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徐妙言,起来。”……
大长公主看着谢玴, 突然连笑了两声:“其实从某些地方来看的话,你跟我确实很像,这样看的话, 就像是我在庸人自扰了。”
谢玴:“母亲身份尊贵, 手握常人不可比的权力,儿子自幼不在母亲身边长大,母亲对儿子有怀疑,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父亲以前经常告诉我,即便不是在母亲身边长大,母亲也是生我的人, 若是没有母亲,便没有儿子, 所以儿子一定要和母亲一条心。”
提到谢凌, 大长公主的神色一滞, 瞬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就连之前看谢玴时眼神的锋利也稍稍柔和了一些。
也许谢玴的话让她也觉得自己未免太过多疑了,又想起自从孩子生下来,她便没有照顾过他, 都是谢凌一手带大,当时她也是因为亏欠,所以才会在徐家那事发生以后, 极力保他, 甚至让他平步青云。
说到底, 也是自己的孩子。
大长公主垂眸沉默,没有言语。
谢玴接着说道:“母亲怀疑梁公子的死和我有关,无非是不知道张太后杀梁公子的原因,再加上之前张太后也跟母亲说起过关于我身份的真假, 所以母亲首先会怀疑的自然是我。”
大长公主抬眼看他:“你知道张姝云跟我说的事?”
谢玴微微一笑:“说到底母亲也是因为那些一直消散不断的风言风语,才会对儿子心生怀疑芥蒂,才会受张太后的话困扰。而且母亲又信赖梁公子,即便张太后的话不能让你动摇对我的信任,那梁公子在母亲您耳边说的久了,你自然会越来越怀疑。”
大长公主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梁瑞云一直与你不睦,这我知道,只是……”
“只是母亲从未将他跟张太后联系在一起。”谢玴道,“或者,母亲早就知道梁公子和张太后之间有联系了,猜到他是张太后的人,只是因为他跟父亲实在是太像,母亲即便知道,也对梁公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被说中事实,大长公主也不予否认。虽然并没有很早知道梁瑞云和张太后的关系,但就算她后来知道了,可因为那张和谢凌极其相似的脸和性格,她还是容忍了。
“你说的确实不错,我早就知道他跟张姝云之间有关系了。他出身微贱,一直过得不容易,纵然是和张姝云有关系,也只是为了能多条路罢了。”
即便知道梁公子私底下跟张太后有联系,她也觉得能理解。当初谢凌与她和离带着孩子离开长安隐于市,到后来被人谋杀,一切都是因为她最初的不理解,倘若当初她能理解谢凌,不那么任性,意气用事,谢凌也不会早早的就离开了。
她自知道梁瑞云的出身起,她便怜惜他。而且梁瑞云确实很得她的心,她甚至已经将他当成谢凌了。
“那么,母亲知道梁公子其实是张太后的人吗?”
大长公主听闻此言,眉头轻轻蹙起:“你说什么?”
“母亲身居长安,皇上年轻,许多事情都得依靠母亲帮衬,还要费心思与张家抗衡,自然没有那么多的心神去知道别的事情。”
“你想说什么?”
谢玴徐徐道来:“母亲可知道,在我离开长安之后,梁公子带着人来亲自围杀我?”
“什么?”大长公主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谢玴一说起,她备觉意外。
“他说,是母亲的命令。”
“胡说!我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大长公主完全没有想到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我知道这不会是母亲做的事。即便母亲真的认定了我非母亲的亲生儿子,您也不会在那样的关头派人杀我。所以真正想杀我的人,是真正指使梁公子的人,您只是在不知不觉间替他人背了这口黑锅罢了。”
“他真的背着我做了这件事?”
“母亲若是不信,只要派人去查,轻易便能查出。”谢玴说道,“不用我多说,母亲也该想到要杀我的人是谁,他究竟奉的是谁的命令。”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大长公主怎会想到梁瑞云竟会背着她做出这种蠢事来,“平时他要如何胡闹我也便由着他去了,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可他即便再不懂,也该知道再怎么样,我们母子始终是一条心,他怎么能借我的名义做出这种蠢事?!”
“梁公子并不相信您真的能保他一世富贵。”
“我什么都给他了,财富和平常人不能得到的权力,他住在公主府里,一人之下,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竟背着我和张姝云那个贱人珠胎暗结!”
“梁公子并不是不满足,而是因为,他本就是张太后的人。”
“什么?”大长公主犀利的看向谢玴,“这不可能!”
