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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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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了。

    最近两年我有时会突然心生怀疑,“书外面”的世界是真的存在,还是我脑子生病而产生的妄想。毕竟,一个同时存在空调、互联网、医保和阿司匹林的天地,听上去确实越来越不现实了。

    说来好笑,当初来到此地,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场无法结束的噩梦里。可如今回头去看,却连初中的校名都险些想不起来了。前尘种种,反倒犹如华胥一梦。

    直到你问出那句“how are you”。

    原来那一切是真的。原来我曾经有血有肉地活过,有过父母,有过朋友,有过未来。

    我是一个卑劣的人。你在那一瞬间拯救了我,我却在下一秒就制定了欺骗你的方针。取得你的信任,成为你的同盟,让你手中掌握的剧本为我所用。只有这样,我才能用最稳妥的方式取得胜利,让太后和端王血债血偿。

    在你面前,我不仅将过往尽数粉饰,连言行举止都会刻意控制,努力扮演一个你所熟悉的现代人。我不能让手上沾的人血吓走你。

    直到真的开始演张三,我才被迫一点一点地想起,自己离他已经多远了。这些年来夜夜梦到魑魅魍魉将我拖下无间地狱,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你来一个月后,我忽然有一次梦到同学传纸条来,喊我下课一起冲去食堂。醒来时摔了几副杯盏,只想让四面宫墙内多些声响。那一刻真恨不得一把火烧了一切,一了百了。

    你来得太迟了,晚音。这里已经没有等待你的同类了。你只能摊上一个疯得时日无多的我。生而不为人,我很抱歉。

    ——你刚才是不是看笑了?多笑一笑,你最近太不开心了。

    我说不清是何时爱上你的。作为张三,喜欢你似乎天经地义;作为夏侯澹,却又近乎魔障。我只知道从那以后,我就更害怕露馅了。

    溺水之人都祈求能抓住一段浮木。可当他们离岸太远,注定无救,再死死扣住浮木,就只会将浮木也带入水中。

    我希望,至少可以不让你沾上血迹。我希望在这黑风孽海,至少有一个地方能让你睡个安稳觉。我希望晚一点面对你惊惧防备的眼神。我最希望的,是看你永远灼灼似火,皎皎如月,永远是最初那个无所畏惧、大杀四方的小姑娘。

    如果你暂时胆怯动摇,需要一个同类给你力量,那我就扮演这个同类,一直做到死去的那一天。

    我已经没有故乡了,你就是我的故乡。

    ——当时是这样打算的。

    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我原本指望着能为你带走端王。明天我自当尽力,万一我成功了,你的担子也能轻些。如果我失败,你就照着最后一张纸上写的去做,应该也能逃出生天。

    再之后的路,就要你一个人走了。天涯路远,江湖险恶,多加小心。

    虽然对你撒了许多谎,但这一句绝非虚言:你是我这两辈子见过的最厉害、最勇敢的人。你一定会笑到最后,杀出一片山河清明来。

    到那时,如果原谅了我,逢年过节就吃一顿小火锅吧。就当我去陪你了。

    张三

    ……

    除此之外,信封里还有一页写满字的纸,以及一个小东西。

    庾晚音读完最后一个字,天边的夕照正好彻底消失。暗卫扯来藤蔓遮住了山洞的入口,轻声劝她早些休息。

    她将信揣进怀中贴在胸口,和衣躺了一夜。山中夜冷,整个人从足心开始渐渐发寒,最后冻成了僵冷的石头。她怕一睡不醒,睁眼默数着数,耳边传来暗卫换岗守夜的轻微动静,以及远处悲凉的狐鸣。

    第二天清晨他们再次出发,寻了一处小溪,洗去了身上的血污。

    庾晚音身上穿的本就是布衣男装,应当是夏侯澹为了方便她出逃给她换上的。包袱里还准备了她平时乔装惯用的工具、备用的衣服、火石匕首等必需品。

    庾晚音对着溪水化了个妆,粘上胡子,又站在岸边点燃了信笺,望着它在火焰中蜷曲起来,化为星星点点的灰烬落入水中,随波流远了。

    她用余光发现几个暗卫望着自己欲言又止,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从昨夜读完信一直到现在,一个字都还没有说过。

    她清了清干涩的嗓子:“你们伤势如何了?”

    暗卫纷纷道:“都是小伤,已经好了。”

    “嗯。咱们得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才能打听都城的情况。”

    暗卫见她神情如常,也没再闹着要回都城,都如释重负,忙道:“属下奉命保护娘娘,眼下情势难测,但凡端王未死,他安排的三方边军仍会向此合围,镇压禁军助他上位。这三方人马是从北、东、南三面过来的,属下以为,赶在他们接上头之前,可以寻一处豁口——”

    “咱们向南。”庾晚音提起包袱,转身出发。

    暗卫愣了,连忙追上去接过她的包袱:“娘娘,南边是右军要来的方向。”

    庾晚音目不斜视:“向南,去沛阳。这是陛下的意思。”

    那沛阳只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城,地势上也没什么稀奇之处。为何要去那里,暗卫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夏侯澹在那里布置了援军?但若有援军,昨天就该用上了,又怎会等到现在?

