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那是， 已经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光明教廷尚在，金蔷薇皇室还是全帝国上下羡慕的一家三口，人们传唱最多的就是关于那位皇太子的事迹。

    作为金蔷薇皇帝尤利塞斯和皇后雷妮拉的第一个孩子， 莱昂斯在一出生时就得到了无数的关注。

    他在四岁就摸到了修炼剑气的门槛， 甚至还是魔武双修的天才。政治，经济，商业， 这些继承需要掌握的知识他信手拈来。他是所有孩子学习的目标。

    人们都说他是光明之子，会是将金蔷薇推向又一个顶峰的神眷之子。

    然而命运总是开着捉弄人的玩笑，在皇太子莱昂斯·阿斯贝尔十岁生日，接受正式洗礼的那一天， 一切都变了。

    预想中的神光降临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不详的，带着诅咒的黑色。

    皇太子的额头中央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印记， 即使是手臂上属于精灵皇室的纹身， 也没有办法压过那个印记。

    教皇惊恐地说他是“魔王之子”，是会为世界带来不详的存在， 为了压下这个消息，尤利塞斯将莱昂斯“软禁”在了皇宫里，并向教会承诺会“消灭”魔王之子。

    金蔷薇为什么会大力支持教会， 甚至对内部的腐败不发一言， 就是为了保住金蔷薇的荣誉，也是为了保护莱昂斯的性命。

    毕竟金蔷薇被太多人盯着， 一旦这样的消息被传出去， 造成的后果是无法想象的。

    所以被皇帝和皇后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小公主就不得不被推到了公众面前。

    曾经光芒万丈的皇太子，一夜之间被宣布“染上疾病不久于人世”，在人们震惊这个消息时， 小公主洗礼上的圣光却很快使人们忘记了皇太子。

    就连教皇也不知道，那天的圣光降临，到底是教会弄出的虚假圣光，还是是神明真的驾临了。

    总之，金蔷薇的公主，的确是神的宠儿。

    极高的光明亲和力，她就算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仍旧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而在皇太子眼里，他的妹妹不过是一个小屁孩，一个可爱的小团子。

    话都不会说的小屁孩，却不得不背负上原本不属于她的沉重命运。

    那个时候西莉娅还记不住事情，只是本能地亲近自己的哥哥，可在那个不祥的黑色印记出现后，不知道是因为西莉娅圣光体的原因还是他身上一天比一天阴郁的气息，总之，小小的西莉娅再也不敢靠近他了。

    但偶尔，他在专注于看书或者练习剑法的时候，那个小团子却总喜欢趴在角落里悄悄地观察他，再被他发现以后又很快把头埋下去以为自己看不见。

    那是那段灰暗时光里，莱昂斯唯一的救赎。

    尽管父母待他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区别，他仍旧是他们心爱的孩子，但还是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女仆们总是会悄悄抱走小公主，背地里说他是“邪恶的存在”，甚至质疑为什么金蔷薇帝后还会留下他，还让女仆们保密。

    皇室的孩子总是会早熟一些的，而作为皇太子的莱昂斯从小也是早熟得很，即使是这样，小小少年的自尊心也还是让他无法接受自己跌落尘埃的事实。

    在崇尚光明的帝国里，如果继承人是一个黑暗的不详存在，是恶魔之子，对帝国统治者带来的压力可想而知。

    他并不怪父母生下自己，相反他很能理解父母的心情。

    无数个深夜他站在书房外，都能听见父母为了自己周旋在贵族，民众和教会之间。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下去了。

    那天他和父母吵了一架，然后独自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从小长到大的王城。

    反正他只是一个“因病去世”的皇太子，要不了多久就没人还记得他。

    于是莱昂斯义无反顾地去找寻自己的道路，他想证明被教会定义的“恶魔之子”，也会是向往光明的。

    然后他遇到了伊薇特。

    那个时候他听说黑鹰的大公之子，用奇怪的魔法武器取代了黑鹰大公，并向教廷发动攻击。

    这种危险的武器不应该存在于世，莱昂斯想去矮人的地方寻找破坏的线索，然而他在断雪山脉迷失了方向，是伊薇特救了他。

    那个时候伊薇特骑着黑色的鹿从雪山深处而来，将奄奄一息的他带回了家里治疗。

    他们很快坠入爱河。

    一路南下，莱昂斯带着她一同到达了美丽的多玛河平原，而单纯的黑暗妖精在一次外出时却遭受袭击被重伤，莱昂斯只好带她来到科伦城寻求帮助。

    炼金大贤者莱昂曼特为伊薇特做了一个维持生命的法阵，而就是这个时候，小小的菲比出现在他面前。

    小团子很快就与记忆中的妹妹重合，在守着伊薇特的时候他便把菲比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妹，来填补他曾经内心的空缺。

    他就此在科伦城定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外出寻找让伊薇特恢复的方法，而就在他第三次外出的那一年，西大陆最大的帝国——金蔷薇覆灭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陆。

