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成好
温萦柔迷迷瞪瞪地醒来, 只觉得浑身上下止不住的疼。她记得在马车里,婢女吃了那葱油饼昏死过去之后,那贼夫人便趁她不备, 将她打晕了过去。
“呜呜!”她嘴里被塞着一块帕子, 手脚都被绳索绑住打了死结,尝试挣脱绳索失败之后, 她稍稍冷静,观察起周围的环境起来。
她被关在间破柴房中,房中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窗纸早就被风破损, 落满了尘灰,身下仅有少许软稻草,除此之外并无锋利的锐物。
能将她绑架,然后寻到这样一处地方, 看来绑她的贼匪计划周全的很, 不知在铺面门口蹲守了她多少天才得逞,且看样子, 大概率是团伙作案,首先她还需得摸清楚情况才是。
“哐叽”一声, 门开了。
门外的妇人显然是听到动静,寻了过来查看。
“哟!原以为你这小身板还需得再瘫一阵。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身子骨倒是个不错的!”妇人上前,将她嘴里的纱布扯了下来。
温萦柔两只眼睛恶狠狠瞪着她, “我原是好心, 想着要载你一程,未曾想你包藏祸心!我的婢女现在在何处?”她越想越后怕,“你不会是将她杀了吧?!”
妇人笑了一声,“我杀她干什么, 我还指望她送信回你们温家,带人交银子来赎身呢!”
“你要的是银子?”温萦柔眼睛亮了亮,既然知道这伙人是贪财的,那此劫变有了解法。
“你要多少银子?只要你放我走,我定给你双倍!不!五倍!且只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
“放你走?你是在做春秋大梦么?你已经看见了我的脸,若我将你放走,只怕是第二天,官兵闻着味儿便追来了!”
温萦柔还是不死心,还要再劝,“娘子怎能这样揣测我,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以往还住在那人见人厌的田柳村呢!我自然是知道人人都有个为难事,娘子你如今不过是一时困顿而已,我能帮一把,自然是要帮的!怎会将娘子往火坑里推?!娘子信我,我以我温家列祖列宗发誓,只要娘子放我走,我绝不报官!”
她说得信誓旦旦,妇人的神色些微松动了些,喃喃道,“是了,谁家没有个为难的时候,若不是家乡遭了旱灾,我又怎会在外颠沛流离,做起这般偷鸡摸狗、杀人劫道的营生?”
妇人看向远方,似是回忆起了些什么,可又迅速恢复了狠辣的神色,“要怪,就怪你自己运道不好!你将生意做得如此大,说起来也算是个奇女子了,可惜落到了我们手中。你是不知道,为了捉你,我们费了多少功夫!我们这些个人马,在你家铺面门口整整蹲守了两个月!”
“今日认你巧舌如簧,也决计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妇人从怀中掏出一个蒸熟的红薯扔在地上,那红薯在地上滚了滚,落在了温萦柔身前。
“呵,想来你是活不了了,能吃点不做个饿死鬼,便是你的福分了!”
说吧,便转身将门重重一关,落锁扬长而去。
这贼妇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活不了了?
莫非他们打定了心思,收到脏款之后,便要将她灭口?
温萦柔怔在原地,心中涌上了一股巨大的恐惧。
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她好不容易才认回了亲生父母,好不容易不在忍饥挨饿,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生意,好不容易离开了田柳村那般吃人的地方……
她用尽力气和命运抗争,怎么能命丧此处?!
可那妇人说得如此笃定,定然是有了九成九的把握,才能如此猖狂。思及此处,她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在如此生死存亡之际,温萦柔浮现出了一张英武无双的面孔。
若说她有何后悔的,那便是,对他那般铁石心肠吧。
她其实并不讨厌宋楚平的,甚至是喜欢他的。可她实在是太怕被禁锢,被束缚,被他的权势一手掌控。
所以她不要命般的逃了。
若是能重新来过,或许…或许她会同他试一试吧……
温萦柔这般想着,晶莹的泪珠便落了下来。蓦然扭头,却瞧见了墙角夹缝中,一朵灿然绽放的黄色小野花。
在如此不见光照的环境中,野花尚且要拼尽全力,释放美丽,她如何能轻易放弃?
