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水滴坠落, 砸在石头上，一半变作水汽，另一半融入河流, 轻微的声响几近不可闻，就是这样微不足道的一滴水无数滴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创造出了震撼人心的声响。

    它们凝聚成水流, 变作源源不绝的洪涛, 一泄如注, 冲刷着坚硬的岩石。

    这是一条瀑布。

    察觉到这件事之后，他忽地睁开眼，恍觉自己的身躯就这样漂浮在水面上。

    他一定很熟悉这条瀑布。

    他想。

    不然那种“这瀑布少了什么”的感觉不会如此突兀, 让他疯狂想要做出些什么来填补内心的巨大的空洞。

    一定是什么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 又或者是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

    不愿意忘记，不愿意丢弃。

    就算死亡也一定要找回。

    他拨开被水浸湿的头发, 看着有着厚茧的手, 发起呆来。

    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地方又是哪里。

    还有,

    他又是谁？

    身躯在河流中起伏, 隔着水，高高在上的月亮仿佛触手可及。气泡一颗颗上浮，包裹住月光, 来不及抓住自由，就消散在水中。

    不远处忽然有了交谈的声音。

    他挣扎着将自己从不断下陷的深渊中拔出，看见了无比熟悉的两个人。

    一人背对着一人。

    随后, 手掌贯穿胸膛。

    .....怎么回事？

    他逆流而上，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被血液染红的河水却先他一步到达。

    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愕，鲜血不断从微张的嘴唇中涌出。

    “抱歉，■。”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他想。

    他应该救下他。

    双脚仿佛粘在泥沙之中, 四肢丝毫动弹不得，河水一点点淹没口鼻，僵硬的手指停在身前。

    他做不到。

    肺部如同火焰在熊熊燃烧，窒息感让他眼前发黑，就在他以为生命就要结束的时候，白光如此突兀，将他从黑暗中□□。

    瀑布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与参天的巨人和狐狸扭打在一起的场景。

    嘶吼声响彻云霄，利爪卡住巨人的咽喉，巨大的手掌又将狐狸掼在地上。

    他的身影在这样仿佛神话一般的战斗中显得过于渺小，他也不知道什么能够阻止下这场战斗，只能看着蓝色的铠甲覆盖住野兽的身躯，只能看着巨人被威严的观音取代。

    能量不断汇聚，压缩成玉一般的黑色球体，被野兽丢了出去，千百只手掌从高空落下，天灾一般，将原本平整的地面毁坏变作蜂巢。

    储蓄着水的广阔湖泊被打出缺口，大地裂开沟壑，湍急的水流倾泻如注。

    他不得不伸手去抵御席卷而来的飓风。

    “二爷爷？”

    谁？

    他低下头。

    金发的小姑娘正仰着脸甜甜的笑着，她身上还裹着他刚刚披上去的白袍，如同珍宝一般被他抱在怀里。

    “嗯？”他听见他自己说，宽厚的手掌一下下轻抚在小姑娘的后背。

    “大爷爷今天为什么又不出来？”她脸颊气鼓鼓的，好似胀满的气球，“我又学会了一招，今天一定能打败他！”

    “......你又偷偷去赌场了？”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辫子，“再偷偷跑出去，二爷爷就要叫奶奶过来了。”

    “别、别嘛。”小姑娘委委屈屈用胳膊环住她二爷爷的脖颈，将脸埋进颈窝中，“奶奶上次刚刚教训了我一顿，要是再让她知道，我以后就都不能出去了。”

    “知道还乱跑。”他叹气，“下次可别在大家注意不到的时候偷溜去赌场了。”

    “不然下次教训你的就是我了。”

    “哦......”

    小姑娘无精打采地抓着他衣服上的毛领子，整个人如同蔫掉的小白菜，可怜巴巴。

    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想去找你大爷爷吗？”

    “可、可以吗？！”

    “嗯。”他点头，笑到，“二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耶！二爷爷最棒了！”

    他一边按住小姑娘不让她从怀抱里扑腾下去，一边抱着她穿过长长的、有些昏暗的走廊，来到那一间暮气沉沉的房间。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躺在床上休憩的男人身上。

    一头原本乌黑秀丽的长发如同枯草一般，颧骨突出，脸颊过于消瘦，好像丢失了全部的精气神，就连睁开的眼睛，也满是垂垂老矣的死暮。

    可他还没有到该老去的年纪。

    “■■。”他说了一句他听不见的话，但屋子里的人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是■■和小纲手啊。”男人笑到，“让大爷爷抱抱。”

    他沉重而又缓慢地将小姑娘放进他怀里。

    之后，他们爷孙之间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见，视线飘荡着，穿过窗户飞向更远的地方。

    “■■？”男人叫到。

    一直等到他耐不住，准备打断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什么？”他问。

    男人笑了笑，“又连续工作了多少时间？”

    “......没有。”他回答道，小姑娘的离开让这个宽阔的屋子变得逼仄起来。

    嗓子干巴巴的，嘴唇张张合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好休息吧，事情我会处理好。”

