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徐进明白了顾珩北的用意,他迟疑道:“就算让寒川在媒体面前露个脸来辟谣,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我们最多拖个几天,到了后面寒川不能正常出面主持工作还是不行的。”
徐进也真是快要愁秃头了,一时之间连措辞也顾不得考虑,“不论是这些游资,还是董事会,都会想尽办法确认寒川是不是真成傻子了——”
“咚!”一块被啃得乱七八糟的排骨骨头砸在徐进脑门上,纪寒川鼓着脸,气呼呼地说:“你是傻子!你才是傻子!”
“对不起对不起,”徐进赶紧道歉,“我是口误,口误!”
纪寒川扭过脸,委屈地往顾珩北身上蹭了蹭。
顾珩北现在看纪寒川就像看一棵金光闪闪的摇钱树,那是怎么看怎么万般怜爱,他很是温柔地给纪寒川夹了一堆好吃的:“乖,你不傻,吃饭饭。”
纪寒川受宠若惊,身后的大尾巴几乎摇成了电风扇,他抓着顾珩北的手腕,嘟嘟着嘴要求:“北北喂。”
顾珩北差点反手给他一嘴巴子,蹬鼻子上脸!
顾珩北抽回手:“自己吃,你看顾聿泽才四岁半,他要我喂了吗?”
纪寒川看着自个儿抓着勺子吃得不亦乐乎的顾聿泽,抿着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能跟他坐一样的吗?”
顾珩北当然听不出同音不同字,还振振有词:“你比小泽年纪大,他能做的,你当然更要做!”
纪寒川在医院躺了这么久,皮肤白得几乎能透光,顾珩北见他的脸颊像喝酒上头似的瞬间酡红一片,还迷惑了一下。
纪寒川“呼啦”拖开椅子站起来,顾珩北只觉眼前一花,膝盖上落下一个温热又沉重的物体……纪寒川坐到他腿上了。
“………………”
包厢里陷入诡异的沉寂。
每一个人的心理活动都难以言瞄。
徐进不好意思地转过视线,钟燃低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膝盖上的顾聿泽忍俊不禁,顾珩北额角青筋突突跳。
顾珩北深吸一口气,从唇缝里挤出两个字:“下去。”
纪寒川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整个身体就像颗扭蛋一样扭了扭,大眼睛眨巴眨巴着,漆黑的瞳仁里写满无辜,那意思很明显,你说了,我要跟顾聿泽一样的。
顾珩北强忍住把这货掀下去的冲动:“顾聿泽,你坐那里二钟叔叔不好吃饭,回自己座位上去。”
“二钟叔叔不好吃饭吗?”小孩儿在钟燃腿上转了个身。
钟燃只得揉了揉顾聿泽的小软毛:“有一点,小乖回自己位子上去好不好。”
“噢!”顾聿泽乖乖顺着钟燃的腿爬下去,回到自己的座椅上去了。
纪寒川失望地嘟了嘟嘴,但他还是有样学样地捉着顾珩北的手在自己光溜溜的脑门上摸了下,才不情不愿地也跟着坐回去。
亏得徐进厚道,钟燃又是个专业的医生,两人才没当即笑场。
顾珩北拍了拍隐隐发麻的腿,解开一颗衬衣的扣子透了透风,接着徐进先前的话往下说:
“光靠演戏就想把这几百亿搂回来还让纪寒川坐稳位子肯定不可能,别人真金白银出来砸,咱们也得拿出对等的诚意。”
徐进摇头:“这不可能,我们短期内调集不了这么多资金。”
“钱就像海绵里的水,”顾珩北满不在乎地说,“大家都挤一挤就汇成汪洋大海了嘛!”
徐进哭笑不得:“哪有那么容易?”
钟燃挖苦道:“你以为这是名媛拼单,每人两块钱凑个沙县小吃那么容易呢?顾四少,那是几百个亿的美金,把你囫囵个儿卖几辈子都卖不回来!”
顾珩北一双桃花眼斜睨过去:“卖不回来?”
钟燃笃定:“卖不回来!”
顾珩北用筷子头指着钟燃点了点:“钟二燃,我非打你脸不可!”
