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同塌而眠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 一上午的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

    临近中午，楚笑突然发现他们前方不远处的两棵树之间竟然被系上了一根麻绳，这麻绳上还拴上了几根红色的布条和几个铃铛。

    这红色的布条在丛林之中着实显眼, 这也是她能一眼将其发现的原因, 想来是有人刻意为之。

    楚笑看向巫辰，“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领地的标志, 前方便是其他寨子的领地了，我们想要通过需先行借道。”

    楚笑头一回听说‘借道’, 在脑海中下意识的想起了绿林好汉们平时拦在路上说的那句：‘此树是我栽, 此路是我开, 要想过此路, 留下买路财’，一时间不免感觉有些想笑。

    楚笑控制着自己没有表现出来, 只乖乖的跟在巫辰身后，看着他动作。

    巫辰走到麻绳前，摇动绳子, 绳子上的铃铛随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么看来这东西的存在倒像是门铃一样，拜访者通过这种方式通知他们, 来人了。

    这种正大光明的方式, 大概代表着他们这边没有什么恶意, 双方可以进行交涉。

    跟楚笑想象中不太一样的是, 巫辰这行为并没有引来寨子中的人。

    巫辰很快再次伸手晃动那绳子, 绳子上的银铃跟着发出了第二次响动, 随后是第三次。

    两人在绳子外围足足等了有一刻钟的时间, 仍旧没有任何人出现，附近一片寂静。

    楚笑想到了之前阿鼻族人到白雾族的时候，那时阿鼻族人尚未接近, 放哨人在看到之后便已经警醒地吹起了号角，像现在这样，他们触动了这个铃这么久，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出现，未免显得有些不太正常。

    这东西放在这里，难道只是个摆设吗？

    从巫辰的话来看，这应该是一种习俗，如果是习俗，又是按照规定借道，这些人为什么会对此没有反应呢？

    四周仍旧寂静无声，巫辰没有一直等着，一刻钟后见仍旧没人前来交涉，他便带头往里走去。

    楚笑跟在巫辰身后问道：“借道具体是什么意思呢？”

    “巫师路过他族时需得提前表明自己的身份，声明只是借道而过，不会造成危险，并接受查验，若他族巫师在没有表明身份的情况下强行闯入，则会引来围攻。”

    楚笑点头。

    巫师的能力跟普通人相比实在是逆天，尤其是强大的巫师，若他们身上携带蛊虫的数量足够多，完全有能力灭掉一个寨子，在这种情况下各个寨子对巫师有所顾虑，谨慎对待，都在情理之中。

    “他们是怎么判断出你是巫师的呢？”

    巫师跟其他人除了在服饰上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巫师换了平常人的衣服，这也看不出来啊？

    “南疆这边每年交易大会上，各个寨子的大巫和族长都会露面，各个寨子的巫师也都会被登记在册，想要瞒过并不容易。”

    楚笑想到祁流，问道：“那若是巫师的弟子呢？”

    祁流现在跟在巫辰身边就已经习得很多东西了，这要是再过个几年，巫术方面也会变得不可小觑，只禁止巫师的话，好像把这些人给遗漏掉了。

    “大巫一般很少带弟子，因为想要培养出一个巫师，需要耗费无数的心力和各种材料。若是一个寨子之中有两个继承人，后续两者发生争执，也会给寨子本身带来极大的不稳定性。”

    这一点楚笑倒是感触很深，因为黑巫和白巫便是这么来的。

    巫辰继续道：“因而大多数寨子只会培养一个继承人，当大巫死后继承人便会登上大巫的位置，成为下一任巫师，他们不会乱来。”

    这就是威慑的作用了。

    “那如果是普通人呢？普通人路经其他寨子的话，也需要借道吗？”

    “无论身份如何，未经允许轻易踏入他族领地范围之内，都是可以被击杀的。”

    楚笑想想也在理，这感觉就像是一个陌生人未经允许突然闯入家里一样，在某种程度上，主人对待这样的人有一定的处置权。

    楚笑突然想到当初巫辰跟她说让她选择留在寨子里，或者离开寨子后不能再靠近，靠近则杀无赦……

    那个时候她还觉得巫辰真的是太不讲道理太无情了，现在来看原来只是惯例而已，并不针对她。

    “若是普通人借道，发出一次鸣示即可，巫师借道则至少鸣示三次或长鸣，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楚笑点头，“你以往来过这边吗？他们平时也是这样？”

