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节

    白小狼在冰原上奔跑。

    “阁下是哪一只狼？”

    莫晞打着哈哈：“时间太久远了，说实话, 我也有点记不清了，咱们凑近点看看再说。”

    她捏着他手，带他飞速地飘过去。

    两只小狼在一块石头后面停下脚步，探头探脑的。

    距离它们不远处，有一块小小的草地, 一只成年羚羊正在埋头啃食。

    在它们观察羚羊的时候，莫晞和白烬尘也在观察它们。

    这两只狼的样貌不一。

    一只身形小巧，脑袋圆圆的，耳朵小小的, 身子也圆滚滚的, 尾巴短短的, 模样看上去憨态可掬, 会让人忍不住上手撸一把。

    而另一只，则脑袋尖尖的, 鼻端突出，生着修长的四肢，看上去凶巴巴的。

    “唔, 想必这只便是阁下了。”白烬尘用手指了指那只圆滚滚的小白狼。

    “这样吗？我倒是觉得这只凶巴巴的像是我。”毕竟上次那匹老狼说，极地冰原白狼王小时候很强壮来着。

    恰此时，那只模样可爱的小白狼动了，它猛然从石头后面窜出来，呲着牙齿，表情凶恶无比地冲向那只羚羊，趁羚羊没反应过来，就一口咬上它的脖子，牙齿死死咬住，任凭羚羊如何挣扎也不放松。

    最后，鲜血撒了遍地，羚羊高大的身躯嘭地倒下，确定那头羚羊死得透透的，小白狼才松口，血渍将它嘴巴染得红红的，它回头招呼自己的同伴过来一起享用。

    而它那只长得凶巴巴的同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过，四条长腿正在不断惊魂未定地打颤。

    莫晞：“……”

    俗话说，人不貌相，看来这个道理，在冰原狼身上，也同样适用。

    她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咳嗯，本王决定收回刚才的话，这么胆小的狼，肯定不会是本王。”

    胆小狼好不容易克服内心的恐惧，过去跟小白狼一起干饭，别看这两只狼年纪不大，胃口却大得很，一下儿就吃了小半只羚羊，进食完之后，它们把剩下的羚羊肉撕扯成两半，一人一半叼在嘴里，准备打道回府。

    爬雪山时，小白狼步伐飞快，一下儿甩了胆小狼老长一段路，因为它时不时要停下来等它。

    不知是第几次回头时，等了许久也没见到胆小狼的影子，它有些困惑地眨了眨圆溜溜、金灿灿的眼睛。

    又等了一会儿后，它决定掉头去找。

    一路回去，它怎么也没找到胆小狼，反倒在雪地里看到了那块理应由胆小狼负责搬运的羚羊肉。

    胆小狼失踪了，意识到这一点后，它眼神倏尔一凛。

    又疾步在周围找了一圈后，它看到一溜人族的脚印。

    于是它半是沿着脚印，半是嗅着沿途留下的气味，终于找到了胆小狼的身影。

    ——它瘸了一条腿，被人族套了颈链，狼狈地躺倒在羊圈旁，成了一只卑微弱小又可怜的看门狼。

    见到这幅景象，小白狼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地晃了晃圆圆的脑袋。

    它也不急着上前营救，而是窝在雪堆里，远远地查看那边的情况。

    人族忙着准备晚餐，并没有留给胆小狼多少注意力。

    小白狼放下口中叼着的羚羊肉，悄悄接近可怜的胆小狼。

    虚弱地躺在地上的胆小狼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吃力地掀开眼皮，看到是小白狼时，猛地一惊。

    “你来干什么？快回去，这里很危险的。”它虚弱地说话。

    小白狼翻了一个白眼：“我才不像你这么胆小，区区人族又有何惧？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话音刚落，身旁就传来一声惊呼：“爹爹，这里有一只小胖狗！”

    穿着厚厚的棉袄子的女娃娃瞪着眼睛，充满惊喜地望着小白狼。

    小白狼迅速反应过来，撒腿就想跑，却不幸被女娃娃揪住了尾巴，轻易被提了起来。

    女娃娃眼睛不停眨巴眨巴盯着小白狼看，脸上不自觉泛起两团红晕：“小胖狗，你长得好可爱啊！”

    听到“可爱”这两个字，小白狼挣扎地愈发厉害。

    可恶的人族，竟敢用“可爱”这个词语羞辱它，真是不识好歹，它越想越气，张开嘴巴猛扑过去咬她。

    “啊！”女娃娃被吓得不轻，松开了抓着小白狼的手。

    听到动静，屋里的成年人族撩开门帘跑了出来，小白狼见状，腾腾两步没了踪影。

    见人族没有追来，便停下脚步，在远处蛰伏着，成年人族以为是胆小狼将女娃娃吓哭了，便用力地踹了胆小狼两脚，胆小狼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紧接着，成年人族将哭泣的女娃娃安抚好后，将她抱回了屋里。

