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可惜“蒸汽朋克”梗说出来也没人懂, 于是林玉婵只能自我欣赏几秒钟,然后脱下脏衣脏鞋和裹头围巾,先连声谢了学神徐建寅, 然后跑去向苏老板邀功请赏。
“我跟你讲我再胖三斤就绝对塞不进……”
苏敏官眼眸一弯, 大步迎上, 直接把她拖到自己怀里,用力抱紧。
“你想要几号头等舱?”他轻轻蹭一蹭她头发, 一本正经说, “我现在就去给你赶人。”
林玉婵窘得要命,唔唔着, 拼命在他怀里挣扎。
船工们齐齐偏头。大伙一次次的被自家老板拉低底线, 偏偏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不好对此发表意见, 于是只能被动地堕落。
苏敏官轻笑, 没松手。
他发现自己果然很混蛋。自从被这姑娘诱惑着, 摘掉了一些世俗的道德枷锁之后,他反倒喜欢上了当众不要脸——当然是在知根知底的自家兄弟面前, 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 尽可能地气倒一大片。
看着别人有点不爽, 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他心情特别舒畅。
余光一瞥,可怜的理工宅男徐建寅已经完全石化, 锅炉后面探出个脑袋, 轻轻摇着头,拿不准是出言怒喝, 还是再趁机多看两眼。
林玉婵再奋力一挣,总算挣脱他的怀抱, 对他怒目而视。
苏敏官打趣:“我还以为你……”
她轻轻咬牙,指指自己脸蛋,再指指他胸口。
苏敏官低头,眼前一黑。
刚才太着急抱她回来,加之室内昏暗,竟没发现,她脸上也沾了几道油和灰,这一抱,全蹭他衣服上了!
刚刚浆洗过的新袍!
轻微的机器轰隆声中,夹杂几声胆大妄为的粗声嬉笑。
林玉婵扭身就跑:“我去洗脸。”
徐建寅有着十分严谨的工匠精神,将常用机械功能都调试一遍,确认再无故障,才从上层维修通道里钻出来,也是一头一脸灰。
苏敏官迅速调整状态,招呼他去休息,让人备热水给他洗脸洗手,再备一份谢礼……
“不不,”徐建寅却扭捏着说,“我是奉家父之命来帮忙。今日也获益匪浅。况且家父说,中国人有艘轮船不容易,这是积德行善的事,不让我收你们钞票呀!拿回去拿回去……”
苏敏官枉在商场应酬上得心应手,今日遇上倔脑筋理工专家,各种社交法则居然都失效,稍微客气一下人家就吹胡子瞪眼,那胡须还都没留齐,左右不太对称,在唇边激烈地摇晃。
“不要!不收!一文钱不要!”
苏敏官无奈,让人给包了一大包下游带来的特产。
徐建寅这才收了,又不好意思半天,说:“操舵室里那个地球仪,可不可以让我再看一眼呀?”
那是自然。苏敏官让人带他去了,操舵室备了一壶女儿红,专门让他就着地球仪下酒。
然后苏敏官才去换了干净衣服,洗手洗脸,找个暖和地方坐了一小会儿,总算从容地喘口气。
---------------------------
半个时辰后,徐建寅呵欠连天,总算依依不舍地跟那地球仪挥手道别。
苏敏官推门进去的时候,林玉婵也在,凑着一盏灯,正“以己之长攻人之短”,煞有介事地给徐建寅演示地球的自传。
徐建寅好像刚打通任督二脉的武侠男主,整个人发飘,跟女孩子共处的那股拘束劲儿不翼而飞,眉飞色舞,眼中全是忽忽闪闪的光。
“难怪海上的季风是那样子的呀……所以转到这里是春分呀……如果有人想环游世界,往西走和往东走是会差一日辰光的呀,林姑娘,以前我不曾想到呀……”
听到苏敏官进门,徐建寅才猛地回到现实,向后蹿了三五步,跟林姑娘隔得远远的。
“呃,苏兄,我耽搁太久了,哈哈。”
以他的智商居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今天像个人来疯,平时的羞涩矜持哪去了?