    庾晚音讳莫如深,步履却不停:“辛苦诸位,护送我前去吧。还有吃的么?”

    她接过干粮,边走边塞进嘴里,逼迫着自己咀嚼咽下。

    暗卫在她身后有些担忧地对视一眼。他们不知道信的内容,也就不知道提前给她看信,会不会犯了个错误。

    沉默地赶路半日,前方出现了稀稀落落的村落。

    除了他们一行,路上没有几道人影,而且个个行色匆匆,神情如惊弓之鸟。

    暗卫试图朝村民搭话,村民们瞧见陌生人,却反过来向他们询问消息。两边都是一脸茫然,交换半天情报,只知道都城昨日大乱,血流成河;今日却已封城,一片死寂。村民莫说是谁输谁赢,连谁跟谁打都摸不着头脑。

    到了傍晚,庾晚音身上一阵阵发冷,渐渐头晕目眩走不动路。后知后觉地抬手一摸,烫的。

    暗卫慌了,她却无甚表情:“没事,睡一觉就好。不能去客栈,会暴露行踪的。想办法找借宿吧。”

    又走半里地,天色昏暗了下去,前方一户院门里隐约有火光摇曳。

    暗卫上前扣门,一个双目红肿的老妪出来应门:“谁?”

    暗卫赔笑道:“大娘,我们是去都城探亲的,没想到路上被人偷了行李,又听说都城出了事,不能再向前走了。而今同伴又生了病,实在无法,只剩这点盘缠,想讨口饭吃。”

    说着递进去一把铜钱。

    老妪叹道:“进来吧,都是苦命人。最近村里好多人家都被偷了,看来是有厉害的贼人……”

    她念念叨叨着转身朝里走,暗卫扶着庾晚音跟了进去,才发现那火光来自于院中一只瓦盆。老妪将他们引进屋,自己坐回盆边,又往里投了些纸钱。

    暗卫:“大娘,这是……?”

    老妪背对着他们摇摇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里屋走出个老汉,低声道:“她弟弟住在邶山边上,昨日赶上端王造反,兵荒马乱的,人不知怎的没了。”

    庾晚音的心突地一跳,嘶声问:“端王造反成了么?”

    老汉连连摇头:“报丧的只说死了好多人,死的大多是禁军,别的说不出来了。”

    庾晚音眼前发黑,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死的大多是禁军……

    不是禁军内讧,就是端王藏了兵力。无论是哪种,夏侯澹都凶多吉少。

    旁边的暗卫连忙搀住她:“大爷,此时叨扰实在不该,但我们……我们兄弟病得厉害,可否煮碗面给她吃?”

    片刻后,几人端着碗狼吞虎咽,昏黄的油灯倒映在面汤里。

    这农户家境还挺殷实,庾晚音那一碗里居然卧了只鸡蛋。她捧着碗喝了几口热汤,手抖得没那么厉害了,迟钝的脑子勉强重新运转。

    如果端王赢了,夏侯澹有可能已经死了,也有可能被关在宫里等死,以便端王平稳上位。他们只能祈祷是后一种。

    老妪烧完了纸,回到屋里揩着泪骂道:“端王这杀千刀的狗东西,老天都看不下去,要拿地动收了他。”

    “你小声点。”老汉压低声音道,“那皇帝又是什么好东西?老人总说,君主无德才会地动!那暴君连太后都杀……”

    庾晚音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

    老妪:“太后一定是他杀的么?皇家的事,我们哪里搞得清?”

    老汉摆摆手:“老婆子,头发长见识短,不与你说了。”

    “我没见识,我弟弟也没见识么?”老妪怒道,“他可说过,皇帝让人均什么……均田、减税!还杀了好多狗官!”

    庾晚音:“狗官?”

    暗卫诧异地瞥了她一眼,似乎希望她不要出声。

    老妪却一无所觉,掰着手指报了一串名字:“我弟弟说,这都是些鱼肉百姓的大狗官,这些年,皇帝为民除了不少害啊。”

    老汉拍了她一下:“名字都不知是真是假,别丢人现眼了。”

    她的确说错了几个字,而且大官小官混在一处说了,这情报似乎来自于都城街头巷尾半真半假的风传。天子脚下的百姓,都有这个爱好。

    来了这么久,庾晚音知道这些臣子有些是太后党,有些是端王党。但她从未费心调查过他们的背景,也不记得他们的名字是否出现在了原作中。

    说到底,她之前根本没有关心过那“原装暴君”杀了些谁,只当是书中既定的名单。暴君嘛,肯定是要黑白不分错杀忠良的。

    或许连夏侯澹自己都不清楚,在她来之前,他杀对了多少人,又杀错了多少人。

    或许他也并不想面对确切的数字。

    庾晚音蓦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夏侯澹与她对台词时,十分浮夸地说过:“我不过是个被蒙住双眼、捂住双耳的疯王罢了,是忠是奸,还不是一本奏折说了算?”