    小白狼又静静地在雪地里趴了许久，金色的眼眸警戒地注意着里面人族的动静，一直到一轮孤月升起，也没有放松警惕。

    一直静静观察着这只小白狼的莫晞摇头喟叹：“不愧是我，有勇有谋，王者风范。”

    听到这话，白烬尘“呵”的一声笑出声。

    终于，夜深人静之时，小白狼动了，它遽然间朝胆小狼飞奔过去，牙齿咔啦一声咬断它的颈链，一爪子摁上它脑袋：“醒醒。”

    胆小狼虚弱地睁开眼睛，它从娘胎里出来时，岔了两口气，所以体质比寻常冰原狼差点儿，之前人族那两脚踹得不轻，它现在觉得自己好似一条腿跨入了濒死之境，脑袋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过去。

    “不准睡觉，回了洞府中再睡！”小白狼这声呵斥音量放得极低，语气也极其严厉。

    它直接团了一团冰冷的雪球，蛮横地塞进胆小狼的喉咙里：“让你清醒清醒。”

    胆小狼咳了一下，确实清醒一些。

    它勉力爬起来，右后腿缩起来，只能靠着其余三条腿踉跄着跑动。

    “受伤了？”小白狼眼神中满是严肃，查看胆小狼腿上的伤势，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两下，“坚持住。”

    感受到伤口上柔软湿润的触感，胆小狼的伤腿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冰原狼族崇尚强者为尊，它常常因为不够勇猛，而被族中的狼同伴嫌弃，只有这只狼，非但不嫌弃自己，还愿意带它出来打猎。

    现在……又替它舔舐伤口。

    它的娘亲在生下它后不久就去世了，记忆中，其它的小狼磕着伤着了都有母狼来舔舐伤口，只有它，在很小的时候便不得不学会自己给自己舔伤。

    这只狼，是第一只愿意帮自己舔舐伤口的狼。

    它觉得自己胸口暖洋洋的，精神头也好了一些，于是非常努力地跟上前面这只狼的脚步。

    夜幕低垂，一轮孤月悬挂高空。

    月色下，一匹模样憨态可掬的小白狼翘着尾巴，嘴里叼了一块肉，可以放慢了速度，脚步轻快地啪嗒啪嗒走着。

    它身后不远处，一只瘸腿的狼尽力用三条腿奔跑。

    回到洞穴门口，瘸腿狼喊住小白狼：“等等。”

    小白狼回头。

    “今天，谢谢你救了我，我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的。”

    小白狼将嘴里的肉放到地上，剔透的金眸在月色下熠熠闪光：“好啊，你这条命是我救来的，你今后就是我的小弟了，你放心，以后我会罩着你的，没有狼敢欺负你！我未来的梦想是成为狼王，到时候，你就是我的一号小弟，排行老大，嗯……我以后就叫你阿大吧！”

    “阿大……”瘸腿狼木愣愣地重复了一遍，而后用力地一点头，“嗯！我喜欢这个名字！”

    月色下，两只小狼的身影逐渐淡去，最后就连月色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莫晞和白烬尘结束了第二次时间旅行，眼前的景物重新变换成了光秃秃的岩壁，还有放置在角落的、有些奇形怪状的泡澡桶。

    松开牵着白烬尘的手，莫晞冲他挤出一个笑容：“嘿，怎么样，小时候的我可爱吧？”

    虽说莫晞脸上笑容灿烂，但白烬尘仍是敏锐地捕捉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没有戳穿她的伪装，而是选择配合。

    轻轻颔首，他回以笑容：“嗯，可爱极了。”

    莫晞重新侧过脸，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回忆碎片。

    白烬尘便支着脑袋，沉默地看她动作。

    场面默了半晌，白烬尘幽幽开口：“阁下……想救阿大回来吗？”

    莫晞的手一顿，过了好半天后，她“嗯”了一声。

    “想啊，毕竟他是我珍贵的头号小弟，我答应了要罩着他的。”

    她垂下眼睛，试图掩盖眼底溢出的愧疚之情。

    没想到之前冰原狼王曾经对阿大许下过这种承诺，那现在阿大被白凌霄捉了回去，她这算不算是间接导致冰原狼王违背了诺言呢？

    听到这个答案，白烬尘沉吟片刻，接着，他起身来到莫晞面前，蹲下身与她的视线平齐。

    他双手捉住她捏了回忆碎片的手，莞尔一笑：“我来帮你。”

    “？”

    他重复一声：“请让白某帮阁下救出阿大。”

    或许只有这样，你才不会整日记挂着他。

    72. 嗷！x38 事不过三。

    莫晞盯着白烬尘看, 觉得他好像是认真的。

    她把手从他手里抽离出来：“用不着，我自己的族人我会自己想办法去救的。你也知道，我一身蛮力, 而且灵力充沛，刀枪不入, 实力在这契妖大陆的妖族中，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说着她拍了拍胸脯，而后继续道：“我想过了, 等过两天把身体养好，就去一趟白府, 将族人们一起救出来。”

