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明天生日打算怎么过?”送完衣服后,顾珩北看时间还早,便拖着纪寒川下棋,一边问他。
纪寒川的脸一下子亮起来:“我哥明天会过来!”
“你哥?”顾珩北记起来,“哦对,你说过你有两个哥一个妹,是那个在南江打工的哥哥?”
“嗯,”纪寒川专注地看着棋盘,落下去一颗黑子,“我哥哥叫纪宁生。”
顾珩北才对纪寒川哥哥叫什么不感兴趣呢,不过他转念一想,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转:“你哥哥跟你长得像吗?”
纪寒川笑着摇头:“不像。”
顾珩北更兴趣缺缺了:“哦。”
也是,像纪寒川这个模样,从穷山恶水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几十年大概就只能出这么一个,就算一母同胞也造不出第二个来。
纪寒川却神采奕奕的:“我哥来京都,可能就不走了,他说在哪里打工都是打,在京都还能陪我。”
顾珩北思忖了下:“你哥哥以前做什么?如果他想在京都找工作,我应该能帮点忙。”
其实顾珩北一开始也有说过能帮纪寒川找兼|职,但那时候纪寒川跟他不熟婉拒了,这一次纪寒川却很是感激地看着顾珩北:
“我哥很多工作能做的,制造业和服务业的他以前都做过,”纪寒川抿了下嘴,澄澈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加上附加要求,“如果能够稍微不那么辛苦,就更好,我哥这些年在外面,一个人吃了很多苦,我想让他来到我身边,能不那么苦。”
————
纪寒川生日那天没有邀请顾珩北,甚至生日后的一连很多天顾珩北都没再见到他,纪寒川甚至还中止了一直风雨无阻的晨跑。
这让顾珩北非常不爽。
“你最近在做什么?影子都不见。”顾珩北给纪寒川打过一次电话。
纪寒川在电话那头含含糊糊地说:“忙一点事情。”
顾珩北按下心头不满:“对了,你那个哥哥,不是要找工作吗?你把他的资料给我一份……”
“不用了,”纪寒川的声音很轻快,“我哥已经有工作了,是他在南江工作过的那家店的经理介绍他过来的。”
“哦,那他住哪里呢?”
“他们单位包食宿的,我哥就住宿舍,非常方便,不过他要去祭城培训一段时间,然后才能回来正式上班。”
“哦,那行,那要有事,你就跟我说。”
“好。”
顾珩北很是不高兴地挂了电话,纪寒川这小孩真是不懂事,自己为他那什么劳什子哥哥的工作还特意给索林张了口,想把人送到索林的公司里去呢。
他哥都找到工作了纪寒川也没跟自己打过一个招呼,什么规矩啊这是。
就他们这关系,纪寒川的哥哥到了京都,也不说带出来介绍他认识下一块吃个饭,这小子是完全不懂礼数啊!
可是话说回来,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啊?不过是一个学校的校友罢了,京大光现在在校就有两万多人,校友算个屁!
顾珩北喜欢一个人愿意去宠他偶尔纵容他,但是谁都别想让顾珩北去舔他。
纪寒川敢晾着他,顾珩北就能当这人不存在。
这一不见足过了小半个月,直到顾珩北生日,也是新一年的元旦来临。
顾四少爷的十八周岁,小半个京圈闻风而动。
顾珩北在家行四,他的亲哥顾进南,手里握着十位数资产,上头有个大堂哥顾向东已经三十多岁,仕途平顺步步生莲,三堂哥顾望西比顾珩北大四岁,在读军校,顾珩北本人更是少年天才。
顾家这一代子孙,遍布军政商学,个个翘楚。
兄弟一体连枝同气,可以预见,帝都未来三十年,顾家都必能在鳌头占据一席之地。
簪缨世家,正值鼎盛,门前华盖云集车马如龙。
顾珩北是整个顾家的老幺,他过成|人礼,平日里那些巴结得上巴结不上顾家的倾巢出动蜂拥而来。
顾珩北的生日和跨年夜一起倒计时,一群发小兄弟进入狂欢。
会所的包厢里,顾珩北就是众星拱月的那个月,兄弟们挨个灌他酒,闹他,送他礼物,大多还算是靠谱的,只有他表哥楼逢棠十足十是个傻逼,不知道从哪弄来个北欧小男孩,白皮肤大眼睛,细长腿儿软腰身,漂亮得跟个洋娃娃似的,楼逢棠把人直往顾珩北怀里塞。
顾珩北气得差点把楼逢棠和小老外一起打包扔出去。
包厢里有好几个是老实人,比如顾珩北的三堂哥顾望西,根本不知道自家堂弟的性向,甚至连搞基的概念都没有,顾望西看得直迷糊:
“小棠子,你搞个小老外来是什么意思?给老四解剖啊?那你也别弄活的来啊!”