她忽然就燃起了一丝丝的希望,她手脚并用,爬到了那块被丢下的红薯旁。
将手上的尘土轻拍了拍,然后撕去红薯的外皮,小口咀嚼了起来。
她要保存体力,然后奋力拼死逃脱!
***
温萦柔昏昏沉沉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记得太阳升起落下已经两次了,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这期间并无人来瞧过她一眼。
她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仅靠着那个红薯,她撑到了现在,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她觉得自己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此时,木门外由远而近,传来一群男子的枭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黄金万两的银票,到手了!到手了!”
“那温家果真有钱,不过短短三日,便能凑齐如此巨额的欠款!且居然真的没有报官,老老实实将这些银票分散放在了我们指定的地方。他们如何得知,那些银票早已被我们掉包了,哈哈哈哈!”
“只怕他们现在还在城外的破庙,等着接这柴房中的美人呢~”
那声音越来越近,“啪”地一声,柴房的木门被人外一脚踹开。五个壮汉从门外跨了进来,眼神皆不坏好意地往温萦柔身上转悠。
“大哥,这女子该如何处置?若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定然是一刀结果了她。只是这般美的脸蛋,若不享用一番,倒是可惜了。”
为首的男子哼了一声,“只怪前几日那贼婆娘看得紧,心思又在那些银钱上,否则,早就将着女子吃干抹尽了!”
“要不就别杀了,箍在身边,做个压寨小妾,大哥岂不美哉?”
为首的男子□□着摸了摸嘴角,而后又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若是这般的女子在身旁,我那虎婆娘如何能干休?且也不能破了规矩。”
“人是要杀的,不过若不享用一番,岂不可惜?我先来!你们先去房外候着!”
此话说罢,几人一阵哄笑,皆默契地转身走出了柴房。
温萦柔在听到动静的瞬间,便如惊弓之鸟般往后退,直到后背抵达墙壁,退无可退。
她本来没什么力气了,可危险在即,她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喝道,“你莫要过来!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弟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他,他乃官府之人,哪怕追你到天涯海角,也定会捉你归案!还、还有!我家与摄政王府素有往来,如你动我分毫,摄政王也不会放过你的!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那壮汉只当她垂死挣扎,“死到临头了,你这小娘子还这般牙尖嘴利,还和摄政王攀关系?你怎么不说你是当今皇上她姑奶奶呢?不过你越是如此,老子便越喜欢,待会儿,有的是法子让你听话!”
说罢,壮汉将身上的外袍短衫齐齐撕扯下来,光着膀子便枭笑着朝她走来。
眼见壮汉的手,马上就要碰到她的脚踝,温萦柔绝望闭上了眼睛,“啊!你不要过来!”
头顶一声巨响传来,齐齐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温萦柔睁开眼,眼前的一幕,让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宋楚平穿了一身青衣,用利剑劈开了屋顶,从天螺旋而降,宛若天神。
他落在温萦柔身前,迅速将身上的氅子脱解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轻声道,“爷来了,你转过身去,免得污了眼。”
壮汉眼见好事被毁,气急败坏了起来,“那儿来的毛头小子,你若要逞英雄,也要量量自己的斤两!”