强行沉默太尴尬。他脸色胀红,看看林玉婵,又看看苏敏官,生怕引起什么误会,赶紧撇清自己,继续尬聊:“林姑娘,哈哈,我妹妹要是像你这样就好了,家里多很多乐趣,哈哈哈……什么辰光能吃到你们喜酒呀……”
林玉婵收拾地球仪上的小旗小标志,暗暗的给他一个小眼色,轻声说几个字。徐建寅一下子哑了,红着脸点点头。
苏敏官忍不住抿嘴笑。
他的姑娘,和别的男人这么热络,一开始,他本能有些抵触。他护在圃里的小花,朝着别人开,还聊着他不太在行的东西。
不过,她也早就表过态,两个后生男女,未必在一起就要谈风月。可以做熟人,做朋友,做很好的朋友。
她已经迁就他那么多,他知恩图报,也在努力适应一些她的习惯。
况且,徐建寅徐公子实在让他感不到什么威胁。这一夜下来,苏敏官甚至巴不得她跟他再多聊几个小时,好衬托他小白少爷的风流潇洒嘴甜可爱。
林玉婵见苏敏官进来,却也微微红了脸,然后大大方方对徐建寅笑道:“瞧,赶客的来了。”
苏敏官礼貌道:“船上太寒酸,没有留宿贵客的地方,徐公子可以早些回去休息,也免得令尊不放心。我与令尊也有一面之缘,代我向他问好。”
徐建寅连忙应了。虽说他今日帮了人家大忙,但为了照顾他一个人,不少船工都还未歇息,操舵室通宵达旦亮灯,还备了酒菜,就为了让他看个地球仪,也很过意不去。
“我、我是该走了,后会有期……”
他回头看看那地球仪,下定决心,拎起那包特产就要走人。
走两步,却又恋恋不舍,再跑回来,将那地球仪拨转半圈,仔细看了看大清版图,仿佛要把每一条江河都记在心里,然后才转身,一步三回头。
林玉婵有些抱歉,小声说:“很贵的。这是我们镇船之宝。”
徐建寅假装不经意,问:“买一个这样的地球仪,要多少银钞呀?”
林玉婵快速看一眼苏敏官,说实话:“一百银元往上。而且中国未必买得到。”
徐建寅在门口迟疑许久,转过身。
“苏兄,林姑娘。”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信封,“我、我有二百两银子,换成银元可能有二百七八十,是上次……上次协助制作轮船有功,曾大帅的赏、赏银。我爹让我存下做媳妇本……”
苏敏官和林玉婵对看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
没想到徐公子深藏不露,也是个小阔佬!
磨蹭到最后才提出来,想必此前也忐忑酝酿了许久,实在舍不得就此放弃,因此拼着遭人嫌,也要试一试。
林玉婵面露为难之色,朝苏敏官又是飞快一瞥。
苏敏官有点好笑。她早先还说,“有人出双倍价钱我才卖”,转眼冤大头就自找上门。
这种金口玉言的本事,要是放在生意场上也那么灵验就好了。
他走到她身后,放轻声音,温言道:“送你的,你自己处置。”
林玉婵不安地蹭着鞋尖。她刚刚用心洗了脸,面孔上淡淡的香皂味道。
她小声说:“苏老板,有超过一倍利润的生意,你做不做?”
