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想一直跟我住？

    次日清晨, 巫辰起来后便坐在桌前研究蛊虫。

    许是因为昨天那一抱的后劲儿太大，让楚笑心里有那么点儿黏黏糊糊的感觉，总想跟巫辰再亲近点儿, 于是大早晨她就凑到了巫辰的身边看着他忙碌。

    巫辰倒也没赶她, 任她靠着。

    楚笑看了一会儿之后才想起来今天要去跟族长回复，于是跟巫辰借了笔墨, 干起了正事，开始绘制窑和陶轮的示意图。

    在这之后两个人各自忙碌着, 房间内一片静谧。

    但这静谧没多久就被打破了,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楚笑抬头的时候就见到一个小男孩站在外面, 这小男孩乍看上去有些眼熟, 片刻后楚笑才想起来这正是她昨天见到的，因为父母双亡而在房间内大哭的那个孩子。

    楚笑往他身后看了看, 发现他是一个人来的，身后并没有跟着其他人。

    巫辰明显也察觉到了动静，跟着往他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

    男孩未经准许没敢进来, 直接在门外跪了下去，“求大巫收我为徒, 教我巫蛊之术, 我要为我父母报仇！”

    楚笑想到巫辰之前说过, 寨子里大巫的传承是从亲人不在的孩子们里面选, 这样来看的话, 这孩子倒是符合了这方面的规定。

    巫辰起身, 走到他身侧开口道：“为死去的族人讨回公道, 这是我的分内之事，无需你如此。”

    “我想亲手为父母报仇！”

    “人死不能复生，报仇之后又能如何？”

    “可若是连父母之仇都报不了, 又何谈以后！”

    “你父母死于傀儡之手，你要如何才算是大仇得报？将所有的傀儡尽数铲除？将全部傀儡师杀死？还是将黑巫灭族？”

    “我就是要将黑巫全都杀死！没有黑巫就不会死那么多人！没有黑巫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爹娘也不会死！”

    “你尚且年少，又初经大变，会有此念想也属正常，但学习巫术之苦远非常人所能料想。且巫术习得需得经年累月，旷日持久，远非一朝一夕就能有所成就，你报仇心切又杀戮心重，若是急于求成，很容易危及自身。”

    “我吃得了苦，也坚持的下来，大巫若是不信尽可以试我！”

    巫辰蹲下身，与他目光直视，问道：“我白巫族历代巫师只收一位弟子，你满心只有仇恨，纵使习得巫术，又如何能够胜任下一代大巫之职？”

    男孩似乎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直至此时，他终于沉默了下来。

    巫辰起身说道：“你回去吧。”

    但直至巫辰坐回到桌旁，男孩仍旧跪在原地。

    他似乎在低头思量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之后才道：“大巫总得收一位弟子的，这习得巫术之苦总得有人来吃，如何胜任下一任大巫之事我的确不懂，但只要大巫肯传授，我定然好好去学，若是能够，我还是想亲手为父母报仇。我心意已决，求大巫成全。”

    他说着对着巫辰的方向磕了个头。

    巫辰却完全不为所动，在这之后开始继续研究起了手上的蛊虫。

    这两个人一个收回视线已经不再往这边看了，一个跪在地上不起来，看着隔空对峙的两个人，楚笑不免有点儿心疼这孩子。

    但转念想到巫辰是自幼与蛊虫接触，不知中了多少次蛊毒后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对蛊毒的抵抗力，又想到养蛊需得用血肉喂养，而且寨子中每当有事发生，他总挡在众人身前，便也不免跟着暗自叹气，这大巫又哪里是好当的？

    这么想着，楚笑倒也觉得巫辰这样的态度其实也算是为这孩子负责了，这是大事，不是说脑袋一热就作出的决定。

    片刻后，楚笑也收回了视线，开始继续绘制示意图。

    她原本以为这男孩的年龄不大，又是一时冲动，巫辰不理他，用不了多少功夫他就会自己放弃了，却未曾料到直到她绘制完图，那孩子也没走，仍旧在那儿跪着。

    楚笑看向巫辰的方向，终是有些沉不住气了，这孩子说到底刚失去父母，眼瞅着已经是把巫辰当成自己唯一的指望了……

    就在楚笑有些坐不住，想着不行就过去劝劝巫辰，让他就算是真的打算拒绝这孩子，也采用温和些的方式的时候，就见巫辰终于起身了。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却出乎了楚笑的预料，只见巫辰随手拿了个坛子放到孩子的面前，说道：“把手放进去待上一刻钟，若是做不到就离开。”