所有人都笑喷了。
凌晨的时候整个世界烟花四起,顾珩北和兄弟们在包厢外的阳台上,隔着头顶的玻璃屏障看万家灯火和火树银花。
外面北风呼啸,阳台上却温暖如春。
顾珩北在暖熏熏的醉意里看手机,无数条蜂拥而至的短信里,他终于看到了来自纪寒川的生日祝福,当时顾珩北瞪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方悬着,几度想狠心删去这条短信。
这小子还能记得他生日?他还当他在哪挖了个洞冬眠去了呢!
这么长时间不声不响不联系,现在发个短信算什么?当他顾珩北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吗?
顾珩北把纪寒川的号码从【特别】组拉到【妖孽】组,又拉到【京大】组,再拉到【智商120以下】组,最后拉到【哦】组,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拉了好几遍。
他在意念里竖起纪寒川的小人像,用一根毛绒绒的鞭子抽,抽抽,抽抽抽。
剥光了抽,翻过来抽,翻过去抽。
顾珩北脑补满意了,心里顺气了,这才用他矜贵的手指发出去一条短信:
【谢谢大家的祝福,明晚五点丰泽楼顾珩北恭候光临】
这个所谓“大家”,其实是给纪寒川量身定做的,因为明晚的生日正宴要邀请的人早就被顾珩北当面或电话通知过了。
只有纪寒川,顾珩北准备了他的位子却始终怄气没通知他,纪寒川要是敢不主动来打招呼,顾珩北就能把他那份饭倒给狗吃了。
顾珩北有些心不在焉,触摸屏又无比顺溜,他自己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滑了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一条接一条地轰炸他的手机。
靠!
顾珩北差点直接摔掉手机,他把这条信息群发给整个【哦】组了,那是他手机里人数最多的一个分组!
假“大家”变成了真大家!
靠靠靠!
这个【哦】组里人员成分非常复杂,有同圈子里但是关系一般的京城名少,有朋友介绍认识的朋友,也有为了讨好他父兄而刻意接近他的猫猫狗狗,当然还有他在“京都高校Gay群”里结识而来的同道中人。
被分在这个【哦】组里的,没有一个人是顾珩北原本计划要请的!
至于他什么时候把纪寒川拉到【哦】组里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顾珩北只觉得天摧地挫肝胆俱裂,恨不得立刻黑掉电信局的服务器炸掉整个京都的通讯网!
无数条回复瞬间挤爆了顾珩北的收件箱。
【丰泽楼?什么意思?】
【哟!新年新气象,顾少要请客吗?】
【丰泽楼哪个包厢,还是大厅?一定到!】
【不好意思啊顾少,你看我这现在在老家呢,这个节点机票忒难弄,你看三号等我回去了,我请你……】
【土豪土豪是为了庆祝新年请客嘛哈哈哈哈你太客气啦!】
【珩北,我就知道你还想我……】
……
顾珩北头顶金星脚下旋转,欲哭无泪。
纪寒川你这个祸害,四爷明晚不把你咬碎嚼烂了爷这生日就白过了!
让顾珩北再群发一个信息回去说“不好意思新年了给大家开个玩笑都别当真”那是不可能的,他丢不起那人。
顾四少爷说出去的话砸出去的钉,不就百来个人要吃饭吗,这他妈算个事儿吗?来!
顾珩北想了想,然后捏着手机进到厕所里,他在这跨年之夜的凌晨给丰泽楼的老板打电话,要明晚包下整个一楼大厅。
老板在电话那头就直接给顾珩北跪了。
要说丰泽楼,那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大饭店,像元旦这种节日就连大厅席位都是提前俩月预定的,哪怕订位的人只是平头百姓,你都不能说把人赶了就赶了,坏了人家饭店的口碑声誉,那是逼老板去死啊!
顾珩北说:“那你还有空的包厢吗?我要的位子也不多,你就给我腾个百来人的地儿!”
“四少,小四爷,我的小祖宗诶!”老板痛哭流涕,把头磕得咣咣响,“我可以把我自己的包厢让给你,我全家老小明晚就在自己屋里吃涮火锅了,你看成不?”
“你那包厢能坐多少人啊?”
“十二人!”
……
顾珩北坐在马桶上,却好像屁股被架在烤炉上。
他眦眉瞪眼磨了好一阵牙,很想让人给他送根烟进来点个火机,最后掐了把大腿冷静下来——莫急,莫慌,没有四爷搞不掂的状况。
顾珩北把所有的短信全都浏览了一遍,幸亏是小长假,很多人有事不能出席,顾珩北先是在心里把那些明确表示不能驾到的人感谢一番,客气回复【那真是太可惜了,祝你节日快乐,下次再聚】,然后他算了算,确定会来和可能会来的人共计63人。
63,顾珩北龙心大定,他本来在丰泽楼订的就是个能容纳50人的小厅,在小厅里加个三五张桌子不在话下,再加上丰泽楼老板“慷慨”挪出来的包厢能放十二个人,哪怕【哦】组里剩余的人全来了,也足够安排下了!
