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054(修订版)
靳家本家。
老家主听过下人回禀, 王都内三大贵族之首的尉迟、拓拔、溥家都拒绝拜帖,才知道这蠢儿惹了最不该惹之人。
金元的九五之尊——贺兰家。
这头老家主正在发愁要如何救人,远远的,听见屋外一声声啼哭。
靳硕颐是靳家最聪慧的嫡子, 自是百般疼爱呵护着长大, 如今儿子进了府衙, 连探视都不许,大夫人哭的厉害, 不顾家丁阻拦,来到正厅。
一番哭闹过后,老家主弓着背招来部下, 要求众人务必托人同齐王递上话。
金元王都,秦云客栈。
方才在赌坊里的南璃人趁乱逃出, 回到客栈, 一推门, 见里面端坐着的男子正在品茶。
侍从关门之时, 他毫不犹豫的下跪行礼道:“草民周阡陌见过太子殿下。”
孟西洲放下茶盏,侧首打量了他一番, 话语清冷道:“往日不见周公子下跪行礼, 今日见面就行大礼,怕是有事要求我。”
“太子殿下明鉴, 方才一直在为太子殿下办事,这不……遇到点小麻烦。”周阡陌垂眸。
“在靳家私场能遇到什么麻烦?”孟西洲不禁好奇, 来金元前, 他已安排人打探清楚,靳家在金元境内颇有势力。
他安排周家人去结交靳家主要为了寻人。
周阡陌随后起身将所遇之事讲明,见他招呼来一男子, 低语几句后,那人领命出去了。
二人又细聊片刻,孟西洲起身道:“在王都我们暂时先不碰头不,由李炎同你联络,至于齐王府和靳家之事,我会摆平。”
“是。”
待孟西洲回到驿馆,秦恒也已探完消息回来。
他听完秦恒禀报,不由得蹙眉道:“你说是那九公主赌赢了靳家,还逼着那少主犯了家规?”
“是,非但如此,卑职打谈到靳家本家知晓今日惹了齐王不悦,老家主正想办法托人搭线,求齐王放过靳家一马。”
“之前听说贺兰卿受宠,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样。不过靳家既是有所求,那这事便容易多了。”
他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思索片刻道:“贺兰明纾有意同我结交,一会儿便要去他府上小聚,倒4能卖个顺水人情给靳家。”
立在一旁的李炎突然想到,当初那小殿下本同爷有婚约,后她在南璃遇袭失踪,再传出人已离世后,这和亲便不了了之。
如今对方又离奇回来,不知道后日皇宫设宴,两人必然会再见,这婚约会不会被重新提起?
明月悄悄爬上帘栊,沈青青刚用过晚膳,正拿着今日所得身契名册翻看,倒也怡然自得。
倏然,殿外有人传话说二皇子齐王殿下来了。
她请人去了凉亭,备好点心果酒招待。
“二哥怎么这么晚还进宫寻我?”
“白日生了这样大的事,自然要问清楚。”他顿了顿,道:“靳家这事,你是故意为之?”
“不是,这不在宫里憋坏了,就想找个地方玩玩嘛。”
“在二哥面前还敢不说实话?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贺兰明纾挑挑眉。
沈青青停顿半晌,才解释的道:“我就是无意中知晓靳家有还有赌奴之事,这才去赌坊趟趟水,这不正好人赃并获了嘛。”
“我就知道你是为了赌奴之事。”贺兰明纾长叹口气,是不是无意他倒是无所谓,他并不意外九妹会把这件事做到底,因为之前金元严禁赌奴是九妹求父皇后才实施的。
“可你只带一人去,实在是太不瞻前顾后,你可知靳家在王都势力有多么庞大,他们控制的下九流……”
贺兰明纾说了好一会儿,沈青青知道二哥是担心自己,便没多说其他,只乖顺的点头应下后,直言问:“二哥哥可是认识靳家人?”
她听出二哥口中有意无意的说和。
贺兰明纾同靳家并不相识,他会提到靳家,只因在同南璃太子小聚时,聊到废除奴隶的政策所遇阻力,彼此所见略同,相谈甚欢。
“二哥只是想问问你怎么想靳家之事。”
沈青青想他会这样,大抵是有人找上了齐王府求情。
常言道,穷寇莫追。
沈青青面色温和,缓缓道:“下九流人多混杂,需要靳家这样的势力控制,我想的是只要他们保证下九流中杜绝赌奴之风,这件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然,他们手上所有的身契,必须一个不少的交出来才行。”
至于靳硕颐,她没想怎么他,放他回靳家,自有人收拾他。
贺兰明纾蓦地一怔,突然细细打量起自家小妹。
这话怎么和南璃太子所言一模一样?
