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人在某一些特定时刻,会觉得这个世界因为自己而变得不一样。
比如这个每年都有的12月18日的雪夜,天上地下白茫茫的一片,万家灯火煌煌,车流人海不息,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都是拥有者。
但顾珩北就是觉得今晚的大雪为他而落,温暖的灯光为他而亮,远近的鸣笛喧嚣都是为他而热闹。
顾珩北不由自主地抬起手,他的手背虚虚地遮住鼻子和嘴唇,中指上一个白色的戒圈闪闪发亮。
他今晚明明是来给纪寒川挑礼物的,最后却和纪寒川一起完成了某个仪式。
那家珠宝总店的人送来了几款戒指,他们不约而同地选中了专为同性情侣设计的那款莫比乌斯环。
俩人因为谁先给谁戴还发生了一点僵持,纪寒川丝毫不避忌周围人的眼光,晃着顾珩北的胳膊撒娇着说:“我马上就要过生日了,今天难道不是我最大吗?”
顾珩北在满店店员吃吃的笑声里无奈投降:“行行行,你最大。”
两只戒指静静地嵌在黑色绒布里,散发着熠熠光彩。
纪寒川拿起其中一只,自然而然地握住顾珩北的手给他套上去,套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抬头对笑看着他们的女店长说:“这是我的男朋友,你能给我们一个祝福吗?”
顾珩北和女店长,以及周围听到这句话的店员们都怔愣了一瞬。
然后那个女店长最先回过神来,她衷心而热切地说:“祝福你们,你们真的很般配,我祝愿你们的爱情像莫比乌斯环一样,永恒、深远、无限循环。”
顾珩北就在所有人的掌声和祝福声里愣着神被套上了戒指,直到纪寒川把另一枚戒指放在他的手心,含笑看着他。
潮润而深情的目光,像一把闪耀着锐芒的剑,洞穿顾珩北的心脏。
顾珩北一直到离开珠宝店,耳畔都回旋着女店长的祝福:
“你们的爱情像莫比乌斯环,永恒、深远、无限循环。”
纪寒川右手撑伞,左手和顾珩北十指扣着,两个人的手都塞在他的羽绒服口袋里。
“冷吗?”两人站在广场前的打车点,纪寒川背对风口,给顾珩北挡着,有点责备地说,“这么冷的天,你还是不肯穿秋裤,怎么就这么犟呢!”
顾珩北岂止不穿秋裤,就是把现在已经零下的气温再降十个度他也只穿三件式,衬衣,毛衣,大衣,他在寒风中把脸埋在纪寒川胸口,两只手都插在纪寒川的口袋里,哆嗦得那叫一个楚楚冻人:“就是不穿秋裤,打死不穿秋裤!”
因为冷,他连声音都瓮声瓮气的,听起来格外像个又倔又欠打的熊孩子,让纪寒川很想抽他的屁股。
纪寒川的心头微微一个挠动,他其实……抽过顾珩北的屁股。
玩闹的时候,顾珩北赖床的时候,或者顾珩北坐在他腿上要起来的时候,他都会顺势抽一下。
但顾珩北很少会抽他,尤其是碰他腰部以下的地方……顾珩北怕他不舒服。
两个人如果天天跟连体婴一样在一起,有很多亲昵的举动就会习惯有余而嗳眛不足,六百个日夜朝夕不分,碰到彼此的手脚就会像碰到自己的一样。
其实纪寒川早就不会不舒服了。
反而一天不碰到顾珩北,才会让他不舒服。
“你这个小火炉……”顾珩北窝在纪寒川肩头享受地吸了口气,“身上怎么总是暖烘烘的。”
他有点赖皮的,语气里带着罕见的绵软,像这漫天落雪一样轻盈,“有你这么天然的暖宝宝,我还穿秋裤干嘛呀。”
纪寒川被顾珩北撒娇得心里化成一滩温水,他撑伞的手环着顾珩北的肩,和顾珩北相扣的手指使力摩挲着他的虎口,用一切办法给顾珩北渡点温度过去。
打车点排队的人不少,尽管有伞面遮挡,两个男人如此亲密的姿态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纪寒川把伞都倾斜在顾珩北这边,露出来的一张帅脸惊艳了半个广场。
幸好外面光线模糊,又有大雪阻隔,才没人认出这张脸正挂在今天的微博热搜上。
察觉到有人把相机对准了自己,纪寒川又把伞往自己这里遮了遮,然后他抽出塞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把顾珩北整个抱在了自己怀里,空置的手挡在顾珩北的脸旁,避免任何一点点暴露出顾珩北面容的可能。
