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摇曳的烛火闪烁着, 夜间的空气有些沉默的让人喘不气。

    夏油杰盯着那正在摇晃着的火光，周遭的杀气弥漫。

    那双眼睛里，带着摄人的光。

    此时的夏油杰看起来和平日里完全不同, 甚至还给人带来了几分恐惧。隐匿在黑暗中的他和黑色融为了一体，他嘴角一直都带着的笑容也被拉平。

    他回忆起, 白天的事情。

    乙骨，那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少年。

    原本他只是以为对方是一个意外被诅咒了的少年罢了, 巧合又好运的遇到了一个特级。

    结果呢？对方的好运远不只此。

    这样的差距让夏油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很可笑, 他追逐了那么久的实力, 最后又如何？天赋和才能, 如同天堑般，将他与其他人隔离开来。

    就像当初的他被悟甩开一样。

    夜晚的时候，总是会这么感慨啊。在里香完成蜕化的时候, 这个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被无数人所知。

    夏油听到的最多的就是, ‘那个家伙可真是走了狗屎运’。

    运气也是实力之一这一点没有人会承认, 反而他们会觉得自己的运到太差了些。但凡他们有这样的机缘，必定也会成为特级。

    ——愚蠢的和猴子一样。

    无论是咒术师里的那些蛀虫，还是那些愚昧无知的普通人。

    “夏油老师。”少女的身影从林木间走出, 穿着高专定制的校服，像是隐匿在了夜色中一样，看的不真切。

    夏油杰没有回答对方, 只是很平淡的看了过去。

    对方也是天才，是不知名的天才。

    五条从一开始就看出了对方的才能吧？

    和接住里香力量的乙骨不一样, 对方的才能要更加的可怕。

    和现在的特级相比，有些时候夏油杰都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可笑了些，吃下那些肮脏又恶心的咒灵，他也不会有太多的变化。

    不, 他简直是和那些咒灵同化了。浑身都沾染上了下水道的味道，哪怕待在这么一个纯净的校园里，亲手教出了一个个熠熠生光天资卓越的英才，他也未曾有所改变。

    ——太慢了，这样要多久才能有所改变？

    侑希对上夏油的视线，男人的眼睛变得幽深，带着死亡的意味在盯着她。

    夏油杰想杀了她。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侑希的眼里就多了些柔和。

    那个夏油杰，那个温柔的家伙，现在居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世界好像不管如何去变，总是带着悲哀的色彩。

    但是啊，有的时候，正是因为那样的不完美和悲哀，才会衬的这样的人变得更加更加的美好。

    夏油应该拥有更美好的生活，毕竟…他是那样闪闪发光。

    他从来都是温柔的人，只不过有些时候太容易钻牛角尖了。

    夏油就这么坐在林间的桌子上，旁边甚至还点着一只烛火，就像是无数影视作品里的恐怖场景。

    “夏油老师在这里坐着吹风吗？”侑希像是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杀意一般，直接做到了对方对面。

    视线盯着那摇曳的烛火，夏油轻嗯了一声，“对啊，有点睡不着呢。”

    “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吗？”明知不该提什么，侑希还是主动说起了今天乙骨的事情。夏油的呼吸变得沉重了些，他知道自己不该去嫉妒自己的学生，可还是会有所不爽。

    凭什么，他就能得到如此的厚爱。而且，如果按照计划，乙骨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他要对自己的学生下手吗？还是辜负那些人的期待。

    如果…如果杀了乙骨的话，里香会不会发疯，会不会成为那最好用的一把刀？

    不，不对！不该这样的。

    他只是想……

    “乙骨很感谢老师呢，是你让他正式自己的内心。”

    如果乙骨没能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愿意同里香共生死这点，里香的蜕化也不会这么快。

    胸腔变得闷热，夏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他勉强扯起嘴角，“是吗。”

    “老师，你对大家是什么感觉呢。”

    听着侑希那一句一句的老师，夏油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戳了好几刀，甚至怀疑侑希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在故意阴阳怪气的指责他。

    “乙骨同学很优秀。”

    夏油对高专，乃至所有的咒术师都没有什么恶感，但他的心底却也一直有着一个不容提起的阴暗面。

    曾经的念头一直未曾消除，只不过他被人拉住了，而且夏油很清楚，自己没有取得胜利的可能。

    杀光所有的非术师，只是一个说法罢了。

    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公正。

    以及，彻底的将那腐烂的肉割掉，把陈旧腐朽的东西祛除，让那些歧视和破获彻底消失。

    曾经，侑希的做法算是将那些愚昧的普通人压制住了些，加强各方面的工作，让所有人都坚信科学，让咒灵的诞生数减少了近15%。

    但那根本不够！

    咒灵是杀不完的，像这次见到的富江这样的存在更是如此！

    无穷尽，不断的诞生。

    夏油的眼睛眯起，身上的杀意在翻滚着，漆黑的眼眸转向侑希，“你听过一个理论吗？如何…让咒灵彻底消失。”