再然后顾珩北挨着个儿的,把原本正儿八经要请的朋友通知一遍——【明晚生日宴时间地址变更,榕庄八点,顾珩北恭候光临】
榕庄是个私人度假山庄,大多数京都人只闻其名,耗尽千金都不得而入,出入其中的必是京中顶级红贵。
顾珩北原本要请的这些人大多是他的同学好友,不方便将人带进榕庄这样的地方,现在被逼到这份上,也是无奈之举。
如果是其他人临时要在榕庄里举行几十人的宴会,其难度比在丰泽楼里抢包厢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这对顾珩北来说却只是一句话的事。
榕庄最大的老板就是顾珩北的哥哥顾进南。
顾珩北一边看着短信小翅膀唰唰往外飞,一边满意地抖着腿,天才就是天才,没有四爷保不住的里子和面子!
果然,收件箱再次爆炸。
【天!我看到了什么?榕庄?是我知道的那个榕庄吗?】
【珩北,换地方了啊?好的,我会准时到的】
【哇哇哇哇哇榕庄!】
……
顾珩北把短信挨个看着,没有发现纪寒川回复他,他刚想给纪寒川打个电话,一来通知时间地点,二来今天毕竟是跨年夜,顾珩北还是想跟他亲口说声祝福,可就在这时,厕所的门板被拍得咣咣响,索林直着嗓门在外面喊:
“小北!你拉多久了?掉马桶里啦!”
“叫魂啊?”
“快出来!咱们换地儿,都等着你呢!”
顾珩北只得开门,这一岔,也就忘了给纪寒川打电话。
寸事儿往往就是这样,一步岔步步岔,顾珩北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个始于乌龙终于闹剧的生日会,揭开了他潜藏已久也从不打算大白天下的隐晦心思,成为日后他和纪寒川之间无数风波迭起的开端。
————
新年临近的那一刻,纪寒川是被自己的手机闹铃惊动的。
这近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几乎把自己钉在了电脑前,所幸,他赶上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时间,12月31日,23:59:00分。
纪寒川飞快地编辑短信,然后读着秒,掐在最后一瞬发送了出去:【顾珩北,生日快乐!】
静待几分钟后,他收到了回复:【谢谢大家,明晚六点丰泽楼恭候光临】
纪寒川看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是个群发的回复,是顾珩北邀请他参加生日会。
“丰泽楼……”纪寒川喃喃地念着,打开搜索引擎,找到那家饭店的地址,记住乘车路线,然后他站起身抻了下腰,点开电脑桌面上一个缩小化的编译器,随手按下Enter键,进行最后的试测。
这是他半个月废寝忘食的成果。
徐进就是在这个时候来敲他的门。
“你们屋就你一个在啊?”徐进抱着一个不锈钢碗,里面放着块方便面饼,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外,问纪寒川,“你这还有热水没?我去,我睡了一天,壶里水都冷了,现在想泡碗面都没水了!”
这个小长假元旦连着周末,有很多人都离校了,纪寒川的宿舍里只留守了他一个,他在楼里落锁前去水房打了两壶水,正好够用。
“你就只吃面啊,”纪寒川说,“我这里有卤蛋和火腿,你要不要?”
徐进欣喜若狂:“要要要!”
纪寒川把徐进让进屋,给他拿了两颗蛋和一根火腿:“够吗?”
“够了够了,纪寒川你太够意思了!诶你吃了吗?我那还有面。”
“我吃过了。”
徐进把卤蛋和火腿都拆了扔进方便面碗里,纪寒川给他碗里倒热水,拿了本4K大的书盖在碗上,徐进随手就把面碗放在纪寒川的桌上。
纪寒川倚在对面铺位的李楚的衣柜门上,陪徐进聊了会天。
徐进搓着手:“我们屋也就剩我一个在,咱们楼层好像都走差不多了吧?妈的,学校也太抠门了,这几天宿舍里居然不给暖气,靠!我们留下来的不是人啊?”
纪寒川笑笑:“图书馆和部分自习室都供暖,你要是怕冷,就去那儿。”
“我本来真是打算拎着笔记本去图书馆通宵的,这不睡过了嘛!”徐进随意暼了眼纪寒川的电脑,霎时头皮一炸,“卧槽!这是什么玩意儿!”
纪寒川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一颗硕大狰狞的骷髅头!
那颗骷髅头还是不断旋转的!