“二哥哥怎么这样看我?”
贺兰明纾一顿,笑道:“只是觉得你长大了,事情思虑的这般周全,原是我今日误会了。”
“肯定长大了呀,毕竟两年不见。” 沈青青眨眨眼。
贺兰明纾眼中渐渐暗下,想到在神庙里见到昏睡不醒的小妹时的场景,心底漫出些许酸楚。
她睡着,都止不住落泪。
口中喃喃着一个人的名字。
这不在的两年,妹妹到底经历过什么?会让她退去原本的稚气,开始跟他们一样,忧国忧民,肩负责任。
贺兰明纾不是觉得这样不好,而是心疼。
毕竟长大这件事,是痛的。
少时,他长叹口气,盯向小妹清澈如泉的眼睛,缓缓问道:“九妹,阿洲是谁?”
两日后,大君在琉璃殿设宴招待南璃太子一行人。
晚宴进行到一半,席上觥筹交错,看似言语欢畅,其乐融融,实则金元一方的官员面色不善。
毕竟南璃大败金元那场战事,才刚过了两年。
数万军民死伤的后果,是金元日渐衰退的国力和钱银告急。
不过面对国外使团,金元这场宴席,准备的颇为上心,不论是菜品还是声乐,都做到皇室最高水平。
殿内丝竹管弦,腾腾如沸。
金元大君酒意正浓,尽兴之余,时不时的传出一些轻咳,孟西洲端坐在一旁,偶尔搭话,面色如常地将一切细节小心记在心中。
他此次出访邻国,虽带着私心,却也有父皇的意思。
孟鸿曦想让孟西洲通过这次出访实地了解各国真实情况,为下一步的开疆扩土做准备。
孟西洲则更看重增加几国同南璃商贸往来,这便是为何,他会暗中带周家人一同出访。
之前扳倒赵家,并未达到孟鸿曦所期许结果。
宜州扬州等几大贪墨案牵扯出的赵家,涉及金额少说也有百万两,可抄家后,却只从赵家府院搜出万两。
那么银子的去向只有一个可能——孟棠嬴。
孟西洲来金元,只因收到暗探的可靠线索。
孟棠嬴贴身内官张奇在普尔图木出现过。
他不会放过孟棠嬴。
这也是青青的意思。
当下若不及时缓和与金元的关系,金元极有可能日后被孟棠嬴所吸纳,在等那个时候再拉拢或结盟,可能就太晚了。
此次出访,他带了南璃精美绝伦的绸缎以表诚意,经过数日努力,关系已有明显好转。
想罢,孟西洲举起酒杯,上前向大君与大阏氏行礼敬酒。
大阏氏从这位南璃太子落座时,便一直留意着。
看他气质清贵,身姿翩翩,丰神俊雅,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深邃迷人,这样的容貌,的确吸引人。
大阏氏多少有些明白,自己那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当年是怎么被这个男子迷住的。
不过大阏氏对他没什么好感,毕竟小九儿因要同他和亲,远嫁去南璃,以至于后来出了意外,历经了不知多少磨难,才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金元。
话虽如此,但也不至于将小九儿的不幸归给南璃太子。
听大君提起,他的命途才叫坎坷曲折。
还未落地,母亲一家落难被贬,由南璃皇帝的弟弟抚养长大,后被送去戍守边关,屡次遇袭,多次命悬一线。
这经历只比那说书人口中的故事还精彩。
此时大君突然想到了一直没出现的小女儿,遂而问向乌拔。
乌拔眉头紧蹙,小声回“方才凤阳宫遣人禀报,小殿下午后食过青虾做的肉糜,身子不适,现在传了太医去瞧,已无大碍,只是生了疹子,不方便来赴宴……”
话音刚落,大阏氏心口一惊,“好端端的,怎么就食了青虾,小九儿自小对那东西过敏,凤阳宫的侍女是知道的,怎么还会出这种事?”
“小殿下说嘴馋了没管住,以为年纪大些了会没事,就……”
“胡闹!”大君厉声斥责,殿内的器乐一下子停了。
大君挥了挥手,示意继续。
孟西洲默不作声的站在一侧,想到这两位的心头宠,前几日还玩似的将赌奴之风禁掉,又怎么会无意吃了本就过敏之食?
