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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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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连绵不绝的抽泣在夜深人静的房间里一声声盘旋,终于将睡着不久的顾珩北再次惊醒。

    “寒川,”顾珩北触手摸去,像是碰到了一个滚烫的火炉,烫得他悚然一惊,顾珩北迅速拧亮床头灯,“纪寒川!”

    纪寒川的身体紧紧蜷缩着,他紧皱眉头,豆大的汗粒布满潮|红的脸,牙齿死死咬着青白干燥的嘴唇,唇缝里挤出支离破碎的呓语。

    紧绷了四年的身体和精神如积蓄多年的堤坝一朝开闸,所有的疾病和疼痛如滚滚洪水倾泻而下势不可挡。

    “我靠,凌晨三点……”钟燃瘫在2603病房的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我说你就算看他不顺眼要折腾,能不能等他恢复点再动手,他现在人又傻体又虚,你整治起来也没意思啊……”

    因为钟燃离太湖华府住得最近,顾珩北一个人没法把烧得不省人事的纪寒川弄来医院,只能一事不烦二主,在这天寒地冻的深夜里把钟燃从暖洋洋的被窝里召唤出来当护工。

    顾珩北站在病床旁边,看着护士贾源在给纪寒川扎针,神情专注而淡然,对钟燃的吐槽也没什么反应。

    护士轻手轻脚地收针离开,顾珩北坐在床头,轻轻抚摸过纪寒川褪下潮|红,却依然浓眉紧蹙的脸。

    病房里安静极了,仿佛连点滴液滴落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顾珩北看了纪寒川好一会,才把点滴的速度调慢,然后走到沙发边轻推了下已经昏昏欲睡的钟燃,他低声说:“你在这里帮我看着,点滴打完了换下一袋,如果他醒了就给我打电话。”

    钟燃迷瞪瞪直溜了眼:“你要干嘛去?”

    “我有点事办。”

    钟燃不可置信瞪向墙壁上的挂钟:“你知道现在几点?”

    “凌晨三点四十二分,”顾珩北站起身,他进病房的时候解开了大衣的扣子,现在正一颗一颗再度扣上,动作俐落,语速很快,“我知道这不是个好时间,但我一秒都不能等。”

    “不是,”钟燃不能理解,“什么事啊这么十万火急……”

    “十万火急的事。”

    顾珩北个头高,像这样拔直了身体背光站着,一抬手似乎就能碰到天花板,他的脸庞五官都隐没在阴影里,唯有手指上的皮肤清冷苍白,有种说不上来的冷锐寒意。

    钟燃看着顾珩北张了张口,最后挫败地搓了搓脸:“……败给你了,早去早回。”

    深冬寒夜的京都大道上依然灯火通明,一辆又一辆的汽车闪烁着大灯呼啸而过,映出一张大理石板紧绷而冷硬的面庞。

    顾珩北掌着方向盘,压抑到极致的瞳孔一丝不苟望着前方,脑子里却正在将无数急速闪掠的音频画面一一捕捉固定拆解,他像是要最后再确认一般,拿起中控台上的手机。

    他的邮箱里躺着长长的一封邮件,二十三年发生在遥远大洋彼岸某个荒无人迹山野间的车祸爆|炸案的信息在半个多个小时前完整详尽地呈现在他面前。

    钟烬是在前一晚十一点多发来的邮件,但那时候顾珩北正和纪寒川一道睡着了,钟燃开车陪着他送纪寒川来医院的路上顾珩北看完了所有的资料。

    两名遇难者的名字如雷贯耳,Jacky·Han和Sue·Lin,顾珩北甚至拜读过这对夫妇的遗作。

    徘徊在他心底多时的种种猜测如水底零碎的阴影,终于连成丝丝入扣的线索,冰凉清晰地浮出水面。

    Jacky·Han和Sue·Lin,韩杰和林素,A国国宝级生物科学家,二十三年前因为向敌国出售研究成品,被CIA以“叛国罪”逮捕,羁押的过程中数辆汽车连环碰撞,最后爆炸,所有CIA探员连同韩氏夫妇无一生还。

    这桩案子当年震惊世界,其中内情至今还未完全解密。

    十二年前顾珩北刚得知纪寒川的真实姓名时曾好奇地在网上查过,但那件事情并没有在二十三年前的互联网上留下痕迹,顾珩北只以为是彼时的网络传媒还不发达,却没想过那是被人为抹去了。

    “我的养母告诉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本名,但是我要告诉你。”纪寒川天真的话音言犹在耳,顾珩北狠狠闭了下刺痛的眼睛。

    这么重要的一个名字,连纪宁生那样精神几乎已经变成神经的人死都不肯咬出来的名字,纪寒川当年就那么轻描淡写地说给他听。

    顾珩北再一次敲开徐进家的门。

    徐进揉着惺忪的睡眼,看清来人后吓得脸都白了:“珩北?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是不是寒川他……”

