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节

    

    这时，屠烨在他身前蹲下身，手粗鲁地捏住他尖尖的下巴，用力抬起，端详着他的面容：“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不受傀儡术的控制？”

    少年的面容看上就如同琉璃般脆弱，但是嘴角泛起的笑意却有几分诡异。

    “呵……傀儡术？”

    一道几不可查地银丝迸射而出，极快速地刺向屠烨的翅膀，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他的半侧蝶翼割了下来，切口整齐漂亮，下手快准狠。

    屠烨压根反应不及，连忙后退数步，才让另半片翅膀能够得以保全。

    密密麻麻的银丝连续不断从少年指尖迸射而出，势不可挡地向屠烨袭击而去，失了半边翅膀后，屠烨难以掌握平衡，只有狼狈逃窜的份。

    他被逼到山门口，开动机关，山门刚开出一条缝隙，他就化作一只小小的、只有半边翅膀的黑蝴蝶，从罅隙中仓皇逃窜出去。

    一出洞口，他重新化为人形落地，平时冷峻严肃的面容满是焦急，大吼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一道银丝追了出来，贯穿他嘴巴，生生将他舌头割了下来，令他再难以说出半个字。

    他逃到山门外，失去半边翅膀，再难以飞行，只能拖着残破的身躯，仅靠双足，去寻找蝶卫传达讯息。

    在此期间，白烬尘抱着散架的大白狗的身躯，缓缓起身，行至石桌面前，摊开羊皮卷，近乎一目十行，研读上面的记录。

    少顷，他嘴角划拉出一抹笑意：“傀儡术啊……”

    他将怀中的大白狗轻柔地放到草堆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它的皮毛：“嘻嘻，等我，帮你报完仇之后，我会很快回来。”

    话音刚落，他起身，转动石门的机关，一阵沉闷的开门声之后，他徐徐步出昏暗的洞穴，仰头看了一眼头顶高悬的太阳，嘴角噙着笑意。

    蝶卫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身为甲翅的屠烨大人会有这样一番狼狈的模样，虽然屠烨口不能言，但从他手脚并用的描绘中，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蝶卫们团结到一处，抄起武器，攻向山洞口站着的那抹白色身影。

    谁料，还没近他身，银白色丝线就如同潮水一般向他们袭来，贯穿他们的颅顶，顺利种下傀儡术，将他们控制起来。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这个蝶谷的蝶妖们竟被控制了大半，剩下的，死的死，伤的伤，能够逃走的蝶妖，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就连闻讯赶来的蝶族女王，也被轻易制服。

    妖林树后，黑翅蝶妖死死捂住蓝蝶的嘴巴，不让她发声。

    蓝蝶拼命挣扎，眼睁睁看着蝶谷被一个卑贱的半妖毁于一旦，她近乎急火攻心，走火入魔。

    等蝶谷终于重归平静之后，屠烨也虚弱地瘫倒在地，松开了对蓝蝶的桎梏。

    “哈哈哈……”蓝蝶踉跄着行进几步后，蓦然发出一身凄厉无比地笑声，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灵力在四处乱窜，无法控制。

    实在受不了了，她便扑腾着翅膀，在妖林中横冲直撞，试图发泄体内乱窜的灵力。

    奈何最终成了一只疯蝶。

    ……

    莫晞听到那声从妖林中传来的凄厉笑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能说，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山门重新传来一阵轰鸣，收拾完蝶妖的少年白烬尘转动机关，又重新进了那个房间。

    大白狗的尸身毫无生机地躺在草堆上，腐烂的气息与之前相比更甚。

    而少年白烬尘就跟没事人似的，将白狗抱起，疼惜地轻轻蹭着白狗的脑袋。

    “嘻嘻……”

    分明是个特别喜庆的名字，在他口中说出来，就像是小兽发出的呜咽悲鸣。

    就这么静静地抱了许久之后，他松开了白狗的尸骸。

    重新来到那张石桌前，静静翻看羊皮卷轴中记载的傀儡术。

    莫晞飘到他身边，能够看到上面有一部分记载了制作木偶傀儡的方法。

    少顷，白烬尘重新合上卷轴，在墙上拿下来一把比他人都要高上一个头的斧头，拖着那柄斧子就出了门。

    看着他弱柳扶风般清瘦的身躯在烈日下挥舞那把沉重的斧头，莫晞只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每砍两下他都要停下来喘几口气，抹一把头上虚汗，缓了几缓后，继续坚持不懈地砍。