他们两个身高相仿,这样靠近的时候连脸颊都很轻易贴在一起,彼此的温度透过相贴的肌肤传递给对方,像是脉脉涌动的电流。
顾珩北透过纪寒川的指缝和黑色的伞沿,看到每一片徐徐飘落的雪花都像一枚白色花瓣那样大而美,他的鼻腔里充满了清新甘冽的味道,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雪是甜的。
NorMou地址未改,但是逼格却非两年前可比了。
当年NorMou只租赁了1622室,如今整个16楼都是他们的办公区域,连电梯都有专用直达的。
进入电梯就能看到左边的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广告拉画,北岭科技四个大字和英文logo几乎占据半个墙面,NorMou旗下的几款热门产品的图标也都印在上面,每一个都是当前手机app下载榜前几名的小红星。
顾珩北跟着纪寒川步出电梯,两人牵着的手直到这个时候才松开。
因为是晚上,有几个部门已经下班,前台那里灯光炽亮。
但是无人值班,黑色的大理石台面散发着幽沉而昂贵的光彩。
前台斜对面是一个小小的接待角,置放着一张玻璃圆桌和两把椅子,桌上摆着小小的嫩绿的多肉还有几盘糖果,旁边的报架上放着报纸杂志,挨着报架还有一台饮水机。
“鸟枪换炮啊……”顾珩北唏嘘,经过小圆桌的时候他抓了一把盘子里的糖,“以前前台放的都是那种薄荷糖,三十块钱一大口袋,现在都换成不二家了!”
说着顾珩北剥了颗糖塞进纪寒川嘴里,还顺势戳了下他鼓鼓的脸,嬉笑道,“我们家川儿是真的有钱了!”
纪寒川哭笑不得,又只能把糖晗着。
工作间依然是用那扇大玻璃门隔着,里面早已从最早的七八台电脑桌扩展成了十几个格子间,此时有四五个程序员零零散散地窝在椅子里加班,看到纪寒川来了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这还只是NorMou技术部的一个分部。
16楼延展过去的其他房间里还有好几个这样的技术分部,每个分部负责一个项目的开发和维护。
纪寒川嘴里晗着糖不好说话,只跟他们点了点头就带顾珩北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当年三剑客用来睡觉的两间休息室被全部打通,连着阳台的区域一起被划出几个办公室,三剑客都有自己独立的空间。
整个NorMou加上客服和全职推广营销人员,刚好12人。
所以顾珩北有时候会把来NorMou戏称为“上梁山”。
谁能想到两年前差点连服务器都要租不起的NorMou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有了自己的聚会厅呢?顾珩北美滋滋地想,我家宝贝就是能干,就是牛逼!
纪寒川脱掉羽绒服随手挂在椅背上,然后拿自己杯子接了杯热水让顾珩北过来喝,他晗着糖,说话有点模糊:“你是用电脑还是看书?如果困的话去隔壁休息室睡会也行,我这边结束喊你。”
纪寒川晚上有一个视频会议要开,NM新闻试测反馈良好,投资人敦促他尽快进行首轮宣发,今晚做完报告后资方就可以打钱过来了。
投资人远在大洋彼岸,纪寒川必须凑老板的时间,人家才不管你今晚要不要过十八岁成人礼。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管我自己。”
顾珩北背着手欣赏着纪寒川办公室墙壁上的几幅山水字画——
这些字画的落款无一不是“顾珩北”,其实他那水平也就能拿个初中生画展二等奖左右,但是纪寒川喜欢。
纪寒川启动电脑,趁视频没连线把顾珩北揪过来抱到腿上,扣住他的后脑,把嘴里还残余的一点糖块渡到顾珩北嘴里。
那糖是咖啡味的,浓郁的奶甜里掺了一点微苦,在两个人的口腔里像个小皮球被踢来踢去,很快就化完了。
顾珩北早习惯了这个另类的Top姿i势,他被这颗糖甜得呵呵笑,嘴角翘着,又开始冒坏,他把手沿着纪寒川的衣摆下伸进去,故意挠了好几下:“怎么?你现在就迫不及待要跟我做大人做的事了吗?”