    “白某不曾怀疑过阁下的实力。只是……寡不敌众。”

    他低垂眼眸，嘴角噙着笑意：“白猎成立已久，收服了不少厉害的大妖在手里，纵使阁下能够以一当十，但阁下能保证自己能够以一当百吗？何况, 嗣场与白猎素来交好，为其提供了不少专门压制妖族的灵丹妙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阁下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中招呢？”

    莫晞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 她嘴角耷拉下来, 有些无奈道：“照你这么说, 我一定是有去无回了呗。”

    白烬尘笑容不改地望着她。

    莫晞最终长叹一口气。

    他说的道理其实她都懂, 且不论白府还有什么厉害的大妖，白凌霄的那两只就已经让她够呛了, 至于嗣场的药，她之前也亲身体会过，的确很克妖族。

    但正是因为知道, 所以才更难受。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校运会上参加3000米长跑项目，前六甲早已诞生，但是自己还没跑完全程，即使继续坚持，也是注定得不到名次的，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继续跑啊，继续坚持啊……

    现在莫晞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不试试怎么知道救不出？

    理智告诉她要掐灭这个声音，但是执念在助长它的气焰。

    莫晞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白烬尘的声音插了进来，挥散她心中猖狂叫嚣的声音。

    “兵法有言，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白某可以趁其不备，将被捉的冰原狼族们，偷放出来。”

    莫晞有几分动摇：“可是，傀儡术是巫术，我看你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好，上次你还吐血来着，万一一个不小心，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为了能够顺利完成剩下的任务，白烬尘的生命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听到莫晞这句话，白烬尘的笑容愈发灿烂，激动地握住莫晞的手：“白某不会有事，阁下尽管放心。”

    莫晞仍是犹豫。

    冰凉的指尖抚上她面颊，他嗓音有几分低沉：“阁下不必忧扰，只管尽情利用白某便可。”

    他喃喃：“一切交给白某好了。”

    最终，莫晞像是被蛊惑一般，冲他点了点头：“好吧，但是你要量力而行，即使最终营救失败，我也不会怪你的。”

    白烬尘明显很高兴：“嗯！”

    他起身走到角落，倚着岩壁坐下后，开始静静地操纵远在千里之外的傀儡丝。

    莫晞看了他一会儿后，走出岩穴，决定给他拿些烤肉回来，等他施完傀儡术，给他补充体力。

    ……

    白冀回到白府后，第一时间前去查看了白府突然发狂的那些人，白卓事先用绳子将他们捆了起来，关在各自的房间里。

    白府管家是第一个出现发狂迹象的，是以白冀先去了他房间查看。

    老管家被五花大绑在红漆木椅上，此时神志看上去很清醒，对于白冀的问话，也能够对答如流。

    “你可还记得当初自己殴打府中丫鬟的情形？”

    “回老爷的话，不记得了，老仆只记得自己去厨房轻点菜品，之后的记忆都不记得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绳子捆了起来……”

    白冀又去其他人房里，挨个盘问了个遍，却都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请来的大夫也说那些人的神志现在很清醒，不像是得了什么癔症的。

    于是，他又派人请了嗣场的妖医过来看，也一样什么也没看出来。

    最后实在没有头绪，他便下令遣散了府中那些发狂的下人们。

    但沈惜雪是白卓的妻子，嗣场主人的妹妹，不能轻易逐出白府，于是他下令先松绑她，再增设两名侍从对她严加看管，一有什么异常，需得及时汇报。

    这一夜，那两名侍从在沈惜雪门口守夜，一直到很晚，她房里仍旧亮着烛火，敲门进去，看到沈惜雪正借着烛光，用刀片削一块木头。

    听到开门声，沈惜雪也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削木头。

    见侍从们看着她动作，久久没有把门关上，便出声：“夜里风凉，你们若是无甚大事，就把门关了。”

    侍从们虽然奇怪沈惜雪什么时候有了雕刻的爱好，但是既然她看上去神志清醒，便也没有多想，乖乖把门阖上了。

    而沈惜雪房中的烛火一直燃到了第二天，一夜没睡她神情也不见丝毫疲态，她颇为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木雕作品——一匹狼，而后颇为细致地轻柔吹去木狼上的尘屑。

    做完这一切，她唤一声：“无名。”

    猫妖无名从影子里显现，听候沈惜雪发落。

    沈惜雪没有明着下命令，而是在心里对无名用了言灵之力。

    “是，主人。”无名领命，伸出双手接过那匹木雕狼，又悄无声息隐去身形，沉入黑暗。

    而这时两名在门口敬业职守的侍从们，就被黑暗中伸出的两只手一左一右猛地砸晕，失去意识的一刹那，那两名侍从从头到尾连行凶之人的脸都没看到过一次。

    无名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砸晕后，又悄然隐到黑暗中。

    与此同时，沈惜雪推开门，整个身体暴露在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