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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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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自问自答,“当时掌权的是端王,你干掉我们也没用。你想看我们与端王自相残杀,只是我们获胜之快超出了你的想象。眼见着端王败局已定,你才想出来做黄雀,对么?”她笑了一下,“若真是这样,那你小小年纪,看得倒是挺远,想来在羌国时也不是个寻常百姓吧。”

    哑女忍不住冷笑一声:“每一个羌国人,都知道。夏国和燕国,要打起来。你们不打了,我们就完了。”

    羌国弱小,一直在大夏和燕国之间夹缝求存。他们没有强大的军队,又不肯低下头来当藩国求庇护,生存之计便是种种搬不上台面的手段——毒药、偷盗、色诱、挑拨离间。

    和从前的燕国一样,羌国也喜欢往夏国输送死士。能杀死几个大人物,搅得大夏内乱一阵,便会被奉为勇士,家人也会得到奖赏。

    在图尔与夏结盟、攻入羌国以后,那些千方百计逃入大夏的流民,多少也抱着相同的目的。他们一边挣扎求存,一边寻找一切机会制造灾祸,拖垮大夏,结束故乡的苦难。

    哑女:“我父母,女王的勇士。我,也要当勇士。”

    她的语气里有一种天真的狂热,听得人莫名胆寒,又莫名悲哀。

    庾晚音轻声问:“当勇士……然后呢?”

    哑女眼神空洞了一瞬,又笑了起来。

    庾晚音忽然想起太后蔻丹指甲里的毒引。萧添采说,这毒只有羌人才能研制出来。太后用它消灭了一代代的敌人,如今自己下了地狱,还要摆夏侯澹最后一道——但她最初是如何得到毒种与毒引的呢?那又是哪个羌国勇士的光辉战绩,竟成功乱了大夏整整三代?

    青史留名的刺客都是二流刺客。那些佼佼者已经消失于时间的长河,犹如从未来过。

    “我还有一事不解。”庾晚音道,“你连贴身衣物都在进宫时换掉了,这会儿又是从哪里变出的毒药?”

    哑女看了一眼窗外:“天,要帮我。”

    这用词让庾晚音心念一动,有灵光一闪而逝。

    她跟着望向窗外,挑起眉:“那些花草?”

    为了她的封后大典,从全国运来了不少奇花异草。庾晚音追问:“那些花草里,凑巧就有你需要的全部药材了?一样不差?”

    哑女眨了眨眼,猛地反应过来,恶狠狠道:“再不走,你就死!”

    庾晚音面露遗憾。

    她知道十二就在附近偷听,所以拖着哑女套话,想抿出点有用的信息。怎奈哑女不是蠢人,看穿她的意图后,再也不肯说一个字,伸手就拉她下床。

    庾晚音的镇定是强撑出来的,其实五脏六腑都快要被冰冻上了,浑身僵冷无力,被哑女强行扯到地上,扶着床柱才站稳:“我做不到……皇帝周围有重重防卫,我一掏出武器就会被射成筛子……”

    “走。”哑女推着她往门口迈步。

    庾晚音踉跄了一下,口中还在劝:“……一切食物饮水都有人试毒,何况无数双眼睛盯着,即使是我也没机会投毒。别着急,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啊……”

    一炷香的时间确实很短,庾晚音能感觉到周身的力气正与体温一道飞速流逝。

    如果现在活捉哑女,还来不来得及用刑逼她交出解药?又或者,她能救活夏侯澹?

    然而,此人心性如此坚忍,又恨大夏入骨,绝不会屈从于威逼利诱。就连她口中许诺的解药,多半也是不存在的。

    既然设了这个局,应该是想一箭双雕,同时灭了帝后吧?

    可惜这算盘注定落空,因为贼老天是不会允许双杀的。自己与夏侯澹,最终总会活一个……

    刹那间,庾晚音顿住了。

    ——活一个?

    哑女:“他相信你。”

    她将庾晚音逼到门边,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似笑非笑道:“他流血了。”

    犹如闪电划过漆黑的天幕,在这玄而又玄的一瞬间,庾晚音看清了此间一切狡诈的因果。

    五星并聚,否极泰来。

    她的脑中山崩海啸,眼睁睁地望着哑女将小瓷瓶递过来:“洒在伤口上。”

    庾晚音耗费了毕生演技,露出一脸恐惧与绝望,颤抖着藏起瓷瓶,走出了寝宫。

    她一离开哑女视线,十二就带着几名暗卫冒了出来,紧张地搀住她:“娘娘。”

    庾晚音加快脚步走向偏殿:“去制住哑女,留活口。让萧添采打开药箱等着。”

    偏殿。

    萧添采从瓷瓶中倒出一点药粉,反复嗅闻验看,情急之下甚至送入口中尝了一点儿:“像,很像。”

    他又从药箱里取出一只试药用的耗子,以匕首划开一道口子,将药粉洒了上去。那耗子登时血流如注,汩汩不绝,再洒金疮药,也丝毫没有止血的迹象。

    萧添采抹了把冷汗,宣布道:“与上次燕国刺客剑上淬的毒非常相似,会让人血流不止,不愈而亡。臣能尝出其中几味药材,与残存的古方相符。”

    图尔说过,那毒是羌国女王留下的。

    正是因为夏侯澹上次被刺后不仅没死,还一度头痛减轻,才让他们有了以毒攻毒的主意。然而羌国女王一共只留了那么一点,图尔已经用尽,又复原不出药方,这才需要上天入地去寻。

    岂知今日得来全不费工夫。

    庾晚音坐在夏侯澹床边,已是摇摇欲坠,旁边跪了几个束手无策的太医。她没有理会太医,只问萧添采:“能用么?”