钟燃差点冷笑:“你能打肿我左边,我就把右边再伸过来给你打!”
顾珩北似笑非笑地瞅着钟燃。
钟燃不屑的目光凝住:“你不会是想……他们会同意吗?”
顾珩北跟川剧变脸似的,满脸谑笑一秒切换成大义凛然的正色:“我们所有人,甭管是敌人还是仇人,在自己的名字之前都有个永远剥不去的定语,华夏人。”
钟燃一怔,眼睛微眯了眯,流露出一丝难言的复杂。
“这句话你也说给穆南城听,”顾珩北转而对徐进道,“让他能拿多少拿多少,告诉他,生意人盘算自己的小九九无可厚非,烧杀抢夺可为枭雄,但紧要关头要是歪着屁股帮鬼佬欺负同胞,是为国贼,当遗臭万年!”
徐进一开始还没听懂,等到后来回味过来,心脏都漏了一拍,怦怦直跳:“学长,你的意思是?”
“两洲金融战过去挺多年的了,鬼佬们怕是忘记他们当年是怎么死的,这帮空軍螳螂不是最喜欢玩儿拉帮结派欺负单打独斗的么?”顾珩北笑得漫不经心,“那我们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快过年了,人家要来送年礼,咱们却之不恭呐。”
徐进看顾珩北闲适地靠在椅背里,嗓音慵懒,浅笑轻漫,没有半点攻击性的样子,可他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清晰而深刻的力度,像是刺破迷雾的冷光,带领他们走出迷障。
徐进不由看向纪寒川,他虽然无知无识,但无时无刻不用眼角在偷瞄着顾珩北。
这个场景像极了以前他们同处在春江小区的会议室里,时光仿佛从未流逝,他们仿佛从未分离,一切都如当年一样,NorMou遇到了难关,顾珩北指引着他们,轻描淡写又重力千钧。
顾珩北把他的全盘计划一一说道出来,徐进听到最后差点木了。
钟燃都有点同情那帮国际游资了:“人家就是来打个劫,你把人家家伙什都收了还抄到老巢去,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鬼佬的尿性就是认服不认输,不一次把他们打痛他们还会卷土重来,”顾珩北理直气壮地说,“再说了,这种大戏难得上演一次,那么多嘉宾共襄盛举,只有仨瓜俩枣的给人付茶钱都不够,不玩儿大点,怎么够分。”
“学长,”徐进发自肺腑地感慨,“你怎么会当医生呢?你要是学经济或者金融,那得牛逼死了!”
“玩儿钱啊,太脏了,我可是个有梦想的人啊,”顾珩北装模作样地唏嘘了下,修剪得整齐白净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手腕上凸起的骨节分外好看,“还有几点我得给你说,纪寒川的病情泄露出去,明显你们身边有内鬼,等下他就直接转到二钟的医院去,二钟,你那的人都靠谱吗?”
钟燃:“除了我和我的助理,我不会让第三个人接触到他。”
顾珩北比了个“赞”,继续对徐进说:“看住纪宁生,纪寒川不在,别让他空虚寂寞冷到处找人胡言乱语,别我们这边搭好台唱戏,他跟个祥林嫂似的把我们戏台子都拆了。”
徐进连忙道:“不会,他今天受的打击很大,而且把寒川交给你其实他很放心的,稍后我就让他在家里静养,苗苗这两天也要回来了,可以陪他。”
“啊对,”顾珩北这才想起来,“你跟苗苗后来是谈恋爱了吧?”
徐进脸一红:“是,我们在一起三年了。”
“那会我就看出来了,”顾珩北先是点点头,继而玩笑道,“你这俩大舅子可够呛的,都不好伺候啊,政|府该给你颁个‘感动华夏好妹夫’奖才是。”
徐进无奈:“学长,你别取笑我了。”
顾珩北偏了下头:“我刚还想说什么来着……对了,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你们几个,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傻白傻白的?纪寒川的私人医生、律师、理财师和保镖全都是和穆南城共用的,他们是两口子吗?”