怕她是为了避开自己不见。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孟西洲不知哪里得罪了这素未谋面的小公主,兀自笑笑。
既是那小公主给了这么个机会,他便顺水推舟,把人情做足便是。
“大君,孤这次出访金元,同行者有位名医,名叫霍羡,如果小殿下情况严重,不如让孤的这位名医去帮忙诊治一二,您同大阏氏也好放心。”
“霍羡……是十年前医治疫病的霍神医?”
孟西洲愣了一瞬,没想到大君竟知晓霍羡大名,笑着点了点头。
大君非但知晓此人,心中还存着一份对他的谢意。
约莫十年前,金元南璃两国边境生了疫病,此人不惧生死,逆行入城为病患医治,终是经过两个月的不断调整,研究出了对疫病最有效的药方。
当时霍羡遣人送了一份药方给金元,大君还遣人去寻过他,想给予嘉奖。
只可惜没寻到人,最终不了了之。
重提旧人,大君心情颇佳,“如此甚好,那便有劳霍神医了。”
说罢,命乌拔准备一份厚礼送去。
大阏氏也笑着点头,想着有霍神医在,可以将女儿嗜睡不醒的怪疾也能一起看过。
想到此,她便请辞,起驾去凤阳宫。
大阏氏走后不久,宴席近至尾声,大君今夜饮了不少酒,有小阏氏与一众内侍扶走了。
贺兰明纾邀孟西洲移步御花园小酌闲谈。
普尔图木的夏不似汴京那般潮湿闷热,夜风习习,舒爽透净。
席间二人推杯换盏,聊的颇为尽兴,不知怎么,贺兰明纾话赶话的说到了女人身上。
孟西洲清楚贺兰明纾虽是天潢贵胄,早些年在戍边,有一知己,是平民女子,后跟着他回到王都,做了妾室。前年,他娶了贵族嫡女为妻,看他眉头紧蹙,想必后宅不宁。
这样的经历,让孟西洲百味陈杂。
如果沈青青委曲求全,他也没恢复记忆,那他现在大抵会跟贺兰明纾一样。
一步错,步步错。
他庆幸沈青青的决绝,又迷茫的不知如何去弥补一切。
冷不丁的,贺兰明纾苦笑道:“子思兄的那位,想必也是这般温婉吧。”
孟西洲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看不出什么情绪。
贺兰明纾瞧在眼里,只觉得分外薄情。
南璃同金元不同,皇储之争要血腥的多。面前这位从血海中拼杀出来的胜利者,哪儿还有这些心思。
他虽才学胆识过人,但寡情绝欲之人,不适合小九。
正当贺兰明纾以为话题可以引入今夜正题时,对面的男人突然说道:“怀玉兄不知,我这情形同你有些类似。”
男人并未遮掩什么,只将往事,简单讲出。
孟西洲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一个相识不过几日之人面前吐露真心。
或许就是因为刚认识吧。
贺兰明纾听后,眉头一压再压,心里像是突然塞进个石头沉甸甸的,可他有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知晓孟西洲情根深种,更是不能跟小妹一起,少时,他委婉道:“子思这次出访金元,应该听过我九妹贺兰卿受天神庇佑,平安无虞地回到金元。”
“是。”
话语突然严肃起来,“本王有个不情之请。”
“怀玉兄,请讲。”
“本王想请子思深思两国曾经的和亲之约。”
“九妹失踪的这两年,子思心有归属,是人之常情,只是当下九妹回来,子思对亡妻旧情难忘……再让我小妹嫁过去,委实不妥。”
孟西洲愣住,他是真真把婚约还有效的事忘记了。
之前贺兰煜捧着白骨回到金元,两国又因此开战,他就当这婚事作废,却忘了贺兰卿回来,这门本该取消的婚约,又生效了。
孟西洲没有犹豫,韩颔首道:“怀玉所言甚是,此事的确是我疏漏,待回汴京,我便会上书来取消这门婚事。”
贺兰明纾举杯敬酒道:“怀玉钦佩子思气度,不愧是做过刑官之人,公正不阿,言而有信。”
孟西洲没明白他后半句是何意。
“我听说子思之前出任过大理寺少卿一职?”
