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最好的办法

    楚笑愣怔在了原地, 她感受着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和巫辰唇间传来的柔软温热的触感。

    巫辰不由分说地撬开了她的牙关，长驱直入。

    这是两个人之间第一个真正的吻, 楚笑却在惊愕过后, 骇得猛地一把推开了巫辰。

    巫辰退后了两步方才站稳了身子，他的肤色本就极白, 此时在黑气蔓延之下，他的脸上竟然隐隐显露出了几分紫青之色。

    楚笑心神俱骇。

    巫辰却并不在意自身, 只看着楚笑冷声问道：“算了？怎么算了？如何就算了？”

    楚笑声音发颤, “你身体……”

    巫辰本想让楚笑也体会一下他的心情, 但见楚笑如此他终是没能狠下心。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木瓶, 看也没看，便直接往自己嘴里倒去, 直至将药粉全部倒入口中之后，他将那木瓶放到了一侧。

    楚笑看着他脸上黑气渐渐褪去，终于放心了几分。

    面对着巫辰的逼问, 又经历了这么一遭，她已然明白是自己说错了话。

    若是易位处之, 让她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就这样算了, 眼睁睁地看着巫辰死去, 她也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无怪巫辰会发怒, 这还是两个人相识以来她第一次见到巫辰失态至此。

    她看着巫辰, 只觉得心中百转千回, 难受异常。

    到了眼下的境地，她到底该如何做？

    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她固然不想死，想抓住一切的机会活下来, 可若是真的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呢？

    难道她要在死前一直这样地拖累着巫辰……

    她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她无法想象若是有一天巫辰就在她面前，她却看不到他、听不到他、甚至连触觉也丧失了，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的时候，巫辰会有多难过和绝望。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她和巫辰又该如何自处呢？

    这样想着，楚笑的眼眶慢慢地红了。

    巫辰终是心疼了，他语气缓和下来：“你不是说过无论如何都想要活下去么？现在还没到要放弃的时候。”

    楚笑过了良久才应了一声。

    两个人都刚刚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倒显得有些过于沉寂了。

    楚笑自从上次蛊毒发作之后，身体每况愈下，睡眠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此时已经控制不住眼皮开始发沉。

    巫辰见此轻声道：“不要多想，早点休息。”

    楚笑没再说什么，顺着巫辰的意躺回到床上睡下了。

    巫辰替楚笑关上了房门，在此之后用衣袖遮住了口舌，一口黑血直接被他吐到了衣袖上。

    他随即将衣袖脱下，整个过程寂静无声。

    他简单地清洗过后换了身衣服，而后再次坐回到了桌前，他感受着在体内流窜的蛊毒，思索后在皮子上陆续地写了些零星的想法。

    一夜过去，楚笑的心境平和了不少。

    巫辰一边吃早膳，一边观察着楚笑，发现楚笑看起来已经和以往一般无二。

    晨起她甚至还拿着自制的喷壶去浇了花，更跟他说了火-药的事情，并把自己改良后的方子写了下来，让他带去让其他人也跟着试试。

    巫辰却不知在他离开之后，看起来正常的楚笑就开始伏在书案前写东西，直至他回来前，她方才将东西收起来。

    楚笑之前做的袖珍火-药实验成功了，因为火-药量少，没有造成多大的动静，在这之后很快火-药就纳入了制作名单，数人加班加点地开始制作。

    楚笑顺势讨了些材料过来，说要继续研究，其他人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

    黑巫的到来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但他们似乎并没有一举将白雾等族拿下的意思，只每日派一部分鬼蝴蝶和傀儡前来，隐约有想要跟他们打消耗战的意思。

    之前挖的沟渠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蜂蛊和燃-烧-瓶所产生的效力也都不凡，至于火-药和蛇神作为杀手锏，则被暂时隐藏了起来。

    许是因为有蛇神在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巫辰此前让人洒下的药水起了效用，总之那些传说中从地下突然涌出的蛊虫，并没有在这里出现。

    黑巫的攻击强度不算强，但即使如此也难免有人受伤，众人都来去匆忙，各个寨子的巫师就更是了。

    巫辰不仅要操控蜂蛊对付鬼蝴蝶、带人用燃-烧-瓶抵抗傀儡进攻，还要治疗伤患，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

    就在这个档口，楚笑体内的蛊毒再一次发作了，这次发作并没有直接让她失去视觉和听觉，但情况却也是不容乐观。

    她的听觉下降得很厉害，她已经听不到风声、衣料摩擦声等轻微的声响，低声的说话她也很难再听清，巫辰与她说话的时候，她时常要看着巫辰的嘴唇，结合着他的神情和动作，方才能不露出端倪。

