进去太麻烦,和她一起的那个白毛小混蛋又给我不好惹的感觉,也不能冲上去直接跟你爸妈抢……”
“啊,抱歉,我是完全不把你当外人话才突然这么多的,平日里真的是个安静的美男子。”
“总之,大概就是上面所说的情况,你想个办法,偷也好,抢也好,赶紧把我女儿从狗屎学校搞出来——”
“然后还给我。”
一直沉默不语的夏油杰:“……”
一直在单方面接受叭叭叭骚.扰的夏油杰:“………”
忍无可忍的夏油杰:“#####”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于是乎,后来的他选择——
1.挂断电话,无情拔线。
2.将方才全程录制下来的语音上交给高层。
3.坐等渣爹被打上“诅咒师”名号被高专通缉追杀。
夏油杰:爽了。
大概。
这波就叫做“大义灭亲”吧。
果然那之后男人便再也没来骚.扰自己,日常也依旧和以往一样没什么不同,祓除、吞吃、祓除、吞吃,如此反复。
可是,有哪里又确确实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曾经只把小郁当成是妹妹关切疼爱的他,自得知二人并非血亲之后,注视向女孩的视线中总会不自觉带上点超乎家人感情以外的……
虽然只有一点点。
但也确实存在。
并且无法忽略。
特别是在目睹对方和自家挚友同进同出、她朝着他仰脸露出毫无顾及可爱笑容之时……
夏油杰本就如同浸泡在苦涩汁液般一点点起皱的心,总会更加无所适从揪紧起来
砰砰,砰砰,
渐渐地连起跳的音色也变得不对劲,简直像是有哪个部件坏掉熔断一般。
“……”
嫉妒?
羡慕?
产生诸如此类的情绪是正确的吗?
他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明明最不该接近那孩子的人就是他了。
他没有资格。
…
都说咒术师与普通人不同,他们之中有的个体有事甚至会做预言的梦,或是恍惚出神时窥见过去乃至未来的某段场景……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所以,当初所看到的
搞不好是某个可能发生的未来。
如果什么也不做,任由事态发展,他真的很有可能像“预言”那般亲手了结掉自己的妹妹……不,是亲手了结小郁。
想到这里,夏油杰不得不重新警惕起来。
是的。
保持这样。
离开她吧,离开她的身边。
刻意维持距离,不走近那段一伸手便能触及、某天同样也能轻易摧毁领域。
这样就好。
“我为我家那位先前有失礼节的行为表示歉意。”
“先生他醉酒和清醒状态下有的时候完全是性格截然相反的两人,如果冒犯到的话,我替他向你再次致歉,还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不过有关那孩子的事情,还请你想想办法。”
“我是个普通人,从前同时失去了自己的咒术师前夫和孩子并被诅咒重伤再无法生育,因此不希望小郁与那些危险的东西沾上一丝半点关系。”
“——请你理解我,拜托了!!!”
那之后不久的某日,当一位年轻端丽的女性通过夏油的母亲约见到夏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深鞠躬同时说出如上话语。
躬,是鞠得真的很深。
直接超过九十度,乌黑卷曲的中长发顺着肩头滑落,发尾眼看着几乎拖于地面,恨不得将所有的诚意都从心脏用锥子划拉剖出那般递到自己跟前。
“请别这样,小郁的事情……不是我可以单独决定的。”
眼见着道旁经过的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黑发dk将眼前自称是小郁“后母”的女性扶起,语气略显为难。
“是吗……”
“真是抱歉,给你造成了困扰。”
冷静下来的女人表情虽显遗憾,却是也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失稳妥,美目微垂脸颊稍红,站直身子飞速将一缕侧发撩直耳后。
夏油杰眯起眼睛,这才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个以正脸示人的女子——
娇媚动人甚至惊艳程度的容貌,大和抚子式温柔的气质,两种反差强烈而又和谐交融成一体、同时存在于她的身上。
这种类型的女人,人间尤物……也无怪乎“那个家伙”会如此沦陷其中了。
一口一个“我老婆我老婆”、“我家小娘们”的…至今回想起来夏油杰都会空起一手鸡皮疙瘩。
[一番交流]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么就等小郁毕业以后再做打算……”
“在那之前我都会努力忍耐的。”
“如果校方有一天解除了对那孩子的限制,或者杰君改变主意的话,可以随时来联系我!我任何时候都十分期待接小郁回家!”