    加油啊！看着他努力的样子，莫晞忍不住在内心替他加油打气。

    终于，砍下一棵小树后，他拖着那棵小树进了洞穴中。

    墙上挂着的不光有刑具，就连雕刻的工具也一应俱全。

    他一边照着卷轴中的说明，一边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芒，埋首潜心雕刻。

    最后，他掌心满是倒刺，甚至不小心留下几道割伤，原本白皙光滑的手顿时伤痕累累，但他仍旧乐此不疲地雕刻着一枚萨摩耶模样的木偶。

    尖尖的耳朵，圆圆的杏眼，微笑的唇形，嘴角伸出的薄薄的舌头，毛茸茸的尾巴……

    他一边雕刻，一边望着初具雏形的木偶傻笑，幻想着手中的木偶能够化作一条生机勃勃的大白狗的样子。

    不要急，嘻嘻马上就会活过来了——他无数次告诉自己。

    当雕刻完成，他按照卷轴中的说明，将傀儡丝注入时，木偶身形骤然放大数倍，他的确如期见到了一条可以说是和嘻嘻一般无二的大白狗。

    大白狗的唇形是微笑的，眯着漂亮的双眼皮，“汪汪汪”热情地冲他叫着。

    少年带着几分无措，一下又一下捏着自己的手指头。

    乌黑的眼睛中没有光彩，即便能够切实抚摸到大白狗长长的茸毛，但是大白狗不会变成莫姑娘，也只有在自己让它叫的时候，才会勉强叫个几声而已。

    他最终将那个他亲手造就的木偶砸了个稀巴烂。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嘴里不住嘟囔着，又执起小刀，重新雕刻起来。

    这一次，他雕刻了一副完整的骨架，又小心翼翼地将萨摩耶身上的皮毛剥了下来。

    一边剥他一边道歉：“嘻嘻，原谅我，很快就好，很快就会把你恢复原样……”

    ——但是最终也没能如愿。

    看着眼前同样木愣愣的大白狗，他瘫坐到地上。

    他深深地意识到，再也没法恢复原样了。

    手指近乎绝望地死死揪着衣服上的布料，眼神空洞无神。

    既然没法恢复原样，那便全部毁灭可好……

    82. 嗷！x48 烤乳鸽。

    看着狼狈瘫坐在地上, 不停自己和自己较劲、近乎崩溃的少年。

    莫晞垂着眼睛，飘到他身旁，蹲下身, 盯着他黑漆漆的眼睛看，那里面最后一点光芒都被掐灭, 空余一片死气沉沉。

    她动了动手指，想要拥抱他的欲望特别强烈，但是理智告诉她, 眼前所见只是过去的一段影像而已，在这个时间节点, 她只能做一个无能的看客，连小小的触碰都做不到，更遑论拥抱。

    恍惚间想起先前和白烬尘一起回到当初的缥缈峰上的时候，当时他看到巫兰给白冀送花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绝望又无力的心情呢？

    莫晞回神, 终于还是伸出手，掌心放在少年头顶，装模作样轻柔地抚了两下，即使她触碰到的只是一团空气。

    她弯起眼睛, 轻声对少年道：“对不起啊, 当时没有顺利救下巫兰, 还把自己搞得魂飞魄散, 致使你落得一个孤苦无依的尴尬境地。”

    少年当然听不见，他依旧死死咬着嘴唇, 恍若深陷沼泽，连挣扎的本能都丧失。

    莫晞又静静看了他许久之后，脑海中催动“回忆碎片”。

    “再见, 五年后，我们将再次相见。”

    少年的身影逐渐变透明直至消失，莫晞眨了眨眼睛，眼前一片朦胧，原来她不知何时已经热泪盈眶。

    白乎乎的一个影子站在她面前，微凉的指尖触碰她脸上的泪痕。

    “嘻嘻……”男子略显低沉的嗓音中透着一丝迷茫，“……谁欺负你了？”

    他仔细而又温柔地将她脸上的泪水一点一点擦拭去：“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去替你讨回公道……”

    “你。”

    因着言灵之力，莫晞一边抽噎，一边吐露出一个让白烬尘惊诧万分的答案。

    擦拭的指尖一顿：“我？”

    他显然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

    过了一会儿，他神情几分歉疚，闷声道：“是不是我将你从蛮荒北境带出来，你恼我了？可是……我不想再让你在那里待下去了啊，在那里的时候，我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

    想要杀害你珍惜的族人。

    他挪开眼眸，不看莫晞，低声诉说着，尽力向她解释。

    “不是。”受言灵之力控制，白烬尘的问话她必须回答。

    他一愣，再是一喜，继而皱眉：“那……是不是白某回来得太晚，饿着你了？”

    接着，他邀功似的从地上拿起两只早已一命呜呼、羽毛上沾了斑斑血迹的小肥鸽：“蝶谷周围荒芜，我亦不敢走远，是以仓促打了两只小鸟回来，还望嘻嘻莫要嫌弃。”

    莫晞看一眼他手上的猎物：“……也不是。”

    听到这个答案，白烬尘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那定是我用‘言灵’之力，不肯放你自由，你恼我了……”

    听他问话，莫晞张嘴就要回答，谁料白烬尘伸手捂住她嘴巴：“白某知道，既然做下这等绑架你的卑鄙之事，定是难以得到你的原谅……起初，我也不想对你用‘言灵’之力的，因为一旦用了一次，势必要用第二次，才能强制将你留在我身边。”

    他黑眸认真地望着她，唇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纵使你不原谅我，我也是不打算将你放回你的族人身边的……若是撤了言灵之力，想必你定然要从我身边逃走的吧……白某仅仅是，不想你离开而已。”

