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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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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年的冬天, 气象台报导这一年是近十年气温最低的一年。

    阳历11月7日,立冬。

    这天,S市下起了大雪, 雪花不是一朵一朵的, 而是一团一团,有八重樱那样大。

    一小时不到, 高楼林立的城市白了头。

    晚上八点,很多商店关了门,平日里睡在地下通道的乞丐,捱不住这样的天气, 纷纷找了新的去处。

    呼啸的冷风像开了刃的刀片,直往人脸上招呼,偶尔有几个出行的人,赫然全副武装的模样, 手上戴着加绒手套, 头上戴着绒冒,耳朵戴耳罩, 脸缩在围脖里,只露了双眼在外面。

    亦暖刚从医院回来, 一手提着一袋子药,一手撑着伞。手上,脸上没有一点遮掩, 在这样的天气成了一个异类。

    她的脸很白, 比白茫茫的雪要白,嘴唇是深沉的紫,露出来的皮肤青紫交加,大大的眼睛里装着冰, 没有一点温度。

    左拐右拐的,走到距离医院两条街的地方,她拐进了一条狭长胡同。

    在她身后三米远的地方,一个身材消瘦、步履拖拉的人一瘸一拐跟着。

    见她进了小巷,消失在拐角处,他想也没想跟着走进小巷。

    “跟着我做什么?”

    刚拐过小巷一道冷冰冰的女声响起。

    唐建国吓了一跳,嘴里发出惊呼。

    发现是苏亦暖他马上放松下来,把脸上黑漆漆的口罩取下,露出一张苍老萎靡的脸。

    冷风一吹他清鼻涕直往下淌,他用手背擦去:“小暖,你不记得我啦!我是建国叔叔,以前你这么小的时候,经常跟着我家大丽一起玩的。”

    唐建国用揩鼻涕的手比划着说。

    亦暖冷眼看他,嘴角紧抿。

    唐建国,以前周家的邻居(亦暖随姨父姓),当年,如果不是他给周正夹着白/粉的烟,周正不会成为后来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不是他,或许周正会是一个好父亲。

    现在,他竟以这样一副故人的嘴脸站在她面前。

    亦暖厌恶移开眼。

    唐建国独自说了半天话,把能说的都说了一遍。

    南宫言被抓后他没了去处,这段时间一直住在S大附近街道上,他怕警察找他,也不敢贸贸然去找苏亦暖。这次要不是太冷了,实在过不下去,他也不敢铤而走险。

    今天,好不容易打探到苏亦暖住所到他便跟了来,一路跟她到医院。

    他不知道,他说的这些曾经,是亦暖避之不及的过去。

    “小暖,叔叔前不久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你真有出息,要是你爸爸”

    “别给我提他!”亦暖蓦然大声打断。

    唐建国被她冷冽的语气吓得闭了嘴,愣愣看她半晌,后知后觉发现苏亦暖看他的眼神很冷,比今天的温度冷,似是恨不得杀了他……

    在看去,她眼神只是冷了些,和家里那些个子女看他一样,除了冷漠和厌恶并没有什么杀意,刚才大概是他看花了眼。

    厌恶,她一个瘾君子的女儿,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

    惹急了他把她那些身世发网上,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说来最近还有件奇怪事。

    前段时间他在网上发过一些苏亦暖不好的言论,本来想以此引起苏亦暖注意,哪能想到,他发的那些消息发出去永远没有一个点击,他在别人信息下回复关于苏亦暖的消息永远发不出去,闯鬼似的!

    但这并不重要,只要苏亦暖怕,他就有办法让她乖乖给钱。

    把对方看得和他一样低,唐建国眼神变了,不在是刚才的畏畏缩缩,他心里觉得苏亦暖给他钱是应该的。

    他知道她的秘密,她绝对不敢不给钱,因此,他没必要为此多做无用功,只要她给了钱他会让她好看,要是她不给,那就别怪他不念旧情。

    他笑得狰狞,“你现在既然能上电视,一定不想被人知道你的身世,只要你给我钱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你身世,如果你不给,我会把它发到网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瘾君子女儿,你说如果别人知道你是瘾君子的女儿你会怎么样?”

    亦暖身体本就不好,现在站在雪地冻了一会儿身体抖如筛糠。

    唐建国误以为她是害怕,笑得愈发嚣张:“我知道你现在结了婚,你一定不想你婆家人知道你家的事吧,你想想谁家会希望娶一个瘾君子的女儿做媳妇!”