    “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彻底消失的。”侑希直视着夏油，她的表情很平静。那张扬到艳丽的外表也带着攻击性，让对面的夏油有两份恍然，“战争、欲/望、以及人内心的各种阴暗面，这些东西永远都无法消失。”

    “夏油老师，像是太阳一样的你，也要学会去直面这个世界上的阴影。”

    “因为光的存在，影才会显得那么不显眼，但影是不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消除的。”

    两人之间的烛火晃动，橘色的火光像是生命的火焰，脆弱又带着无限的生机。

    “为什么你觉得不可能呢？不去尝试的话就否定未免也太自大了些。”

    “你自己不清楚答案吗？”侑希的视线也转移到那烛火上，火光越来越小，在风的吹拂下不断变形，就连对面的人影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那无数先人以血肉堆砌出来的答案，你很清楚。你也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那么，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必死的道路呢？”

    啪。

    火光熄灭。

    短暂的失去了视力，月光已然被厚厚的云层遮掩，视线所能看到的只有很模糊的影子。

    但侑希还是察觉到了对面人站了起来，甚至他的手已经到了只距离侑希不到十厘米远的地方。

    夏油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动手。

    对方为什么会知道他走在一条必死的道路上？她知道了多少？

    对了，她的那双眼睛，是不是能够看穿人心？她——是不是知道了自己一直在谋划的东西？！

    “夏油老师，你知不知道最近的通灵王大会。”

    “什么？”手僵在原地，夏油复杂的看着那依旧好好坐在原地的少女。

    “我听说，麻仓叶王在一千年前妄图构造一个只有只有通灵者的世界。”少女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清冷，带着金属的质感，天然的将自己和他人隔绝开来，“他失败了，在那个时候，比他强大的只有几位鬼王以及大/阴阳师安倍晴明。”

    即使如此，他也失败了。

    你比他强吗？

    还是你比他更有魄力和才能。

    “他掌握了自己的灵魂，能够每五百年一转生。”

    “……你想要说些什么。”夏油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精力一样，重新坐回到凳子上。嘴角的苦笑完全遮掩不住，他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就连学生都能看的出来。

    天空的云雾飘开，月亮探出头来，原本漆黑的夜色被点亮，夏油也能很直观的看到对方脸上的茫然。

    “我只是想问问，我们能不能去观战，毕竟是千年前很有名的存在。”

    和人对视了足足一分钟，夏油才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孩子可能…真的只是在和他闲聊？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心理斗争都显得很可笑，撑着脑袋无奈摇摇头，“不可以，我们和对方是隶属两个阵营的，而且时间又那么长，怎么可能放弃任务去看那些啊，当然，决赛的话另算。”

    每个地方都有麻烦的东西，比如对面的麻仓叶王，比如自己这边的两面宿傩。他们都被冠上了一个千年前祸害的名头，不管是谁都麻烦的不行，难以消灭。

    唯一能够稍微安慰一点的，大概就是五条悟应该会比诅咒之王要强上一些吧。

    不管对方到底是否知道了什么，夏油都做不到杀了对方。

    哪怕大战将至，夏油也做不到这一点。他想做的只是宣告，以及寻求一个出路和公正的待遇。

    那些腐朽的东西，该坠入深渊了！

    特别是那些愚昧无知的高层们，在里香被盖戳能够控制之后，他们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简直想要将这个之前被他们下令死刑的少年变成好用的工具。

    反正，他也没有太多的才能，就让里香对他的好感耗尽之前，当一把好用的刀吧。

    可笑又愚昧的猴子。

    “好啦，女孩子不要熬夜！”原本想伸手拍拍少女的肩膀，夏油愣了一下，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思，直接把眼前那看起来高傲又清冷的少女头发给揉成了鸡窝。

    “之后还有任务！记得早点休息！”

    看到对方眼底的控诉，夏油笑的更开心了些。

    不管是他重要的“家人”还是高专的这些学生，都是支持着他走下去的源泉。

    只希望，过段时间，他还能够继续和这些学生嬉闹。

    悟，你能做到什么程度？我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