    “纪宁生呢?”顾珩北问。

    “纪哥睡着呢,你这是……”

    “顾珩北?”纪宁生打开房门,他一向浅觉,顾珩北敲门的时候他比徐进醒得还早,纪宁生满脸戒惕,“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顾珩北平静地看他:“找你聊聊。”

    “你们就在这聊吧,这里隔音很好。”

    徐进打着呵欠把顾珩北和纪宁生带进了书房里,然后他晃晃悠悠地打开门边的一个柜子取出茶叶。

    “你别忙了,我坐不了多久,不喝茶,”顾珩北舔了下发涩的牙根,“有烟就行。”

    “那、那你……”徐进在顾珩北面前放了包烟和一个火机,他瞄了一眼裹着一条长长的披肩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的纪宁生。

    顾珩北一哂:“你放心,我就是来问他几句话,绝对不会再动手。”

    “哦,”徐进这才慢慢挪动步子,走到门口他还不放心地回头,“有话好好说,有事叫我啊。”

    顾珩北比了个OK的手势,看上去确实很轻松很友好。

    “咔哒”,徐进的关门声像一根小小的针刺戳到纪宁生,他的身体微微一颤,然后更紧地裹住身上的披肩。

    纪宁生没有看向顾珩北,只是机械而木然地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问我也没用。”

    徐进的房子在之前久无人住,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返潮味道,中央空调在头顶嗡嗡地响着。

    茶几上什么东西都有,书和杂志散散地落着,骨瓷的茶壶和茶杯放在一个托盘上,高脚的水晶果盘里几颗干瘪的苹果也不知放了多久没人吃,水果刀丢在一旁,暗黄色的刀鞘只裹住一半刀身,另半刀片冷光涔涔……再旁边就是徐进放的烟和火机。

    顾珩北刚拿起烟衔在嘴里,听到纪宁生的话他把烟又扔了回去,他没忘记纪宁生这张嘴比蚌壳还难撬。

    但顾珩北今天是一定要把他的嘴给撬开的。

    顾珩北靠到沙发椅背上看着纪宁生,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从头到脚,一寸一寸地打量研判。

    平心而论,如果纪宁生换任何一种方式出现在顾珩北的生命里,顾珩北这种天生的Gay都会对纪宁生有很好的观感,纪宁生确实长得很漂亮,他已经三十多岁了,然而岁月却好似没能在他身上留下糟践的痕迹,他的头发依然浓密柔软,在灯下散发着亚麻色的光泽,皮肤白得通透,五官是那种圆润的,近乎幼态般的柔美。

    如果不是纪宁生一味偏执,就凭这张精致绝伦雌雄难辨的脸也能引来爱慕无数,他完全可以把自己过得很精彩。

    其实就算他们彼此相看两厌一见就掐的那些时间里,顾珩北也不是没为纪宁生考虑过出路,他甚至觉得纪宁生既然那么缺乏安全感和自尊感,不如在NorMou旗下的视频网站里当个主播,纪寒川就算不动用后台关系只砸点小钱都能让纪宁生混个风生水起。

    不用大红大紫,只要有一些人关注他喜爱他,他都不会再那么卑怯懦弱又歇斯底里。

    但只要是从顾珩北嘴里说出的话,纪宁生就坚决反对,哪怕那些话是为他好。

    顾珩北真他妈纳闷极了,他觉得纪宁生真就是天生犯贱,贱到拿自己当武器,一刀一刀往自己身上捅,还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伤害别人。

    要命的是纪宁生还赢了,至少他伤害到了纪寒川。

    这个念头如同火星点燃毒蛇的引|线,顾珩北强行撑出来的所有心平气和轰然崩塌,原先准备好的委婉克制唰然瓦解。

    顾珩北在一阵突奔猛蹿的心火里充满恶意地开口吐出三个字:

    “沈、宁、生。”

    “咣!”

    顾珩北满意地看到纪宁生就像是一只被炽烈的火苗烧到了尾巴的猫猛然蹿跳起来撞上了大理石的茶几。

    纪宁生充满惊恐地、不可置信地瞪着顾珩北:“你、你叫我什么?”