    说到最后，他语气饱含愧疚，但是莫名带着一股子坦然。

    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然。

    他缓缓放下捂着她嘴巴的手，对莫晞笑了笑：“饿了吧，我来为你烤肉。”

    说着，他转身旋转石门机关，拎着那两只小肥鸽缓步走了进去，莫晞眯了眯眼睛，观察到里面摆设跟五年前并无多大差异，就是里面堆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木偶人。

    石门合上，须臾，又轰隆隆打开。

    白烬尘手上拿着两串冒着热气的烤乳鸽出来，把其中一串递给她：“嘻嘻，吃。”

    莫晞身体闻声而动，接过烤乳鸽就是一通乱啃，风卷残云一般咔咔几下就把烤乳鸽吃完了，甚至将骨头都一并吞吃入腹。

    白烬尘显然很满意，乌黑眼眸晶晶亮，他抿了抿唇，垂眸将自己那串烤乳鸽上的两条腿扯下来，递给她：“给你吃。”

    话音刚落，莫晞手捏住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转瞬之间将两条鸽子腿消灭干净。

    唇不小心扫过他指尖，白烬尘嘴上的笑意更甚。

    他用袖口将她沾染油腻的嘴巴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而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始享用剩余的鸽子肉。

    见莫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嘻嘻，你若是觉得不够，等我吃完，我就再去给你捉个几只回来……”

    他这一路上滴水未进，身体早已到了极限，是以不能将他那串烤乳鸽再给她吃了。

    莫晞眨了眨眼睛，想说话却说不出。

    她倒也不是想跟白烬尘抢吃的，只是白烬尘吃东西的样子着实是赏心悦目，她木愣愣站着，也没事干，便自顾自欣赏起来。

    毕竟，秀色也是可餐的嘛！

    终于吃完鸽子肉，白烬尘轻轻揩了一把嘴角，而后到里面拿了一把弓箭出来背在身后。

    见他一个文质彬彬的公子竟然会背着一把弓，莫晞只觉得画面十分违和。

    但白烬尘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临走前还回头冲莫晞笑：“嘻嘻，这一次，我一定给你带很多口粮回来。”

    他就这么信誓旦旦地出去，两个时辰后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箭筒里的箭矢都已经被消耗殆尽，他有三分委屈七分愧疚地垂着脑袋，声音闷闷的：“嘻嘻，我太差劲了，箭矢总是射偏……不过，回来的路上，我给你摘了青果子。”

    说着，他从袖口中掏出三枚青果，尽数递给莫晞：“给，你若是饿了，可以拿来充饥。”

    莫晞听命接过，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葱白修长的十根手指上面有着大大小小的划痕，显然他出去找食物的时候剐蹭到的。

    她的内心在咆哮，打猎这种事情，应该交给我啊，你身娇体软的，凑什么热闹啊！

    而白烬尘丝毫没有感受到莫晞近乎崩溃的心情，他抿了抿唇后，过去打开石门，到里面闭关去了。

    石门完全闭合的刹那，他转头冲她露出一个笑容，夜明珠柔和的光芒打在他脸上，他周身气质恍若天上高悬的月亮一般，朦胧而又美丽。

    “嘻嘻，我会尽快出来陪你的。”

    莫晞眯了眯眼睛，从他温顺的神色中，察觉出他面容稍显苍白。

    他刚出去打完猎，现在又进去里面，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休息，这身体又不是铁打的，革命的本钱应该好好爱惜才对啊。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83. 嗷！x49 仙人掌。

    颇为无聊地发了一会儿呆之后, 身子忽地一下趔趄，莫晞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动了下胳膊和腿, 发现自己已经可以自由活动。

    难道说，白烬尘终于良心发现, 让她重获自由了吗？

    她在山壁上摸索两下，很快找到开启石门的机关，掰动。

    石门轰隆隆打开, 却见到一个白色身影瘫倒在地。

    他手里捏着一个雕刻到一半的木偶，一把锋利雪亮的匕首倒在他身侧。

    莫晞忙不迭一个箭步上前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却怎么叫他也不醒。

    他面色煞白，双目紧闭，口中喃喃呓语。

    莫晞皱眉，半哄着将那块木头从他手里拿出来，搁到石桌上, 而后抱起他身体，将他放在厚实的草堆上。

    原来并非他撤去了在她身上的言灵枷锁，而是意识昏迷，根本无暇分神顾及莫晞。

    莫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觉得他也不像是生病了, 反倒像是, 体力不支低血糖晕了过去。

    在怀里掏了两下, 她拿出他给的那三枚青果子，一手捏起他的嘴巴, 另一手将青果子一挤，汁水一滴一滴流进他口中。

    虽说这么一点果汁也不能让他补充多少能量，不过聊胜于无嘛。

    叹一口气, 莫晞起身打算去给他打些野味来吃。

    以他的身体，就吃刚才那半只烤乳鸽怎么可能够？何况雕刻木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