    巫辰摇了摇头，此处距离他们寨子虽然不算远，但各个寨子之间平素若是无事，互相往来并不多，因而他虽然知道大概情况，但到这边来跟他们产生交集却还是头一次。

    蛇神每隔十几年便会蜕变一次，而每次所选的地点都不一样。

    他们这些人每次都是凭借自身去感应蛇神的所在，因而他们每次去往的地点和路线并不相同，这本身没有什么可参照性。

    楚笑听言有些奇怪的问道：“蛇神为什么不选择在寨子里蜕变呢？这样有寨子里的人守护，相对来说也会更安全一些。”

    “蛇神蜕变时是最为虚弱的时候，为了自保，一般不会允许任何人靠近自己的领地，若是在这个时候惊扰到它，它很有可能会伤人。”

    蛇神平日在寨子里，虽然跟寨子中人相处得很好，但在蜕变的时候却并不对他们加以区分，它不能允许任何其他生物靠近自己的领地，这是生物的本能，并非人力可以改变。

    巫辰解释完这些之后，将骨笛放在唇边，再次吹奏了起来。

    骨笛的穿透力很强，声音向四周飘散而去。

    进入到这个寨子的地域范围之内并不等同于进入到寨子里，他们越过这条线之后附近仍旧是丛林，周围并没有什么变化，直至又走了一段路之后，他们才看到了寨子外的栅栏。

    让人奇怪的是这明明已经属于很靠近寨子的位置了，但从栅栏外往过看，只能隐约见到一些建筑，却看不到任何人，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不免让人有种诡异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两个人一路走到寨子正门的位置，寨子正门外无人把守，大门紧闭着，门口则堆放了一堆绑着各种颜色布条的瓦罐。

    这些瓦罐都不大，小的直径只有十厘米左右，大的直径也不过二十厘米，看着就像是平时用来做饭的器皿。

    这些瓦罐做得都很精致，看着便让人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楚笑觉得稀奇，忍不住凑近了查看。

    巫辰却在此时直接拦住了楚笑，他的手按在楚笑的肩上，跟着说道：“不要靠近。”

    楚笑瞬间停了下来，“这些瓦罐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把这些瓦罐放在寨子外面，上边还绑着布条，这是不要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寨子未免也太富裕了些。

    “的确是丢弃的东西，但这些瓦罐里边放置的都是蛊。这些蛊是被人刻意丢在这里的，若有人不明就里将其带回去，必然会受到反噬。”

    楚笑：……

    她后退了一步，虽然说一般的蛊虫对于她来说没有太大的威胁性，但这样的行事方式仍旧让她感觉畏惧，若不是她本身体质特殊，并不知就里碰了这些瓦罐，后果可谓是不堪设想。

    “蛊虫不是很珍贵吗？他们就这样轻易地丢弃了，这是为什么？”

    “这些是炼制失败的蛊虫。”

    一般巫师炼制蛊虫都是败者多成功者少，像巫辰这样只偶尔才会有一两次失手的，实在是少数。

    这些炼制失败的蛊虫，往往或是跟巫师之间没有建立起联系不受巫师的调遣，或者暴躁嗜血，又或者其本身所具有的属性不是巫师所想要的。

    巫师不愿意继续饲养它们，或者饲养它们本身有一定的风险，这时巫师就会处理掉它们。

    但这处理本身也是有说法的，多数巫师会采用土葬或者是焚烧的方式处理这些蛊虫。

    不过这种处理方式也并非万全，这样的方式很有可能会激起他们体内的凶性，若侥幸不死，则会造成大范围的杀戮。

    蛊虫本身代表着富贵、吉祥、强大等寓意，本身是极好的，但这些炼制失败的蛊虫就是这些词的反面，它们本身代表着疾病、痛苦、灾祸，因而也有一部分寨子会将蛊虫放置于他处，让不明就里的人带走，这就相当于将灾祸转嫁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这样的方式并不适合南疆各个寨子的发展，反倒会将各个寨子都推入到水深火热的状态之中，因而大多数寨子都不会采用这样的方式。

    纵使是丢弃蛊虫，也很少有寨子选在自己附近进行丢弃的，一般会选择将其丢弃到较远的地方，就这样摆放在门口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巫辰伸手推开了寨子的大门。

    里面并没有出现尸山血海之类的场景，只是一片萧条，廖无人烟，看样子应该是寨子内的人已经迁徙离开了，这就能够解释了。

    巫辰看着眼前的这些瓦罐，沉吟片刻，再次吹奏起了骨笛。

    原本四散的蛊虫听到召唤之后陆续回归，向那些瓦罐聚集过去。

    楚笑正待要看这是要做什么，就被巫辰拉着离开了此处。

    楚笑想要回头去看的动作也被巫辰给制止了，身后传出尖锐的嘶鸣声。

    这声音听了让人牙酸，楚笑听着这声音，问道：“蛊虫间可以互相蚕食？”

