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真糟。”葛医生看着眼前那涌向这边的丧尸群，说话的语气都变得飘渺不定起来。

    许落生的脸色也不好，他看起来甚至有点呆地望着外头的那些丧尸。

    罗宇航的唇色发白，手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他突然开口道：“我给你们引开丧尸，你们赶紧跑。”

    罗宇航的语气中是过度的坚定，他的声音好像是在颤抖，但细听，却又好似并没有。

    “你不要自作主张。”葛医生拒绝了他的提议。

    “这是最好的方式。”罗宇航没了以往嬉笑的样子，整张脸都严肃得不成样子。“如果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引开他们，就是一起死。”

    “一起死还是一个人死，这是个简单的选择题。”

    “你……”许落生抿着唇，盯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神色有点复杂。

    “你们都知道，我被丧尸咬了。”罗宇航苦笑了一下，露出了他的右手手掌。

    手掌上的牙印已经变成了深黑色。“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他垂下眼眸，“我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幸运者，我无法变成异能者，我的身体甚至都开始无力，但我没有发烧的症状。”

    “或许还有办法。”许落生不能接受一个活生活的人在他的面前去送死。

    “这是唯一的办法。”罗宇航再度打断他。

    输液室的大门摇摇欲坠。

    “等会我会割伤我的手臂直接冲出去，丧尸闻到我鲜血的味道一定会追着我跑，到时候，你们就能逃走了。”

    “不行，我不能接受你去找死。”许落生作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听到有人因为要帮助他们逃跑而死，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

    他的性格说好听点是善良，说难听点是圣父。

    末世里，最怕的就是圣父。

    偏偏从某些方面来说许落生还的确是个圣父。

    就比如现在，听到罗宇航要为他们牺牲，许落生非但没有感到轻松，甚至还严词拒绝了他。

    他的声音相比之前温柔的调子实在是冷酷了不少，不禁让罗宇航和葛医生都愣住了。

    罗宇航盯着他看了一会，“我已经决定了。反正我没有家人，死了也没人心疼。”

    “你这是什么话？”许落生冷声道：“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我们没有资格靠着你的生命活下来。”

    罗宇航憨憨地笑了，但他最终还是看向了许落生，然后又看向了葛医生。

    最终，他握着手中的那把尖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刺了一刀，同时在许落生惊讶的目光下直接冲出了摇摇欲坠的大门。

    “不要！”许落生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去追赶他，但身边的葛医生却直接将他整个人都抱住了。

    也因此，给了罗宇航冲向丧尸群的时间。

    丧尸几乎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就闻到了鲜血的香味。

    他们疯了一般地想要去撕咬眼前这个盘中食。

    葛医生在此刻，用他的异能直接将让面对大门冲进来的丧尸群全部凭空消失了。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全部，却也已经用了葛医生最后的异能。

    罗宇航在大门前转身望向他们，最终坚定地转回脑袋，冲进这片已经开出的小道……

    在他身边的丧尸像是被他完全吸引了，根本不在乎在输液室里头的其他两个人。

    许落生的口鼻被葛医生捂着，只能发出闷哼声。

    他那双赤红的眼睛凝视着罗宇航的背影，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不要任性了！就像他说的一样，现在的情况就是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三个一起死！”身后葛医生的声音是沙哑的，同样也是疲倦的。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现在的心情。

    是责怪自己的，同时是痛恨自己的无力的。

    那两个孩子满是鲜血的脸再度出现在了葛医生的脑海中，即便他再怎么说服自己冷静，他的手指也依旧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你想一想你的女儿，你现在冲出去，就是对不起罗宇航，也对不起你的女儿！”葛医生低吼出声，这一次，许落生安静了下来。

    “走！”葛医生哽咽着喊。

    “……”沉默之后，许落生流着泪，望着已经看不见的罗宇航，恢复了冷静。

    他说，“好。”

    “咔哒”地一声，台子上的圆珠笔滚落到了地面。

    林可岑因为这声声音，回头望向了输液室的位置。

    他总觉得，那边似乎有什么声音。

    但他听不真切。

    好像是嘶吼，又好像是哀嚎。

    说不清。

    林可岑与陈尔丁蹲在墙角，共同沉默着。

    外头有丧尸，好在西药房很安全，简直就是二层唯一的乐土。

    季梅梅在整个西药房里转了一圈，道：“没有吃的，我们得饿一晚了。”