    好像除此之外，他们之间什么也不剩下了。

    男人忽地剧烈咳嗽起来，将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揽过男人的身体，一下一下地给他顺着后背。

    那一摊落在地上的血无比刺眼。

    “我没事，■■。”男人笑到，“我大概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不，只要他想，他就能活下去。

    “我走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要拜托你了。”

    在乱说些什么啊。

    “不管是■还是我自己，都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做的一切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谢谢你，■■。”

    世界褪去色彩，只留黑白二色。男人还在说着的话已经变得十分遥远，再回过神来，宽阔的门堂也挂上了黑白。

    小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似下一秒就会晕厥过去，红头发的女人将其拥入怀中细心地安慰着，自己的眼中却全是疲惫。

    “你别离开我，奶奶。”

    女人点头答应。

    小姑娘转头又拉住他的衣角。

    “你也不准死，二爷爷。”

    “不会。”

    他回答到。

    喉咙有些干涩。

    眼中的一切如同镜子，从边角裂开细纹，紧接着笼罩住全部的视野，伴随着清脆的声响，灵堂消失不见，刚刚趴在他怀里的小姑娘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沾染着鲜血的剑。

    他正握着那柄剑，收割着一条条性命，部下跟随在他身后，那些尚且稚嫩的年轻人脸上满是麻木的表情。

    他要救下他们。

    在抵挡住一波攻击之后，他示意找到了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要留下一个人断后。”他说，“我给你们短暂的时间思考。”

    “我留下来，老师。”如同猿一般神采奕奕的年轻人回答道。

    他的视线在他的部下，也是他的学生们身上扫过，随后看着发言的那个孩子。

    他笑了笑，无比轻微，“我留下，你带着其他人继续突出重围，回去之后，你将会是下一任火影。”

    “但是老师——！”

    “没有但是。”他说着，站起身，“村子还需要你们。再不离开的话我们都要留下。”

    说完，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径直冲到重新将他们包围起来的敌人面前。

    刀锋泛着冰冷的光，仍然站立着的人越来越少。

    一直等到只有他和另外两个男人的时候，那些不清楚的话才重新被想起来。

    【不管是斑还是我自己，都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血液还留在兄长的下颌上。

    【谢谢你，扉间。】

    纲手仰着头，脸上还带着哭痕。

    【你也不准死，二爷爷。】

    但是他现在，恐怕要毁约了。

    但是，这个结局也没有他想得那么难以面对。毕竟，他走之后，还有希望存在。

    仅这一点，就能让他心中充满慰藉。

    他记起来了。

    有关过去的一切，有关现在的一切，还有那些他还尚未经历的一切。

    他记起自己是千手扉间。

    这里是他死亡的地方。

    天地在旋转。

    已经再也看不见什么东西。

    “醒醒......”

    谁？

    “醒醒。”

    耳朵充斥着嗡鸣声。

    千手扉间睁开眼。

    短发，鬓角用白布束起的男人正笑着看着他，“终于醒了，吓了我一大跳呢。”

    瀑布倾泻如注，皎洁的月亮挂在天空，仿若触手可及，岸边的篝火燃烧发出噼啪声。

    男人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扶到岸边。

    千手扉间倚着木桩，看向瀑布。

    不同于先前，他现在无比清楚这地方是哪儿，而且也知晓不远处正在争吵的两个人是谁。

    “先做一下自我介绍。”男人用木棍捅了捅篝火，让火焰燃烧的更剧烈，“阿修罗。大筒木阿修罗。论关系的话，叫我哥哥好啦。”

    千手扉间看着他，并没有要回话的意思。

    大筒木阿修罗喉头一哽，眼神幽怨起来，“我没有骗你。”

    “我知道。”

    他只是不想理后半句。

    “......这样说话让我更伤心了！”大筒木阿修罗说到，“算了，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我就简要说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哥哥哦。”

    他将胳膊放在自己双膝上，全然一副放松的模样。

    “杀生院祈荒。”他说，“是这个名字吧？”

    得到准确的回答后，大筒木阿修罗叹气，“这家伙可真是制造出来不少麻烦。”

    “简言之，因为空间出现的差错导致他意外来到我们的世界，随后想要回到我们世界的他，又通过某些手段将世界掌控在手中，并且让世界的时间不断轮回在他存在于我们世界的这个时间段中。”

    “只要到达这个世界的他离开的时间点，世界就重新开始循环。长此以往，对我们的世界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空间壁垒上的裂痕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支撑他循环这段时间的重要因素，也就是你，”

    “不小心脱离了这个世界。”

    大筒木阿修罗笑了笑，“于是想要重新循环这段时间的他，在你到达别的世界的时候重新接上了和你断开的联系。”

    “随后，他便利用圣杯作为锚点，来到这个世界，到圣杯完全失去作用后，再将其送回到过去的自己手上，使‘杀生院祈荒会前往这个世界’由偶然变作必然。”

    “你烧毁了圣杯，也给予了因陀罗毁灭他的可能性。”

    “因陀罗，是怎么被召唤出来的？”千手柱间问道。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了。”大筒木阿修罗说到。

    火光照亮这片空间，更让这个男人原本就温和可靠的形象更加坚固。

    “世界在不断轮回的过程中产生了意识，于是给予了我和因陀罗能够被召唤出来的可能性。”

    “其实按照相性来说，最有可能被你召唤出来的应该是我。”谈到这一点，大筒木阿修罗忽然泄气，“谁知道因陀罗这次为什么忽然自告奋勇了呢......”