    “沈宁生,”这个名字既出口,顾珩北接下来的话就都没有负担了,他后脑枕住沙发椅背,微微露出一点笑意,他知道这个笑在惊弓之鸟般的纪宁生眼里挑衅到近乎残忍,就像当时纪宁生拿一段视频威胁自己去看纪寒川一样,“你跟韩雪落的身世我都知道了。”

    如果说“沈宁生”三个字还只是一条带了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在纪宁生身上,那“韩雪落”这个名字简直就是十万伏闪电劈下来。

    “你怎么会知道?”纪宁生眼珠瞪得几乎要脱窗,他死死盯着顾珩北,急促地喘息,那是实实在在的震骇恐惧到了极点。

    顾珩北意味难明地翘了下唇角:“大太阳底下哪有什么新鲜事,只要有心,没什么查不出来的。”

    “不可能……”纪宁生摇头,面色一阵青过一阵,青到最后整张脸都透出紫涨,像是下一刻就能窒息过去,“你不可能……怎么可能……”

    这个名字,世上知道的活人不该超过三个。

    “你当初算计我哥的时候很有种嘛,你威胁我的时候也很牛逼,怎么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想过你们兄弟俩还是戴罪之身?”顾珩北修长的眼睫稍微垂敛了下,在眼睑下方扫出一个轻飘飘的弧度,那是赤裸裸的嘲讽,还有威胁,“Jacky·Han和Sue·Lin的儿子,‘叛国者’的后代,你说我要是把这个消息透露给CIA,你们的下场会是什么呢?”

    “你敢!”纪宁生猛然抬头,他凶狠地瞪住顾珩北,胸腔里不断发出拉风箱似的剧烈歂息,他在顾珩北面前要么卑怯要么狰狞,但此刻他的眼睛里发射出噬人的凶光,那目光竟是从未有过的雪亮锋芒,杀气腾腾,像是要跟顾珩北拼命一般,“顾珩北,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顾珩北好笑道,“纪宁生,我跟你可不一样,你只有一张利嘴,可我只要想,不出二十分钟,MSS的人就会敲响外面的房门,来自A国的‘叛|国者’后裔,不论你们还怀有什么目的,你们都必须无条件被引渡回A国……”

    顾珩北食指抵着自己的太阳穴按住那里突突弹跳的青筋,他的声音控制得很好,无波无澜又无情,“虽然早就21世纪了,人们发自内心地相信自由和民主,天真地认为祸不及家人子孙,但做惯了丧家之犬的你应该早就明白,重罪如叛|国……”

    苍冷的手指在颈间悠然一划,顾珩北雪白的上下齿端合成一线,瞳孔深处里闪烁着阴霾而残忍的冷光,轻声落下一句,“屠尽满门才是你们唯一的归宿。”

    “顾珩北……”一个又一个冰冷绝情的字像是淬了毒的钉子往纪宁生的脑子里楔,所有的血色都疯狂涌进了纪宁生的眼瞳里,“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小川……”

    顾珩北啧笑了一声:“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有多恨他吗?”

    顾珩北手掌微张遮在额头,像是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额角,嗓音凛然而冷酷:“本来我只当我七年的时间喂了狗,但是现在我忽然发现所有的事情很不寻常,你到我哥身边,你弟弟到我身边,你们兄弟俩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目的?”

    “住口……”纪宁生声音沙哑。

    “……你偷拍下那些视频是早就想好有朝一日要拿来对付我们兄弟了吧?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们顾家?纪寒川究竟想利用我做什么……”

    “我让你住口!”

    泛着泠泠寒光的刀片骤然横抵在顾珩北撑着额头的手腕上,冰凉尖锐的触感让顾珩北缓缓抬起了头。

    纪宁生浑身发着抖,他握着水果刀的刀把,自己的手腕却震颤得如同痉挛。

    “你想干什么?”顾珩北匪夷所思,他往背后的沙发靠进一寸,那把霍霍发抖的水果刀就远离了他的皮肤,“你想用这东西来捅我?”

    顾珩北近乎怜悯地看着纪宁生:“放下吧,这把刀除了能割破你细嫩的手指,它连你的腕动脉都割不断。”

    “你……”纪宁生面若死灰,战栗的瞳孔几乎要从血红的眼眶里脱落出来,“到底想怎么样……”

    顾珩北换了个坐姿,侧靠在沙发上,一只手肘撑在靠背上抵住自己的脸颊,两条僵硬发麻的腿交叠在一起,另一只自然垂落的手搁在膝盖上轻轻点了下:“要么你一五一十告诉我,你们兄弟是怎么谋划利用我们俩兄弟,要么,我把你们交给CIA,你们去跟CIA讲故事。”

    “顾珩北……”纪宁生终于被逼到了绝境里,他的上下牙关疯狂打战,发出尖利刺耳的咯咯声,“你……你不能这样,小川……从来没有……他以前,什么都不知道,他从没有……利用你……”

    顾珩北眸光微闪:“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我其实……也不是完全清楚……”

    “叮”一声响,纪宁生手中的刀滑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他双手捂住脸,深深地呼出一口带血的热气,嘶哑的嗓音滚烫而含糊,“我只是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你们顾家……不是好人……”

    顾珩北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倏然冻住般无法动弹。

    纪宁生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冷笑,一声一声,像是尖锐的金属在磨刀石上刮擦:“顾珩北,你就这么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吗?那你听好了……你给我把每个字,都好好听清楚……”