骷髅头里红色的血管青色的神经,每一根线条都带来怵目惊心的视觉效果,徐进猝不及防,被吓得弹开三尺。
悲剧也在那一刻发生了。
因为弹开的动作太大,徐进一手打翻了自己的那碗方便面,滚烫热|辣的汤汁全都翻在纪寒川的书桌上,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纪寒川放在桌上的手机!
纪寒川脸色大变,徐进也差点哭了。
“卧槽!卧槽卧槽!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两个人都扑过去,纪寒川先抢救手机,徐进夺过键盘,然后他们疯狂抽纸巾。
一阵手忙脚乱地擦擦擦。
键盘没事,手机直接黑屏了。
“这……这手机……”徐进咽着唾沫,声音都直打飘,“好贵的吧?”
纪寒川也心疼极了,紧紧地拧着眉。
东西名贵不说,这是顾珩北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崭新漂亮的一只交到他手里,才小半个月,就毁了。
纪寒川把手机上的脏东西都擦拭干净了,但是无论怎么按开机键,手机就是不亮。
纪寒川紧抿着嘴唇,心里闷闷地难过,一时间竟觉得很对不起顾珩北,今天还是顾珩北的生日呢,他把人家送的礼物给毁了。
徐进愧疚地说:“我来赔我来赔,你多少钱买的?”
纪寒川摇了摇头,这不是赔钱的事,这是顾珩北送他的生日礼物。
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纪寒川说:“我明天先去找人修修看,希望能修好。”
“对对对,去华强北修,我跟你一块去,那里别说手机,就是航空发动机都能给咱修好了!”
纪寒川笑了下:“扯吧你就。”
徐进很是过意不去,站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的。
“行了,现在急也没用,明天再说了,你那还有面没?重新泡一碗吧,”纪寒川说,想让徐进减轻点内疚,“要是有多的,给我也来一份,这味道闻得,我都想吃了。”
“有有有,我批了一箱呢!”
第二天纪寒川和徐进一早就去找地方修手机,当时这款手机还没有在国内发售,但是神通广大的华强北师傅还是拍着胸脯保证能修好,只是要纪寒川隔天再去取。
纪寒川心口悬了一夜的巨石终于落地,他把手机放在店里,顺便和徐进在街区附近的CBD逛了逛。
路过一家鞋店的时候纪寒川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你要买鞋吗?”徐进仰头看那家店的招牌,“这里都卖的皮鞋啊。”学生穿皮鞋的场合不多,平日里跑跑跳跳的大家都是穿球鞋。
纪寒川脸颊有点发红,他用手背抵住鼻尖和嘴唇,修长的眼睫毛垂敛得像把小扇子,那在别人眼里看来是个十分害羞的姿势,店里的营业员看到他眼睛直发光,连徐进都乐了。
“你买个鞋怎么还害羞啊哈哈哈!”
纪寒川当然不是因为买鞋而害羞,而是他今天要穿着顾珩北送他的那套衣服去参加生日会,纪寒川虽然是个土包子,也知道那种衣服是不能用球鞋来配的。
之前他也没觉得顾珩北的生日他穿得从头到脚一身新,光鲜亮丽地去饭店有什么不对,却在这个时刻莫名觉出有点……不好意思。
……
同一时间里顾珩北也在家里忙到脚打后脑勺,这天毕竟是他的生日,家里来了许多客人,大多都是他母亲那边的亲戚。
顾珩北的母亲几年前因为脑癌去世了,但他也没有跟母家的人疏远,尤其是他两个小姨,把他当自己亲儿子一样,顾航远公务繁忙,当然没时间给儿子庆祝生日,所以俩小姨一早就过来,里里外外帮忙照应。
午饭是在家里准备的,顾进南从榕庄调了几个大厨过来,顾珩北被他小姨领着在自家宅子里到处转,见人就叫。
“北北啊,今天就是大人啦,”三舅奶奶拉着顾珩北的手,年迈的脸布满皱纹,沧桑的眼底隐有泪花,“你妈妈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今天这个日子不要讲这些了,”四姨姥姥不满地瞥了三舅奶奶,把顾珩北扯过去摸摸脸蛋,满脸堆笑,“北北长大了哦,再过两年啊,都能娶媳妇喽!”
顾珩北强忍住扭过头的冲动,脸都要笑僵了。
饶是顾珩北记性再好,满屋的老太太他也不能认全,好容易挨个招呼完,他终于能坐到沙发上喘口气。
顾进南也坐在沙发上正在讲电话,一看到宝贝弟弟过来了,马上挨过去,把手机挂到顾进南耳边:“你自己来听,他们给你报菜单。”
顾珩北听着,不停点头,一心二用地还摸出自己手机。
晚上两场饭局——虽然有一场是乌龙——该来不该来的人都给了顾珩北确切回复,只有纪寒川连个信息都没发,顾珩北早上打过一个电话,纪寒川是关机的,一直到现在还是关机,他宿舍的电话也没人接。
这小子晚上不会不来吧?