门外的匪寇亦觉不妙,通通涌了进来,拿出了拼命的架势,持械朝宋楚平扑涌而去。
温萦柔躲在氅袍后头,丝毫不敢睁眼,只听的耳边一阵兵器摩擦的声音,紧而传来不知谁的痛苦嚎叫声。
过了好一阵子,屋内才终于没了声音。
温萦柔怯怯地睁开眼,发现拆房中满地都是鲜血,残肢落得到处都是,而宋楚平的衣袍已由青色染成了红色,单膝跪地,倚在剑上动弹不得。
她手脚还被缚住,却还是哭着爬到他身边,一声声地唤他,“呜呜,王爷,王爷,我这是在做梦么。”
此时宋楚平发髻散落,却不损英颜半分,他将滴血的宝剑轻轻一挥,她身上的绳索便落在了地上。
他抬手轻轻拂去她的泪水,“傻姑娘,莫哭,今后定然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了。”
温萦柔终于忍不住,张开了双手便去抱他。
“嘶…”宋楚平眉头微皱,轻哼出声。
温萦柔愣了愣,才发觉他后背有一道深入见骨的伤口,难怪他撑着剑几乎动弹不得。
“不!不!王爷你不要出事!萦柔不让你出事。”
她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一面哭嚎着,一面用尽全力想要将他搀起来,可惜在这几日的搓磨中,她已经再没了力气,身子一软,跌在了地上。
在她闭上眼睛之前,看见木门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温文博神色焦急着,握着刀夺门而入……
月亮高挂在天上,摄政王府却挂满了灯笼,仆婢们也神情紧张地穿梭不停,丝毫没有入夜歇息的意思。
青竹院内,太医在门口信誓旦旦道伤情无碍,老夫人和三小姐才稍稍放心离去。
榻上的宋楚平全身缠着绷带,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温萦柔坐在床边,轻握着宋楚平的手,正痴痴地望着他。
她是后来才知道,宋楚平原是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乍然听了她被绑架的消息之后,才跑死了八匹快马,夜奔八百里赶回了进城,顾不上歇息便去找寻她的下落。
他奋战沙场两月有余,才扫平了战事,可身上也落了不少伤,找到温萦柔之后,本就精疲力尽,状态不在巅峰,这才与那绑匪寇缠斗了许久,甚至将旧伤撕裂开来,又添了新伤。
温萦柔抬手摸了摸他胡子拉碴的下巴,他平日里虽不重衣装,可也从未有过如此窘态,这次定是太过担心她的安危,这才凭着直觉摸到了那群贼人的老巢。幸好温文博来得及时,事后才知,贼匪远不止这三五人,若是大批劫匪蜂拥而至,岂是他们二人可以抵抗的?
她越想越心疼,干脆倾上前去,轻拥着他,落泪柔声道,“你怎得这么傻,我怎么就值得你这样对待。若是你真为我丧命了,我又有何颜面存活于这世上?”
她怕泪水浸入他胸前的伤口,赶忙抬手拭泪,“等你醒来,我们便从新开始。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头顶传来一嘶哑的男声,蓦然吓了她一跳。
“你醒了!”温萦柔惊喜抬头,立即去摸他的脸,又问道,“你感觉如何?渴不渴?饿不饿?我这就给你端药去。”
说罢,就要起身离去,结果手腕却被男子箍住。
“你方才说的话,可算数?”宋楚平刚刚转醒,便听到她的低语。这次如何还能让她逃过?他一副不得听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
温萦柔只觉得脸上微微发烫,转过身去,轻轻握住他的手,“莫要用力,当心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撕裂开,太医说那样便会留疤了。”
她顿了顿,又道,“只要你愿意,我说的话自然当真。”
说完这番话,她觉得心跳愈发快了几分,窘得再也呆不下去,起身端药去了。
宋楚平躺在床上,脸上的笑容越绽越大,胸腔的幸福简直要溢满出来。他是浑身是伤,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只她方才那句话,他觉得饶是他伤得再重些也无妨。
他离京之前,吴浮便给他出过这般英雄救美的法子,可他怎么舍得让她身涉险境?
哪怕是假的,也不行。
谁知他回京之后,阴差阳错,误打误撞间,竟真做了次英雄,救了次美。
吴浮这小子果然在□□上的招数果然高明,接下来,便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
他正这么想着,温萦柔端着药走了进来,先是将药置在架上,然后又将他搀起,在他后背垫了个软枕……
温萦柔做过他的婢女,对他的喜好,像是刻在骨子里般,记得一清二楚。
宋楚平瞧着她将之前的刺尽数收了去,如此贴心地照顾着他,心中不禁一暖。
“爷有的是人服侍,不需要你再操心,你被那些贼人掳去了三日,理应好好休息才是。”
“萦柔已经昏睡了半日,又进了一些食,身体已经无恙了。更何况爷是为萦柔受伤,萦柔怎能不记挂。”
宋楚平握了握她的手,“你在爷身旁也好,爷看着安心。”又恨恨道,“还是让那些人死得太轻易了些,爷只要一想到你受的那些苦,爷就恨不得将他们做一刀一刀刮做肉片,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嘶……”
温萦柔赶忙安抚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萦柔如今好好的,爷便不要再生气了。”
宋楚平越想越后怕,不禁柔声道,“萦柔,今后就在爷身边,不要再离开。好么?爷定护你一世周全。”
这话语中带了几分央求,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禁软了态度。
“那爷今后定然不能再以身犯险。”
听这语气,宋楚平才终于放下了心。他安心喝了温萦柔递到嘴边的药,又将温萦柔劝去休息之后,这才将守在门口的护卫唤了进来。
他问护卫,“这次的贼匪,除了为首的那几个,还有多少人?”