“母亲其实早有此猜想了,只是因为看重梁公子,不愿意再去深究,可您真的不曾怀疑过吗?当初为何不偏不倚的,那梁公子撞上您的轿辇,又为何那么巧合,他不仅与父亲容貌相似,就连性格谈吐也与父亲雷同?母亲不是不怀疑,而是甘愿纵容。”谢玴顿了顿,“只是可怜梁公子,两头周旋,最后还是被他真正的主子灭了口,不过,他若是知道母亲真的如此在意他,恐怕他还是会有几分悔意的吧。”
此刻大长公主的表情五味杂陈,良久都没说话。
“母亲,当初您告诉过我一句,说感情用事的人只会毁了自己,可母亲也是这样重感情的人。”
大长公主低低叹了口气,“我知道他出事了,便赶来了这里,没想到……既然他是张姝云的人,那张姝云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梁公子知道张太后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可告人的秘密?什么秘密?”
“母亲手底下的人是不是也查过有关张氏兄妹的事情?那时候探子告诉您,说张家兄妹二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确实如此。”这一点大长公主确实查到了,“张姝云和张自谦之间,本就不是寻常兄妹。”她冷笑了一声,而后又联想到了什么,“莫非,梁瑞云也是因为知道她跟张自谦之间的事情不成?”
“梁公子既然是张太后的人,那又怎会不知张太后的事情?或许正是因为知道张太后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会被灭口。”
大长公主细细想了一番:“这件事情我并未告诉过梁瑞云,因为我想着要拿到十足的证据,才能狠狠的给张姝云一击。”
当时她想的是找到确切的证据,到时候再将先帝的死和张姝云那贱人牵扯在一起,那等着张姝云的,只有被废和赐死。
“梁公子也并非是不留后手的人,他深知张太后是何等人,所以私底下利用母亲给他的权力,去调查了张太后,也正是因为调查了一些事情,所以张太后才会杀人灭口。”
仅凭谢玴说的这些,大长公主自然不可能完全的相信他:“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母亲不知道,当时虽然我没能成功救到梁公子一命,可连祁还是及时赶到助梁公子逃脱那些人的追杀,他当时双目已经被人刺瞎,身上中了好几剑,皆刺中要害,连祁将他带来见我,我用定云丹暂保他一口气,他知自己性命不保,便以我好生安顿他在扬州的母亲为条件,告诉了我这些事。”
谢玴派人去安顿梁瑞云母亲的事情大长公主知道,因为她私下一直派人暗中照顾梁瑞云的母亲,只是梁瑞云从来都不知道。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知道了张姝云和张自谦之间不伦的兄妹关系,就要被张姝云那女人灭口吗?张姝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棋子安插在我身边,能因为这件事就轻易舍弃?”
“自然不是,梁公子是知道了一些连母亲都不曾知道或者查到的事情,兴许,也是母亲压根就想不到的事。”
“那究竟是什么?”
谢玴顿了下,接着说道:“现在的张太后,并非真正的张姝云。”
“你说什么?!”大长公主确实不会想到这种事,“你说的可有根据?”
“至于根据,我还未去细查,这是梁公子说的。”谢玴道,“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这样的惊天秘密,梁公子又怎么会被张太后灭口?母亲仔细想想便知。”
大长公主细细一想,这件事情确实是比知道不伦的兄妹关系还更有理由被灭口。
只是——
“梁瑞云真的这么跟你说过?你没有骗我?”大长公主仍然是半信半疑,毕竟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那非同小可。虽然谢玴说的听起来确实就是梁瑞云被张姝云那贱人灭口的理由,可梁瑞云死了,她本身就不完全信任谢玴,所以对谢玴说的话仍然保持怀疑。
谢玴知道大长公主并不完全信任他。现在大长公主对他怎能和五年前同日而语?
可这并不足以为虑。大长公主不信他,但信梁瑞云。
“我即便真的千般不让人信任,可我与母亲是同一条船上同仇敌忾的人,我又怎么会胡诌出这样的事情骗母亲?”
大长公主仔细想了想,大约还是相信了。谢玴此人虽然不值得信任,但他们面对的事同一个敌人,他更没有理由编出这样的谎话来骗她。
“如此看来,好像确实如此。”大长公主一边仔细回想当年,一边说道:“虽然我当年和未进宫时的张姝云并无多少实际接触,可那时候的张姝云我还是很有印象的,包括刚入宫为后时的张姝云,明明是一个大方得体,温柔娴静的女子,又与先帝恩爱非常,怎会在后几年性情大变,和先帝两心生异?”这样一想,以前那些让人奇怪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便能解释的通了,难怪当时她那个做皇帝的弟弟会在后来对当初百般求得的张姝云那么冷漠,原来是因为此人已非彼人。
想来,当时她那皇帝弟弟是知道了。
“此事如果是真的,我们若是找到确凿的证据,便能彻底将张家兄妹置于死地。”
“若是光凭这件事情恐怕不能。”
“如何不能?”大长公主冷笑一声,“若是张姝云的真实身份浮出水面,那么先帝的忽然暴毙,便跟她脱不了干系,冒名顶替真正的皇后,又谋害皇帝,你说会是什么罪名?”