分别之前,女人说出了如上发言并递出名片,目光热忱且充满忧心期待地与他对视,从那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对小郁的关切并非伪装……
大约,是个好女人吧?
…
不,还不能如此断下结论。
如果摆在眼前的皆为假象,对方对于小郁另有企图,他也要为了花朵能够顺利成长、替她尽早排除一切潜在的虫害才是。
“我知道了,不过……”表面上浮现出惯有的和善微笑,眯眼温柔笑起来的dk接过女人手中名片,“不要抱多少期待哦。”
“没关系!没关系!杰君愿意像这样耐心听我抱怨已经很高兴了!那么,小郁日后就再麻烦你照顾了!”
“嗯,那是自然。”
少年的脸上,依旧是没有破绽的老好人笑容。
可实际,却是召唤出了类似于“测谎仪器”的咒灵。
[一番等待]
然而,反馈回来的结果是——女人身上并未存在丝毫谎言的气息。
对方所述的全为事实。
并且,当着她的面召唤出咒灵也没有丝毫反应,看来正如她说,这位后母是个完全看不到诅咒的普通人没错。
夏油杰暂且松下一口气。
看来,这位后妈太太是真的在替小郁找想,真情实意地想要给后者一个踏入玄关便会有人说着“欢迎回来”的家。
只是……
迫切地“想要孩子”这点,几乎到了有些扭曲的程度。
这个人,到头来的根本目的是想把小郁当做那个死去的孩子疼爱、并试图弥补遗憾吧。
稍微有些……令人不爽。
算了。
总比心怀鬼胎要强。
随便应付过去就好。
而在女人千恩万谢地打算做出道别便就此离开之际,夏油杰还是禁不住从见面起就被压在心底的好奇,试探性地询问了出一句——
“那个,或许多有冒犯,”说着,黑发少年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不过,这里的伤,不要紧吗?”
“啊,这个…”
原本要走的女人收住脚步,扭头稍微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刘海。
定睛看去,其下正是一道横贯了几乎整个额面的、宛若蜈蚣一般骇人的新鲜伤口。
“!”
失去发丝遮挡愈发显眼,这下子就连夏油杰不禁皱了皱眉头。
某种不好的猜测在脑海冒出——
……是家暴?
那个男人做的?
“说实话发现的时候自己都很惊讶,可能是自己一不小心划破的吧?” 没有注意到dk原本有些染上怒意的眼睛,女人讪笑地解释,“唔……说起来很奇怪,最近总有些睡不太好,白天晕晕乎乎的,估计什么时候就撞到哪了也说不定?”
测谎咒灵……
没有反应。
依旧不是谎言。
那么便是大实话了。
夏油杰:“……”
没问题吗?这女人当妈?
被着小辈用一言难尽的眼神打量注视,这位女性终于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腼腆一笑。
很快,她仔细将额发重又遮好伤处:“那个,别看我有时候虽然糊涂,但是做起主妇来可是专业的哦!”
测谎咒灵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应。
女人唠叨了些什么,最后转而又忧心忡忡地问面前少年:
“那个……小郁她会喜欢我的,对吧?”
听到最后这句话,夏油杰不由一愣。
抬头对上一对担忧而又不安的眸子,想了想,有些苦涩地笑笑:
“嗯,或许吧。”
“或许能比喜欢我更加喜欢您也说不定……”
夏油杰想起那时,自己曾无意将测谎咒灵在还无法看到诅咒的小郁跟前释放出它的那次——
简直了。
测谎咒灵何止是有反应,简直快要翩翩起舞。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那个会乖巧地提出想要帮忙,会仰头冲她可爱地笑,捉弄他时做错事情孩子般低头揪着衣摆用软糯声音说着“我错了,下次不敢了”的妹妹,全部都是虚假的。
她讨厌他。
并且,本能对他感到害怕。
这两点皆为事实。
——本以为一段时间的相处可以让两个人变得亲近,可到头来还是什么也没有改变。
最开始夏油杰一直以为小郁对他不亲,是郁父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过大。
但自那段多出的记忆于脑海浮现之后……现如今的夏油杰有理由怀疑身为异能者的小姑娘,大概也曾梦见或是预知过和他一样的场景。
既然如此。
那时的她,该有多害怕呢?