纪寒川愣了下,他摸了摸顾珩北的戒圈,竟是面露一点困惑。
顾珩北哑然失笑:“你该不是以为……戴戒指就是大人要做的事吧?”
纪寒川眨了眨眼,那眼神完全就是在反问“难道不是吗?”纯洁得就好像这两年恋爱都白谈了似的。
“你可真是……”顾珩北两根手指勾着纪寒川的衣领,将两人本来就密切相贴的姿势更勾近到了方寸之距,“每天跟那帮脑满肠肥的资本家混在一起,怎么还能这么出淤泥不染的,嗯?”
纪寒川眨眼的时候连睫毛都跟顾珩北的碰到一起,他好笑地问:“你要我被染了吗?”
“我只要你被我一个人染……”
顾珩北嗳眛地低笑,他轻歾着纪寒川的唇角,细细浅浅地啮咬着,沙哑的笑音里有明显的蛊i惑,“我要把你这朵小白莲,一点一点染上我的颜色,从这里,这里,到这里,还有这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规矩地滑动,好像他的手指真的是支画笔,纪寒川的身体就是任他涂抹的雪白的画布,“你知道被我染了后是什么颜色吗?”
纪寒川想了下:“紫色?”
顾珩北难得不解:“为什么是紫色?”
纪寒川一哂:“基佬紫啊。”
“靠……”顾珩北一下子笑跌在纪寒川肩膀上,“宝贝儿,你怎么越来越博学了。”
纪寒川垂着眼眸笑,他两手拢着顾珩北的腰身,顾珩北的腰特别细,穿棉布材质的休闲裤时皮带系到最后一个扣还能让纪寒川伸进去一只手,他煞有介事地说:“我不但知道基佬紫,我还知道你这是公狗腰。”
顾珩北一个哆l嗦,一方面是被纪寒川碰到敏澸部位刺i激的,一方面是被纪寒川可爱到不行了。
顾珩北咬住纪寒川的耳朵,长眸斜飞尽是挑逗:“那你知道公狗腰的好处吗?嗯?”
纪寒川眸色加深,呼吸也沉了下去,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我也有啊,比你还强点。”
顾珩北不服:“你的怎么就比我强了?”
纪寒川毫不谦虚:“你这是天生长的,我是练出来的。”
公狗腰是怎么练出来的……顾珩北脑子里跑出来的画面差点让他鼻血横流。
“小妖i精,你等着!”顾珩北叼住纪寒川的锁骨,语气有点凶恶,“过了今晚你就没了挡箭牌,到时候你别哭……”
纪寒川低低地笑,顾珩北现在也就一张嘴能耍耍流氓,动起别的真格来纪寒川还真不虚他。
纪寒川比谁都知道,顾珩北能有多宠他。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纪寒川设的闹铃,他的视频会议要开始了。
两人又跟要十八里相送似地掐着最后几秒親个够,纪寒川拍了拍顾珩北的,然后顾珩北自觉地拎着笔记本坐到沙发上,纪寒川戴上耳机,室内盘旋着他压低的嗓音。
他们两个人经常这样在同一个空间里做自己的事,无论另一个在干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对方的工作。
但当其中一个停下来往另一个看去的时候,另外一人的视线又总会第一时间迎合过来。
那是一种奇妙的无法言说的默契,他们似乎已经相融在一起,从血脉骨骼,到灵魂意识。
顾珩北处理着几封邮件,其中有一封来自遥远的大洋彼岸——是汉斯教授的邀请函。
一年前顾珩北以在读研究生的身份在《枫叶刀》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在国内医学界有这样一个说法,“如果你有一篇枫叶刀,三甲医院任你挑”。
顾珩北的论文含金量则要更高,说是轰动业界都不为过,因为他太年轻。
在医学界年龄和资历是一道越不去的槛,可要是越过去了,那光环简直跟佛光普照能伴随一生。
顾珩北的确有大量优于普通人的资源,他很早就有自己的实验室,有大量的实验动物和活体组织供他练手,所以他很早就有独立临床手术的经验。
