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得知 毕竟那是手足亲情啊!
沈芳宁从秋妈妈手里拿过账簿。
蓝色封面上用楷书写着宝香斋几个大字, 许福的香料铺便叫这么一个名字。
她睨了眼愣住的许福,眼神却不似之前一样春风和煦。沈芳宁翻开账簿,之前她在屋里看时, 就用了朱笔做批注。
许福这人依旧弯着腰,他宽阔的脑门儿上生起了一层汗珠。他抿着唇,偷偷抬起眼却只看见沈芳宁飞快地翻过宝香斋的账簿。
他的心里多了一丝紧张。
许福又弯了一阵子, 腰都酸了。沈芳宁却依然没有对他说话。而此时四周也沉寂下来,相比胡世平和钱进, 他如此看来任谁也要说一句窘迫。
许福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夫人, 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芳宁听了他的话这才缓缓抬起头,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没有回答许福的话, 反而问起了许福关于宝香斋的事情。
许福便添了一些东西进去,他说得口若悬河, 口干舌燥。
“……你都进了些什么香料,成本这么高。”
沈芳宁听许福高谈阔论一番后, 微微笑道。
沈芳宁黛眉轻轻收拢住,可明面上还是寻常问话的模样。许福掖了掖额角,他拱手道:“夫人有所不知, 这香是物以稀为贵,因此进价高了些。但所得的利益一向不错, 咱们做生意的也不能只盯着那些高利润的东西,恰好需要这种稀罕的物什,来提高咱们宝香斋的格调。”
他说得是头头是道, 沈芳宁好像听进去了。她嘴上夸耀道:“许掌柜这是舍小利而逐大利啊!想来从前在大夫人面前也是这么说的?”
许福前半段还在沾沾自喜,可后半段随着沈芳宁提及沈家大夫人后,他的唇色慢慢煞白。
许福立马跪了下来, 连声说道:“小的……小的不知,不知夫人在说什么……”
他和胡世平、钱进不一样,自始自终他都是沈芳宁的陪房。
可是这大夫人不是接手了沈芳宁的陪房一两年吗?手里握着这么一个油水丰厚的地方,若是不动一动,都不像大夫人她自己了。
许福是个贪图小利的人,他和大夫人往来表面上看着不大密切,实际上许福这一两年帮大夫人做了不少事。
于是他才从副管事,晋升到宝香斋的掌柜。
“你别急,我呢又不是洪水猛兽,自然也不会吃了你。”
沈芳宁徐徐地道来,她轻言细语地问道:“大伯母从前管着我的嫁妆,自然你身为我的陪房要去找大伯母问话。只不过……”她顿了顿,眼神盘旋在许福的头顶,“你是不是以为我向大伯母一样好糊弄?”
说罢,她将宝香斋的账簿迅速地扔在了许福的跟前,许福闻言哆嗦了一下身子。
“若是大伯母太放纵你们,教会你们这等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而我这个人眼里又进不得沙子,那么……”
她凝睇许福微微颤抖的身子,说道:“那么只有委屈许掌柜来一出杀鸡儆猴了。”
许福在她的眼神的迫使下,低下了头。
沈芳宁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在场的各位早年都是丁家的人。自然清楚我外祖母的脾性,而我这个人一向受她老人家耳濡目染……你做账的技术实在是高明,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每月差不多一二百两的银子又流去哪里了——恐怕许掌柜比我这么一个深宅妇人知道得多吧?”