难以想象。
死去的家人
独独被留下的自己
浑身浸满鲜血的样子……
会哭喊着从梦中惊醒吗?
会再也无法安稳睡上一觉,甚至畏惧入眠,从此每晚每晚只能蜷缩成小小一团抱着膝盖、于黑暗中睁大眼睛沉默地度过漫漫长夜吗?
当然会。
当然是会的。
“夏油前辈!之前你拜托我关注的咒灵……”
“悟,灰原说他那边发现了能力不错的咒灵……打算去看看。”
“…喂,杰,你那什么咒灵没用啊,她还是老样子。”
“…是吗?真奇怪,明明实验在我身上很管用……”
“惹,大概真的遇上过什么难以抹去的不好回忆吧,让我那逮住罪魁祸首他就完了!老子真是一连好几天都没睡个好觉了!”
“那……这个咒灵,你也试试?”
“哈?开什么玩笑!放任那小鬼哭一晚上自己高枕无忧什么的,我可做不到!”
“也是啊……”
记忆浮现。
啊啊。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的小郁就已经……
所以,她到底是以怎样一种心态留在自己身边的呢?
之所以还会留在这里,是为了阻止父母被他所杀的结果吗?
为什么亲口不说出来?
为什么不告诉他、告诉他的父母呢?
……
【有谁会信?】
是啊。
这种荒诞的事情,如若不是自己也恰好亲眼“看见”,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
想到这里,夏油又是一阵蔓延出去的苦涩,就好像有人用指甲将泡湿的茶叶全部碾碎捣烂在他的味蕾上、心脏上一般,泛起无尽蔓延的苦。
妹妹、小郁……
干净漂亮的妹妹。
鲜红脏污的小郁。
“啪嗒”
眼眶里突然有一滴晶莹,不受抑制地悄然滴落。
此时此刻
溅落在病床上那张小小的苍白的脸边,破裂粉碎的样子如同凋零败谢的透明之花。
“夏油前辈!夏油前辈!郁同学她……小郁她……”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全部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也不会消耗掉所有的咒力变成那样一副……”
“本来应该只是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的二级咒灵,才会答应让那孩子一块前去……可恶!在等待救援赶来的那段时间,她可是一直在哭着喊疼啊!”“后来居然还能反过来安慰我们右手断了刚好不用补考,为什么能若无其事说出那样的话……说到底祓除这种事情,全部交给【那个人】不好吗?*”
“行了,你们都回去休息,都围在这里会吵醒她的。”
“对,她没事了,已经接上了,只是可能一段时间使用起来会比较麻烦,最近最好别让右手承受过大的负担。你……要进去看看她么?”
在踏入这间房间以前的画面、声音、记忆,全部如同搅拌起来的黑泥,咕嘟咕嘟冒着无意义的泡沫,堆积在颅内,摧残着神经。
……
等回过神来已是无法自控,眼睁睁看着那滴液体,便就那么由自己脸颊砸往落上少女的脸颊。
那明明是个比亲吻还要轻上许多的泪滴,夏油杰却好像怕她被砸疼一般——仓皇地倾身凑近。
急切想去确认对方是否有因这滴微不足道的泪而无端增添疼痛。
好在。
没有任何反应。
小郁,依旧像是圣诞夜展示在橱窗的洋娃娃般,闭着眼,毫无所觉地熟睡。
但是……
痕迹。
啊。
弄脏了。
他把她的脸弄脏了。
不行。
这样不行
必须赶紧擦掉。
……
念及此,少年再次凑近。
拧着眉毛神色严肃地以指尖触及少女柔嫩的脸颊,动作轻柔到不可思议。
他替她小心翼翼将自己残留在其上的泪痕擦拭干净,然后……
然后呢?