“不不不,”徐进脸都白了,好像被顾珩北质疑成跟穆南城两口子的人是他一样,“穆先生跟寒川就是单纯的合作关系而已,他们两个绝对没有、没有特殊情谊!其实我们真正走上正轨也就是这几年,以前哪里有这么多复杂的事情,是穆先生看寒川不讲究,才把自己的人借给他用,我以我的人格为他们担保……”
顾珩北其实就是那么顺嘴一说,没曾想徐进会急得抓耳挠腮的,这让他原本想提醒徐进小心提防穆南城的话反倒说不出口了,毕竟这个时机太微妙,显摆得他好像是因为穆南城和纪寒川走得格外近而不待见对方似的。
顾珩北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那就先这样……好了,大家吃饭吧,吃饱了各自干活去!”
————
宏时资本,总裁办公室。
周晏城挂完电话,脸色不太好看。
何沿坐在沙发上,头也没抬地又掀过一页文件:“顾珩北要过来,你怎么不高兴?”
周晏城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好几个圈,然后在何沿沙发旁的扶手上坐下:“顾小四这么多年,只来过我公司两次,第一次是因为索林封杀纪寒川,他来找我,请我把宏时的大4A系统给纪寒川做;第二次是顾老二想联合我‘收购’NorMou,顾小四又来找我,请我高抬贵手;今天是第三次——”
何沿蹙起眉:“他跟纪寒川分手都那么多年了,应该不会管他的事了吧?”
周晏城磨了磨牙根:“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这次登门还得是为那小子!”
“纪寒川现在不是在三院里住院吗?”何沿困惑,“顾珩北自己就在三院吧,他有什么事能找你的?”
“宝贝儿你的情报太落后了,”周晏城捏了捏何沿精致纤薄的耳垂,“有消息说纪寒川被车撞坏了脑子已经傻了。”
何沿吃惊:“真傻了吗?”
“据我收到的消息,至少不乐观。”
“那你们开今天临时会议也是要商量这件事?”何沿问,“做空NorMou,或者不?”
“嗯哼。”
“那你怎么说呢?”
周晏城摊了摊手:“我也要尊重股东们的意见。”
“他们还不是都听你的吗?”何沿猜测,“顾珩北应该是来请你不要参与。”
“如果是这么简单那倒好了,”周晏城头疼地说,“哪怕全世界的资本都做空NorMou,我们也不能做,这个Yes Or No的选择很好做,不过顾小四找我的目的只怕不止这个……”
何沿偏头想了想:“你觉得他会勉强你做损害宏时利益的事?”
周晏城沉吟:“如果我没猜错,他是想请我接桥石的盘。”
“你会接吗?”
周晏城叹了一口气:“在商言商啊,NorMou现在就是个无底洞,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这倒也未必啊,”何沿提出不一样的看法,“顾珩北不是个为了自己私利而绑架别人利益的人,我想现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纪寒川的病情,也许这里有柳暗花明呢?毕竟所有人都能轻易得到的内幕消息到底是真是假都很难判断,除非NorMou官方公告将纪寒川剔除出董事会,否则一切都很难下断定……”
“笃笃笃——”
秘书敲开房门:“周总,何总,顾先生来了。”
“三哥,”顾珩北笑着走进来,“何沿哥也在。”
何沿和顾珩北寒暄了两句,知道他们有正事要谈:“你们聊,我公司也有事,就先走了。”
顾珩北:“何沿哥再见。”
金色的阳光明晃晃地流淌,顾珩北微微眯着眼,从88楼俯瞰大地,世界在脚下浓缩成小小的尘埃。
周晏城把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递给顾珩北。
“无事不登三宝殿,再一再二不再三,”周晏城一点不客气地开口了,“别让我猜对,你这次来又是为了纪寒川?”
顾珩北原本还有点烦恼措辞,被周晏城这么一开门见山,反而没什么不好意思了。
顾珩北一笑,周晏城就伸手摸窗子。
可惜办公室里的窗子是整片的落地窗,没得打开,否则周晏城已经把顾珩北从88楼扔出去了。
顾珩北把咖啡杯又递回周晏城手里,他从兜里掏出手机:“三哥,我来教你玩个游戏!”
