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替换。

    郑璞和丁蕴到酒吧的时候，梁丘珞已经喝完了一瓶酒。

    宽大的卫衣帽笼着她的头上，白皙滑腻的巴掌脸上浮着两抹酡红，彩灯映在上面，可见肌肤的柔嫩。

    梁丘珞有了些醉意，双眼水润迷蒙，盯着两人看了好一会，才说：“来了？”

    “来了来了，大晚上的，你不回家跑来喝什么酒？”郑璞没好气，走过来一把夺过她要去拿的酒瓶，“咚”的一下放在远处。

    梁丘珞也没其他反应，看看郑璞，又看看丁蕴，还没从两人刚到的劲里缓过来。

    “阿蕴怎么也来了？”

    “我在路上碰到郑姐，郑姐说怕你喝多了，我过来能搭把手。”

    “哦……”梁丘珞乖巧地应了声，“我没喝多。”

    说着，她想去拿另一瓶酒。

    郑璞一下摁住瓶口不准她拿。

    “还要喝呢？”

    梁丘珞说：“买都买了，别浪费，来一起喝。”

    郑璞现在真有那么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知道霍云祁不好招惹了吧？”

    “我又不是为了他来喝酒的。”

    “那你说打电话说你们俩凉了。”

    “我……”梁丘珞嘟着嘴，懒得解释。

    要不是今天霍云祁提到“裴珞”这个名字，她不至于心烦到要来借酒消愁。

    裴珞于她而言，不仅是过去的名字，还是童年那无数个日日夜夜让她担惊受怕的心魔。

    郑璞以为她嘴硬不肯承认，没忍住继续数落，“都说了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骗他是没有好结果的。”

    可谁知道十五会来得这样快呢。

    丁蕴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珞姐和霍云祁有什么关系啊？”

    郑璞懒得去顾梁丘珞的心情，倒了杯酒递给她，“来，给阿蕴总结一下你追霍云祁的失败经历。”

    梁丘珞接过酒呷了一口，“他太乖了，姐姐下不去手。”

    郑璞：“得了吧你就！”

    丁蕴弱弱地说：“我也觉得霍云祁挺乖的。”

    郑璞：“……”

    唠到这个，梁丘珞顿时精神了，“对吧，阿蕴就是有眼光。就算知道我骗他，他都没对我发火，这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地道，他要找的人对他来说那么重要，我再利用这一点接近他，太不厚道了。”

    霍云祁摊牌后，梁丘珞也想了很多。

    她不是个乐观的人，出事也总爱把责任归咎于自己身上。认真思考后，的确是她对不起霍云祁。

    强扭的瓜不甜。

    所以，就这样吧。

    梁丘珞托着腮，“下次还是找个野一点的弟弟算了。”

    郑璞：“……神啊，收了她吧！！”

    一周后。

    唱响时代的首轮淘汰赛结束，原先的20名学员有四人离开，这段时间的紧张训练有个一个结果，大家也得到了短暂的休息。

    这几日，霍云祁都在片场跟着众人一起彩排。

    首轮比赛结束，他难得有了点空闲时间。

    上午的教学结束后，应季同趁着吃饭时间，给他说最近的工作安排：“下午我们去录音棚，这个月结束之前，把歌曲录好。”

    霍云祁问：“什么时候发行？”

    “加上后续的混音和申请版号，预计在二月中旬。”

    “那就按照这个时间去办。”

    用完午饭，应季同看看时间，送霍云祁去录音棚正好合适。

    他俩走出休息室，要到门口时，看到三个姑娘挤在门前，鬼鬼祟祟地看着外面，还嘻嘻哈哈地说：“我敢肯定那就是梁丘老师男朋友，最近每天都来接梁丘老师。”

    霍云祁忽然顿住脚步，眯了眯眼看前方探头探脑的三个女学员。

    又有人说：“个子好高啊，感觉挺帅的。”

    “听说也是创铭的艺人，看起来才二十来岁，比梁丘老师要小。”

    “小也没关系啊，我要有梁丘老师那张脸，到五十岁我也要撩二十岁的小鲜肉。”

    “试问谁不想拥有梁丘老师的快乐呢。”

    “+10086.”

    霍云祁沉默着走过去，应季同跟在他身边，清了清嗓子。

    三个女生闻声望来，猛地贴着玻璃门站直，异口同声说：“霍老师。”

    三人都是霍云祁组下的成员。

    视线从三张脸上掠过，他停下脚步说：“有空就去和声、高音、转音练练，下次我来检验你们的训练成果。”

    “是。”

    霍云祁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片场门口的道路两旁停满了车，一辆深蓝色的奔驰车扬长而去，恍惚间还看到了在副驾驶上的梁丘珞。

    呵，她动作倒还挺快。

    他这吹了没两天，就有下一个新目标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燥郁充斥在心头，整个下午，霍云祁录歌时心里都被郁结的情绪挤压。