然后,就离开吧,他想。
像之前一样,从她的眼前离开,离得远远的。
“好疼啊……哥哥。”
可就在这时,一直将双目紧闭的女孩突然之间有了反应。
“!”
由于语气虚弱,没什么力气,听起来就好像在朝自己撒娇一般。
“抱歉,弄疼你了?”dk回收至身侧的手微微一颤,刚抹去眼泪微微湿润的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挲一下,“我应该用纸巾的。”
“不是那个问题啦……”
注视过来的紫色眸子重又轻轻阖上,上下两丛睫毛交织在一块,小郁看起来有些疲惫地朝被褥里缩进去一些。
“进去了哦?”她说,“你的眼泪——划到了绷带里,沾到我伤口了。”
“很疼啊……”
而因为下半张脸全被盖住,传出来的声音声音闷闷的,就好像在哽咽一样。
“对不起。”夏油杰颓然般瘫坐在床边摆放的座椅上,双手捂住全脸,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我实在是……对不起你,小郁。”
对不起……
对不起。
喉头上下滚动,发哑嗓音预示着此刻内心的急剧动摇。
……
“什么啊?没关系呀,”少女眯形状有些近似猫咪的瞳孔,光看眼睛就知道她在微笑,“倒是我,醒过来第一眼见到的是哥哥,实在是太好了。”
“……”
夏油杰抬起头。
这句话,也是谎言吗?
但是,没关系。
他从很早前就决定不会在小郁面前释放出那只可以检验话语虚实的咒灵了。
就像他自从噩梦缠身以来,从未对自己使用过一次睡眠诅咒一样。
悟说的没错,他又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夜里哭泣的小郁不管不顾,一个人安稳而又自私地睡下呢?
“真有你的啊,大侄子,我最近可是被你整惨咯…居然又只能用最笨的写信办法,我可不擅长这个啊。”
“好了,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过分沉溺在那孩子身上哦,像我一样,苗条的也好,性感的也好,脾气好的脾气坏的,玩玩就可以了。”
“我可是看着咱俩还有血缘关系的份上好心告诫你:别跟她扯上关系久了,要不然到最后就连你也会传染到上【不幸】的,被她连累死去的生母就是最好的例子。”
“行了,希望你要紧时候能够想起我写的这些吧。”
……
吵死了。
烦人的记忆滚出去。
侵蚀日常腐烂灵魂会把人弄得一团糟的剧毒之物也好,仅为他人绽放的虚假之花也好,接近还是远离,都是他的选择。
是的。
他的选择,无人可以轻易撼动。
蒙住双眼,不去看清。
这一刻,本性中偏执而又固执的dk在那一刻作出决定:
“我会为小郁,实现任何心愿。”
“嗳?突然之间说什么……”
“我是认真的。”
他很认真。
为此,不惜将这句话化为一道【束缚】。
“无论什么都可以?”
她冲他眨了眨眼。
“无论什么都可以。”
他也冲她眨了眨。
【束缚】……
成立。
然而并不清楚【束缚】有何种意义的小郁,在那时听闻夏油杰的决心之后,只是略带嘲弄地掀起被床被遮挡的唇角。
“那么,哥哥,你愿意为我承担一半的疼痛吗?”
“我是说,从此以后。”
她眯起眼,用弱弱的气音轻轻地诱导——
“你会答应的,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码的比较长,差不多都是之前答应的投喂加更
以后就不一口气写那么多了,肝疼orz
1.第一个标“*”台词来自《狂父》,后面娜娜明说的话“*”改自原作
2.昨天刷知乎看到某段话,复制过来分享给大家瞅瞅:
(夏油杰)生日是2月3日,冬天的最后一天,没能赶上春天,没能走出苦夏,没能平安度过平安夜。(来自知乎)
????
看完给我直接整破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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