昨晚那个短信不会是他早就定时好到点发送的吧?
他把我的生日忘记了吧?
宿舍也没人,是不在学校了?出去度假了?还是跟他哥过节去了?
顾珩北心不在焉,又隐隐冒火。
纪寒川小半个月音讯全无,临到凌晨发了条信息,之后又杳无声息,顾珩北还没被人这么吊过,吊得他七上八下。
年纪不大,套路不少。
顾珩北低低爆了句粗口。
“四少,”电话那头的榕庄经理战战兢兢,“您还有什么不满意,我这立马改……”
“没有,挺好,我同学都不挑剔的,有吃有喝就行,就是你们到时候别当我同学面叫我四少,不自在。”
“好的好的,那您还有别的吩咐?”
“没了……哥,你还要听不?”
顾珩北把手机递还给顾进南,顾进南直着嗓门:
“晚上都给我打起精神,我家老四的生日,谁敢给他丢脸谁就给老子滚蛋!”
要说顾珩北身边还真有个怪圈,顾进南和索林这一号,是京都里排得上名的魔物,偏偏这几个只对顾珩北千依百顺,就跟前世欠了他债似地供着捧着。
顾珩北脸色不太好看,懒懒地靠着沙发椅背,手指不停点着扶手,烦躁。
“怎么了四儿?”顾进南立刻察觉了,“哥看你不太有精神啊,昨晚是不是睡太晚了?还有俩钟头才开饭呢,你上去再睡会去。”
“没有,”顾珩北捏了捏额角,“就觉得他们有点吵……诶哥,你最近是不是在投资游戏,还搞了个比赛啊?”
“我不大清楚啊,”顾进南说,“你怎么知道?”
顾进南名下有很多公司,哪个小公司进行些什么业务他真的不可能面面俱问。
顾珩北撇了撇嘴,上次听说纪寒川参加比赛的游戏被强卖后他就查了下,没想到最后才发现那家游戏公司是顾进南名下的,当下一通数落:
“……你那公司不太正规,既然是办比赛,就弄公平点,内定完找人陪跑也就算了,看上人项目还抢了过来,这算怎么回事儿?”
虽然纪寒川是个小没良心的,顾珩北还是要把该他的给他争过来,“……我也不说那比赛了,那么好一游戏两万块就给人买断,活抢啊?小孩儿做那东西多不容易呢!丢份不丢份?”
顾进南眨巴眨巴眼睛,好容易听明白了,他不知道他手下哪个公司抢了什么东西,但他知道被抢的是顾珩北认识的人,他宝贝弟弟这是找他讨说法呢!
顾进南大腿一拍:“你别急,哥现在就去查,谁抢了你……你什么人?”
顾珩北眼眸闪了下:“……同学。”
“跟你关系挺好?”
“……忒好。”
顾进南立刻表态:“谁抢你同学的东西,我让他十倍吐出来!”
顾珩北一直瓜耷着的嘴角终于勾了起来:
“那也不至于,版权值多少钱,照市价给,别坑人啊,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说那破公司是我哥的呢!”
————
顾珩北在两场饭局之间留足了三个小时,第一场虽然是个意外,但既然通知了人,就得把客待好了,顾珩北提前二十分钟到了丰泽楼,预定好的二楼五十人小厅都快坐满了。
这群人员的成分非常复杂,来自三教九流,把他们按桌分配真是费了顾珩北不少脑筋,有些人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今天是顾珩北生日。
但既然是顾珩北的生日,却不见他的家人作陪,尤其有些人是奔着顾家其他人来的,未免失望,对这个从天而降的饭局也心里有了数。
顾珩北把Gay群里的人单独安排到三楼,就是那老板让出来的主包厢。
群里来的人不多,只有七八个,大都提前就知会好,只是没想到多了个不速之客。
顾珩北看着闫森,眼皮抽筋似地跳。
闫森穿着一身黑色镶金的大衣,赫然就是顾珩北买下来送给纪寒川的那套!
也不知这家伙安的什么心,居然穿着这身过来了!
“珩北,听说你今天在丰泽楼请咱们群的人吃饭,我不请自来,你不会介意吧?”闫森笑语晏晏的,他的号码早不在顾珩北的手机里,是从群里其他人那儿知道消息的。
来者是客,顾珩北淡笑了笑:“不介意,”他随手指了个服务生,“带这位先生去三楼。”
闫森也不是空手来的,他递上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物,然后跟着服务生去往包厢。
主包厢里的人全是京都高校的学生,因为都是Gay才互相认识,以前聚会的时候大家能感觉到顾珩北家里条件不错,但是没想到能这么不错。
有人特意去二楼小厅里打听了,回来跟其他人一说,众人的屁股都有些坐不住。
当中最坐不住的就是郭询了,因为他是这里唯一一个和顾珩北交往过的人。
“郭子,后悔不?”同伴调侃道,“你可是错过了成为太子妃的机会啊!”
