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本来以为里面应该是笔记或者作文之类的东西。

    没想到打开第一页就看到上面夹着的一张旧照片, 上面是一个女人的全身照，看起来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前。

    打扮很复古，眉眼间隐约能看出和楚焕很是相似。

    应该是楚焕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明艳端庄, 气质恬静。

    笑起来眉眼间的风韵十分动人。

    陆越之笑笑，总算知道楚焕的容貌是随了谁。

    翻开照片，照片后的页面上掩盖着一排小字。

    字体潦草, 看起来同楚焕之前的字迹有些相似。

    “既然走了, 就不要再回来, 姥姥很好，我也很好。”

    最后三个字的力度明显区别于前面的一排。

    陆越之凝眉, 往后翻看了几页, 应该不是日记，没有日期，排版和写似乎都很随意。

    估计只是偶尔发泄用的, 陆越之这么想着。

    上面每篇通常都只有几句话, 篇幅不长。

    没有规律, 偶尔连逻辑都没有。

    “下辈子想成为一棵树，不用动，不用说话, 也不用思考，只要在那里站着就好了。”

    再往后翻一页, 上面皱皱巴巴，看起来有些水渍。

    “活着好难。”

    楚焕的世界色彩好像一直不明朗，能写出这样的字样，应该是懂事以后了。

    “超常发挥，去了一中, 可惜姥姥不懂，她只希望我快点长大，快点赚钱，快点结婚，有自己的家庭。”

    一中？楚焕高中似乎是山城一中的。

    算了算中间有一年多的休学，推测一下应该起码是三年前的笔迹。

    陆越之笑笑，心道，如果是这样就好了，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随着楚焕一起叫姥姥。

    “学习很难，生活很难，为什么每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

    “今天给客人上错咖啡，被骂了。”

    “平安夜，有个陌生女孩给我送苹果，可惜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男人，姥姥知道可能会拿菜刀追着我满小区跑。”

    陆越之挑眉，有些庆幸，不然两人未来只能离婚收场。

    “今天山城下雪了，大家都在外面看雪，可惜我没有心情，那个人回来了。”

    那个人？如果这个人值得是照片上的人，陆越之想，楚焕的童年应该是不快乐的。

    “凌晨了，不想回家，可是明天要考试，兼职和学习我好像没办法平衡，很累。”

    陆越之的心脏渐渐揪起来。

    “为什么我的生活总是一片又一片的乌云，上帝好像并没有为我打开什么那扇窗户。”

    楚焕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过任何负面的模样，猛的看到这些文字，陆越之满心的心疼，他没办法想象他是以什么状态写下这些文字。

    “今天我高二了，但姥姥说那个人确诊了胃癌，这次好像真的要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癌症？陆越之动手再次往后翻，能看得出笔迹越来越重，整个人也越来越颓废。

    “原来，很多人只是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讨厌医院的味道，讨厌那个人日渐消瘦的脸，既然当初走了就不该再回来，不想姥姥再为她掉眼泪。”

    “姥姥说要卖房子，不想她一把年纪还要过漂泊的生活，所以…我放弃了，休学吧，房子不能卖，我要开始赚钱了。”

    每一段话的间隔似乎都很长，笔迹颜色偶然也不一样，有时候一段话就是一页，有时候横着竖着一页能写好几段。

    “好久没回家了，比起这里医院好像呆的时间更长。”

    “今天元旦，她又在发脾气，她似乎很害怕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但那又怎样。”

    看到这里，陆越之有些没有往后翻的勇气，他早预想过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但亲眼看到还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过了良久，他才往后翻了一页，但这一页是空白的，同第一页相同的是上面是一张三个人的合照。

    背景是医院的病床。

    一个女人带着毛线帽子坐在床中央，面色苍白，看得出来是久病卧床的。

    姥姥和楚焕分别坐在两边，三个人都在笑，但是表情僵硬的如出一辙。

    下面只有孤零零的一排日期。

    xx25.2.17除夕。

    陆越之揉了揉额角，没再往下看，按这个时间推算来看，楚焕的母亲应该距离去世没多长时间了，他怕再看到什么触目惊心的话。

    坐在楚焕的书桌前，渐渐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陆越之起身在窗边站了一会就转身推门出去，旅程虽然很累，但到底是没法睡着了。

    客厅很安静，楚焕和姥姥似乎都在厨房，能听到姥姥指挥着楚焕放盐巴了放生抽了的声音。

    两人的对话中夹杂着山城的口音，听在陆越之耳朵里既违和又恍然觉得这应该在这里发生过很多次的场景。

    楚焕应该就是在这样的耳濡目染之下所以才对厨房那么熟悉。

    油烟机一直开着，后来的话他都听的不太真切。

    陆越之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被各种物品挤的满满的地方，心里有些酸涩。

    他庆幸自己没有那么自私，老人年纪大了，到底是需要人照顾，若是过年都不能回来，楚焕该是很愧疚。

    家里没有专门的餐厅和餐桌，饭菜一好，楚焕就出来收拾沙发前的木质小桌子。

    “你怎么出来了？睡不着吗？”楚焕一边擦桌子一边和他说话。

    “没你想的那么累。”陆越之说着抽了纸巾递给他，“要帮忙吗？”

