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雨夜 她者,温暖万千
李凤娟三人眼看着吴彦军三人先走一步, 不一会儿就看不到他们人影了。
“吴彦军也真是小肚鸡肠,不就是余晚潇不理会他了吗?也不至于把火都撒到我们身上吧。”
刘丽嘉对吴彦军的态度很不满,原以为他心胸尚可, 但没想到原来是这种人。
“小肚鸡肠又怎样, 他吴彦军就算再看我不痛快, 到时候不也得乖乖等我们回去?”
李凤娟反而被他们激出了犟性,“不过他既然那么想把咱们三个落下, 索性咱们就如他所愿, 能走多慢就走多慢——让他们就慢慢等去吧!”
陈丽丽几人远远地瞧见李凤娟三个站在山坡上,见她们忽然停下不走了, 不免奇怪:
“她们这是要做什么?”
“谁知道啊,赶快回去吧,我都要累死了。”
陈丽丽筋疲力竭道。
“吴知青那三个人去哪里了?我看她们这一组今天总是闹不愉快, 不会是两拨人吵架了吧?”
另外一个女知青想起了无意中瞥见的情况,有些担忧道:“他们要是先走了, 把她们三个扔下怎么办?”
“不可能吧,有吴知青在他们敢这么缺德?”
陈丽丽被她调起了话头, 勉强打起精神道:“他们要是真敢把人丢下, 那李凤娟回去不得闹翻天了。”
“……我看情况不对,要不我去问问吧。”
这个女知青还是不放心, 便径直走了过去。
李凤娟三人干了一天的活,原本就累, 这下为了让吴彦军三人吃点苦头, 便故意停了下来休息。
没想到王梅应找了过来。
王梅应是个稳重的女知青, 一来就问她们道:“李凤娟,吴彦军王志秦他们去哪儿了?”
“他们还能去哪儿,就在山下待着啊。”
李凤娟一听到这两个名字, 气就不打一处来。
“哦,那你们怎么还不下去跟他们汇合,我看天色也不早了。”
王梅应知道她是个什么脾气,所以也没计较她气冲冲的语气,继续关心道。
“是他们先把我们丢下的,还故意不等人,我们现在当然不能屁颠屁颠地跟过去了。”
刘丽嘉冷冷补充了一句。
“所以我们才故意走慢了一些,就是想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过马上就会下山去的,王知青……你就不用多担心了。”
钱玉珍还算礼貌,小声多谢了王梅应一句。
“好吧,那你们赶快下山,我就先走了。”
王梅应听到这里,大概理解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她也没打算多管闲事,只确保她们三人待会是能安全回去的,便道了别。
陈丽丽等了王梅应一会,看到她回来的时候,便多嘴道:“怎么样了?”
“没事,就是两边闹了点小矛盾,李凤娟说他们三个还在山下等着。”
王梅应答道。
“嗨,我就说嘛,吴知青他们是不可能走的,梅应你也真是爱操老妈子的心。”
“多问一问总没坏处的。”
王梅应凡事但求稳妥,所以也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一颗心反而安定了许多。
“好吧,那咱们快些走,天都要黑透了。”
陈丽丽和其他几位女知青,见事情解决了,便加快脚步,一起下了山。
傍晚,陈丽丽等三组去水库轮值的小组人员,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此时知青们大多已经吃完了饭,一个个出门的出门,休息的休息,人几乎走了大半。
陈丽丽回来也休息了一会,然后就被王梅应叫起来去洗澡。
“我先收拾衣服,待会你去李凤娟她们宿舍叫她们一下。”
“噢——”
陈丽丽累得半死,但为了洗澡,还是拖沓着脚步走了李凤娟的宿舍。
但当她站在宿舍门口的时候,忽然发现她们宿舍还是大门紧闭的。
宿舍里面也黑漆漆的,安静的连个人影子都瞧不见。
“喂,李凤娟?”
陈丽丽试着敲了下门,里面没有回应,还以为她们太累了,已经躺下睡觉了。
但她连喊了好几下,都没听到有一点动静出现。
乡下条件艰苦,知青们平时屋子里都不照明,只有读书写字的时候,才会点起煤油灯。至于手电筒更是稀罕物,就算有的人也都是拿来压箱底的,根本不舍得用。
所以陈丽丽一开始对屋子里没亮光,并不怎么怀疑,但等到她一直叫唤却没人反应的时候,终于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嘭嘭嘭!