服务生推门的时候闫森正听到这一句。
“什么太子妃啊?”闫森笑着走进来,寻了个空位坐下,“在聊什么呢你们?”
郭询原本涨红了脸,看到闫森后大眼一瞪,然后鼓起了嘴。
郭询和顾珩北相处的时候其实关系还不错,他们分手得虽然突然,但彼此没伤到和气,毕竟时间短感情不深,郭询又有些大大咧咧,所以即使分手后顾珩北也没有删去他的电话,两人还正常联系。
但是后来顾珩北跟闫森在一起,闫森在群里可劲地秀,还夹枪带棒挤兑郭询,就弄得郭询很不高兴了。
昨晚收到邀请短信的时候郭询还问了顾珩北闫森会不会来,顾珩北回复了“不会”后郭询才愿意过来的,哪知道冤家路窄。
包厢里的其他人见到闫森表情就更精彩了,大家挤眉弄眼,颇有点看好戏的意味。
闫森又问了一遍他们在聊什么,于是边上的人把刚才的话题给闫森复述了遍,闫森听完,一张脸都变成了调色盘。
郭询变脸是因为太震惊,没想到顾珩北家世那么牛逼,太牛逼了,这屋里谁知道的时候没震惊,闫森变脸得就很复杂了。
他不光震惊,他还懊悔,毁断了肠子。
闫森跟顾珩北分手的那根导|火|索非常明显,当时他心气儿摆得很高,他觉得顾珩北心里有一人,没劲透了,所以顾珩北要分的时候他也就分了,而且因为拿到了时星娱乐的A签也没觉得自己多亏,有了时星力捧以后什么人物搭不上啊。
但也因为签上了时星,闫森知道顾珩北背景肯定非同一般,他本来也没想再怎样,只是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所以顾珩北生日他得了消息便不请自来,谁能知道顾珩北那句“我跟顾擎没什么关系,跟顾卫国和顾航远倒是很熟”竟然是真的!
闫森觉得冤屈死了。
他要是早知道顾珩北是顾家的人,当时他说什么也不会吃那点醋。
只要他把顾珩北哄得好好的,那他跟顾珩北很大概率现在还在一起。
服务生开始进来上菜,一道一道的极品佳肴闫森吃得食不知味,尤其是看到郭询他就更憋闷。
都是跟顾珩北好过的,都是分了手的,怎么郭询是顾珩北请来的,他自己是腆着脸凑来的。
“郭询,”闫森举起酒杯,笑着说,“来,我敬你一杯,之前我有阵得罪了,你别往心里去,借今天这个机会,咱们一杯酒泯恩仇,我干了,你随意!”
郭询才不想跟这个贱|货喝呢,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接着甩脸,意思意思地嗯了下,抿了一口。
闫森蹬鼻子上脸,要跟郭询旁边的人换位子,郭询虽然是个傻大个,但是他对闫森太了解了,这人要坐他旁边还指不定给他添多少堵。
郭询在桌子底下扯住旁边人的袖子不让人换,闫森又拼了命地想换,弄得那人无比为难,就在这时,包厢门再度被推开,服务生轻柔的声音传来:
“您这边请。”
……
纪寒川接到的通知是“晚上六点丰泽楼”,所以他五点半就到了。
他以为自己到得很早了,谁知人家宴席都开半小时了。
纪寒川在前台报了顾珩北的名字,服务生先将他带去二楼小厅,却没看到顾珩北,有人说他应该去洗手间了。
纪寒川站在那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太惹眼了。
他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接连等了五分钟顾珩北都还没回来,服务生问纪寒川在小厅里有没有认识的人,认识谁就跟人一块坐,纪寒川哪个都不认得。
服务生于是将他带到三楼。
门一开,一排目光齐刷刷扫过来,像是串联的一线儿电灯泡,刹那雪亮。
有人惊艳,有人惊愕,有人惊喜。
相较于二楼那些人单纯的打量,纪寒川莫名觉得这屋里的人的眼神更让他如芒刺在背,明明这些人的身份年龄看着与他更接近。
“纪寒川!”惊喜的是郭询。
纪寒川也一眼看到他:“郭学长。”
服务生放心了,他把人带对地方了。
纪寒川走进去,目光微微一震。
闫森正惊愕地看着他。
闫森是惊愕纪寒川怎么会进了这个屋,纪寒川却误会了闫森的表情。
纪寒川和闫森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
“漂亮吧?我第一眼看到这衣服就觉得只有你穿了才好看!”