    瘾君子的女儿!瘾君子的女儿!瘾君子的女儿!

    她这辈子注定摆脱不了这个身份吗!

    苏亦暖身体徐晃,背倚靠在冰一样的墙上,提着药,握着伞的两只手握的死紧,不算锋利的伞柄划破手心,有血水沿着伞柄滴在地上,雪白的地上开出朵朵红梅。

    她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点声音来,问:“你要多少?”

    “五万”唐建国急忙开口,生怕她反悔,“不,十万!”

    他感觉冰冷的身体升起了温度,心虚的语气变得坚定:“少了十万我马上把东西发网上。”

    他常年被毒品侵蚀的大脑只知道钱,谎话在他这里张口便来。

    亦暖不怕他在网上散播,这么多年过去,知道当年真相的人不多,只要马梅咬死了说她是她侄女,就有转圜的余地。

    她只怕萧奕寒会知道。

    瘾君子侄女比女儿好听,可始终和毒品有关联。

    她微微低头,哽咽道:“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

    唐建国看她低声下气的样子,知道自己目的达到,木着脸,威逼:“我在这等你,你现在回去拿。”

    握着伞的手,血流的更加欢快。

    亦暖抬头,苍白的脸上带着胆怯,眼泪挂在眼眶里迟迟不肯掉落,“明天可以吗,明天我一定给你。”

    唐建国想了想,说“转给我。”

    “金额太大,转账会被警察知道。”

    唐建国黑着脸,“那我今晚怎么办!”难不成要他再饿一天,“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钱?”

    亦暖抖着手伸进包里,把包里装着的八张一百一百的钱拿出。

    唐建国面色一喜,马上去抢,亦暖被吓了一跳,手松开,钱散落在雪地上。

    唐建国跪倒在地,忙不迭捡雪打湿的钱,有几张钱上有亦暖染上她温热的血。

    唐建国得了钱马上跑了,亦暖站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才慢慢走出去,她脸上胆怯和眼泪消失,只有无尽冷意。

    她今天穿的一身黑色羽绒服,头发凌乱披着,脸上苍白没有血色,站在路边打车时吓惨了好几个路人,有几辆车在她面前停下,看见她这似人非人的样子被吓得够呛,哪里还敢多停。

    “草!大晚上遇鬼了。”有司机被吓得当场骂出声。

    亦暖冷冷盯住他,司机心里一紧,脸色一白,一轰油门车开了出去。

    走到家门口她手抖了半天,明明就在衣袋里的钥匙,怎么也拿不出来,手背又肿又刺的痛。

    家里很黑,空调没开,很冷。

    亦暖没开灯,没开空调,手里提着的药和检查报告散落一地。

    她就这么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坐在冷冰冰地上,身上时冷时热,脑袋成了录影带,一会儿播放十岁前的记忆,一会儿又跳到今年。

    她分不清十岁前噩梦般的经历是真的,还是今年的经历是真的,或者说,两者都是假的,都只是一场梦。

    肚子开始刺痛,她冰冷的眼神有一刻松动,很快变得更加冰冷,同样冰冷的手覆盖在肚子上,里面仿佛有了心跳。

    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坐在沙发上用尽力道把自己抱成一团。

    萧奕寒打电话来时,她不知呆坐了多久,电话响了好几次才迟钝接起。

    “暖暖。”

    熟悉的声音响起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奕寒……

    她哑了,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在心里回应。

    萧奕寒那边静了片刻,很快,轻声问,“暖暖,怎么了?嗯?”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怕大一点会吓着她。

    亦暖闭着眼,竭力压住心里情绪,试图让声音变得轻快,平静,不让电话另一头的萧奕寒察觉她的不正常。

    许久,她缓慢,艰难发出了声:“你出任务回来了?”

    “嗯,前两天刚回来,一直忙,今天才抽出空来。”

    “受伤没有?”