“是,归京后边任大理寺少卿。”
贺兰明纾贺兰明纾浸在暗处的眼底微不可查地一亮,勾唇浅笑,喃喃着,“那便是了,那便是了。”
同一时刻,凤阳宫。
内殿灯火通明。
沈青青举着个话本子看的正起劲,她绾起衣袖,露出大半截玉臂,上面密集的鲜红色疹子成片成片连在一起,瞧着颇为刺目。
起疹子的地方跟烧着了似的,滚烫难忍,她时不时的拿起手边的冰包给胳膊丁一丁。
送走了太医,赤月端着些茶水点心回到内殿,看自家小殿下跟个没事的人似的,对着话册子一顿憨笑,无奈道:“小殿下您这是何苦啊,不想去参加晚宴也不必用青虾来伤自己身子,您才刚好一些……”
沈青青放下册子,笑吟吟的捻起块糕点送入口中,“我若只是为了躲开今夜晚宴,的确不用吃虾子,可若想躲到那人离开金元……就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依照皇宫内太医的最高水平,她这一身的疹子想好,也得等到半个月后了,等那时候,孟西洲应该也已经离开金元。
她自然也不用躲着了。
“那人?哪个?”赤月突然听她这么一说有些迷糊,但转念一想,小殿下指的应该是那个南璃太子。
她依稀记得当年小殿下对这个男人是何等的痴迷与疯狂,甚至闹到去求大君非嫁不可的地步。
“您不喜欢那位小哥哥了?”
小哥哥。
沈青青蓦地一愣。
往事恍如隔世,她都快忘了,自己当初还给他起过这么个昵称来着。
沈青青无奈一笑,认真的摇了摇头,“不喜欢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以后不要再提了。”
话音刚落,一位掌事女官领着几个小女官抬着薄纱刺绣紫檀屏风从外走进来,低声禀报:“公主殿下,琉璃殿那里传话说大阏氏带了宫外请来的名医,来为公主瞧病,还请您做好准备。”
沈青青眉头浅蹙,“名医?从哪里来的名医?母亲不是在琉璃殿参加晚宴吗?”
“奴婢听说,那人是南璃国的名医,连大君都知晓他名讳呢,好像是姓霍。”
“霍?”
沈青青心头一紧,跟兔子似的蹦起,赶忙让侍女把屏风摆放妥当,又要了块纱巾遮面,后钻进被子里躲好。
少时,大阏氏一行人进了凤阳宫内殿,霍羡先在外面候着,大阏氏瞅了眼沈青青胳膊上鲜红的疹子,即刻润了眼眶。
“母亲,女儿没事……”沈青青带着浓浓的愧疚,小声道。
“什么没事,你看看这是没事的样子么,你知不知道,儿时你因为吃了两只虾子,便……”大阏氏想到那次女儿过敏病危,心中便难过不已。
她想斥责,可又说不出口。
“女儿不敢了,下次一定不贪嘴……”
“你喜欢吃那味道的东西,母亲让御厨给你用旁的做,下次可千万不许再胡来了。”
大阏氏嘱咐了几句,扭身唤人道:“好了,去把名医叫来为公主瞧病吧。”
霍羡听到传唤,从殿外一路走进,刚跨进殿门,头顶上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声响,他抬首一瞧,三个样式精美的风铃悬在那,颇有几分童趣之意。
随后,他留意到公主殿内的摆设,同他在南璃皇宫内见到的迥然不同。
很多奇怪的摆设与挂件,瞧的他眼花缭乱,就连内殿的床榻或座椅,都跟他见过的不一样。
这位金元大君的掌上明珠,似乎是个很有趣的人。
霍羡敛回视线,缓步走向屏风,温声自我介绍了一番,但并未得到公主回应。
赤月解释:“公主嗓子不适,还请名医开始看诊吧。”
过敏症并不罕见,霍羡也有独家良药,待他看过小殿下出疹的地方,很快写好药方,又递出两份药膏,才听屏风那头的公主,发出一声极为粗哑的“多谢”。
赤月听小殿下调皮,差点笑出声。
霍羡眉尾微不可察的一动,温声道:“殿下的嗓子似乎也不好,草民这有一副治疗嗓子的花茶,还请殿下早晚各饮一杯,不日便会痊愈。”
正当沈青青以为她就这样蒙混过关时,霍羡忽而去而复返,又递给赤月一瓶丹药。
他对着屏风那垂首低语,“殿下往日寒气入体,极难根除,这是草民前段时日调制出的驱寒药丸,请您叮嘱殿下,务必一日三餐,各服一粒。”
顿了顿,又道:“殿下如今身子金贵,不比往日,还请多多保重。”
最后一句,听的赤月一头雾水,可屏风后的小姑娘扶床起身,沉沉唤了句,“霍大夫。”
霍羡浑身一颤,平缓些许才道:“草民只是来瞧病的,其他不该见,不该听的,一律都不知。请小殿下务必保重身体。”
霍羡说罢,头也不回的大步出了殿室,向大阏氏回禀。
其实霍羡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他鲜少多管闲事,可捏上小公主脉象的那一刻,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迫得他想到往日那个躺在榻上的小姑娘。
她腕子那般细,脉象又那样虚。
明明病的那么重,每次见他,却还强撑,面庞满是笑意。
小姑娘唇角染着黑血的模样,他终身难忘。
那一声“霍大夫”,便什么都说了。
她还活着啊,真好。
霍羡行至宫门,正欲上马车回驿馆,忽而几名内官模样的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霍神医吧?”