    “嗯。”林可岑的反应有点缓慢，脸颊上也有种诡异的红。

    陈尔丁是第一个发现林可岑的异样的，他几乎是立刻伸手触摸上了林可岑的额头。“你发热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

    陈尔丁的表情有点过分的严肃。

    “他发热了？”季梅梅闻声走了过来，显得有点惊喜。“那就是成功了？！”

    “嗯，或许。”陈尔丁的表情并不轻松。

    “什么？”季梅梅听到对方的这句话微微蹙了下眉，“许医生说，如果发烧就会变为异能者。”

    “那也只是有一定的可能性，这段时间内，可岑哥有着两种可能性，一种就是变成丧尸，另外一种，才是变成异能者。”不到最后一秒，陈尔丁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他害怕，他害怕自己重生之后，会再次失去对方。

    可他真的无法再承受失去林可岑的痛苦了。

    上一次，即便他对林可岑的感情是懵懂的，他也感受到了锥心之痛，就更不用说完全明白自己感情的自己了。

    他感到深深地恐惧。

    就连双手都因为恐惧而颤抖着。

    就在脑内负面的想法逐渐攀升，他的手指却是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给握住了。

    那手掌，宽大，有力，令人安心。

    几乎在瞬间，脑内的潮汐以惊涛拍岸之势退却，与之而来的是一片宁静的大海。

    那大海，宽阔而深沉，包容万象。

    陈尔丁的表情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他眨了下眼，看向了握住他手的林可岑。

    “我在。”

    “嗯。”

    因为持续的发热，林可岑的脑袋一直是混沌的，他只能倚靠着唯一能够让他感到安全的身体，在长久的高热以及混沌之中支撑下去。

    时不时地，就会有好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令他不那么害怕。

    像是心有了承接的位置。

    他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能够感到的只有滚烫的热度，以及前方好似迷雾般的道路。

    他在迷雾中前行，嘶吼，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口。

    偏偏，他又能知道，有人陪伴在他的身体，令他的身心滚烫，暂且陷入安宁。

    就在他想要继续在这滚烫的热流之中继续徜徉沉睡下去，一声剧烈的动静令他的意识瞬间恢复。

    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全身都轻松了不少，只是衣服之下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黏在他的身上，令人无端觉得不快。

    光芒漫入了他的眼中，眼前的一切终是变得清晰。

    在出了这一场热汗之后，林可岑下意识地开始觉得全身发冷。

    但好在，身体已经恢复，他现在混沌的脑袋已然清晰。

    “你醒了？”在喧闹的嘶吼声中，林可岑听到了一声温柔的声音，像是敲响在琴弦上的清脆弦音。

    因为这道声音，林可岑微微又恍惚了下。耳边那些刺耳的尖叫声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嗯。”

    终于，林可岑拧了拧自己的太阳穴，从陈尔丁的怀中坐了起来，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转移了话题。“我睡了多久？”

    他尝试问得比较轻松，但他的两颊却还是僵硬的。

    他甚至觉得，谁都可以看出他此刻的慌张。

    但这次，一直喜欢调戏他的陈尔丁却并未开口调戏，“一个晚上，不算久。”

    不知是不是林可岑的错觉，他总觉得陈尔丁的语气中带着脆弱的疲倦，以及松懈下来的轻松。

    于是，林可岑抬眼去看他。

    晨曦透过西药房透明的玻璃窗洒在了陈尔丁暖黄色的发丝上。

    他的发丝泛着金光。

    白皙的脸颊，过分苍白。

    就连那血色的唇，也有点浅淡。

    但他在那时那刻，却露出了个难以磨灭的微笑，让林可岑心头震荡。

    陈尔丁他说，“幸好，你熬过来了。幸好。”

    连续两个幸好，不知包含了他多少的满足与幸福。

    在这暖色调的药房之中，显出瑰丽明艳的亮色。

    林可岑被他迷惑住了。

    那一刻，他的喉咙干涩地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一刻，丧尸的嘶吼声也成了不足以有任何含义的声音。

    他并不感到惧怕，他只是满满当当的满足与幸福。

    一如陈尔丁一样。

    于是，他在晨光之中，与陈尔丁交换了一个微笑。

    这是他自成年之后第一次这么容易地微笑起来，只是那样顺其自然的，理应出现的。

    林可岑并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到底想了些什么，他只是想着，如果日后还可以和陈尔丁在每个早晨见到对方就好了。

    如果非要给这个想法加个时间上的期限。

    他希望是一万年。

    作者有话要说：确定感情的一章~

    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