    “没。”

    “奕寒……”

    奕寒,我这几天一直在叫你,一直一直叫,你有没有听到。

    我好想你,想你能陪在我身边。

    亦暖眼眶里的眼泪成颗往下掉,鼻子里被堵住,如果在出声,一定会被他察觉的。

    她捂住话筒,闭了嘴。

    两边同时静了有几秒,很快萧奕寒低沉温柔的嗓音透过电话传过来,轻轻哄道:“再过几天,再过几天我就回来……囡囡,别怕。”

    亦暖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凶猛冲破围栏,她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牙齿也因为身体和心理的原因跟着上下抖动,发出“咯吱咯吱”声响。

    她脑袋出现缺氧,眼前黑漆漆的客厅变成重影,她今天下午又没有吃饭。

    这两天她总忘记吃饭,今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贫血严重,肚子里的孩子容易流产……

    是的,她怀孕了,一个多月……

    上次从警察局出来,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有问题,她经期一向不稳,上个月没来她也没在意,可是最近几天频繁出现恶心,呕吐的情况,就如现在,哭着哭着胃里又开始泛恶心。

    话题终止,谁也没说话,外面的雪渐渐停了。

    远在H市军医院的萧奕寒走到窗边,包扎着纱布的手掉在脖子上,外面白茫茫一片。

    他轻声问:“暖暖,S市下雪了吗?”在天气的影响下,他的声音带着落寞,和说不出的难过。

    亦暖只顾着控制情绪,没听清他语气里的反常。

    好一会儿,她擦不干眼泪,就这么任由它往在流,鼻子还是堵得厉害,哽咽的声音除了沙哑没有多大反常,“下了,特别特别大。”大的快要把这个城市的人压垮。

    “你那里下了吗?”她一张嘴眼泪纷纷跑进嘴里,苦涩蔓延到心尖。

    “嗯,下了,很大,很大……”

    “你是不是受伤?”

    如果不是受伤,他打来的一定是视频通话。

    但也幸好,他今天打的是语音。

    “没有大伤,只受了一点小伤。”

    蛇毒已经清除,没有什么大伤。

    亦暖忍不住问他:“奕寒,如果,我做错事,你会不会原谅我?”她语气很轻,很轻,轻到没有力道。

    萧奕寒没有立刻的回答,亦暖快要喘不过气来,手放在屏幕上,准备挂断电话。

    他一如既往温和的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先和我商量可以吗?如果是不得不做的,让我去做。”

    苦涩从嘴里蔓延到喉咙,肠胃,有所收敛的泪水又开始泛滥,她被满嘴苦涩堵得说不出一句话。

    “暖暖,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一定和我说,不管什么样的事,只要你想做,我给你做,你要开开心心的,其他什么都不要管。”

    可是奕寒,我怎么舍得给你的人生染上一点的污点。

    喜欢一个人会低到尘埃里。

    她在还不喜欢他时整个人,整颗心,早已经埋进稀泥里,开不出花,只会腐烂。

    她每日惶惶不安,生怕有一天他会知道她的身世。

    一个是部队上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一个是瘾君子的女儿……怎么看也不应该走到一起去。

    现在,唐建国出现了,以后还会有第二个唐建国,她不能在自欺欺人,她应该在没人发现的时候赶紧离开,不要继续弄脏他干净的道路。

    可,她提不动脚,光是想着离开,她这颗早已麻木,尚且完整的心便碎得不能在碎。

    亦暖猛的挂断电话。

    她痴呆仰躺在沙发上,由着眼泪泛滥,她受伤的手捂住脸,捂得紧紧的,泪和血混在一起,伤口刺痛得厉害,她雪白的脸上沾上血水,一片血红,血水从脸上往下淌,隐没在衣间,铁锈的血腥味往鼻子里闯,她忍不住匍匐在沙发上干呕。

    呕吐完,她像具破败的洋娃娃瘫倒在沙发上,她嘴里压抑不住发出低低地,支离破碎的呜咽。

    哭了不知道有多久,阳台窗沿上白色的雪照进屋子,她看见没有搬进室内的花草,磕磕跘跘跑出去,天竺葵和五六盆多肉冻成翠绿色,再也没办法抢救。

    她身体刹那间失去支撑,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萧奕寒这几天心慌得厉害,总担心亦暖出了事,本来受了伤他是不愿意让她知道,怕她担心,可眼皮跳的实在厉害,所以才下定决心给她打电话,听到她说第一句话,他马上知道,他的直觉没错,亦暖真的出了事。

    她声音里的虚弱,语气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颤音,与恐惧,他全察觉到,可他什么也没说,他忍住所有情绪,装作平常的样子和她聊家常,直到她说“奕寒,如果我做错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他的心高高悬起,在战场上临危不惧的他变得无措,慌乱,害怕。

    她一定遇见了大事。

    电话被挂断,他马上给亦暖发去信息。

    “不管发生什么,你有我。”

    他查了定位,知道亦暖在家里。

    他给段允南打去电话,那边没接,他一个接一个的打,打了三个,那边总算接通。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段允南焦急问。

    今天雪太大,地面结冰,S市出现多起车祸,医院里救护车都派了出去,医生更是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萧奕寒打电话来的时间,他刚做完一台手术。

    “最近,麻烦你给我照看着亦暖。”

    他的语气是段允南从未听过的恳求。

    许是出了什么大事,段允南屏气凝神,忙问,“小嫂子怎么了?”