“李凤娟,刘丽嘉,钱玉珍,你们在不在里面?在就吱一声啊!”
“李凤娟?!刘丽嘉?!钱玉珍?!”
陈丽丽的瞌睡虫都被弄醒了,用力拍打门板,声音大的引来了周围知青的关注:
“陈丽丽,你叫魂啊!”
“她们都没回来你在这叫什么?”
一个姓孙的知青脾气有点奇怪,忍不住骂了她一句。
“没回来……?”
“不可能啊,她们不是跟吴彦军那三个一起回来的吗?!”
陈丽丽听到这话登时惊了,也顾不上被骂,连忙问道:
“吴彦军他们三个呢,人现在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反正人不在宿舍。”
“你可千万别再鬼喊鬼叫的了,我的耳朵受不住你这大喇叭的折磨。”
孙知青脸色难看道。
“什么玩意儿,不在宿舍能在哪里?吴彦军他们不等李凤娟三个就直接走了?!”
“他们也太缺德了吧!”
陈丽丽被气得直跺脚。
“他们那头驴的蹄子伤了,裂了好大一道伤口还哗哗淌血,王志秦怕担责任,就赶忙找车把驴送回来了。”
“而且他们三个可不是驾驴车走的,是搭的附近大队的驴车。”
孙知青见她急了,终于意识到李凤娟三人的人身安全问题,就主动当了一回知情人。
不过他态度依然麻木,说出实情也是为了明哲保身。为的是省得之后追究起来,大队长像上次余晚潇事件一样,把所有隔岸观火的人都罚上一遍。
“那、那他们怎么不跟李凤娟她们说?!合着他们就只顾自己,这么着直接走人了?!”
陈丽丽差点被他绕晕。
孙知青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完了,这下爱莫能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陈丽丽问不出消息,人直接慌神了,赶紧跑回宿舍去:
“王梅应,李凤娟她们没回来啊!”
“怎么会……?”
“吴彦军没接到她们人吗?”
正收拾衣服的王梅应一愣,迟疑道。
陈丽丽连忙答:“我刚才听那个孙林海说了,吴彦军他们那组的驴受伤了,他们是搭别人的车回来的,根本没去接李凤娟她们!”
“糟了,那也就是说她们还在山上?”
王梅应也慌了,直接扔下衣服,往门口跑:
“我们现在赶紧回去……”
“等等……等等、我怕,现在外面天都黑透了,我们一出去就等于抓瞎,要不然还是先找赵清澜她们商量一下吧?”
陈丽丽听到王梅应说这话,一下子害怕犹豫了。
“行。”
王梅应不敢拖延时间,立刻和陈丽丽去了赵清澜的屋子。
“你们先别慌,事情我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两个人找到赵清澜,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事情跟她说了个囫囵。
赵清澜在了解事情经过后,没有立刻召集人员向水库出发,而是首先让她们冷静下来:
“李凤娟刘丽嘉钱玉珍三人,咱们今晚是一定要带回来的,但我希望你们先不要声张,尤其是对男知青那边,一定要严防死守地保密。”
“啊,为什么?”
“可是我已经声张了,我刚才喊那么大声,恐怕半个知青院的人都听到了。”
陈丽丽疑惑不解,同时有些慌乱道。
“没关系,到时候他们一问起来,你只要说是误会就可以了。用来解释的理由是——实际李凤娟三个人已经乘了别的大队的驴车,跟着一起回来了。”
“但是她们第一时间跟人约好了去洗澡,才没在院子里出现,你们因为没被她们提前知会,所以才闹出了那个乌龙。”
赵清澜舍车保帅,以泄露女知青们互为保密的洗澡一事,作为牺牲,换来了李凤娟三人消失的合理理由。
“可是……咱们为什么要这样说?”
“直接让男知青们驾车去水库那边,把她们带回来不就行了吗?”
陈丽丽被她这绕了一大圈的弯子,彻底弄懵了。
“傻妹子,这里是乡下,风俗跟城里不好比。”
“李凤娟她们三个,甭说只在那么远那么黑的山上待半个晚上,就是只待半个小时,那也足够被人指着脊梁骨戳的了。”
王梅应叹息了一声,“你要是实在不懂,就比着余晚潇当初那档子事瞧,当初秦大队长罚大家罚的多重,就知道这里的女人名声有多重要了。”
“可我们又不是这里的女人,我们怕什么?!”