“回王爷的话,余下统共还有二十八人,不过都是些虾兵蟹将,已被官兵尽数捉拿归案。”
宋楚平舒展的指尖,攥成了拳头,眼中寒光迸射,“传本王的命,这些匪寇于明日在菜市口尽数凌迟而死,且让户部侍郎调取这些人的户籍出来,根据户籍册所载,株连九族,一个不留!”
摄政王虽处事严明,可他办案拿人,却极少动及家眷,这次居然传令要株连九族,可见真真是动了气。护卫脚软了软,这才颤着声应了,一溜烟跑出去传令。
***
翌日一早,温萦柔顾不得用早膳,立即去厢房中查看宋楚平的伤势。
未曾想宋楚平却一早就醒了,正缠着纱布坐在床上,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怎么不多睡会儿?可是特意来陪爷用早膳的?”
倒是显得她有多在乎他一样,温萦柔将头垂了垂,“爷今早想吃些什么?”
宋楚平本是很怀念她之前的手艺,可不愿劳动她,只含笑道,“和你一起,吃什么都好。”
“那萦柔去给爷传早膳。爷还受着伤,应尽量用些清淡的食物才好。”
宋楚平很喜欢看她如此替他操心的样子,故意逗她道,“爷忽然不想吃清淡的了,爷想吃水煮肉片。”
这人怎么这样,一下说吃什么都好,一下又说要吃水煮肉片。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不能同他计较。
温萦柔收回步子,免不得柔声安抚道,“这一大早上的,吃水煮肉片实在是腻的慌,且这道菜辛辣,辣菜即是发物,对爷的伤情并没有好处。”
她哄道,“爷不如用些清粥小菜,可好?”
宋楚平很是受用,也不再为难她,只道,“那等爷病好之后,你再做给爷吃可好?”
温萦柔重重点了点头,“今后定做给你吃。”
接下来的日子里,宋楚平便这般借着伤情,推了不重要的政事,谢绝了所有来慰问伤情的宾客,“心安理得”享受着温萦柔温柔体贴的照顾。
二人尤其珍惜这段劫难后的时光,纷纷打开心结,坦诚相待。
温萦柔每日帮宋楚平打理膳食,喂药换药,帮他念书,陪他下棋。
宋楚平便给温萦柔作画,能下地之后,便与她一同赏花、练字。
宋楚平不再像以往那般以主人自居,说起话来总是居高临下,现在总是轻言细语,每日还总要寻些冷僻的笑话来逗她开心。
温萦柔也不在抗拒抵触,除了每天两个时辰回脂粉店打理生意,其余心思全都放在了宋楚平身上,还经常亲自顿些做些炖汤补品,给宋楚平补身子。
……
时光就是这般又慢又好,终于,到了宋楚平拆纱布的那一天。
温萦柔将纱布小心拆下,她的指尖抚过宋楚平□□而有力的胸膛,凑上去轻吹了吹,遗憾道,“我换药时已经是千万分小心了,可看这伤势,只怕今后只怕还是要留疤。”
宋楚平不以为意,“男子汉大丈夫,留几个疤痕算什么。就算留了疤,也丝毫不影响爷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这人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温萦柔笑着点了点他的眉间,“等你落疤伤口痒的时候,看你还猖狂不猖狂。”
宋楚平笑着躲过了她的指尖,笑道,“那些爷统统不在意,爷只在意一件事而。”
温萦柔疑惑扭头,“什么事儿?”
“就算爷留疤了,柔儿可还会痴心不改,对我一往情深?”
温萦柔俏脸一红,嘴硬道,“就知道嘴贫。”
温萦柔心中却还惦记着另一桩事,眼下宋楚平的伤势已经痊愈了,她也是时候离开了。一个女子,总留在外男府中总是不好的,若是传出去,旁人不知应该怎么嚼舌根。虽然她是为了照顾救命恩人的伤势,说出去到底也不好听。
且她在摄政王府停留了太久时日,这段时间以来,见温母与松儿还有博儿的时间甚少,再这样下去,简直是不成体统。
她到底说出了口,“既然王爷伤势已经痊愈,那萦柔也该回家了。”
宋楚平却不依,他立刻搂住她,“爷不准你走。这段时日,是爷长这么大以来,最过开心的日子了。爷只希望今后的时光,也如现在般岁月静好,如此,爷死而无憾。”
“不准说什么死啊死的。”温萦柔一听便撅起了嘴。她现在对生死这几个字,实在是敏感害怕的很。
“好,爷不说,爷说些旁的。”
宋楚平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星辰闪耀,“萦柔,嫁给我,好不好?”