他三岁学书法,在此一道上虽然没什么天赋,倒是练出了过人的腕力,从小跟一帮发小们到处打架,板砖拍脑门上血呼啦眦一头抹干了继续打,许多特殊的经历都造就了他比常人更平稳的心性。
顾珩北从给第一只白鼠解剖开始就手稳心定,别的同学看到大体都捂着眼瑟瑟发抖,他淡定地上去划第一刀,划完整整齐齐地缝上还打个漂亮的结。
别人都说他是天才,老天爷喂饭吃,但谁知道他从十一岁开始每天都用挖耳勺剥鸡蛋,几百缕丝线缠在一起他一根根分开,缝水果皮缝猪皮缝鱼肚子,这些全是基本功。
十指不沾洋葱水的小少爷每天宰杀活鸡活鱼,阿姨做都做不完,满大院地给人送鸡肉鱼肉。
白鼠尾巴的血管缝合术他连续做了四年,中间没有停过一天。
后来手艺好点他就更过分了,有两年一到暑假他就扎到部队里面去,撒泼打滚耍赖跪求那些受了伤的小战士给他练手……
顾珩北其实特别讨厌别人喊他们这些人“天才”,拿他跟纪寒川来说,他们在背后付出的努力,又有多少人能扛下来。
汉斯教授是全世界最著名的临床专家之一,如果能拜入他的门下,对顾珩北的前程无疑是大有裨益的,而顾珩北是唯一一个能得到汉斯主动邀请的学生。
顾珩北的导师已经不止一次催促他出去,他自己也明白如果还想有更深的进益必须要出去,可是……他不自禁地抬头往前方看过去。
宽阔的办公桌面后,纪寒川正在听别人讲话,灯光粼粼,落在他白皙的面庞和乌黑的眉眼上,神态年轻而专注,好看得浓墨重彩。
只要这么看一眼,顾珩北就舍不得。
他跟自己说,再等一年,等纪寒川再扎稳脚跟,等他们的感情再稳定一些。
纪寒川察觉到顾珩北的目光,他的视线追过来,询问地挑起一侧眉角。
顾珩北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他不会影响到自己,手指落下时顺道在唇上一点,飞过去一个附带媚眼的吻。
纪寒川淡绯色的唇角勾出明显的弧度,喉结上下滑动了好几下,他抬手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露出脖颈上显眼的一点红,在想解第二颗的时候又意识到什么,将第一颗重新扣了回去。
顾珩北无声而促狭地大笑,纪寒川看都没看他一眼,却将蓝牙耳机往通红的耳内深处更塞了塞,继续不动声色地和屏幕那端的人交谈。
顾珩北垂下眼看着邮件,他食指点着下巴,脑子里转过无数婉拒的措辞,汉斯这个牛逼的老头可不是什么好脾性,顾珩北觉得不论自己说什么,对方只要达不成目的都必然要臭骂他一顿。
就在顾珩北开始打字的时候,纪寒川不疾不徐的嗓音缓缓响起了,他跟视频那头的人笑着说:
“约尔逊先生,我很期待三个月后和您的相逢。”
“是的,NorMou在海外成立的第一个办公室将由我亲自带领。”
“不,有必要,一方面是为了工作,另一方面,我的男朋友将在那里求学,我要陪读。”
那一年的圣诞前后雪下得特别大,顾珩北记得他和纪寒川从楼里出来后,外面的小区主干道上都铺了一层白霜。
道路两旁的花圃里更是堆着厚厚的雪。
两个人撑着伞,顾珩北两只手都放在纪寒川羽绒服的口袋里,他们并肩从一个昏黄的路灯下走到另一个昏黄的路灯下,长影逶迤,无间无隙。
天气极寒,纪寒川说话的时候热气一圈一圈地在伞下小小的空间里盘旋着:
“总是在国内搞闭环竞争有什么意思,杀出国门赚西洲人的钱才是本事,对吧?
以后咱俩双剑合璧,我负责制造精神鸦片掏空他们的身体,你负责给他们看病开刀,咱们赚双倍的钱,谁叫他们是八国联军,我一点罪恶感都没有的……”
顾珩北笑得快要抽过去:“你的投资人知道你的想法这么diao吗?”
“那个犹太人只认钱是最diao的。”
顾珩北“咦”了一声:“我以为你很欣赏他的。”
“我欣赏他给我打钱时候的那个姿势,特别帅!”