陈丽丽实在不服气,凭什么女人就要受限于一个破名声?!而且这名声还非得跟清白挂钩,这根本就是心灵上的裹小脚,思想上的封建迂腐!
“我们不是这里的女人,但我们可能一辈子都要留在这里。”
王梅应的话让人倍感沉重,但也十分现实:“既然要为这片土地奉献终身,那就代表着永远不会离开。”
“到时候,我们总有一天也会变成这片土地上的女人,适应这片土地的方方面面,也包括风俗。”
“王梅应,陈丽丽,你们不要想歪了。”
“我给你们编出这个说辞,不是为了迎合屈服这种封建迂腐的思想,而是暂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去解决,所以才这样做的。”
赵清澜开解她们道:“凡事并不是一定要非黑即白,有时候我们为了达到当下的目的,也需要运用一定的方法从中圜转。”
“我很想多开解开解你们,但现在时间紧急,咱们就不要多说了,先立刻去分头行事吧。”
“你们俩负责通知所有女知青们,让她们愿意来帮忙的就去农场,不愿意的就让她们帮忙串供,以免我刚才的这套说辞产生漏洞。”
“对了,在这之前一定要先找郑瑞华,让她帮忙组织人手,这方面她有经验。”
“我就去农场找余晚潇,让她快些准备驴车,我们好早一些启程出发。”
“好!”
“行。”
二人知道救人的事最为紧急,便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忙出了门。
余晚潇今晚本来一个人在农场值班。
但因为吴彦军那一组的驴蹄受伤了,需要尽快救治,所以家传养驴的专业人士吴霞也来了。
两个人一通忙活,给驴上药包扎,好不容易忙完了,外面骤然间雷电交加,轰隆隆打了一阵响雷,接着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哎呀,下大雨了,我走不了。”
吴霞来不及地遗憾了一句,下一秒却听到外面有人在喊:
“余晚潇——”
余晚潇和吴霞互相一对眼,以为是要来洗澡反淋成了落汤鸡的女知青,便赶忙出去开门。
来人居然是赵清澜。
她浑身衣服湿了一半,神情半分没有慌急的样子,但有些许沉凝:
“余同志,队里还有驴车能用吗?”
“驴车,有是有,但这大晚上的你要这个做什么?”
余晚潇微微疑惑道。
赵清澜对余晚潇和吴霞是信任的,而且接下来也需要她们帮忙,所以便将李凤娟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什么?!”
“那、那咱们现在出发吧,这事不宜迟啊!”
吴霞听到赵清澜的安排,比王梅应和陈丽丽更为理解她的顾虑,也正是因为这样,第一个着急的反而是她。
“别着急,赵知青说了还有其他女知青要过来,我们先准备一下吧。”
余晚潇料到李凤娟可能会倒大霉,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而让她稍稍放心的是,赵清澜的安排很妥当,在第一时间就布局好了一切。
这样她们只要把人顺利地接回来,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了,而李凤娟三人在双溪大队的名声也能得以保全。
女知青们因为下暴雨,来迟了一些。但算算人数,相当一部分的人都到场了。
还有没到的,一部分并不在知青院,是去了村民家里帮学生扫盲,一部分则是和李凤娟吵过架,对她厌烦还来不及,根本不可能帮她。
不过女知青里没有特别难缠的人,在陈丽丽和王梅应,郑瑞华的一一游说下,也答应了帮忙遮掩串供,再告知没回来的女知青们,一起统一证词。
“串供进行的还顺利吗?”