    “不过，他决定燃烧自己去拯救世界的时候我还真是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呢。”大筒木阿修罗笑到，“我这次可是彻彻底底输给他了。”

    “至于你来到这里的原因，虽然难以接受，但是，扉间。”

    千手扉间将变得冰冷的手放在篝火上取暖。

    “你已经死了。”

    所以才会见到已经死去的大筒木阿修罗，所以才会看到方才如同走马灯一般的场景。

    篝火噼啪作响，仿若烧不尽。

    而那边，他兄长如同先前那般，杀死了宇智波斑。良久，他才看见穿着蓝色铠甲的人将河里的尸体带走。

    如他所想，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管是哪一个他，都不会任由宇智波斑的尸体流落在外。

    千手扉间忽地笑了笑，看着大筒木阿修罗，“我知道。”

    从使用罗盘赶回来时就已经知道了。

    “这是正常情况下世界的走向。”大筒木阿修罗看向河对岸，“如果一开始没有杀生院祈荒插入的话，你们的命运应当这样发展。”

    “我的查克拉转世和因陀罗的查克拉转世会不断争斗直到死亡降临在某个人甚至是两个人身上。”

    “而你，将会因为保护些什么而死去。”大筒木阿修罗接着说到，“不过我猜你也许经历过这些事情。”

    千手扉间点了点头，“不光是这些，你和因陀罗之间的事情也知道一些。”

    “这样啊。”大筒木阿修罗笑到，“难怪你一开始会选择解决掉黑绝呢。聪明的选择。”

    夜不曾变化，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仍旧触手可及，可有些事情却不会永远停在原地不动。

    杀生院祈荒造成了现在的结局，但是同样的，因为杀生院祈荒，他也看到了不同的可能性。

    千手和宇智波并不是只有互相残杀一条路可走。

    他和宇智波泉奈也不是只能存活下一个。

    他兄长和宇智波斑也不是只有两败俱伤的结局。

    还有，不管那一个世界，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居然有和宇智波斑在一起的可能性。

    千手扉间忽地想大笑。

    哪怕面对死亡，这条过去只有他一个人会踏上的路，他也从来没有怀念过什么。

    可现在多多少少有些不同，因为这一次他知道，那些仍旧活在世上，他爱着的和爱着他的人将会永远惦念着他。

    这样一想，就连心中最后一丝遗憾也消失不见了。

    “对了，我有件事情忘记说了。”大筒木阿修罗想起什么似的，朝千手扉间伸手，等他握住之后，又拉着他走到岸边，“世界想让我替它问个好，它很遗憾在之后你活着的日子里没有办法再和你打招呼了。”

    “一下子救回来两个人，就算有一个是早就死掉的，它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千手扉间有些怔愣。

    大筒木阿修罗松开手，向他道别，“别在这里偷懒了，他们还在等你回去。”

    “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会过上很长时间。”

    “扑通”的一声之后，水面归于平静，只留下些许涟漪。

    瀑布忽然停止了流动，岸边的燃烧着的火焰也定格在了这一刻。大筒木阿修罗驻足，凝视着不再光明的月亮。

    躲藏在树后的人说到：“你还在等什么？”

    大筒木阿修罗长叹，“总要再看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来了，这一章上周的这个时候就写好了，我原本是想和结局整成一章发出来的，但是结局写的我脑壳疼，到现在扣扣搜搜才整出来不连续的两千字

    头疼。

    下一章就是结局。

    然后番外的话，不出意外就是一个柱间的小故事，一章或者两章的样子？

    想看别的内容的话，一定要在我发完最后一章番外前评论里面说噢。我总结一下然后写想看的最多的那个。

    要是少的话，我再康康自己有没有思路，有的话就写，没有的话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也没关系啦，我都拖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还能有人在看也是相当令我惊喜。

    我不是不想写啦，就是拖延症拖延症。

    鸽子精其实是个没有要求每天午饭光吃就能吃上两三个小时的人……

    下一本的话，打算写义勇那个来着，是个第一人称的搞笑番，你们有兴趣的话就去看看，因为要考研，所以是休息的时候有想法就会更一章。等考完之后，也许会变正常吧……

    反正我是没忍住又开新坑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话唠又说了好多话，那我下一章说啥啊？

    我怎么总是给我自己挖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