谢玴说道:“可是现在,我们并没有足够的证据。”
“证据自然会有的。”大长公主胸有成竹,仿佛已经想好对策了,“既然是不可告人的惊天秘密,那外人自然是找不出证据的,所以,只能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等事实摆在眼前,我看他们如何狡辩。”
“如此看来,母亲已经有了良策了?”
大长公主冷笑:“你安静等着看便好。现在你还是先处理好谢家这边事情,别的事情,你只需等我的命令就行了。”
谢玴垂首道:“一切但凭母亲吩咐。”
大长公主看着谢玴,沉默片刻,伸手搭在谢玴肩上,轻轻拍了拍:“之前是我多疑,你小时候早早就离开我了,我也没有怎么照顾你,对你,和你父亲我都是有亏欠的,只是你要体谅母亲,我身在这个位置,有许多的不得已,当初和你父亲,也是有不得已和苦衷,否则,我又怎会真的抛弃你们父子?”
“母亲说的这些,儿子都明白。”
“你能明白便好。不管以前我们之间有什么样的误会和芥蒂,但现在唯有母子一心,才能彻底给敌人致命一击。”
谢玴抬头,说道:“儿子明白。”
“对了,那个姓徐的丫头,怎么回事?”
谢玴回道:“这件事情其实说来也复杂,待事情过后,我自会一一给母亲解释。”
大长公主问徐妙言本来就是为了试探谢玴,谢玴既然这么说,她也不会再问下去,毕竟现在徐妙言和程复之流对她来说已经算不得是什么重要的了,更何况现在她还需要谢玴。她不会再去管,而且现在谢玴也不会跟她追究这些。
待大长公主离开,谢玴回到卧处之时,早已过子时了。
梁鹤一直在暗处看着这间屋子,等谢玴回来,他才离开。
回到房中,谢玴重新点了灯,下意识便往徐妙言的睡处看去,却并没有看到徐妙言。
他连忙四下查看,却看到徐妙言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动不动。
谢玴立马过去,便看到徐妙言歪倒在床上,手边放着已经成为石头模样的玉髓。
他登时眉头一皱,她怎么睡到自己床上来了?
谢玴将玉髓放到一边,喊她:“徐妙言,起来。”
徐妙言不动,他便俯身晃了她一下,又连喊她两声,她仍是没有半点回应。
谢玴俯身这会功夫,才发现不对。
他将徐妙言翻了个身,徐妙言就像是昏死过去了一样,脸色异常苍白。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都感受到异常冰凉。
谢玴看向一旁的玉髓,忽然明白了什么。
“徐妙言!徐妙言你醒醒!”谢玴又接连喊了她两声,徐妙言都没有半点动静。他便当机立断,抱起床上的女子,立马奔向浴房。
徐妙言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先是在无边无尽的黑暗里走了很久,然后回到了小时候,自己还寄养在舅舅家的时候。
她被人作践辱骂,都是因为她的阿娘。也正是因为阿娘做了那些事情,令母家蒙羞,舅舅舅母才会如此苛待她。
可在舅舅家的那些年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嘲笑她苛待她的,比如大她五岁的表姐,待她就很好。
她九岁那年,表姐出嫁了。可温柔漂亮的表姐,却未能嫁得一个良人。表姐怀孕六月的时候,丈夫纳了妾,那妾室并非善类,且一心想作正妻,便悄悄在表姐的保胎药里下大补元气的药,以致后来表姐胎大,难产身亡。
没有回到徐家之时,表姐是对她最好的人。表姐死了,便再没有对她好的人了。
后来,回到徐家之后,又有了对她好的人。
那人就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徐襄。
徐襄对她说:“阿照,你来了,我便有妹妹了。不管以前你过的如何辛苦不如意,以后只要有我,定不会再叫你受委屈。”
阿姐多好啊。可后来,阿姐为了救她,也死了。
她也曾感慨自己无用,对自己最好的两个姐姐,都离开自己了。可她却毫无办法,她没有办法救表姐,也没有办法救徐襄。
……
谢玴往柴火堆里又陆续添了几根柴,将火烧到最大。回头看桶里浸泡在热水里的徐妙言时,发现她正眉头紧锁,似乎很难受。
她的脸通红,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接连滴落在冒着热气的水里。
此时,梁鹤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好几大包草药,递给谢玴:“大人,这都是按你的要求去买的。”
“没有人看见吧?”谢玴接过,将里面的草药全部倒进正在烧着的锅里。
“大人放心,没有人发现。”梁鹤看了眼浴桶里的徐妙言,见她身上还穿着衣裳,便道:“大人,你怎么没给徐姑娘把衣裳脱干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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