他眉毛微微一扬,俯身去检查桌上航路图,假装没听见。
林玉婵下定决心,从徐建寅手中接过银票。
“回去要好好保养。不能用皂水洗,定期上油。”她严肃地嘱咐,“另外不许藏私,你方才说的,整个安庆内军械所的学问家们,谁想看你都得给他看。如果有大官认为这是稀罕物,向你索要收藏,你不许给……”
徐建寅如释重负,有点紧张地笑道:“这个自然呀。勿要姑娘多讲。”
他珍而重之地抱着包好的地球仪,轻手轻脚,宛如抱了自己刚刚出生的崽。每一步走得小心翼翼,走下踏板的那一刻,忍不住隔着布包亲了一下。
“林姑娘,谢谢侬呀,无以为报,往后我们制出新轮船,请你们来乘。今日叨扰多时,勿好意思呀……”
他眉开眼笑地感谢半天,好像自己今晚上是专门来占人便宜的。
坐在窄窄的巡船上,隔着老远的夜色,一手搂着地球仪,一只手还在用力挥舞。
----------------------------
林玉婵捧着银票回到船舱。
面前堵了个人,单手撑墙上,一副拦路抢劫的造型。煤油灯在他身后描出了大反派的光环。
林玉婵有点心虚,装银票的信封作势往前一递,道:“分你一半。”
苏敏官似笑非笑看着她,伸手就要接。
她忙又一把收回,悻悻地道:“都说了送给我,让我自己处置的……虽然我很喜欢很喜欢那地球仪,但是他给得太多了……”
“唔,给太多。”
苏敏官深深看她一眼,慢条斯理抬手,梳理她鬓角一缕头发。
林玉婵强做镇定,笑道:“我困了。”
右手一热,被他笼住,温柔地一根根打开她的手指。
林玉婵腾地红脸,发现拗不过他的力气,只能忍气吞声,任他轻轻抽出手中信封。
苏敏官打开信封,抽出几张纸,正反看了看。
那是最普通的几张白宣纸,上面划拉着一堆凌乱草稿,都是方才修理蒸汽机时,徐建寅的笔记。
放到两个世纪后的拍卖行,也许能拍出破纪录的天价;但此时此刻,不值一文。
------------
林玉婵无话可说,歉疚地低声,“对不起。”
苏敏官反而宽和的笑了。
“阿妹,演戏可以,下次记得找个机灵点的搭档。”
他微微一侧身,让过她,缓步离开。
林玉婵追上去抓住他衣袖,底气不足地说:“他们都很清贫的,出不起那个钱……”
“都说了,那是你的东西,你想给谁都行。”苏敏官话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唯有转过一道走廊时,眼尾余光扫出一瞬间的失落,“反正我送你之前,也没问过你中不中意。”
林玉婵心里蓦地一痛,几乎是小跑着追他:“我真的中意……”
被冷酷的生存试炼打磨多年,他可以显得爽朗、亲和、八面玲珑,然而剥开一层层保护壳,他仍是那个被抛弃了的孤独少年,身上带着和整个世界搏斗出的累累伤痕。
子时的夜晚出奇冰冷,正是最患得患失的时节。
苏敏官回头,看到她眼中的慌乱和歉意。
他心中,什么东西轻轻陷落了。他叹口气。
“地球仪是洋行送来抵款的没错,”他低声说,“但那是我用许多人情换的。我见你一直喜欢这些东西。”
苏敏官说完,轻轻折好手中的草稿纸,塞回信封,送回她手里。
林玉婵怔住。
要不是今日她把它爽快送人,这些内情他是打算一直埋心里吗?
让她以为,地球仪是从天而降,被谁忽然塞给他的。
她抓住他的衣摆,用力把他推到墙边,轻轻柔柔地抱住,耐心解释:“徐先生父子,还有军械所里其他人,他们不要功名利禄,一辈子都投身西学研究,却连一个像样的地球仪都买不到。我只是觉得,他们比我更需要那个地球仪。你就算生我气,我也会给的。
“我也是好傻,以为若显得财迷心窍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惹你不快……”
少女的眼神小心翼翼,带着讨好的意味。语气却异常坚决,明摆着毫不妥协。
苏敏官忍不住,轻轻摸摸她后脑勺。颈后的细发绒绒软软,手感很好。
他说:“那你可以跟我商量呀。”
林玉婵见他态度稍软,立刻顺杆子爬,笑道:“当时是没镜子,你不知道你瞪我的那副模样呀,像要把我吃了似的,我只是提了个‘送’字你就那样,我可不敢商量呀。”
苏敏官不太服气,冷冷回:“那你——你可以多求我几次。可以变着花样多求我几次。”
这就属于得理不饶人了。她把他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扒拉下来,用力拽着,拉他回到卧舱。
“总之,我瞒了你,是我不对。现在我赔罪,请小少爷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
苏敏官板着脸问:“你怎么赔罪?”
