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萌芽

    秦门与大公主的赐婚旨意下得没什么波澜。

    毕竟这件事情吧, 从皇帝陛下非要把秦门从一介布衣安排进入军队开始，整个朝堂就对此心知肚明了。

    至于民间，大部分平民老百姓对官员的级别啊功绩啊都没啥概念, 在他们看来, 这就是皇帝陛下家的女儿到了要结婚的年纪，陛下在自己的官员里面选了个又年轻又好看又有前途的，把女儿嫁给他——有问题吗？

    没问题啊！

    除了秦门的五个徒弟喜滋滋地从各自的家里带了酒和菜给秦门庆祝了一顿，其他人都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原本还准备了一肚子看似解释实则炫耀的秦门以及在宫里等着朝中大臣来砸门然后自己看似反思实则炫耀的皇帝陛下一脸郁闷——

    我/朕就是想凡尔赛一下，为什么都没有人配合！

    就连本该羞涩一下的大公主, 也因为这段时间秦门有意无意的培养，她的母后和太子哥哥时不时的打趣, 接到赐婚旨意的时候坦然到不行, 一脸“总算等到了”的表情。

    不过主角的故事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

    秦门原以为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他就能很快结束长达两辈子的单身狗生活了，为此他还特地找到了还在忙碌着《窈窕》杂志特刊的大公主，和她酱酱酿酿说了一大通，大意就是：

    他们马上就要成亲成为一对夫妻了, 但其实一男一女之间的关系除了夫妻之外还有当男女朋友的关系，他觉得，他们要珍惜这中间短暂的情侣时光, 多体验一下谈恋爱的感觉！

    大公主没谈过恋爱, 被秦门一顿忽悠, 觉得有道理。

    两个都没谈过恋爱的人，靠着秦门上辈子看的各种偶像剧和粉丝们交上来的各种同人文，罗列一圈什么一起看话剧、一起看表演、一起去方氏菜馆吃饭和一起去旅游巴拉巴拉的……

    罗列了一张表格，秦门发现怎么大部分他前世被称为情侣必去的地方都是他自家的产业？

    这不成了提前带着自家夫人巡视自家产业了吗？

    幸好还有大公主这个土著, 虽然她常年在皇宫生活，但对吃喝玩乐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于是又往表格里加了一些“本地特色”，比如马球啊、定制情侣套装啊之类的。

    一份完整的情侣游玩指南出现了。

    “这么多项目，估计玩到我们成婚还玩不完。”秦门喃喃自语，大公主深以为然。

    “没事，我们可以成亲之后接着玩！夫妻一起去玩感觉一定又不一样！”完全没有恋爱经验被忽悠成傻子的大公主兴奋地说。。

    “没错！”同样成为了智商盆地的秦门兴冲冲握拳。

    于是两个人兴致勃勃地相约每天一起约会——反正皇宫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秦门自己也没什么人能管他，一男一女小情侣手挽手从城东逛到城西，从城里玩到了城外，从都城玩到了安城，一玩玩了三个月——

    圣旨上说的“择日成婚”这个“择日”还是没定下来。

    据说是因为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很舍不得自家的女儿/妹妹，一直在折腾兼职钦天监的丞相老大人，一会儿说这个选的日子太冷他女儿怕冷会冻僵，一会儿说那个选的日子太热，到时候他妹妹妆都要化了，总之就是疯狂想理由折腾，连“我预感我当天会生病”这种狗屁理由都拿出来了，气得丞相大人当天气冲冲拿着黄历夺宫门而出，请了整整两个月的长假罢工在家。

    然后秦门和大公主的婚礼就这么诡异的延期了。

    单身狗秦门一看这不行啊！

    果然不论在哪个世界，当女婿的都得讨好大舅子和老岳父啊！

    于是撸起袖子，他就冲到了皇宫——一同条街的丞相府，带着他们杂志社最优秀的记者和出版社的编辑敲开了丞相府的大门，以承诺出版书籍和每年一次的专访为代价，终于让被气得不愿意去上班的丞相大人再一次拿起了黄历，再次与皇城中的两个二货战斗。