周晏城微挑了眉。
顾珩北背靠着落地窗,一条腿站着,一条腿从后面绕过去吊着,吊着的腿还一晃一晃来回画着圈,站没个站姿的样子。
办公室里盘旋起游戏的背景声,biubiubiubiu的,很是欢乐可爱。
顾珩北的表情却是跟他的动作和背景音完全违和的严肃。
周晏城微垂视线,看着顾珩北的手机屏幕。
周晏城很快就看懂了,那是一个球和球相碰吞吃的游戏。
顾珩北操作的是一个红色的小球,当它碰到比自己小的球时就要追过去吃掉对方,而当它碰到比自己大的球时就要赶紧逃跑防止被对方吃掉。
顾珩北的游戏昵称叫“Chinese Bei”。
游戏的前十名会进入玩家排行榜,“Chinese Bei”是榜上唯一的红球。
“这个游戏每种颜色代表的是一个国家的ID,我们华夏的都是这种大红色。”顾珩北解释。
周晏城莫名其妙,在他看来这个游戏应该是适合顾聿泽玩才对。
经过一阵激烈的攻防后,“Chinese Bei”又接连吞吃掉两个其他颜色的球体,进入了第八名。
就在这时,一个蓝色的球体冲着“Chinese Bei”嚣张地扑过来,“Chinese Bei”惊慌逃跑。
慢慢的,周晏城看出了一肚子火。
蓝球是针对“Chinese Bei”来的,一路围追堵截,“Chinese Bei”往哪儿逃它就往哪儿追,非但如此,蓝球还在聊天频道里不停地发送挑衅的句子:【Down With China!】
“妈的!”周晏城个暴脾气登时就发作了,“这是哪个鸟人?”
周晏城发誓老子要买下这个游戏然后禁掉那个鸟人的ID!
“Chinese Bei”跌跌撞撞,周晏城开始骂骂咧咧。
眼看着“Chinese Bei”陷入了绝境已经无路可逃,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在“Chinese Bei”周围一颗比它更大的红球忽然化整为零分了开来,周晏城一愣。
“Chinese Bei”则果断吞噬掉分裂的那个红球,与此同时,在这个区域里所有红色的球不论大的小的全都围拢了过来,故意让“Chinese Bei”吞吃掉它们。
不一会儿,“Chinese Bei”成了区域里最大的球体,它开始倒攻反算,一路追杀蓝色球体,最后成了排行榜上的第一。
周晏城纳闷地问:“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顾珩北晃了晃手机,他似乎对发生的一切毫不意外,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狡黠而得意的神采,“只是这个游戏里每一个红球ID背后代表的都是一个华夏人。”
……
宏时资本的大会议室里烟雾缭绕,高管和股东们正在激烈争论着。
“有钱不赚王八蛋!桥石基金这次来势汹汹,势必是要一把掏空NorMou,我们跟进桥石,是大势所趋!”
“但是商*部现在力挺NorMou,咱们这么出手,会不会是逆势而为,到时候不好交代?”
“自由市场,自由竞争,我们是生意人,不掺和他们的政治立场,做空NorMou是为了公司利益!”
“现在行内谁不是蠢蠢欲动?那么大一块肥肉没道理只有咱们干看着!”
“可是纪寒川痴呆了的消息目前还没被证实,我建议我们还是保守一点……”
“这个消息不会错,纪寒川到现在都没开记者招待会,他开不了了!”
……
会议主题非常明晰,就是宏时是否要跟进桥石等国际游资一起做空NorMou,会议结果面临两个选择,一是跟,二是不跟。
最后所有人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坐在首位的男人:“周总,您怎么说?”
一般情况下,这句问话就代表着列座所有人把能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只等着Boss做裁决。
周晏城的坐姿十分放松,身体倾斜侧靠着椅背,两条长腿交叠,一只胳膊绕过椅背虚虚地垂落,一只手搁在桌面上把玩着打火机,他在所有人瞩目的视线里促狭地勾了下唇角:
“你们知道的,每次当你们想让我在A和B中选一个时,我总忍不住给你们个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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