    “不用，你坐着就行，不然姥姥该骂人了。”楚焕说。

    但老人在厨房掌勺，他也不可能真的一直坐着，楚焕管往外端，陆越之就在外面接着往桌子上放。

    “这么多？”他看着这一大桌子菜，“我们三个人吃，怎么准备这么多。”

    “我姥姥昨天就开始准备了，这几个是卤味。”他说，“而且我第一次…带人回家，姥姥很开心，所以…”

    陆越之看了一眼厨房，“姥姥若是知道我们已经结婚了，说不定会更开心。”

    楚焕瞪他，“你小声点。”

    “好好好，我不说。”陆越之说，“好了吗？你叫姥姥出来吃饭。”

    楚焕回来看他还站着，心头隐隐有个想法，若是以后姥姥真的知道两人已经结婚了，也接受了，逢年过节他们会不会就是这个样子？

    姥姥端着最后一个汤出来，看两人还站着，忙出声，“怎么站着，饭菜都上桌了，快吃啊！”

    “姥姥，给我吧。”陆越之伸手想要接着。

    姥姥笑笑，直接递给他，“有点烫，小心点。”

    三个人这才开始吃今天的团圆饭。

    山城的菜色偏辣，今天楚焕在一旁，几乎一大半的菜都没有红色出现，陆越之看着碗里被祖孙俩接连夹过来的菜，隐隐有些动容。

    老人山城口音很重，但为了陆越之一直坚持在说普通话，楚焕好像已经把两人如何认识给解释过了，饭桌上姥姥没再问过陆越之和楚焕是怎么认识的。

    更没问更多在A市的诸多细节。

    饭后，老人回房间休息，楚焕带着陆越之出门，傍晚渐渐来临，小区里活动的人更多了，出来的路上见两人一起出去，都在问这是哪里来的小伙子，这么帅气。

    一出小区门，陆越之就抬手就把楚焕把自己眼前一揽，“你说，以后大家要知道这么帅气逼人的我已经和你结婚了，他们该是什么反应？”

    楚焕抬眼看着陆越之，“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不舒服？为什么？”

    “你以前对人都很冷淡的好吧，我以为你会不习惯他们这样对你。”楚焕逐渐有些安心，“而且，我家这边环境不太好…和你以前接触的那些人可能不太一样，就刚才那个大妈还曾经拽着他老公的头发当街追着打，超级任性。”

    陆越之挑眉，忍不住笑出声，“…那倒是真的任性。”

    “而且晚上睡觉这边噪音更大，你会觉得自己住在广场上。”楚焕说，“所以，你还是去住酒店吧，我担心你明天还要这样折腾一天，很辛苦。”

    “好，都听你的。”陆越之说。

    楚焕切了一声，忍不住抬手抓住他的手，两人一边往前走一边说话，“你这两天心情好像不是一般的好啊？”楚焕歪着脑袋看他，觉得有些稀奇，“就一点都不累吗？”

    陆越之摇头，“不累。”

    楚焕转了转眼珠子，“和我在一起就这么开心啊？”

    “是啊！”陆越之抬手就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要不然不走了？”

    “…那怎么可以，爷爷一个人去山庄那边住了，过年你要让他一个人吗？”

    “啧！”陆越之对他的反应非常不满，“说实话，你喜欢爷爷多过喜欢我对吗？”

    听清他的话，楚焕忍不住觉得荒唐，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是啊！爷爷那么疼我。”

    陆越之抬起放在他肩上的手在他脸上拧了一下，“重新说？我对你不好吗？”

    “啊…”楚焕痛了一声，“好好好，你对我最好了。”

    陆越之放开他，随即重复又捏了捏，“说对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楚焕拉着人过了一个路口，好像一点要打车的意思都没有。

    “嗯…待会多吻你一下？”

    楚焕抽了抽唇角，直接拍开他的手，“想得美，这到底是奖励谁？”

    从小区出来，走过两个路口就到了商业区，“这边有个稍微好点的酒店，就在前面。”楚焕说，“不过环境比起你以前住的那些可能有点一般，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我难道是什么豌豆公主吗？”陆越之好笑的看着他，“一点苦也不能吃？”

    “你难道不是吗？”楚焕说，“刚认识的时候你的所有一切都是跟我不同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吃的住的用的哪一样都豪华的不得了。”

    陆越之想起下午在楚焕桌子上看到的那些，心头微微发酸，“现在不一样了，你必须和我在同一个世界。”

    楚焕笑笑，从他怀里出来伸手牵着他的，“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