“元旦那天我生日会,你就穿这个来,好不好,这个就当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了!”
“小哥哥,我就这么点念想,你穿嘛——”
顾珩北殷切而撒娇似的嗓音言犹在耳。
纪寒川慢慢地走近餐桌,步子稳而沉。
郭询旁边那个不堪其扰的人终于松口气,他站起来:
“你们认识啊,那这个座给你坐。”
说着那人把自己用过的餐具挪过去,把位子腾给了纪寒川。
纪寒川在郭询旁边坐了下来,他这一坐,所有人都误会了。
在座的都是什么人?来自京都各个高校里的Gay。
顾珩北为什么把他们分在同一屋,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这小帅哥坐在他们屋里,身份不言自明。
不会是顾珩北的伴儿,要是伴儿顾珩北不会把人安排到这里来,那就是同道中人经过顾珩北,要加入他们了。
群里成员本来就都是一带一互相推荐,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揣测。
“真帅呀,你是顾珩北朋友?”有人先开口问。
纪寒川坐得笔直:“他是我学长。”
“对,我们一个学校的!”郭询飞快地接口,然后他的眼睛一下子瞪滚圆,一记重拳捶在纪寒川肩膀上,“纪寒川!你也是?我靠我还以为你是直的呢,你看着真是不像啊!”
纪寒川莫名:“什么?”
“你还没加群吧,”有人呵呵笑问,“要加咱们群吗?”
纪寒川一脸困惑,不过还是礼貌地说:“我手机坏了,没有带,你可以告诉我群号,我回去加。”
身份确凿了,众人放开了。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郭询你赶紧介绍下啊!”
郭询说:“他叫纪寒川,跟我和顾珩北一个学校,你是……哪个学院来着?”
纪寒川:“计科院。”
“对,计科院,他100米能跑10秒92,可牛逼了!”
“哇!”满座惊叹,笑声暧|昧,“那你体力不是很好?”
纪寒川觉得这问题很怪异,但还是诚实说:“还可以。”
郭询近水楼台先得月,扯着纪寒川问:“顾珩北让你来这的?”
纪寒川点点头,还是坐得端端正正:“嗯。”
有人嬉笑了一声:“他好乖呀!”
“又乖又帅,好可爱!”
“我真没想到你也是……嗐!”郭询兴奋地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走眼呢!你别不是就图个新鲜好玩儿吧?别不是顾珩北把你带歪的吧?诶你不许先加群啊,你得优先考虑我!”
“凭什么呀?”有人叫起来,也不知是认真还是故意玩笑,“见者有份啊,大家公平竞争!”
“就是郭询,天下便宜你一家的啊?你都拿下过顾珩北了,这个帅哥是我们的了!”
“你们矜持点吧!一个个饥|渴得什么似的,把人吓跑了让你们哭去!”
……
一个圈子里的人,讲起话来本就百无禁忌,更何况纪寒川这个模样,基佬见了没法不疯。
纪寒川一贯逻辑缜密思维清晰的大脑仿佛当机了一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脑内表情都是空白的,那些七嘴八舌里发出的每一个音节咣咣砸进他的耳膜里,却让他不能理解那是什么意思。
直到桌上有个身材特别纤细的男生站起来扭了扭腰,冲他挑眉笑道:“小帅哥,你觉得我怎么样?我保证他们谁的腰都没有我软!”
“切~!”其他人嘘,“你每次都来这一招,有本事来点真格的,脱!”
纪寒川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下去。
那些自然而然的调弄和谑笑的话语,里面传递出来的言外之音,化作一柄柄淬了寒光的利箭刺向四肢百骸。
纪寒川维持着面上的不动声色,克制着拂袖而去的冲|动。
室内极热,他的身体极冷,鬓发一丝丝浸透,冷汗热汗交替汇聚,沿着额际蜿蜒至下颌。
终于有人发现到:“小帅哥你是不是热?这里暖气太足你把外衣脱了吧,别怕,我们不会吃了你的……诶?纪寒川和姚森……你俩穿的衣服一个样儿啊?”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纪寒川和闫森的衣服上,又是一阵叽里呱啦。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闫森,这衣服纪寒川穿得比你好看啊,他个儿高肩宽,你有点撑不起来。”
再有人喊:“哟!这是情侣装吧,你俩有缘,要不你俩先成?”
“不行!我反对!反对理由跟郭询一样!跟顾珩北好过的自觉让道啊!”
……
郭询不满地撇嘴,他在桌子下轻踢了纪寒川一脚:
“你跟谁穿一样的衣服不行啊你跟这贱|人穿一样的?”