“他听到你这么说应该会很伤心。”
“才不会,事实上他刚知道我是Gay的时候差点放弃对我的投资,他信仰的上帝不欢迎同性恋。”
“靠!”顾珩北捏了捏拳,“讨厌!”
纪寒川得意一笑:“但没办法,他更大的信仰money说服他去他妈的上帝!”
顾珩北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
顾珩北没有多说什么很矫情的话。
NorMou还不到出海的时候,这个时候出去纪寒川需要对投资人做出重大让步,这不是仨瓜俩枣的蝇头小利,纪寒川为的是什么不言自明。
顾珩北为了什么不肯出国,纪寒川就为了什么要出去。
那时候顾珩北觉得他这辈子,大概都要跟这个人一起死一起活,永远分不开了。
太湖华府的环境比春江小区要好许多,一块块修剪整齐的草坪上覆盖着棉被似的积雪,远远望去像是平滑的绸缎,赏心悦目。
顾珩北看得手痒,他钻出伞下,跟纪寒川说:“走,堆雪人去!”
“不行!”纪寒川拉住顾珩北,然后把伞塞给他,“你别把手冻坏了,等着,我给你堆!”
顾珩北不满:“你怎么老这么婆妈呢?”
“你怎么老是不注意你的手呢?你是外科医生啊!我真是纳了闷了,你不爱穿秋裤,又不爱戴围巾手套,怎么会有这么多毛病呢?你还能有个医生的样子呢?”
纪寒川絮絮叨叨着,他是真搞不明白顾珩北怎么会有这么多小毛病,什么穿秋裤戴围巾手套就不帅了,害得他也跟着不穿不戴了,讨厌么不是。
顾珩北哼一声:“我就这样,不服?”
纪寒川正往草坪那边大跨步走,闻言转过身,若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问他:“不服,能咋地?”
顾珩北眼珠一转,也意识到自己随口一个词儿还有下文呢,他腾地原地跳起,两个箭步上前蹿上纪寒川的背,一手撑着伞,一手熊搂住纪寒川的脖子,对着他的耳朵呼了口热气:“不服,来干啊!”
那天的雪人最终没有堆成。
顾珩北闹完了想从纪寒川背上下来,纪寒川却托住他的双腿,将他一路背上楼,到了门口顾珩北输入密码,打开灯,纪寒川将他放到沙发上,然后顺势压了上去。
顾珩北本来还想开句玩笑,一抬头却对上纪寒川的目光,像是一泓深不见底的湖水,把他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寒川……”顾珩北怔怔地刚开口,嗓音和视线却同时受阻。
纪寒川抬手遮住了顾珩北的眼睛,绵绵密密的亲吻落雪般洒落下来,从他的额头,点到鼻尖,腮边,脸颊,最后紧紧地印在他的嘴唇上,勾缠住他的舌尖。
顾珩北就在这样细密缱绻的亲吻下感觉到纪寒川的身体变化……
比他还快。
“宝贝儿,”顾珩北忍不住抽了口气,惊喜,诧异,又困惑,“十八岁是你的开关吗?效果这么立竿见影?”
立竿见影四个字语气加得还特别重,其中那个意味深长。
嘴唇上微微一痛,纪寒川用力咬了他一口。
顾珩北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就格外敏锐。
纪寒川的亲吻细腻绵长,却又极为缓慢。
顾珩北觉得自己好像是一盘菜正在被纪寒川细细品尝,又好像置身在蒸笼里被温温的小火慢慢地炖,他都不知道纪寒川的吻技什么时候练得这么好了,一点一滴的研磨噬咬,唇齿流連到哪里,哪里就如有电流四处流窜。
顾珩北有些难耐地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忍不住勾住纪寒川的脖子将他扯得离自己更近。
两个人的身体彻底严丝合缝。
硬的软的再也无所遁形。
顾珩北在喘息的间隙里吃吃地笑起来:
“说出去一定没人信,咱俩每天躺一块快两年了,这俩小兄弟还没见过面,要不要让他们现在打个招呼?”