    皇帝和皇后战死，神眷的公主下落不明。

    罪魁祸首，是第二天昭告天下登基的吸血鬼——艾瑟·罗德尼。

    自战争纪元后龙便从这个世界消失，而艾瑟·罗德尼，却是千年以来唯一一个成功召唤出黑色巨龙的龙骑士。

    史书上只记载了一条黑龙，给那条龙的形容是“残酷的暴食者”，“带来毁灭的灭世者”，“渎神的暴虐之徒”，这样强大又暴虐的恐怖生物，却唯独对艾瑟·罗德尼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而艾瑟·罗德尼本身也是空间系的魔法教习，听说还差一点就可以步入大贤者的门槛，甚至达到传说中的法圣级别，魔武双修的天才，更是剑圣。

    这样的天才，说他是半个神也不为过。

    这样强大的家伙，莱昂斯清楚的知道自己去挑战他就是送命。

    莱昂斯来到科伦城的时候艾瑟·罗德尼就已经毕业了，那个时候他甚至只想提着剑去把试炼塔里艾瑟的雕像给毁掉。

    从头到尾，金蔷薇的皇太子不过是个懦夫而已。

    索性，有些东西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或许是神明真的回应了我的祈祷，这才把你送到我身边。”莱昂斯说。

    他在床边断断续续地给西莉娅讲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他又问西莉娅：“你呢？他们都说你是被精灵救走了，但是诺曼告诉我你并没有出现在精灵的亚塔森林。”

    “的确是救走了，”西莉娅说，“在暴风海域我叛徒扔了下来，不知道怎么就过去了五年，然后在罗利港我被艾瑟发现带回了皇宫，七个月前我逃了出来。”

    她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莱昂斯却能想象到她经历了哪些危险。

    “都过去了，以后有哥哥保护你。”

    他紧紧地抱住了少女。

    但

    西莉娅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

    失而复得的亲情固然让她喜悦，但她的心里却已经完全地，被另一个人占据了所有。

    “西莉娅，你能不能告诉哥哥今天那个长着翅膀的……”莱昂斯犹豫了许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看到的存在，只能含糊道，“到底是什么？”

    “他是——”西莉娅下意识地握住了项链，“他的在暴风海域救了我的，又帮助我离开皇宫的，守护我的存在。”

    “哥哥，我能去见见你说的那位救了你的伊薇特吗？”西莉娅问道，“我会治愈术，说不定能帮上忙。”

    “这——”莱昂斯有些犹豫。

    “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等她好起来——”

    “不，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只是希望你待会不要惊讶……”莱昂斯道。

    他拍了拍墙壁上挂画的某处，于是一边的书柜从中间打开，露出了一条向下的暗道。

    西莉娅跟着走了下去。

    直到见到伊薇特的前一秒，她还在想要怎么面对这个未来会成为自己嫂子的人，只不过

    “黑暗生物？”

    在看到魔法阵中心躺着的人时，西莉娅甚至不可思议地一声惊呼。

    “伊薇特她——是黑暗妖精。”莱昂斯说，“所以你的治愈术可能——”

    “治愈术？不，就算治愈术有效我也不会用在她身上！”

    西莉娅激动地打断了他：“为什么你作为金蔷薇的皇太子会爱上一个肮脏的黑暗生物？还是黑暗妖精这种下/贱的婊/子？甚至甘心为了她放弃一切？”

    “西莉娅你——”莱昂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突然发现刚刚还乖乖的西莉娅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和教廷的家伙一模一样。

    高高在上，蔑视一切黑暗。

    哪怕那些黑暗什么都没做。

    伊薇特只是为他出去买了点东西而已，就被教廷伤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会发生什么完全无法想象。

    “所以，这些年教廷真的就把我的妹妹养成了一条乖乖听他们谎话的狗吗？”

    以为西莉娅能接受伊薇特，结果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伊薇特差点死亡的画面再次浮现在他眼前，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心痛让莱昂斯忍不住尖锐地讽刺道。

    “真好啊，这就是一心向着光明的公主殿下？”

    西莉娅也不甘示弱地看向被黑暗缠绕的莱昂斯。

    她的长相随了尤利塞斯，莱昂斯看起来更像雷妮拉一些。而现在那张和雷妮拉有七分像，眼睛同样是温柔的绿色的脸上，缠绕着不详的黑暗气息，额头中央的黑色五芒星也变成了深紫色。

    “神明不会容许黑暗存在于世，哥哥，”西莉娅轻声说，“我是光明神眷顾的圣女，你是我的哥哥，我不会看着你堕入黑暗的。”

    “滚出去——”莱昂斯愤怒地看着她，“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我……”

    西莉娅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地离开。

    如果莱昂斯甘愿在黑暗的道路上一去不回，那么她要怎么办？

    西莉娅没有回宿舍，而是在外圈走廊上找了一处地方就地坐下。

    “您说是我做错了吗？”她问洛维安斯。

    雪月花的花瓣掉在头顶她也没有注意到，沉浸在自己的纠结之中。

    洛维安斯为她摘下了那片花瓣，站在她身边轻声问她：“莉娅，你对黑暗生物的定义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黑暗生物的定义下一章会详细地提到西莉娅对黑暗生物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只是这次不恰好，是她哥哥我在前文的正文和作话也明示过很多次，西莉娅的世界观已经被同化，她是光明最虔诚的信徒，所以眼里容不下黑暗哥哥的身份其实也没那么简单，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我真的坑越挖越多

    不知道这一章放出来女主人设会不会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