纪寒川笔直而僵硬地坐着,他颊边咬肌迸起,胸膛加速起伏,手也紧握成拳,衣服下的肩背紧绷如一根上紧了的弓弦。
要说这里还能有个明白人,也就只剩闫森了,好歹他现在混娱乐圈,察言观色是吃饭的本事,他知道这里面绝对是有什么状况了,纪寒川应该不是顾珩北安排上来的。
这可太有意思了,顾珩北之前直言不讳地承认他自己“看上”了纪寒川,但纪寒川一无所知,现在这层窗户纸捅破了,纪寒川会怎么想呢?
顾珩北这么牛逼的背景,谁能拒绝得了啊,闫森酸溜溜地想,他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让别人太顺心,至少给人添点堵,恶心恶心他。
于是闫森很是忧伤哀怨地叹了口气:
“这衣服是我当初跟珩北一块在店里买的,没想到……呵!”
“吱——”
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响起,像刀尖似地割人耳膜,纪寒川匆匆站起:“抱歉,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所有的嬉戏调笑戛然而止,众人都望向他。
郭询仰头:“啊?你这就要走啊,你还什么都没吃呢!你不等顾珩北吗?他一会肯定会过来敬酒的,你等他生日过完再走啊。”
纪寒川脸色苍白若纸:“抱歉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光色的U盘递给郭询,“你帮我把这个给他,这是……祝他生日快乐,我真的先走了。”
纪寒川全身的血气都往头顶上涌去,他强压许久而终于按捺不得的错愕、震惊、愤怒、羞|辱劈头盖脑地炸开,化作脚下虚浮踉跄的步伐。
他的手还没碰到那扇雕花门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顾珩北手里握着个酒杯,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意,身后跟着饭店的经理和副经理,陪他过来敬酒。
抬头的一霎那,被酒意熏染得些微迟钝的大脑一声喀嚓,顾珩北竟怀疑自己看到了幻觉。
纪寒川站在他面前,站在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之下,挺括端正的黑色大衣严丝合缝,勾勒出修长劲痩的身形,金色的纽扣系到最顶端,扣子往上是少年轮廓清晰深邃分明的五官,从下颌到唇鼻眉眼挑不出一丝瑕疵,禁|欲俊美得宛若神祇。
顾珩北:“……”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个人让顾珩北产生过这样的感觉,这个人满足了他一切的想象,如果一定要让他给出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大概是,一眼万年。
就看这么一眼,如果此刻纪寒川说什么,要什么,说什么顾珩北都听,要什么顾珩北都给。
“寿星公来了!”里面人的欢呼声打破了梦幻一般的怔忡,将顾珩北从近乎迷离的失神中唤醒。
“纪寒川,”顾珩北声音又轻又哑,尾音上扬,“你怎么来这了?你没收到我通知吗?”
顾珩北往里面看了一眼,目光再转回来,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纪寒川的脸色过分苍白,嘴唇甚至有些青灰,漆黑的眼睛在灯光下复杂而浓稠,在与他对视时回避地移开。
顾珩北瞬间明白了什么,心脏往深不见底的地方沉去,面上却依然挂着浅浅的笑:“这是要哪去?”
他伸手去握纪寒川的手腕,谁知纪寒川如同被雷击电打一般甩开他的手。
顾珩北的手僵在半空,他微微眯起眼睛,紧紧盯住纪寒川僵硬青白的脸,雪亮精锐的目光仿佛他拿惯了的解剖刀片,穿透那层稀薄透明的表皮,刺探进纪寒川的颅腔里,把里面的每一条血管每一个神经甚至每一个脑髓黏连着的思想都剖视得淋漓见骨。
什么都不必再问,什么都不必再说,什么都已经明了。
顾珩北忽然扬声轻笑,是那种从鼻腔里哼出来的极轻极淡的嘲笑,他侧过身,把封闭的门口让出一条通路来:
“急着走啊?”他满不在乎地说,“走吧。”
纪寒川走了,顾珩北看到他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的大衣。
大衣下是黑色的衬衫,衬衫背后洇湿一片,他的背影从肩胛到脊背是一条完美笔直的线,流畅的线条一路没进窄痩的腰和修长的腿,长廊上的灯光殷切地追随着他,仿佛也有不舍一般,将他的身影镀出模糊而动人心魄的光圈。
可惜了,顾珩北想,这么赏心悦目的一副皮囊,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吧。
长长的走廊尽头画出一道拐角,拐角的墙壁终于将他的视线和他的背影彻底切开。
然后顾珩北转过身,灯光下他笑容倨傲颠倒众生,他面向包厢里那一屋直到此时才惊觉出他们闯了祸而显得有些惊慌无错的众人,懒懒散散,清清淡淡地笑骂:
“我说你们这帮你们孙子,都跟我学弟胡扯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支持首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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