纪寒川咬着他的嘴唇,轻笑了一声:“好啊。”
顾珩北先试探地把手沿着纪寒川衣服下摆伸进去,向上一点点抚摸过所有他早就解锁的皮肤,纪寒川微微蹙了眉,但那是一种明显愉悦舒适的神态。
于是顾珩北的另只手果断往下。
两个人同时一震。
顾珩北隔着两层布料感受到掌心里鲜活烫热的触感,沙哑的笑音如水般流泻:“宝贝儿,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开窍了?怪不得最近每天在厕所里待那么久,还一天比一天久,待完了还不让我用厕所,把我赶到隔壁去……”
“顾珩北!”
顾珩北的手心被狠狠一顶,他笑得更肆虐了:“你是一次时间特别长,还是频率有些多?唔,如果是后者,那就不太好,这种事你怎么不早点让我知道?我可以给你指导,我们也可以互相交流……”
“顾珩北!”纪寒川羞恼得咬牙切齿,“你这张嘴是不是欠?”
“欠什么?”顾珩北身体被压着,眼睛被捂着,脸颊嘴唇脖子所有露在外面的部位都被肆意亲吻着,就剩一张嘴巴还能占据主动权了,他当然嘚嘚逼逼个不停,“我的嘴是欠亲啊,还是欠打啊,还是——”
顾珩北其实挺久不流氓了,但这项技艺于他显然久辍也不疏,他恶劣地吐出最后三个字,“欠插啊?”
这句话无疑是给满盆滚油再添了碗沸水。
……
洗手间里水流哗哗,热气如云雾般蒸腾。
顾珩北双手撑在瓷砖上,前额抵着自己的手背,剧烈地喘息着,逼仄空间里的高温和频繁激烈的释放让他有短暂的缺氧,眼前是成片连绵的空白。
他哪儿哪儿都软得站不住,全靠纪寒川在背后捞着他。
“我还当你有多老道,”纪寒川用毛巾帮顾珩北擦洗背部,带笑的嗓音里有点得意,“你也就嘴巴逞能!”
“你他妈,”顾珩北不服气地嚷,“撸个管儿比我久点还给你能耐起来了?有本事见真章的时候再跟我嘚瑟!”
顾珩北什么话都敢直言直语,纪寒川却不行,他脸皮嫩,只能低头吭哧吭哧给顾珩北擦背。
顾珩北的身体真漂亮,背部光洁平滑,他从脖颈,到肩胛,到凸出的蝴蝶骨,再到紧致劲痩的腰,和腰部往下的两弯弧度,每一寸线条都像是用精刀在最完美的玉石上雕刻出来。
纪寒川看得一阵脸热心热,小川川嘚嘚瑟瑟地又升起来了。
顾珩北不可置信地回头瞪他:“你这是……你这是几次了?”
纪寒川抱着顾珩北,脸颊在他的后颈蹭了蹭:“五次了。”
“不行,你这样不行,”顾珩北端出专业医生的口吻,“你这么撸下去非得灰飞烟灭不可,铁杵也禁不住这么磨的,赶紧想点别的!”
“可是你在这里,我就只能想你啊。”
“丫滚远点啊。”顾珩北嗓子都颤了,他其实更想自己逃远点,因为纪寒川一顶他他就觉得哆嗦。
雄性生物是非常奇特的一种存在,他们无时无刻不喜欢较量。
顾珩北年纪比纪寒川大一点,谈恋爱的经验要多一点,性格更要强势一点,他的软化和被动是刻意的,是他谦让着纪寒川,所以一直以来顾珩北在两个人的相处里都是主动的那个。
他做过退让的准备,那是因为纪寒川生理和心理上的弱势。
所以顾珩北觉得哪怕有天自己在生理上做个0.5,他在心理上依旧是个纯1,他一直把纪寒川当自己媳妇看的。
但是两人裤子一脱,纪寒川天生的本钱和力量,让顾珩北彻底被打击到了,他甚至都后悔把纪寒川养太好了,发育太足,把他比得满地找牙。
顾珩北太不爽了,所以原本他想送给纪寒川的大礼包毫无余地地打了折扣。
好在这小雏一纯二白,觉得这就是顶了天的好了,没再要求更进一步的。
但男性的本能又让纪寒川时不时做出些危险意味十足的动作来,那硬梆梆的红头涨脑的东西像是会自己认路似地胡钻乱捅。
顾珩北头疼死了。
“你别老蹭我,我自己洗。”
“我没蹭你。”
“没蹭我你顶着我?”