    这次准备的新歌是一首氛围感浓烈的情歌，要唱出缱绻性.感的语调。录完第一段，霍云祁并不满意，重来了好几次，一直到结束都没多少进展。

    应季同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不在状态。

    送上水给霍云祁润喉，他试图安慰了两句：“不用着急，反正我们时间还很充足，下次录的时候再调整一下状态。”

    蒋良一来就听到应季同这样说，走上来乐呵呵道：“哟云祁，你居然还有不在状态的时候。”

    霍云祁喝了口水，“少废话。”

    然后把保温杯放在桌上，“你来干什么？”

    “你来创铭发行的第一首歌，我不得过来观摩观摩？”蒋良背着手，在休息室里转了一圈，“另外还有个消息。”

    霍云祁递来一个“赶紧说”的眼神。

    蒋良：“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位吴其老师，他一直想和你合作。下个月公司有个电影要开机，我们邀请他做了电影的音乐总导演，现在的意思是，插曲交给你来唱。”

    吴其是香港有名的音乐制作人，世纪初，香港的影视金曲大多有他参与的身影。

    他这次来大陆，多少唱片公司把他盯得牢牢的，却还是被创铭先抢下了这块肥肉。

    即便霍云祁现在站得足够高，能够和乐坛前辈合作，他都不会拒绝。

    “那找时间，和吴老师见一面。”

    “这个我早安排好了，下周三晚上，在长宁公馆，只是……”蒋良停顿，瞥了瞥霍云祁。

    “说。”

    “郑璞之前得到消息，去联系过吴其，吴其觉得梁丘珞不错，想带上她一起合作，”蒋良皱了皱眉，“梁丘珞毕竟是创铭的艺人，他这是在卖创铭面子，你要是不希望见到梁丘珞，我就找人换了。”

    又是梁丘珞。

    好像他身边才稍微平静一点，这个人就要冒出来刷存在感似的。

    心头那股郁结越发浓重，他不耐地用手指敲了两下桌面，并未说话。

    蒋良又道：“听说你这几天都没回桐林湾，你要是不想见到她，以后她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霍云祁笑了，“谁告诉你我是因为她不回桐林湾的？”

    蒋良腹诽：我哪说你是因为她不回桐林湾了。

    但是好友都傲娇上了，他不好拆台。

    “行行行，那梁丘珞这边，你打算怎么办？”

    霍云祁从椅子上起身，“随你。”

    走出去两步，他又怕蒋良做事做得绝，末了补充：“也别太为难人。”

    《唱响时代》录制片场。

    梁丘珞听闻换辅助导师时正好在休息室补妆，艺人组组长带着歉意地给她说这是上面安排，梁丘珞的大脑短路了那么几秒。

    那个瞬间，世界好像一片空白，助理拿着的化妆刷还杵在她脸上，迟迟没有拿开。

    缓了几秒，梁丘珞不可置信地弯起唇角，和组长确认：“是……要把我换掉吗？”

    组长：“梁丘老师，我们接到这个安排也很惊讶，但上头这样安排，大家只能照做。”

    组长之上有导演，导演上有制片，制片后还有投资人。

    一层层的，有话语权的提出要求，他们也只有执行的道理。

    梁丘珞能够理解。

    收好了化妆刷的助理却忍不住抱不平：“可是这都录制这么长时间了，我们合同也好好签了的，怎么能说换人就换人呢？”

    组长尴尬地笑笑，“合同我们这边会走甲方强制解约，违约金会在规定时间内打到你们账户上。”

    “可……”

    助理还想说什么，梁丘珞抬起手，打住了她。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让璞姐去接洽的。”

    “谢谢梁丘老师理解，”组长脸上堆着笑，停顿了一下，“还有就是，这事安排得突然，还需要麻烦梁丘老师拍完这一期。”

    “好，我知道了。”

    把组长送出休息室，梁丘珞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呆。

    意外来得太突然，她缓了一会，才勉强将心里的茫然压下。

    失落如滴水溅到心口，一点一滴聚集，即便之前她一直推脱来唱响时代，但是被这样贸然换下，难免有些郁闷。

    助理也没心思给她补妆了，去接了杯热水过来给梁丘珞，忍不住抱怨：“说换就换，这不是欺负我们没后台没背景吗，珞珞你要不要给郑处说一声。”

    “说是肯定要说的。”

    “只有郑处能帮忙了，要不然录得好好的，凭什么换啊。”

    梁丘珞呷了口水，“给璞姐说是处理解约的事，唱响时代是公司的综艺，最大的投资出自公司，既然要把我换掉，公司肯定是默认的，就别让璞姐难做了。”

    “这……”

    梁丘珞笑着拍拍她的手，“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还为此可以得一笔钱，这段时间这么累，你正好也去休息一下，到处玩一玩。”