    萧奕寒没说,他心跳地格外沉重,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痛得快要喘不上气,他想马上回S市,可雪太大,H市已经发布通消所有航班,运输的通知。

    要想回去还得等大雪结束,况且他现在手没好。

    他请求道:“允南,你现在忙不忙,能否马上去我家里一趟。”

    段允南一震,看了眼忙成一团的医院,这个时间点他根本没办法走开,可是又不能让萧奕寒担忧。

    萧奕寒握着电话的手一紧,指节泛白,显然也知道段允南的为难。

    他迅速转动脑子,寻找可靠的人。

    “你先忙,我知道找谁。”

    说完立刻挂断电话,找到许久没联系的莫少白,立刻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接通,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直接切入主题:“忙不忙?”

    莫少白,S市第一豪门莫家现任当家的,也是当年和萧奕寒同一批的特种兵,后来受伤转业,继承家业。

    近两年莫家在高速发展中,他一心拼事业,和以前兄弟很少联系,突然接到萧奕寒电话,且对方语气严肃,他立刻意识到出了事。

    坐正身子,肃声应:“不忙,有事尽管吩咐。”

    “马上去一趟我家……”

    萧奕寒简单明了说出请求,莫少白也没墨迹,让保姆把做好的饭打包一份,迅速开车去萧家。

    莫少白在萧家门外敲了好一会儿门,里面迟迟没有反应,他给萧奕寒打电话,让萧奕寒发苏亦暖电话给他。

    里面电话铃响起,迟迟没人接听。

    莫不是晕倒在了家里?

    莫少白不再敲门,迅速看了眼周围监控,回头间,瞧见门把上有未干血迹,他伸手将血迹摸在手上,血还未干。

    他目光一凛,迅速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对着门缝插了进去,“吧嗒”一声,门被打开。

    房子里黑漆漆一片,他迅速进了客厅,客厅里空无一人,和客厅相连的阳台上有微弱呼吸,借着雪光他看清晕倒在地板上的人,二话不说忙上前抱人。

    太轻了,像一根干枯的木棍。

    苏亦暖觉得自己快死了,身体已经冻僵,只有脑子能运转,她想马上从地上起来,却是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不知冻了多久,她被抱进一个冰冷怀里,“奕寒。”她轻声唤道。

    抱着她的人一顿,她彻底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是第二天下午,在医院。

    门外走廊上来来回回的脚步很是凌乱。

    她手上扎着针,在输葡萄液,身上换了病号服,受伤的手被人处理过。

    昨晚有谁进了家里,带她来了医院。

    是个陌生的人,绝不是萧奕寒。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身体恢复些许力气,她直接上手把手背上输液针头拔掉,血珠争先恐后从血管中往外冒。

    门外护士来去匆匆,神色肃穆,没人注意到她,她脸色还很苍白,额头上一层的冷汗。

    在走廊窗口位置,有个穿西装的男人,逆着光亦暖只大概看了眼,对方一身正气,很像萧奕寒。

    想到萧奕寒她心猛地往下坠,苦涩从心底漫上来,她极快的走开。

    回到家把检查报告收好,亦暖找到那根刺伤过人的发簪,把发簪拿上,换了身衣服,她去了和唐建国约好的地方--夜遇酒吧。

    这里已经被查封,没有营业,两人在彭诗雅自杀的地方会面。

    亦暖到时唐建国已经等在哪里,像个老鼠一样蜷缩在垃圾堆后,和各种垃圾融为一体。

    “钱!”

    她一来唐建国马上跑上前来,抢过她手里的包,翻找半天一无所获,包里的东西被他一股脑全倒在地上,污水把东西全部染脏。

    亦暖冷冷看他,藏在冰冷下的是不易察觉的恐惧,见到唐建国,她本能恐惧。

    她的手握紧藏在衣袖里的发簪,目光锁在他脖子上,大动脉位置。

    她朝唐建国走了两步,手里的发簪露出了头,胃里突然的反胃,她一手捂着嘴,拿着发簪的手放在肚子上,哪里有她的孩子,她和萧奕寒的孩子。

    她一旦刺下去,面临的是闹狱之灾,以前她从不怕死,现在,她畏惧死亡,一旦死去便只剩孤零零的尸骨,再也见不到萧奕寒,一旦刺下去她会成为一个和唐建国一样的人……她不能只为自己着想,她还得考虑这件事会对萧奕寒造成的影响,对她和他的孩子造成的影响。