    这么一瓶来路不明的玩意,能救回皇帝吗?万一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直接让人暴毙了呢?

    萧添采冷汗涔涔,不敢点头,转向跪在一旁的老太医:“师父以为如何?”

    老太医颤颤巍巍:“这……需要一些时日查验……”

    然而他们没有时间了。

    庾晚音发着抖,视野开始昏黑下去。在她旁边,是面无血色、气息急促的夏侯澹。

    萧添采绝望地收回视线。一旦皇后倒下,想必宫中更无一人敢拍板对皇帝用药,承担意图弑君的罪名。

    他咬了咬牙,正要开口——

    “拿来。”庾晚音道。

    萧添采一愣,老太医已经开始劝阻:“请娘娘三思啊!”

    庾晚音只是对萧添采摊开手:“进退不决,当以进为先。”

    萧添采递过了瓷瓶。

    庾晚音已顾不得其他,全凭着本能去解夏侯澹的绷带,然而气力不济,摸索了半天都解不开。

    萧添采既然开了头,也就不再瞻前顾后,索性上前帮着取下绷带,露出了夏侯澹纵横的伤口。

    庾晚音深吸一口气,勉强举起瓷瓶。

    床上的夏侯澹忽然睫毛一颤。

    满室死寂中,他慢慢撑开眼帘,没有焦距的目光虚虚地投向床侧。

    如同噩梦照进现实,形如枯槁的疯王与他深爱的刺客对视。

    又如初见的一幕重现,他皱起眉头,茫然地沉默着。

    半晌,他张开口,声音是撕裂后的喑哑:“……晚音?”

    庾晚音手中一倾,瓷瓶中的药粉洒落下去,轻柔地覆在了他的伤口上。

    殷红的血液开始涌出,将衾被染出大片喜色。

    夏侯澹的肌肉绷紧,表情却无甚变化。这点痛楚与他脑中正在经历的相比,模糊到似有还无。

    他又问了一遍,似是在找人:“晚音?”

    庾晚音笑了笑:“How are you?”

    “……”

    夏侯澹也跟着慢慢扬起一个微笑:“I’m fine, and you?”

    满室宫人垂着脑袋,谁也不敢露出疑色。

    庾晚音倾倒了小半瓶,体力不支,歪倒了下去,躺在夏侯澹身侧。萧添采眼疾手快,接过了她手中的瓷瓶。

    庾晚音想要示意他观察效果再酌情加量,一开口,却只发出气音。

    萧添采含泪道:“娘娘放心。”

    庾晚音点了点头,挣扎着握住夏侯澹的手。

    远处,暗卫惊慌失措地奔来:“娘娘!哑女咬破藏在口中的蜡丸,自尽了……”

    庾晚音反应平静。方才跟哑女对话时,她就猜到结局多半是一换一。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能救一个也是好的。

    她不再理会暗卫,转头专心致志地望着枕边人,试图牢牢记住他的眉眼。

    夏侯澹的视力和神思都模糊了,弄不清她做了什么,只当自己此刻是回光返照,抓紧时间交代她:“好好的。”

    庾晚音微弱地笑道:“嗯。”

    “亲一个?”

    “好……”

    黑暗笼罩下来。

    风吹不绝,带来第一缕早春的气息。

    一年后。

    天牢。

    暗室依旧逼仄而潮湿,只有一线微弱的光从铁栏缝隙漏入,照出墙角畸形的人影。

    夏侯泊靠坐在墙边闭目养神——他也只能坐着——皲裂渗血的嘴唇翕动,低声念叨着什么。若有人凑到极近处听,就会发现他不过是在不断计数。

    没有日夜,也不闻声响,只有沉默的守卫偶尔送来泔水般的食物。夏侯泊只能靠着计数大致估算时间,使自己不至于陷落于虚无的漩涡,失去最后的理智。

    但今天注定是个特殊日子。

    脚步声接近铁栏,有人放下了吃食,接着却没有马上离去。

    几秒后,持续了一年的死寂忽然被打破了:“殿下。”

    夏侯泊停滞了数秒才迟缓地偏过头去。

    来人哽咽着又唤了一声,这回夏侯泊分辨出了他的声音,是个昔日部下。

    夏侯泊:“……你是如何进来的?”

    “属下无能,属下该死!”那老部下二话不说先磕了个头,“这里的守卫油盐不进,属下等了一整年,终于趁着外头大乱、人心动摇,才托人打点,得以混进来见到殿下。但他们只让属下说两句话,就要来赶人了……”

    夏侯泊只捕捉关键词:“外头大乱?”