    ————

    汽车“滴滴”的鸣笛声响起,正在路边捡榛子的沈宁生站起身顺着声源处望去,一辆白色的汽车穿行过林间的道路停在他家房子前。

    沈宁生出生在这个远离都市的乡间小村,乡间风景优美典雅如画,最近的城镇距此大约有二十里地,镇上不过几千人口。

    整个小镇几乎都依靠旅游业为生,而沈宁生的妈妈沈兰就在当地有名的红枫林景点旁经营别墅租赁。

    别墅有两层,黑顶白墙,门前有两条呈“L”字交叉的车道,竖直的车道直通向别墅门口,途中经过一个花池,里面站着个光屁股的小童在尿尿。

    横着的车道有几十米,一路通向沈宁生和他妈妈居住的另一栋红墙灰顶的林中小屋。

    他们的别墅有很多常客,其中来得最多的是一对和他们同样长着黑头发黑眼睛的夫妇,每次他们过来沈兰都非常高兴,沈宁生管那个优雅美丽的女人叫“林妈妈”,而那个高大儒雅的男人则是“韩爸爸”。

    沈宁生抱着两颗大大的榛子跑到别墅门口,果然看到妈妈和林妈妈正在拥抱。

    早在三天前最后一个游人退房后沈兰就暂停了接待客人,只为了空出别墅让韩氏夫妇住进来。

    “小宁过来,让林妈妈抱抱!”林素一眼看到沈宁生,对他招手。

    沈宁生像颗小炮|弹一样想冲过去,却在半途被沈兰拦住:“我的小祖宗,你林妈妈现在可禁不得你撞,你乖一点哦!”

    “没关系的,这才四个多月,一点还不显。”

    林素笑着走过来把沈宁生抱在怀里,然后从长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颗小孩拳头大小的棒棒糖。

    沈宁生拿了棒棒糖,羞怯地把自己采的榛子递给林素,林素开心地接过,在他脏兮兮的脸颊上亲了亲,左边和右边都各亲一口:“谢谢!”

    然后林素才抽出一张手帕给沈宁生擦脸。

    韩氏夫妇在别墅里住了半年多,直到林素生下了一个男孩,孩子的爸爸亲自接生,沈宁生瑟瑟地站在门外,看着他妈妈一趟一趟来回跑,不停地端着水盆进进出出。

    后来沈宁生在电视上看到女人生孩子歇斯底里的表演总觉得夸张和不屑,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林妈妈生孩子的时候一声不吭,倒是小孩出来后哭得惊天动地,响亮极了。

    男孩出生的那一个月里,大雪都没有停过,沈宁生看着那个孩子从红红丑丑的一个小老鼠慢慢长开,变成漂亮得不得了的娃娃。

    时间如落雪无声,一个月转瞬即过。

    外面大雪纷飞,别墅里的壁炉旁篝火融融。

    沈宁生躺在壁炉旁的地毯上,挨着母亲的腿在烤火,他本来已经睡着了,但是迷迷糊糊间听到女人的哭泣,悄悄地睁开了眼。

    林素抱着孩子不停地落泪,沈兰也跟着哭。

    男人劝道:“孩子交给兰姐没什么不放心的,以后我们也能常来看他。”

    “他才一个月大……”林素哽咽。

    男人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是要现在把他留在身边,还是为他一世自由安全?”

    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第二天韩氏夫妇开着来时的汽车离开了,沈兰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和沈宁生目送着汽车远去,那天的积雪一直没到沈宁生的膝盖。

    沈兰抱着孩子说:“小宁,这是弟弟,是除了妈妈以外跟小宁最亲的人,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保护弟弟知道吗?”

    “可他不是妈妈生的啊。”

    “但没有他的妈妈就没有我们,我们做人要懂得感恩。”

    ……

    顾珩北的瞳眸微微颤动。

    纪宁生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你一定奇怪,小川的爸爸妈妈是名正言顺的A国人,有体体面面的工作和身份,为什么要把孩子偷偷生在我们家,让我妈这个偷渡客来养,对不对?”

    纪宁生蓦然笑开了,他的笑容既悲哀又森凉,还含有一丝快报复得逞般的快意:“这就要讲到小川爸妈和华夏政府的关系了,说到这些你顾四少一定比我懂,我到现在还糊里糊涂,分不清什么‘星火计划’啊,‘G计划’啊……”

    星火计划!

    虚空里一把玄铁巨剑轰然劈下,带着惊雷般的轰鸣和万道电光,把整个世界震撼得地动山摇。

    顾珩北坐在那里,只觉得冰与火两股搅拧着的液体同时冲刷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猝然攥紧,每个骨节都拧成狰狞的青紫色,即使这样,也无法按捺住他因为震惊和骇然而战栗不休的身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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