    然后秦门又闭关写了个《西游记》同人，再绞尽脑汁把前世风靡全国的《三国演义》的前几章给搬了出来，火速前往皇宫，分别献给了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

    他好歹也和皇室打交道那么多年了，对于在皇宫里的这两位国家主人和未来主人的喜好，还是有些了解的。

    现任皇帝明显已经吃了《西游记》的安利，每天都想着要把朝堂大殿改名成“水帘洞”——朝中的大臣们都辛苦啦，摊上这么个明明是玉皇大帝却粉上了齐天大圣的陛下。

    深谙粉丝心态的秦门独家定制《西游记》同人之《西游日记——我在五指山下的这五百年》，相信皇帝陛下看了一定龙心大悦！

    至于太子殿下，作为一个隐藏的腹黑心机男孩，总喜欢围观看热闹凑热闹嫌热闹不够大还要插一脚，这种权谋剧情一定会让他看了大受启发。

    当然，他是没那个本事背《三国演义》的，能把桃园三结义和三顾茅庐的故事给写出来秦门已经觉得自己很牛逼了，接下来就列个历史大纲交给他们晋江文学城培养的作者和编剧们吧。

    果不其然，收到了这两册书的皇宫里的两个作精终于消停了，他们感受到了秦门的诚意，心满意足，开始认真上手去准备婚礼的事情，第二天便在上朝后留下了带着黄历的丞相。

    秦门松了一口气，继续拉着他的未婚妻大公主制作新的约会表格——

    “等这次的项目结束了，我们就要成亲啦！”秦门美滋滋。

    大公主点点头，露出笑容。

    随着这些日子的深入接触，大公主对自己未来的夫婿也有了新的认识，比起之前心底还会产生的惶恐，现在的她已经大致了解了自己婚后的生活，并愿意沉浸其中。

    谈恋爱真好呢！

    她如此想着。

    然后两个人大手拉小手，又开始了第二轮约会，从郊外马球到室内话剧，从新兴城市夷城玩到姜国最北边的北城，算着时间也差不多该要举行婚礼了，秦门又一次带着女朋友大公主回都城，回到家一打听——

    婚期居然还没定？！

    工部正在改建公主府？！

    要等公主府改建好了再定婚期？！

    改建工程还有半年才能完工？

    “……那半年后定婚期？”

    “早着嘞，因为是姜国成立以来第一次嫁公主，礼部那群老头还要为了婚庆礼仪吵好久嘞！”

    秦门和大公主：“……”

    面面相觑。

    讲真，再热恋的情侣这么天天约会也是要腻的，秦门真的佩服现代那些能每天黏在一起的小情侣，每天看同一张脸难道不会晕脸吗？

    反正他俩是看腻了。

    为了保证婚后还能有新鲜感，两人不约而同地决定——

    还是去工作吧。

    工作使我（们）快乐。

    大公主重新全身心投入到她在她的未婚夫秦门支持下创立的史上第一份女性杂志《窈窕》的出刊工作之中。

    在和她的未婚夫一起约会的这段时间里，她第一次自己尝试着安排自己的生活，也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着这一路上出现在她身边的其他的女性，她发现虽然她的父皇和太子哥哥从来没有颁布过什么限制女性的法令，丞相大人和朝中大臣们更是不曾把精力放在约束管教女性这方面，但她所见到的那些女孩子们，总是仿佛天然的再被什么给约束——

    男人在酒馆里谈天说地高谈阔论，说着说着嗓门超大也只会被人夸豪气，而女人只要说话激动一点声音响一点，就会被周围人提醒要像个女孩子样；

    大街上摆摊，一个男人出来摆摊和一个女人出来摆摊，那些买东西的百姓们对他们的态度也完全不一样，对男人那么的理所当然，对女人则是“怎么你一个女儿家自己个儿出来摆摊”，明明都是人，明明卖的东西都差不多，怎么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差别对待呢？

    更不要说男人可以自由自在，不论去哪里都不会被阻拦，可作为女子，虽然她也不会被阻拦，但出现在马场、藤球场甚至是晋江文学城举办的诗会、辩论会现场，就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这种眼光一直到看到她身边的未婚夫才会消失……