“它自己变长了。”
“……”
“顾珩北……”纪寒川的脸从顾珩北的背后打滚到他的胸前,嘴巴里咕咕哝哝嘟嘟囔囔地撒着娇,“最后一次,好不好……”
“你自己撸。”
纪寒川哼哼唧唧:“你摸得舒服……”
顾珩北的一双手漂亮得像是艺术品,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是玉玦那样的冷白透明,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像是涂抹在质地最好的白绢上的线条,指腹细腻柔软。
这双手第一次包裹住自己时,纪寒川一低头,被视觉和触觉冲击得头晕目眩,直接秒了。
当时顾珩北还笑了他一句,说他一套配置看着豪华,原来中看不中用。
纪寒川记着仇呢。
纪寒川扳着顾珩北的肩把他翻过身来。
铺天盖地的水星迸溅,在炽亮的浴霸灯光下折射着彩虹般的光彩,顾珩北在这光彩中心,被浸湿的睫毛根根分明,像是被打湿了翅膀的小蝴蝶轻颤着羽翼,诱惑得那么脆弱,他刚想开口,嘴唇就被极重的力道吮吸住。
空气里密布着潮湿温润的分子,黏黏稠稠密不透风,谁也说不清那究竟是热水蒸腾出的温度还是他们肌肤相亲摩擦出的热度,小小的空间盘旋回荡着震破人骨膜的喘息之声。
“不行……”顾珩北呻吟了一声,“我真不玩了……”
小北北站立得很吃力,抖抖索索的,他早就到极限了。
纪寒川的动作还很笨拙青涩,他只会沿着顾珩北的皮肤用嘴唇亲着,圈握着的手心一点技巧没有,力道忽大忽小,动作忽快忽慢,顾珩北自己DIY都比纪寒川弄得舒服。
但见鬼了,顾珩北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这样生嫩的取悦里舒展开,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快感像是丝丝缕缕的电流,渗透进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里。
这就是两个喜欢的人做的最快乐的事。
顾珩北仰着头,在雪白炽亮的灯光里目眩神迷,漫天水光泼洒在他的脸庞上,迷离濡湿的眼角被情慾熏染得桃花一般透红,他微张着嘴唇,呼吸急促凌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纪寒川几乎看痴了,他的呼吸粗重而猛烈,炽热的嘴唇覆盖住顾珩北,把低低的几个字透过两个人的唇齿送进顾珩北的心脏里去。
那一刻虚空里仿佛有万雷齐发,顾珩北在濒死般的愉悦和快感里久久回不过神,连每一根头发丝儿都战栗不已。
然后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被纪寒川覆盖在某个滚烫坚硬的物体上,那东西跟它的主人一样在他手心里颤啊颤,一副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的讨好模样。
顾珩北迎着纪寒川小狗讨食似地目光认命地上下滑动起手腕,一边咬牙切齿:“最后一次,你敢再来我就动刀了!”
三个月后,顾珩北和纪寒川一起坐上了前往A国的飞机。
十三个小时飞行后他们在B市机场落地。
初春的异国他乡阳光明媚,天空是水洗过的碧蓝,两人走出机场大厅时同时眯起了眼睛。
“顾珩北,今天是个好天气……”纪寒川说,“这会是个好开始。”
顾珩北笑着看他:“开始什么?”
纪寒川牵起他的手:“开始我们的征程,从此以后,我们将奔向星辰大海!”
顾珩北心说不,从我遇到你的那一天,你就是我的星辰大海。
那天前来接机的有三个人,都是威尔逊集□□来的。
为首的是一个美丽的混血女郎,她看上去非常年轻,黑发飞扬,肤光胜雪,蓝色的眼睛就像那天明澈的蓝天。
她是在纪寒川说完“星辰大海”四个字后从侧前方转过身,然后径直朝他们走过来。
她伸出手,微笑着自我介绍道:“你好,你是纪寒川吗?我是威尔逊集团投资部经理,伊万卡·威尔逊,很高兴见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本来是两章内容,但今天是12月19日,川宝生日,所以我把最后两章合一,作为上卷的完结。
生日大礼在老地方。全章共有九千多字,千万不要遗漏哦!
明天请假一天整理下卷细纲,21号中午12点继续更新。
第三卷 此情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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