    军人家属杀人势必会影响他的前程,他们的孩子也许会成为和她一样的人,一辈子背负骂名,一辈子活在别人阴影下。

    心被人狠狠攥住,攥得死紧。

    唐建国见自己被耍,气急,反手一巴掌打在亦暖脸上,他没有留一点余力,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夜色中十分清脆,亦暖被打得摔在地上,小腹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

    她扬起头,突然的发笑,笑声刺耳,凄厉。

    好似在朝笑唐建国的愚蠢,又似是朝笑自己的懦弱。

    唐建国被她突然的发笑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心里发怵。

    眼前的人简直不像个人,而像是个披头散发的鬼,那张苍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被他打的地方高高肿起,嘴角有血往下淌,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

    她抬手,拉住他的手,他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又打在她脸上,指甲划破她的脸颊。

    “玛德!你个□□!有病!”

    唐建国脚踉跄后退,咽着口水骂道。

    这人疯了,真的疯了!!!

    他转身想跑,苏亦暖一把抱住他双腿,嘴里悲恸哭喊着莫名其妙的话。

    “叔叔求你放过我,求你放过我……明天,明天我一定把钱给你……求你不要给奕寒说,求求你……”

    这样喊着还不算,她还把头往墙上撞,一下一下不留余力的撞,直撞得头破血流。

    鲜红的血糊满她的脸,她像是索命的女鬼。

    唐建国被她疯狂自残的行为吓破了胆,使劲抓住她,想阻止她的自残。他不小心抓破她的衣服,黑色指甲抓紧她肉里,苏亦暖疼得受不了,哭得更大声,声音更凄厉,像是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唐建国怒斥:“要死死远点,不要死在劳资面前!”腿使劲挣脱苏亦暖。

    突然的,他脚被拉着踢在苏亦暖肚子上,她哀嚎一声,手上的发簪刺在他腿上,小腹上,唐建国猝不及防被刺痛,脚下直往后退,不慎踩在一个玻璃瓶上,身子不稳直直向后倒去,在他脑袋下是一颗尖利的钢钉。

    上次苏亦暖从警局离开,老袁出于关心,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今晚突然接到她电话,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那边一道响亮的巴掌声,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的怒骂。

    老袁拿着手机跑到技术部门,急不可待吩咐:“快,给我定位这个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

    千万不要出事,要是出事他怎么给老萧交代!!!

    技术部的警官看他心急如焚,急忙接过手机,快速定位。

    两分钟,一个世纪那般长,老袁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技术部的人噤若寒蝉。

    “夜遇酒吧”技术人员才刚说完,手机被抢走,一道残影冲出去。

    大家面面相觑,许久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一切归于平静。

    老袁疾行身形一顿,双手想也不想,直接撑在楼梯栏杆上,身子一跃从二楼跳到一楼,站稳,马不停蹄开了车朝夜遇酒吧赶去。

    往日灯红酒绿的酒吧此刻荒凉破败。

    老袁停下车,潮湿的空气里飘荡着血腥味,在暗巷口,血腥味更重。

    暗巷外的灯光照进巷子里,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蜷缩在阴影里,长发遮住面容看不真切。

    老袁心口一窒。

    他走近,女人身体颤抖得厉害,在她脚边有一滩鲜血。

    老袁尽可能放低声音,涩然道:“嫂子,我是老袁,老萧兄弟,你别怕……”

    他想扶她。

    亦暖身体颤抖得更厉害,身体贴着墙,使劲把自己缩成一团。

    她的对面,垃圾堆上躺着一个不知生死的男人。

    老袁朝那边走了一步,耳边有一点声音。

    他急忙回来,蹲下,“你说什么?”

    亦暖轻轻转头,露出长发后的脸。

    老袁看清她此时模样,倒吸口气,瞳孔紧缩。

    “憋个苏一涵(别告诉奕寒)。”她嘴角受伤,话说的费力又不利索。

    这么一句话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说完眼睛一闭,身子一歪倒朝地上倒去。

    老袁急忙扶住,她身体冰冷刺骨的寒意冻得他下意识松手,人快砸地上,他极快的又扶住。

    离得近他看得更清楚,她的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带着血迹,脖子上,手上,到处是淤青,衣服被人为撕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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