“我……我给你跳舞。”
看她说得一本正经。苏敏官瞳孔一缩,差点笑出声。
卧舱空地方圆三五尺,站两个人都嫌挤,她还跳舞?
他坐下,向后一仰,准备观赏。
林玉婵说到做到,打开抽屉,找出纸张剪刀,灵活地剪出几个穿裙子的小人,摊在桌上。
然后又从工具箱里找出个橡胶棒,在墙上的毛皮帽子上摩擦几下,悬空到小纸人上方。
冬日里空气干燥,橡胶棒上静电十足。
一个小纸人动了,随后是另一个,轻飘飘地吸附到橡胶棒上,又轻飘飘地落下来。此起彼落,热热闹闹,当真像是在跳舞。
有的纸人头下脚上,好像拿大顶;有的玉体横陈,宛如平地飞升;还有白鹤亮翅的、倒挂金钟的、金鸡独立的……
林玉婵偷偷瞧一眼苏敏官。他眉目间冰封稍融,看得入神。
她豁出去面子,开口配乐。
她唱功平平,时兴戏曲弹词一概不会,只能唱粤语儿歌。
“有只雀仔跌落水,跌落水,跌落水;有只雀仔跌落水,俾水冲去……”
扑哧一声,苏敏官彻底绷不住,像个沉湎歌舞的昏君,笑得心满意足。
这人哄人也不熟练,强行敷衍。
“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真是玩物丧志。”他抢过橡胶棒,兴致勃勃说,“让我玩玩。”
大舵主果然组织能力极强。他指挥的小人,一个个都出奇懈怠,躺着不动。
因为静电没了。
林玉婵笑得花枝乱颤。
苏敏官自觉丢脸,问:“什么原理?”
林玉婵简单讲了摩擦生电的原理,又指挥他将那橡胶棒擦了擦,小人总算勤快起来,顺着他的意思,走起了太空步。
昏君龙颜大悦,点了点头。
林玉婵笑问:“不怪我了?”
苏敏官认真掂量了一下。忽然看着她,低声说:
“还有三个月。”
林玉婵一时间懵然,“什么?”
“还有三个月零一天,再加五个半时辰。”苏敏官静静地一笑,“阿妹,你再坚持一下。在这三个月零一天、再加五个半时辰里,不要再这样了。至少表面功夫做一做。”
林玉婵怔了好一刻,哑然失笑,脸上一股热气冲到脖颈,又爬进胸中。心口微微灼痛,被那一连串精准的计时撩拨得碎碎的。
她故作轻松,问:“那,时限到了之后呢?”
苏敏官眸子暗了一暗,低声说:“随便。”
他伸开左手食指。玻璃酒瓶割伤的痕迹早就愈合,只留淡淡的肌肤纹路。
但他心底偶尔还有隐痛,觉得那一日,林姑娘莫不是可怜他,一时糊涂,这才去而复返,抱住他,将他带回人间。
怕她一失足成千古恨,因此随口一提,定下一年之约,约定到她十八岁,就放她走。
年轻人气盛,精彩的人生刚刚展开,一年时光显得很漫长。
他当时觉得,有这么一年的缘分,足以抚慰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悸动,日后回味,也是乐趣。
一年的时间也够她过瘾了。知道男人也就那么回事。旁人异样的眼光也足以浇熄她那点怪诞的执拗。
他现在应该做的,是鼓励她回归正常的人生道路,找个老实人嫁了。
不料,等到合约真正进入倒计时,苏敏官才发现,人的自控力是有限的。私欲是无止境的。
“只歌舞还不够。”他忽然不认账,轻轻摩挲她肩头,喉结明显地滚了一下,“不满意。”
她丝毫不觉危险,笑问:“那,你还要怎样呀?”