赵清澜见人都到齐了,便问陈丽丽道。
“一开始不算顺利……因为李凤娟她实在不好相处,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大家都等着要看她笑话呢,还说要把这消息泄露出去坏她的名声。”
“后来还是郑知青一起来帮我们游说,她们才肯串供的。”
陈丽丽老实应道。
郑瑞华被提到名字,目光微微一顿,开口道:
“李凤娟,刘丽嘉,钱玉珍三人,如果单单因为滞留在山野,并且彻夜不归,就会被人随便污蔑名声,那么我们这些女知青,大概率也将沦落到和她一样的下场。”
“因此,我觉得赵清澜的一切补救措施都是对的。虽然我不赞同她骗人,但这种苗头既然无法消解,就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作为同样可能受风气所害的女知青们,也应该齐心协力,而不是为了鸡毛蒜皮的一些矛盾,去同类相害,助长这种封建腐朽的气焰。”
“我就是说了这些话,她们才改变主意的。”
郑瑞华冷冷地叙述了用于游说的理由。
“郑知青,感谢你的帮助。”
赵清澜对郑瑞华的行径全在意料之中,因为她知道,郑瑞华向来是冷漠且擅于保护自身的人。
李凤娟的这件事,表面上只涉及她们三人,但后续波及的影响,必然会辐射到所有女知青身上。
所以,赵清澜在打定主意的那一刻,就知道她会参与进来。
“可是……我心里还是没底,光靠我们这几个能行吗?”
“我们都手无缚鸡之力的,万一大半夜上路遇到个什么麻烦,那不就惨了。”
有女知青是不来帮忙,内心就很难安的。
毕竟李凤娟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们同为知青不出手相助,就太说不过去了,可是……她们也很恐惧独自面对黑暗和危险:
“我看男知青那边,周静安和顾丞乔是两个靠谱的人,我相信他们绝对不会把李凤娟的事情到处乱说的。余同志,正巧顾知青也喜欢你,要不你就把他喊过来一起帮忙吧?”
“对、对,他们两个人绝对是守口如瓶的人,我敢打包票,或者就喊一个也好,有个男人在我们至少能有底气一些,这样也就可以安心上路了。”
“不,就像郑瑞华和赵清澜所说的那样,我们不能让男知青加入进来,就算他们再可靠,也不可以冒哪怕万分之一的险。”
余晚潇的目光淡淡扫过那几个害怕的女知青们,试图用自己的话来安慰她们,鼓励她们:
“如果你们害怕夜晚去山里,那么可以留下来,毕竟农场也是要留人接应的,而且现在能用的驴车坐不了那么多的人。”
“或者你们仍然要去,我也可以带上锄头,斧头这些防身的工具。其实真正到了危险的关键时刻,还是武器最管用,就算是路上冲出一两个男疯子,他们看到我们手上有家伙,人又那么多,被威慑之后也多半会吓退。”
“再者,这件事我们可以自行解决,大家不必小看自己,也不必过分害怕,更不必将重心寄托在两个靠谱的男知青身上。”
“就算大家觉得他们能守口如瓶,但他们的出现,对李凤娟刘丽嘉钱玉珍三人,无疑是一个永藏心底的隐患。”
“因为他们只需用浅薄的道德感来守护秘密,立场甚至站在对面,而我们,是豁出性别去守卫仅有的一切,也是被捆绑在同一条利害线上的蚂蚱。”
余晚潇说到这里,显明地提点了众人最关键的所在,然后道:
“还有,虽然李凤娟她们心气高,跟大家多少又有过节,但如果换作是大家身处她们这样的狼狈境地,现下最想看到的,或许应该是更亲近的我们,而不是远在天边的周静安,顾丞乔,对吧?”
她最后一句话语,轻轻落地,在女知青们眼中卷起浅淡的波澜,同时带来的还有迷惘,不解,纠结,还有思索。
她们起初听到余晚潇的最后一句话,是觉得莫名其妙,她们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想来救援李凤娟,干什么又要和她和刘丽嘉钱玉珍感同身受呢?
可是,冥冥之中,她们又被余晚潇的话冷不丁叩响了心扉。
女人和女人,彼此的联系总会更深于他者。
这样的联系不仅限于亲昵的姿势,无间的分享,更包含着一种链接她们生命的共通情感。
这很奇异。
每每回想深思起,每个认同这种联系的女人心中都会涌生出万千的温暖,这是一种无可比拟的安全感,是远隔万里也能互相安慰的天然情意。
也是男性所无法替代的,永远,唯一属于母性的包容感。
短短的几个瞬间,女知青们你望向我,我望向你,动作迟疑地就像镜头在放慢步调。
随着她们的犹豫,挣扎,不安,棚屋里狭小/逼仄的视角,正极为缓慢地从原点向深处推移着,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有人勇敢而鲁莽,毫无预兆地打破了画面中的所有:
“去就去,你们都不怕,我还怕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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