    她的视力变得时好时坏，有的时候看东西没什么问题，有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她就像是个断了线的老旧机器，身体各部分功能都跟着变得时好时坏，不怎么管用了。

    楚笑知道这已经是最后的通牒了，她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楚笑在一次卓山过来看她的时候，让卓山避过其他人，替她约族长见上一面。

    事后族长如约而至。

    楚笑将黑巫的来信摊开放到了族长的面前，看着她震惊的神色，缓缓地将自己后续的想法都说了。

    族长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这件事，你跟巫辰商量过了么？”

    “如果已经商量过了，我们便不会有此次的相见了，您应该也明白这一点，不是么？”

    族长沉默下来，巫辰这段时间状态不好，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只以为巫辰是近日过于疲累才会如此，她却是个知道内情的。

    在她心中，始终觉得楚笑是个外人，无论是开始时候的提防、还是后来的利用，即使她加入寨子后，她也终究没能把她当作寨子里的人来看待。

    况且即使不是楚笑，而是寨子里的其他人，在这紧要关头害得巫辰如此，她也不会不管的。

    这件事她私下里跟巫辰说过，但巫辰性子执拗，他除了精神不济之外，在大小事宜上的确是没有出过半分的差错，这让她没办法对此多加置喙。

    这也是她听说楚笑要约见她，便答应下来的原因，她原本想着趁机劝劝楚笑，却没想到楚笑自己说要离开，而且还是去黑巫那边。

    这实在是让她感觉震惊，但震惊之余，又觉得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

    黑巫来势汹汹，他们现在对此都没有什么办法，若是能够有人里应外合，从内部将其击溃，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至于楚笑说她并非是黑巫的人这一点，族长倒是没花多少功夫就相信了。

    若她是黑巫的人，这些时日给他们投毒或者暗害他们的法子多了去了，她怎么可能几个月过去了什么都没做，反倒是帮着他们炼制陶器、制作燃-烧-瓶和火-药。

    而且这次黑巫来信也是她主动袒露出来的，若她真的包藏祸心，完全没有必要如此。

    楚笑敛眸道：“我离开之后，您将这封黑巫来信交给巫辰，不必为我做解释，就让他以为我是阵前投敌了罢……若是我来日活下来了，我会亲自跟他道歉对他解释清楚，若是……让他恨我也好。”

    如果他因为阵前投敌而恨她，那她死了，他应该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楚笑压下了心中的酸涩，继续将另外两块这几日耗费了无数心血写下的皮子放到了族长的面前，一一摊开。

    “我将自己所学尽数书写在这上面，或许有可用之处。”

    楚笑是挑南疆这边可能用得到的知识来写的，以后她若是不在了，这些东西说不定能在未来某些关键时刻帮上巫辰的忙。

    楚笑说着拿出了另外一块皮子，这皮子被系的紧紧的，族长的视线跟着看了过来。

    “这是关于我的来历、黑巫的信件、还有这次事情的一些解释，这是很私人的东西，还请您保证不给巫辰以外的任何人看，您也不能看。”

    族长历来德高望重，楚笑得了她的点头放心下来，将东西交给她之后继续说道：“这些东西本是无用，若我活着，日后我定然当面说给他听，若我不在了，他也无需知晓，去让他为我再难过一回……但我总想着，万一我来日不在了，他从蛛丝马迹中窥探出些痕迹，执着着不肯放下，或者……”

    楚笑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或者待到我死后数年，他对我的怨念消散，记起了我的好，我也能为自己澄清一二，让他知晓他当初没有爱……没有看错人。”

    纵使情绪激动，楚笑仍旧惦念着巫辰的名声，未等到‘爱’字出口便迅速地转了音。

    她最后看了眼树屋的方向，在族长的刻意掩护下，她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这样静悄悄地离开了寨子。

    她希望巫辰对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她最好的时候，不想他看到她变得又瞎又聋，更不想死在他的面前。

    眼下已经是她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黑巫大巫责令她立刻回去，她应当是有些用处的，总不至于让她回去立刻受死。

    只要她还有用，那她手里就还有筹码，再说她这身毒本身就是黑巫那边弄的，说不定能够在黑巫那边找到解毒的法子，毕竟一个又聋又瞎的人可不是什么好属下。

    若是给她找到机会下毒，说不定真的能够里应外合，把黑巫从内部瓦解了。

    她孤身一人背着背包行走在丛林间，隐约中竟然跟她当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般无二。

    但等到她摸到心口的同心蛊，想到身上藏着的巫辰给她的匕首，她便觉得还是不同了，如今她在这个世界上不再是飘飘渺渺无依无靠，无牵无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