    “恩，强者吞噬弱者，可以增强本身的毒性。”

    既消灭了隐患，又增强了自身的实力，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不过这蛊虫互相蚕食的场面，想想就不会有多美观，巫辰不让她看也是正常。

    楚笑明白了这内中情况之后，变得乖顺了不少，当真没再回头了。

    巫辰介绍道：“这前面是青平族的领地，青平族擅长贸易，在其领地内建立了小型的集市，我们此时过去应该能赶得上，若是你有喜欢的东西可以买下来，今夜我们会在此处留宿一晚，待到明日清晨再行离开。”

    楚笑在之前交易大会的时候就想到了集市，听到竟然真的有集市的存在，楚笑有了几分兴趣。

    许是因为贸易的缘故，他们压根就没有设置什么警戒线，也没人上前询问，两人顺利的走进了青平族的领地之内。

    这集市就设立在寨子外，他们果然赶上了。

    巫辰与集市中的守卫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带着楚笑一同进了集市。

    这集市和交易大会不同，摆摊卖东西的都是小商小贩，卖的也不是什么兵器、草药一类的，多半是自己做的手工制品。

    这些东西小巧精致，都很有意思。

    楚笑吸取了上次的经验，从交易大会处回去之后尝试性地跟族长谈了谈，还真的从她那儿换到了少量的银子，这次跟巫辰出门，她下意识就把这些钱都带在了身上，这下当真有了用武之地。

    趁着这次的机会，她可以给巫辰买些东西。

    集市上人不少，各种叫嚷声很是热闹。

    其中有不少新奇的东西，楚笑有种逛街的感觉，满怀兴致，她看中的第一件东西就是一套刺绣的衣服，男子穿的，上面绣着一只蓝色的鸟，看着精致又好看。

    楚笑含笑看向巫辰，问道：“你喜不喜欢？”

    巫辰视线落在那只鸟上，片刻后道：“错了。”

    楚笑：？？？

    巫辰开口道：“帮我拿件锈两只鸾鸟的衣服。”

    卖货的是个男人，听了他的话之后笑着应了，拿了件绣着两只鸾鸟的衣服过来，而后对着楚笑道：“给自家夫郎买东西要上心啊，一只鸾鸟是未成婚的男子穿的，两只才是给已成婚的男子穿哩，你买错了，你夫郎可就被别的小姑娘缠上啦！”

    楚笑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说法，指了指旁边，问道：“那这锈了三只鸾鸟的衣服呢？”

    “这是已经孕育了子嗣的男子穿的，你们有孩子了？”

    楚笑脸上一红，匆忙道：“还没有。”

    楚笑将银子递过去，让对方将衣服包好，同时心道等蛊毒治好了，她就往这个方向努力努力。

    在这之后楚笑又陆续挑中了几样东西，顾忌着来回路程颇远，不然楚笑想给巫辰买的东西就更多了。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对着两人的位置走了过来。

    一路上众人相继对他行礼。

    他走到巫辰面前笑道：“当真是你，你怎么得空过来了？”

    “只是路过。”

    这人当是青平族的大巫，与巫辰算是旧识，无怪巫辰会决定在此过夜。

    这人只把楚笑当作普通的侍卫，他只与巫辰说话，没怎么在意她，听闻两人准备再在集市中走上一圈，这人竟然表示愿意陪同前往。

    有了这人夹在中间，楚笑的态度便没有一开始那么放松了。

    等到天色暗下来，二人便被带着进入了寨子内部。

    这青平族大巫已经为他们安顿好了住处。

    等到一路被引到住处，发现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内只有一张榻时，楚笑不免暗自怀疑这大巫是不是已经看出什么来了，毕竟一男一女只给安排一张榻，这实在是太过让人想入非非了。

    事实上这件事却是楚笑自己想多了，大巫身份尊贵，一般侍卫守护在大巫身侧都十分的尽心尽力，大巫休息的时候他们会负责值守。

    此次出行巫辰身边只带了她一个人，他下意识地就觉得她是巫辰身边的贴身侍卫，肯定不会离开巫辰独自休息，这才没给她特意安排住处。

    楚笑不知就里，也没敢问，见巫辰没反对，她心跳得有点儿快。

    她跟巫辰交往这么久了，两人一直没有同塌而眠过，现在这机会可谓是从天而降……她可真是又紧张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