    这屋子里面的坛子里装的都是蛊。

    中蛊毒的人症状都很痛苦，这孩子出生在南疆，耳濡目染之下对这些是知道的。

    楚笑虽然知道巫辰很大程度上可能是想用这种方法让这孩子自己放弃，但仍旧是觉得这行为有点儿危险，多少还是有些不妥的。

    但转念想到巫辰最懂蛊毒，他虽然看似随意，应该也不会真的拿出太过危险的东西放到这孩子的面前，这么想着，她也就没有阻拦。

    这坛子里不知道放的是什么东西，许是因为刚刚巫辰拿它的时候导致坛子晃动，将里面的东西给弄醒了，此时巫辰刚将这坛子放到小孩的面前，就听到坛子内发出了刺耳的叫声，听着还怪吓人的。

    男孩本能的往后略微倾了倾身子。

    楚笑见此不由暗自咂舌，感觉巫辰这应该就是故意的。

    男孩面露犹豫之色，片刻后终是一咬牙，打开坛盖，将手放了进去。

    很快，他的脸就白了，他下意识想缩回手，但想到巫辰之前说的，让他把手在里面放上一刻钟，他终究没有往回缩。

    楚笑没想到这小孩真的敢这么做，顿时一惊，她有些不安的走到了这孩子的面前。

    男孩并没有看向她，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巫辰的方向。

    “巫辰……”楚笑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

    巫辰应了，却没有去管这件事的意思。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巫辰终是将这孩子的手从坛子里拉了出来，而后将坛子重新合上了。

    男孩的手上有几个小口子，稍微流了些血，不算严重，他精神状态看上去也还好。

    巫辰给这小孩喂下了一粒药，继续道：“你说你愿意学习如何成为下一任大巫，我且问你，若是报仇与你身为大巫的职责相违背，你作何选择？”

    男孩再一次的沉默了下来，许久才开口道：“大巫刚也说了人死不能复生，若是真的两者相违背，那我会承担起大巫的职责，护佑我族人，我要保护好大家，我不想其他孩子再像我这样，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一次就够了。”

    楚笑听言瞬间对这孩子刮目相看。

    他小小年纪，又刚刚经历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更是为了给父母报仇方才到了巫辰的面前，而现在，他说出的这番话，却明显是将寨中人、将职责，置于了个人利益之上，单凭借这一点，就很不容易了，而且他小小年纪就有护佑族人的心意，尤其说出要保护好大家，不再出现像他这样的人，足可见其不凡。

    巫辰终于在此刻开口道：“起来吧。”

    男孩看着巫辰，有些不太敢确定的问道：“大巫答应收下我了？”

    “还需要再观察看看，但你最近这段时间可以跟在我身边学习。”

    男孩原本听巫辰说还要再观察看看，不免有些沮丧，但转瞬间又听到巫辰说可以准许他最近这段时间跟在他身边学习，顿时又高兴了起来。

    他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但因为跪的时间有些久了，他起来之后整个人都有点儿一瘸一拐的。

    因为巫辰还没答应收他做弟子，他原本想叫师父的，终究没敢，于是只自我介绍道：“大巫，我叫祁流。”

    “我知道。”

    寨子里面的人巫辰都能叫得出姓名，自然是知道他的名字的，倒是楚笑这才知道了他的姓名。

    祁流这样站着多少有些不方便，楚笑示意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他看向巫辰的方向，见巫辰没什么反应，这才在一边坐了。

    许是因为之前巫辰对他的态度，也或许是因为巫辰的身份，总之祁流坐在椅子上十分的安静，安静的不像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只一双眼睛乌溜溜的转。

    巫辰又忙了片刻，而后问道：“画完了？”

    楚笑意识到巫辰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当即回道：“画完了。”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楚笑跟着点头。

    祁流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们。

    巫辰沉吟片刻道：“你跟我们一起。”

    祁流有些茫然的应了一声，而后跟在了两个人的身后。

    三人一路到了族长家，楚笑将图纸给族长看了，而后跟她详细的说明了各方面的情况。

    族长对此没有二话。

    楚笑趁机提了提卓山等人，她们与她都相熟，有她们帮忙从中调度，事情应该会进展的更顺利一些。

    族长对此也都答应了下来。

    此后巫辰又跟族长说了祁流暂时跟在他身边学习的事情。

    这话虽然没有说死，却也是带着考量的意味了，历代大巫或早或晚都是要收徒的，族长听了巫辰的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跟着看向祁流，而后嘱咐了他几句跟在大巫身边用心学之类的。

    眼见族长都这么说，祁流的劲头明显更足了些。

    等三人回到树屋之后祁流就开始跟个小尾巴似的在巫辰的身后转，原本两个人的房子里面多出来了第三个人，多少让楚笑感觉有些别扭。

    直至晚上夜幕降临，祁流还没有离开的打算，甚至还想留下来跟巫辰一起住。

    楚笑终于意识到了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巫辰树屋里只有两个房间……

    如今祁流来了，要是祁流也想住下的话，那她这……

    就在楚笑皱眉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她就听到巫辰开口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祁流似乎是有点儿失望，不过还是应了一声，跟两人道别后离开了。

    楚笑下意识的松了口气，随即她就听到巫辰问道：“想一直跟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