“你们是……?”
“我们主子小阏氏请您移步,为五皇子贺兰栖君瞧病。”内官皮笑肉不笑的行了个礼,摆出了个请的姿势。
“今夜不行,若是病人需要,还请明日去驿馆寻我……”
话音未落,眼前忽而一片黑暗,他呜咽着,被一众人强行扛走……
另一头,孟西洲同贺兰明纾酒过三巡,贺兰明纾酒力不济,已见醉意,孟西洲温和笑笑,唤来内官将齐王殿下抬走,他自己则由一名内官领着出宫。
夜色朦胧,不知何时,刮起了大风,耳边风声呼啸,抬眼见马车上熟悉的灯笼摇摇晃晃。自己忽然起了醉意,踉跄两步,伸手被人一把扶住,后翻身上了马车。
不知过了多久,孟西洲察觉到今夜回驿馆的这条路格外漫长。
他沉声喊停,唤了声李炎,却无人响应。
孟西洲心头一惊,掀帘欲走。
一阵冷风吹来,醉意更浓。
他腿脚不受控制地发软,昏沉中勉强分辨出周围环境。
这里是一处闲置无人的院落。
四周阴冷可怖。
倏地,脑袋上落下个半封口的粗布麻袋,套上的那一瞬,对方手上麻利一紧,他完全陷入了黑暗。
心口被人猛地一捶,孟西洲下意识地弓起身子反抗,却已来不及了。
铺天盖地的拳头落在身上,他很少被人如此压制,凝出全身残存的力气,随意抓住手边一人,狠狠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后,是尖锐的惨叫。
但这叫声很快被人掩住。
更加猛烈的报复袭来。
“我去你妈的,下手真狠!”
“揍得就是你这个狗东西,叫你欺负我妹妹!”
贺兰煜气急败坏的用金元语骂着,此时周围乱哄哄的,不止他一个人在咒骂,孟西洲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
他强忍着不去揍孟西洲脑袋的冲动,直到贺兰明纾出面喊停,他才不舍的从孟西洲身上起来。
这时,他才发现手背开裂破皮,而蜷缩在地上的人,竟然还有意识,时不时的发出一声粗喘。
贺兰明纾挥了挥手,命人将他抬进屋里,又下令绑住他手脚以防万一。
方才那一幕,他目睹了全程。
即便被蒙着眼,孟西洲依旧掰断了三人胳膊,与两人脖子。
那顿酒中,他下的药可不少。
依旧不能把他彻底放倒。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这时,四五个大夫模样的人背着药匣,走了过来,低声请安。
“先不用管老八,去看看里面的人怎么样,要活着,还有去帮他催吐,将药酒排干净。”
“是,属下遵命。”
贺兰煜见状,撇了撇嘴道:“二哥方才怎么不让我打他脸啊,那才解气……”
贺兰明纾冰冷如寒的脸上漾着一抹讥笑,他温声道:“小八你想什么呢,他可是南璃太子,人不能死,伤也最好不要让外人看出,不然情况很可能会和当时九妹在南璃遇险后的结果一样。”
“什么后果?”贺兰煜不解。
贺兰明纾话锋一凛,“两国开战。”
“开战就开战!咱们还怕他不成?这混账欺负人都欺负到九妹身上……明明是……”
贺兰明纾瞪了他一眼,贺兰煜立刻禁声。
“你声音再大些,是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么?”