温萦柔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心如鼓动,她低下头,“在摄政王府住了这么久,我、我的清白怕是都说不清了,除了嫁给你,还有什么法子?”
宋楚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么?!你真愿意嫁给我?”
温萦柔气急,抬头就要假意否认,“我现在后悔……”
悔字还未说出口,宋楚平的便亲了上来,堵住了她的话语……
……
初春,三月十八,宜嫁娶、上梁、入学、求嗣。
满大街张灯结彩,红绸挂满,百姓们脸上一个个红光满天,喜意盎然。
摄政王护国平安,打的胜仗大大小小也有几百场,所以得知他成亲的消息,庙宇的门槛都被去上香的百姓踏破了。为保婚事顺利,但凡是在朝廷当差的官员,皆休沐一天。
大伙儿皆奔走上街头观礼,凑凑着许久未有的热闹。
温府小小的宅院,挤满了操持礼仪,打点宾客的仆人。这场亲事摄政往奇其重视,尽善尽美操办了大半年才尘埃落定,所以今日定不能出任何差错。
温府的南厢房内,窗上贴了大红喜字,屋内也被红绸装点得焕然一新。一个妆娘正对着铜镜,给温萦柔上唇脂。
温萦柔轻抿唇纸,樱桃小嘴瞬间被染上一抹红,妆娘忙不迭地夸奖,“姑娘真真是太美了,我做妆娘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有哪个新娘子,有您这般美的。”
百姓们知道温萦柔身份,她原是侯府假千金,后来回了温家之后又经了商。原本大家心中是有些可惜的,可惜为何堂堂摄政王的大娘子,不是哪家正劲的大家闺秀。
甚至还有百姓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二人的八字,专门去寻的得道高僧批八字,哪知高僧瞧了,仰头大笑,道这二人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尤其是这女子,八字中福寿满溢,宜室宜家,若谁有幸能娶,能保世代五世安宁。
百姓们由此联想到,温萦柔在侯府当真千金时,侯府顺风顺水,结果离开了侯府,侯府在朝中的地位瞬间一落千丈,而温家反而从落魄的田柳村,住进了京中最好的宅院,这不就是天将福祉么?
由此,温萦柔的追捧者逐渐多了起来,加上她痛击贵女,在匪寇手中死里逃生等种种事迹,她头顶的光环越来越甚,一度让人觉得是摄政王高攀了。
现在妆娘见了温萦柔的真容,想着今后定要将她的名貌好好传扬出去。
“都扮好了?”温母在招待宾客的间隙,跨进门来,瞧自己即将出嫁的女儿。
温母笑看着眼前艳光照人的女儿,赞道,“我的女儿真好看。”
温萦柔一把扑到温母的怀里,撒娇道,“母亲,女儿舍不得您。”
这般小女儿般的神态,惹得温母眼眶一红。温母又如何舍得这好不容易归正的女儿?她总觉得是这个母亲对不起她,回温家后受了这么多的苦,如今日子好不容易一点点好起来了,她也得闲想弥补一二了,谁曾想女儿一朝便要嫁人了。
“大喜的日子,你莫要惹为娘哭。”温母忍住眼泪,往温萦柔的手中塞了两块白玉糕,悄声道,“知道你起了个大早,那些宫中来的嬷嬷,严守着规矩又不让你用早膳。娘可舍不得你忍饥挨饿,实在不必遵守那些繁文缛节,待会儿你在花轿中,悄悄垫着肚子。”
温萦柔噗哧一笑,忙将糕点收在袖中,“还是娘疼女儿。”
此时温文博一面踏了进来,一面不耐道,“那摄政王也真是的,还未到出门的吉时呢,就打发小厮扛着花轿停在外头了。这不是催着你上轿么?哼!他们愿意等那便等,总之你须得到吉时才能登轿。”
弟弟瞧姐夫,总是诸多挑剔的,且温文博还是个尤其护短的,不管宋楚平是什么身份,打了多少胜仗,手中有多少人命,那些都是在屋外做给百姓看的。温文博对宋楚平为人并不熟悉,实在不知这人在内宅中,对家眷又是何样,会不会也如传说中那般心狠手辣。