    大公主总觉得不太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以前她有这种情况的时候都只能憋在心里直到自己哪一天忘掉为止，但现在不一样了，《窈窕》的创刊召集了许多优秀的女性，她们断文识字，她们博闻强识，虽然身处不同环境，但却都散发着光芒。作为这群女性的编辑，大公主一直保持着与她们的定期良好沟通——

    对，就是催稿。

    遇拖稿不决，就先写个信。

    写信没回应，那就找人传个话。

    传话也不回，只能上门当面聊。

    所以大公主写信写得很顺手，她在和她那个特别喜欢写东西的未婚夫书信交流中学会了通过文字表达自己的思想，认真写下自己的思考之后，又誊抄了几份，顺手塞进了那些放在一边的催稿信的信封里，一起找人送了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原本根本不会有回音的催稿信第二天居然都收到了回信！

    大公主一封封拆开，嗯，没有一个人在信里面交稿的，信上全是那些投稿作者们在和她讲述自己与她同样的心情，其中言辞之犀利、用词之丰富，比她们投稿的那些稿子用心多了！

    无数本来见到她就叫苦叫累的投稿人们在这一刻仿佛与她产生了共鸣，大公主想了想，又把自己这段时间与她未婚夫出门约会中的所见所闻写下与她们分享，果不其然引起了更大的反响，甚至有几个离她办公地点近的作者直接登门来与她面对面交流了！

    一开始只是一两个，后来发展到五六个，大公主低头想了想，联想到她曾经和秦门一起去参加的那些个男人们的诗会、故事会、辩论会，干脆效仿她那位未婚夫，也去郊外借了个空空荡荡的尼姑庵，找人打扫一番，又栽种上新的当季的果树花草，写了请帖，邀请《窈窕》所有的作者们来参加这个女性的蒙面交流会。

    会上只呼笔名，不论出身，只说那些当世女子不公事，不谈身家背景职业阶级。

    所有人在会上畅所欲言，把所有见到的不平事全都讲了出来，单纯只是想来倒苦水也好，心中有所谋划想来试探一番也好，大公主带着其他《窈窕》的编辑一起，很认真的记录了会上所有人的发言，并将它筛选整理，挑出其中有代表性又不那么偏激的那些，塞进了《窈窕》新的专栏《萌芽》里面。

    “萌芽”依旧是来自她未婚夫秦门的取名。

    大公主自己是个取名废，原本在这次大会，理论上作为编辑的她也应该要有个笔名代称的，但她思来想去想不出，最后干脆用“大公主”作为她的笔名，虽然没引起什么骚动，但她经过此事对自己的取名水平有了明确的认知，对于新的这个专栏，她依旧是约了她的上级兼未婚夫的秦门给她提了意见。

    她本来对于这个专栏的设立还有些忐忑不安，她的本意虽然只是想要曝光一下这些她见到的“男女的不公平”，但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又是否能被她未来的丈夫所接受。

    但显然，她的担忧是多余的，秦门一听到她的描述，言语中只有理解和支持，甚至鼓励她多办几个活动号召其他有同样想法的女子一起来改变这一切不公。

    “这是一次女性思想的萌发，若是我们能做好，能改变不仅是现在甚至是后世女子的一生……今日种下这粒种子，此生能见其发芽便心满意足，便叫‘萌芽’吧。”

    萌芽。

    大公主听到这里，心里也像有什么在从土里长出了小芽。

    她觉得自己仿佛能做点什么。

    应该能做些什么的吧？

    我可是姜氏儿女啊。

    只要这么一想，她的身上便涌出使不完的力气。

    召集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们，日夜与太子哥哥与父皇母后与丞相伯伯等说说自己的想法，平日里采风，定期开分享会，在萌芽专栏号召所有女孩子在固定的日子里一同去骑马去玩藤球，去一点一点改变那些人的观念……

    就这样一天天的，就到了要大婚的日子。

    大公主从没发现原来日子能过得那么快，原来这就是父皇口中那个“有奔头的日子”么？

    她似乎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奔头，

    那秦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