贺兰煜垂首,他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方才一激动,差点把九妹的事讲出来。
这种事,打烂牙吞到肚子里,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堂堂一国公主,竟成了邻国太子那见不得人的外室……
一想到这件事,贺兰煜就难以克制腔子里的怒意,更是心疼小九。
这时,贺兰明纾长叹口气,“今夜他其实有跟我聊到小九的事,他对小九似乎不像我们想得那般不堪。”
同居高位,他自是能理解门第之间的无奈。
这场酒局之前,他已经从九妹含蓄模糊的故事中,拼凑出对方的身份,也同小八布好了局。
失忆后的妹夫,位高权重,清冷寡淡,汴京权贵。
但所有的证据,却不足以知晓对方是谁。
揭开身份的关键点,在于当初找到小妹时她身上穿着的那条裙子。
缎面轻盈,刺绣绝美。
她所嫁之人身份不会低。
经过数月查探,才知道那条裙子颇为特殊。出自汴京锦罗阁一等裁缝之手。
后花了不少银子,才套出当初定做那条裙子的人的模糊身份。
只知对方出任职过大理寺少卿,但他的名字不能提。
今夜听孟子思提到往日之事后,便印证他心中所猜。
可两人故事对在一起,贺兰明纾意识到,孟子思并没那般十恶不赦。
可再改计划,已是来不及了。
打便打了,谁让他惹得小九那般难过。
“二哥你可不能心软呀!反正我贺兰煜不能轻饶他。”
“这口气我们先为小九出了,日后也不要在小九面前提到南璃太子就好。”贺兰明纾颔首,“行了,人送回驿馆去吧,别露出马脚才是。”
孟西洲似乎睡了很久。
他感受到睡梦中有一双温暖的小手,轻轻抚过他的月匈膛,对方动作极致轻柔,生怕把他弄痛似的。
即便如此,有几次他还是痛的连连吸气。
对方停下,等他没了痛意,才继续。
周而复始,为他清理伤口。
鼻息间,满是浓郁的药香。
每一次他受伤,青青都是这般小心翼翼的为他包扎。
“青青……”他顺着这个念头哑声唤了句,想张开双眼,可疲惫与痛楚拖着他的眼皮,让他无法完全睁开。
恍惚中,眼前出现一个姑娘,模模糊糊的,像是拢这一层纱,眼睛对焦半晌,也只看清她朱色的唇瓣,还有那身绣工精美的交领襦裙。
“青青……”
他再次唤着,想抬起手去拉住她,可惜胳膊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了,动不得半分。
他着急,想奋力挣脱,只这一瞬,一声“咔吧”的脆响从肩头传来,痛的他倒吸口气。
倏然,他察觉对方要走。
“别走,青青……”
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肩头流了出来,他发了疯似的,强行挣脱开胳膊上缠绕着的木板。
孟西洲垂着无力的胳膊,踉踉跄跄支起身子,追着那抹远去的身影跑去。
“咚”的一声闷响,他被门槛绊住,腿脚失了力,重重的摔在地上。
额间淌下的血腥还是什么,温热潮湿的液体,瞬间模糊了视线。
“求你,别走……”低声下气的哀求,依旧没用。
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只能绝望的看着那道倩影化成一点。
那一瞬,崩坏的心口,再次被撕裂开来。
冰冷的石板上,男人狼狈的发颤。
倏然,耳畔一声声叠叠呼唤。
“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李炎见他肩伤裂开,固定胳膊的木板子也没了,瞬间急出一头冷汗。
他赶忙起身,欲叫人来帮忙。
突然,裤脚被孟西洲轻轻拉住。
他哑声问:“青青是不是来过了?是不是?”
“……殿下,您是不是做梦了?属下还是先找人把您扶回榻上,您千万别动。”
“不,不用管我,先去把青青追回来,她往那个方向跑走了。”
孟西洲执拗地指着另一侧,不肯撒手。
李炎眉头一蹙,小心翼翼的说:“殿下,咱们现在是在金元,这里没有世子妃,您就是想世子妃了,做梦了。”
“梦?”
“是,您又做梦了。”李炎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说。
遇到沈娘子的事,爷便会变得完全不一样,既不能过多刺激,也不能什么都不说的由着他来。
李炎的分寸一直拿捏的很好。
孟西洲目光呆滞的看向头顶上的漆顶,如梦初醒。
随即眼前一黑,再次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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