她的语气越发冷冽,许福惊讶地睇视着她。
他这是专门请人来做账的,若是按照寻常的算法自然会将这几百两抹平,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是他低估了沈芳宁。
许福连连磕头道:“小的……小的……知错,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沈芳宁闻言轻笑一声,她垂下眼说:“若是饶了你,以后旁人有样学样可不好了。”
许福的背脊发汗,似乎堂外的风一吹又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眼睛像米粒一样大,眯起眼来时更是眼珠子都瞧不见了。他欲哭无泪,连连磕头道:“小的是一时走错了路……”
“许掌柜,咱夫人可是好心肠。您贪的银子少说也有一千两,若是将您送到官府,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一回事了。依照大齐律法,您就是不死也得褪层皮。如今只是让你打哪儿来回哪去,补齐了银子,拿了卖身契,您不久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吗?”玲珑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许掌柜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微张着嘴,小米粒一样像眼睛缝里含着一丝不甘。
“……怎么说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您不能就这么……”许福显然还想为自己争取。
当丁家铺子的掌柜可比清清白白回乡种田来的强。
“苦劳?是你以次充好的厉害,还是做假账的本事高?这一件两件的龌龊事,倒还真是苦了许掌柜你了。”玲珑瞪着许掌柜,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沈芳宁听过秋妈妈的回话,已经了然于心。
许福卖的香是以次充好的劣香,二者味道相近,但是一个对身体毫无危害,另一个却加上了劣质的香料,对身体有损伤。
沈芳宁看着他,冷声说道:“去账房支二十两仪程,从此以后你回老家去吧。好歹我们算作主仆一场,你又在丁家干了这么十几年,我也不喜欢把事情做的太绝。”
谁都知道她背靠的是丁家,许福不看在她的面子上,也要看着丁家的面子上捏着鼻子认下。
许福听见玲珑的话,已经心如死灰。他颤巍巍地磕了一个头,“谢过夫人。”
说罢,便有丫鬟带着他离开。
沈芳宁对秋妈妈说:“宝香斋和宝胭阁不能没有主持大局的,大伯母管了我两年多的嫁妆。这里面的人你都要好生留意,先替我照看着,等物色好了新掌柜,再交接给他。”
秋妈妈闻言称是。
钱进被玲珑带下去喝茶了,他适才经历了这么一出,没有发生在他身上,只能庆幸自己是一个两袖清风的人。
顿时,厅里只剩下了胡掌柜。
秋妈妈替沈芳宁问道:“胡掌柜,这……账房先生可有物色好人选?”
胡世平闻言,“小的这儿倒是有一个人选,夫人可以看一看。”
说罢他递了一张纸上来。
“此人名叫翟玄,是通州人。他少年屡试不中,后来在罗家的商号里做了账房先生。如今罗家举家搬迁到浙江,他便托我找一份混口饭吃的事情。”
罗家她倒是听说过,只是如今也萧条了。否则也不会舍弃这些,举家跑到南边去。但罗家好歹富贵过,曾经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商号,能在罗家做账房先生的人也不是无能之辈。
她婉言道:“明日你带他过来吧。”
胡世平称是。
接着她又说起了许福的事情,“……他原先也是丁家的人,没有点本事外祖母也不会让他成为香料铺的二掌柜。只不过原先的掌柜回老家养老了,便由他见缝插针地当了大掌柜。由此可见沈大夫人管我嫁妆的时候,她从中获了不少的利。”
胡世平说:“宝香斋的生意原先也很好,但是后来掺了劣香,被有几户人家找上门后,虽说他抵死不认,但名声却是在城南一带传开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宝香斋的生意自然是越来越差了。”
可不是这个理?
外祖母告诉她做生意首先要讲究一个“信”字,这宝香斋首先便失了做生意的诚信。
她听后略沉声道:“宝香斋这件事容我慢慢琢磨……”
“你可查到当年的事情没?”
胡世平毫不惊讶地抬起了头,他说:“小的有一个老乡是沈二爷的房里做长工的小厮叫徐旺。后来沈二爷远调山西,他便去了保定一户人家做工,小半月前来京城办事,顺道找了小的喝茶……如今有一点眉目了。”
徐旺是沈二爷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厮,知道不了多少私密的事情。但胡世平有意打听,也促成他回忆起了一件事情来。
当年沈三爷是述职回京,若是不出意外应当要入六部为官接着便是入阁。他是探花郎出身又巡视江南已久,回京后有这番作为丝毫不意外。
那时候先帝已经去世,皇帝登基不过半年之久。
沈二爷似乎在那段时日常常在书房待到子时。
“……其中往来的他认不全,但曾经开门的时候听见沈二爷叫了那个人一声‘凌育’。他见过这个人,长得很好辨认。只因为其身高只有五尺,脸上有一颗痦子。小的估摸着是说得王恒昌身边的一个幕僚,此人叫‘林渝’。”
林渝原先是举人出身,不过后来却做了王恒昌身边的幕僚。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王恒昌身边有一个林渝,是个矮子。
沈芳宁一听,心沉了下来。她虽然早有想法,可却又一面自欺自己是想多了。
毕竟那是手足亲情啊!
可恰好在那个时间点,沈二爷见了林渝——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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