    助理不好再说什么。

    傍晚的时候，郑璞赶到了片场。

    那时梁丘珞还在练习室里录制，等到结束出来，她在休息室里看见面色不虞的郑璞。

    这些年，郑璞对她的事一直很上心，连唱响时代的资源都费劲弄到了，结果中途出了这阵岔子，没有谁会高兴。

    梁丘珞走到她身边，“什么时候到了？吃晚饭了吗？”

    郑璞答非所问：“应该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辅助导师换成了简星翡，我这边有个生活综艺准备让她和丁蕴去的，到时候你去吧。”

    “好。”

    听到换的人是简星翡，梁丘珞也知道结果无法改变。

    Sunness三人的经纪人都是郑璞，她的位置让出来并非是其他人代替，如果郑璞为了她要争什么，难免落人口实。

    趁着郑璞也过来，梁丘珞顺便把自己留在片场的东西一起收着走了。

    东西不太多，正好装了两个箱子。

    她和助理一个人抱一个离开，走时还碰见了霍云祁。

    她们走得急，也没和霍云祁打招呼。

    眼看三人大包小包的离开，霍云祁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一个工作人员过来说：“祁神，导演那边有事，让导师们过去讨论，就差您了。”

    霍云祁神情一顿，目光往梁丘珞离开的方向瞥了瞥。

    这边梁丘珞出了大门，停在外头的深蓝色大奔朝她这里打了两下灯光。

    灯光闪着眼睛，她下意识用抬起箱子挡住，然后眯着眼睛去看，见到灯光下飞舞的鹅毛大雪。

    榕城的雪停了一段时间，今天又开始了。

    大奔里的李舟淮从车窗里探出身来，朝她招手，“姐姐。”

    似是这才看清楚梁丘珞手上抱了东西，李舟淮从车上下来，小跑到梁丘珞面前，“姐姐，我帮你拿吧。”

    李舟淮刚二十岁，长得有些奶气，唇红齿白，笑起来时特别甜。

    郑璞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李舟淮一通，拉着梁丘珞的手说：“我有话对你说。”

    “哦好……”梁丘珞把东西交给李舟淮，“你等我一下啊。”

    走到一旁，郑璞神色突然就冷了几分，语气里也和平时的不同，变得些许生硬，“我就知道，不应该纵容你谈恋爱，这下提到铁板了吧。”

    梁丘珞不解地眨眨眼。

    “这次是蒋总亲自让导演换人的，而且我之前在争取的事已经确认没戏了，”郑璞越说越气，“阿珞，你对舞台有心结的事我知道，但你这样不管不顾的堕落，你觉得你妈妈会难过吗？她不会，她就希望你一辈子在这个泥潭里。”

    “你骗霍云祁，蒋总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吃一堑长一智，李舟淮那边你尽快断了，别再惹出什么事端。”

    梁丘珞垂下脑袋，“我知道了。”

    回到片场门口，梁丘珞让助理把东西放在李舟淮的车上，她上车离开。

    看出梁丘珞情绪不高，李舟淮问：“姐姐，怎么了？看起来你不太高兴。”

    “啊……”梁丘珞单手托着腮，看看身边，又看向车窗外。

    她简单地说了综艺被换下来的事。

    都是圈里人，这种操作屡见不鲜，李舟淮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便道：“趁着今天还早，我们去吃点东西吧，然后再去逛一圈散散心。”

    “好啊。”

    这一逛，到十一点李舟淮才把梁丘珞送到桐林湾。

    从后备箱里拿出东西，梁丘珞怕耽误他回学校的时间，没让他给自己送上去。

    把两个箱子搬出来，梁丘珞忽然听他说：“姐姐，我能抱抱你吗？”

    手上被他这句话吓得失了力，东西猛地滑下来，幸好被他帮忙稳住。

    梁丘珞呆呆地看着他，有些尴尬，“怎么突然这样说？”

    “我感觉姐姐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想……尽可能安慰你一下。”

    其实梁丘珞对被换下来这事并没有耿耿于怀，她只是不太习惯情绪高昂。但被人在意着的感觉不错，她对着李舟淮笑笑，“谢谢你。”

    李舟淮把道谢理解成同意，走上前轻轻拥着梁丘珞抱了一下。

    拥抱没有持续太久，他又赶紧后撤一步放开梁丘珞。

    男生白皙的脸上好像有两抹红晕，他挠了挠脑勺，“姐姐，你要是这几天有空的话，周三和我一起去我新戏的开机酒局吧。”

    梁丘珞好笑，“我又不是你们剧组的，我去干什么。”

    “你就当陪我，到时候去的人也不少，没关系的。”

    “行，那你快回去，路上小心点。”

    李舟淮走前，又虚虚拥了梁丘珞一下。

    目送他的车离开，梁丘珞搬起两个纸箱，刚一转身，就看到了路灯下那辆熟悉的法拉利。

    大雪纷飞，刘海和睫毛上都沾了一些白色的绒毛，路灯光映在车面上，唯独照亮了那一隅。

    车门打开，铮亮的皮鞋踩在白雪上，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车旁推上门，然后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