且温文博想得更多一些,总觉得温萦柔高嫁太甚,日后被人欺辱了都没人知道,下定了决心,要在衙门中好好当差,今后好歹也是温萦柔的依靠。
他命人端进来一个小匣子,“这是你之前买房的房银,我说了要还你的,今日便用来给你添妆,摄政王府可不是咱们温家,不管是打点小人还是装点门面,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多得很,你可别委屈了自己。”
她的嫁妆,其实早就备好了,宋楚平那边也送了不少过来给她添了进去。可眼前这一份心意却不一样,那匣子看着重量便不轻,不知比之前她掏的房款多出了所少。难怪在她备嫁期间,温文博总是早出晚归不见人,想来定是想尽了办法替她凑银子去了。
温萦柔心中涌上一阵感动,鼻头一酸便要哭,温文博见不得她这样,又不知如何安慰,罕见耐着性子柔声道,“莫哭莫哭,哭了又得重新上妆了。”
他实在不放心不过,又道,“今日是你出嫁,但是我还是得叮嘱几句。虽说你是嫁去了摄政王府,但是你心中要知道,你是有娘家人的,若是今后那人对你不好,你只管回来告诉我,我定会为你出头。”
“虽说他权势滔天,但我哪怕是拼上这条性命,也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温母在旁直呸呸呸,“王爷为了萦柔,都能豁出去性命相救,日后怎会欺辱他?你便放心吧!”
温文博撅嘴,“现在是一个样,谁知以后会不会是一个样?你只记得我今日的话便好。”
此时松宝也跨入房中,往温萦柔手里塞了两个娃娃,阵脚粗糙,只能看得出来是一男一女,“阿姐,这是松宝亲手给你做的娃娃,愿长姐能像与我说的话本里那样,与姐夫相亲相爱,琴瑟和鸣。”
松宝脸上浮现出一丝落寞,“阿姐,你今后出嫁了,便不会给松宝讲故事了,是么?”
温萦柔本正难过着,又被他莫名逗笑了,轻点了下他的鼻头,“只要松宝愿听,长姐还是可以天天给你讲。”
一家四口齐齐在屋中,其乐融融,温情一片。此时屋外响起一句嘹亮的传唤,
“吉时到!请新娘上轿!”
这句话刚落下,府外便传来一阵锣鼓喧天之声。候在一旁的嬷嬷忙将红盖头盖在温萦柔头上,然后将一截红绸塞在温萦柔手中,让她牵着朝前走。
温萦柔一步步走到府门口,她虽因红盖头遮挡,看不见前面,可却也知府门前,宋楚平正跨着高头大马,衣着吉服,含情脉脉正看着她。
她坐在花轿上,耳边不仅传来了器乐之声,还有不少百姓的高声祝福之语,这些声音从温府,一直跟着到了摄政王府。由此可见,宋楚平受百姓爱戴至深。
她被宋楚平牵着,一路行到了拜堂的正厅。瞧着前面男人的鞋履,温萦柔觉得心中一阵安心。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新妇入喜房,新郎在外招待宾客酒宴。
温萦柔坐在榻上,心中有些许感概。她进出过这间房间多次,却从未在此处歇息过,今日,竟要与宋楚平同床共枕了。
一想到这儿,温萦柔忽然觉得脸上火热得很。
不知过了多久,温萦柔才听的门栓一动,有人踏了进来,是她的郎君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蓦然,她眼前的红盖头被撩起,宋楚平的面容展露在了眼前。
他瞧着像是喝了不少酒,脸上红晕晕的,却丝毫不辱他英武的容颜,反而在吉服的衬托下,显得愈发倜傥。
二人因为备婚,已经差不多两个月都没有见面了,如今乍见,此情此景之下,反而有些生疏。
宋楚平抓着她的手,“今后,你就是我娘子了。”
温萦柔含羞低下了头,轻轻唤了声,“夫君……”
新婚之夜,这般娇态,宋楚平体内的邪火顿起,一把将她拥住,将她轻推在床榻上,“夫人,我的余生,今后便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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