    当时她只当他演得入戏,才能演出满目的自嘲与苍凉。

    那老汉还在与老妪争论不休:“你可记得胥阁老……”

    是了,胥阁老。

    庾晚音想起胥尧死后,夏侯澹问她:“原文里的胥尧是什么结局?”

    “好像一直跟着端王混,当了个文臣吧。”

    夏侯澹当时沉默片刻,笑了笑:“所以,我们害死了他。”

    那之后,他就不再询问角色们原本的结局了。他毫不迟疑地推进计划,生杀予夺,面无表情。他说:“你以后如果必须除掉什么人,告诉我,让我去处理。”

    他又说:“等我下了地狱再还他们的债。”

    ——他矢口否认纸片人有灵魂,却相信一个纸片世界里有地狱。

    此时此刻,她倒宁愿他不相信。

    老妪:“……反正皇帝若是换了,咱家过不了现在这日子,你信不信?——哎,这小伙子怎么了?”

    暗卫侧身挡住庾晚音,硬着头皮道:“许是有些担心都城里的亲人。”

    大娘念了句佛,起身又给她盛了碗汤。

    吃完了面,暗卫帮着收拾碗筷。庾晚音不愿让人看出自己身份特殊,也跟着站起身来,脚下却是一软,撑着桌子才稳住身形。

    那老妪抬手摸她的额头:“哎呀,烧这么厉害,得找个郎中看看啊。”

    庾晚音连忙拦住她,只说是赶路累倒了,想借宿一晚。

    老妪有些犹豫,那老汉却不乐意了:“不是咱不厚道,可你们这么多大小伙子,我家只有一张床,被褥更是不够啊。”

    暗卫又摸出点铜钱:“大爷,只要一床被子给病人打地铺,我们剩下的可以打坐。”

    老汉将老妪拉到一边:“谁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的?你忘了最近村里好多人家被偷么?”

    这一声并未压得很低,众人都听到了。

    暗卫脸色变了变,瞥向庾晚音。

    庾晚音苍白着脸笑了一下:“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叨扰了,多谢二老的面。”

    她撑着一口气朝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厨房的方向忽然传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异响,似乎是窗扇被风吹得晃动了一下。

    老夫妻一无所觉,暗卫却神色一凛,无声地比了个手势。几人之间无需言语,同时半途急转,直奔厨房而去。

    老汉:“哎,你们想干什么——”

    庾晚音也诧异回头,藏在袖中的手握住了枪。

    厨房里一阵骚乱,夹杂着几声陌生的痛呼。暗卫又出来了,几人合力抓着一道不断挣扎的矮小身影。

    暗卫:“这人方才翻窗爬进了厨房里,被我们抓了个现行。”

    被抓的人身材矮小如猴,蓬头垢面,一双因为消瘦而凸出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庾晚音被其目光扫过,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浑身泛起一股莫名的不适。

    他手中还紧紧抓着一只包袱,被暗卫夺来一打开,钱袋、玉佩、腊肉等物五花八门摊了一桌。

    老妪:“啊,那是我家过年的肉!”又凑去细看,“这玉佩瞧着似是老王家的?”

    那小偷猛然撒泼似的嚎叫起来,声音嘶哑尖锐,却被暗卫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老汉:“……”

    前脚刚说客人是贼,后脚就看客人捉贼。老汉涨红了老脸,嗫嚅着对几人赔不是,被庾晚音温声劝住了。

    老夫妻倒也淳朴,为表谢意,当即收拾出热水被褥,给庾晚音留宿用。又请暗卫帮忙捆了小偷,丢进了后院柴房,准备等天明再去报官。

    庾晚音喝了碗姜汤,两日以来终于第一次躺进了被窝里,几乎是一沾枕头就昏沉睡去。

    没睡多久,却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

    屋里已经熄了灯,老夫妻回房睡了,几个暗卫在她的地铺旁边靠墙打坐。

    拍她的正是暗卫:“请娘娘恕罪,方才属下将那窃贼绑去柴房的时候,他挣扎的动静太大,引来了一些村民。那老汉还归还了邻居的失物,眼下五六户人家都知道了我们在此。”

    陌生来客身手不凡,一来就捉住了小偷——这种新闻天一亮就会传遍村里。

    他们不住客栈,本就是为了隐匿行踪。现在多了这一出,暴露的可能性会成倍增长。

    暗卫将声音压得更低:“娘娘,杀么?”

    庾晚音烧得脑子发昏,思维慢了半拍,愣愣地看着他。

    暗卫:“趁着天黑杀了这几家人,还来得及嫁祸给窃贼,抹去我们来过的痕迹。”

    庾晚音下意识道:“不行。”

    过了几秒她才理清思路:“我们现在就走,尽快去沛阳。”

    她试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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