苏敏官余光瞥见那窄小的单人床,枕头边铺着她的细发带,床头架子上摆着小铜盘,里面盛着她摘下的耳环。
原本是他私人办公的地方,现在却处处是她的痕迹。
他的手指蓦然收紧。她平日那么精细,现在却不设防,还问他怎么才满意,议价权拱手相让,他若真的开口提条件,她敢答应么?
就在此时,就在此处,他一只手就能把这小东西推到被子里,按着她那带点薄薄肌肉的细胳膊,按着她窄窄的腰,狠狠地欺负个透,直到他消气为止……
明知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还上他的船,占他的舱,赖他的床,拿他的东西送别的男人。
他蓦地出一口浊气,腾地站起身。桌上那些憨态可掬的小纸人腾空而起,纷纷扬扬地飘然下落。
苏敏官摘下墙上挂的厚斗篷,披上,推门而出。
“哎,等等……”
林玉婵不知所措,不知他何来这么大气,连忙也披件厚衣服,扣个帽子,追上去,跟他连上几级台阶。
船舱顶层的露台,平日少有人来。航行时寒冷风大,没有乘客故意上来找罪受。
如今轮船静静停泊着,露台上便没了风,角落里积了些落叶尘土,地面雪白,洒了重重月光。
几里之外的安庆码头,值夜岗哨中亮着朦胧的灯火。
水波流淌,旷野无人。
苏敏官回头,一把揽住穿得胖乎乎的小姑娘。
几层厚衣隔开了身体的热度。一股寒意贴地袭来,将滚热的头脑降了温。
“我还是气你。”苏敏官偏头,眼神指着下方甲板,以及甲板下那黑得浓郁的江水,正色道,“不光今日。还有前日,你从那里跳下去,我快急疯了。我依旧在生气。”
林玉婵忙道:“我是……”
“为了救人。我知道。可我就是自私,就是记仇。我开始以为你是失足落下去的。我那时什么都忘了,船行、会务、手下那么多靠我吃饭的兄弟、一整船聒噪的乘客,我都把他们当作不存在。我那时想,若是找不到你,我也留在长江里,不上来了。”
林玉婵抿紧嘴唇,僵直无措。
苏敏官平日里城府深深,心里千般弯弯绕,能说出来的百中无一。就算偶有一句真心话,也是深思熟虑地混在玩笑逗趣里,他才觉得安全。
这是头一次,他如此直白坦率的,把自己心底的脆弱剖开来给她看。他声音压在喉咙里,克制地别过脸,月光勾出他唇边一道苦涩的笑。
他轻轻叹口气,双手拉她的帽子,让毛茸茸的帽边盖住她的双耳。
“阿妹,你总是这么气我,我会短命的。”
他的心扉只大敞了那么几秒钟,随后神色收敛,又回到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
林玉婵低头,看到自己胸口不受控制地微微起伏。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她用力吸了吸鼻子。
在无边的寂静中,他的声音像剔透的冰雹,一下下敲击在她心里。让她想不顾一切的抱住,捂化那块冰,给里面那颗冻伤的心脏,轻轻度一口热气。
“是我不对。”她倔强地说,“但若让我再选一次,我也不会改主意。我依旧会跳长江,但会事先让人通知你一声。地球仪我还是会送,但不会骗你是卖了钱,而是会实话实说……你怪我,我只能受着。你不痛快,我也只能……”
她抬头,看到苏敏官愈发阴沉的神色,忽然踮起脚,扳着他后颈,在他绷着颤抖的嘴角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软软的。
她学着他那玩世不恭的样,坏笑着,小声说完:“哄着。”
话音未落,就看到苏敏官脸色一寒。
随后,那张隽逸绝俗的面孔借着夜色沉下来,捕捉到那双无理取闹的红唇,不由分说地衔住。
月色缥缈。
--------------------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