    老部下:“是。去年都城之乱前殿下留下的嘱咐,属下牢记在心,后来几番辗转,笼络到了太子,设计引庾后去弑君。”

    “成了么?”

    “出了些岔子,夏侯澹虽然身死,可恨那庾后却侥幸留得一命,还效法吕武执掌了大权!不过苍天有眼啊,一介妇人哪会治国,去年旱灾一闹,举国大乱。”

    “旱灾?”夏侯泊眼皮一跳,依稀想起了曾经的那个梦。

    老部下:“田间颗粒无收,饿殍不计其数。都说是因为妖后弄权,引来天怒。如今四处有人起义造反,那庾后的好日子很快就到头啦。”

    他老泪纵横道:“属下正在联系殿下的旧部,想从中推波助澜,待庾后被推翻,便趁乱营救殿下。”

    数道脚步声。守卫来赶人了。

    那老部下压低声音,慌张地留下一句:“还请殿下多加保重,至多再忍上一年半载,便是东山再起之日……”

    他走了。

    暗室内又恢复了死寂,连那似有若无的计数声都迟迟没有再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传出一声闷笑。

    无人进来呵斥囚犯,他便自顾自地笑个不停,逐渐演变成癫狂的大笑。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守卫们面无表情地听着动静,目中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嘲讽之色。

    都城郊外。

    春光淡荡,万物生发。平日里空旷的郊原上,今日却车马喧阗,仕女游人盛装打扮行走在和煦阳光里,往来间卷起一路香尘。

    正是清明踏青时。

    人们祭扫了坟墓,又席地而坐,享用三牲与美酒,言笑晏晏,与逝者同乐。

    端王耳中兵荒马乱的世界,此时一片平和安适。

    近郊处几座气派的新坟边,却是人影稀少。一群侍卫远远拦下了闲人,只有几辆不显身份的马车停在附近。

    尔岚清扫了岑堇天之墓,点起香烛,烧了金钱冥纸。

    身后有人递来一捧新鲜带露的花朵。

    庾晚音:“给,与祭品摆在一处吧。”

    尔岚意外地接过,见花束里还有一把青翠的谷物,不禁微笑:“娘娘有心了。”

    岑堇天一直挺到了去年秋日才病逝。

    旱灾如期而至,但各地田间早已照着他给的法子,种下了大片燕黍与其他抗旱的作物。再加上所有粮仓提前一年便开始秘密屯粮,大夏有备无患,原作中的饥荒并未发生。秋收时,岑堇天在众人簇拥下满足地合上了眼。

    尔岚将花束轻轻放在祭品间,神情平静:“岑兄,燕国战局已经平定,图尔当了燕王,又寄来了一道盟书。太平盛世已至,岑兄在这里,年年可见五谷丰登了。”

    不远处,汪昭的墓碑上也终于刻了真名。李云锡和杨铎捷祭拜过后,拉了几个年轻同僚共饮,趁着酒劲向他们吹嘘着与汪昭的交情,假装与汪大人很熟。

    他俩如今位高权重,一个在户部终于用上了当初稽核版籍的成果,忙着归田于民;一个在吏部主持恩科,遴选人才。年轻臣子满脸崇拜,听一句信一句,只差当场拿笔记下来。

    东风有信,年年扫落胭脂香雪,哪管人间盛衰兴亡。

    画舫上结识的六名学子半数长眠。

    余下半数,活进了当时描画的光辉图卷中。

    一片花瓣被和风卷起,落在了尔岚的发间。

    庾晚音垂手为她摘了,在她耳边悄声道:“李云锡今日偷看你几回了。前两天他还找我打听来着。”

    尔岚失笑:“娘娘莫非有撮合之意?”

    “那倒不至于。”庾晚音拉她起身,示意她陪自己散一段步。

    两人并肩走入花荫,离开了旁人的视线。庾晚音道:“这事儿讲求一个情投意合,你若无心,我便替你挡了。”

    尔岚有些出神:“他同我私下谈过。他说自知比不过岑兄,但如今岑兄已逝,这满朝的人也只有他知我一二。我若退隐,不如嫁与他,日后夫妻同心,也不至于枉费了胸中意气。”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共事时间久了,渐渐有人从蛛丝马迹瞧出端倪,怀疑起了尔岚的性别。近日这传闻愈演愈烈,已经报到了庾晚音面前。

    李云锡正是因为听闻此事,才找尔岚谈了这一席话,全程脸红如关公,根本不敢看她。

    他这么个将规矩体统挂在嘴边的死脑筋,能做到这一步,也不知暗中下过多少决心了。

    庾晚音:“但你……还是拒绝了?”

    尔岚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她放慢脚步:“如今重开恩科,朝中人才辈出,尔岚此去也算是功成身退了。只是……”她望着庾晚音,缓声道,“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娘娘。”

    庾晚音心中一热。

    尔岚抬手理了理她的云鬓:“……毕竟帝后共治,总会引来悠悠口舌。娘娘如今声威正盛,尚无人敢以卵击石。可今后日理万机,千头万绪,一旦出错……”

    “出错也无妨。”一旁有人道。

    夏侯澹缓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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