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越山＆三郎

    秦门是跟随着科举年举子们大批返乡的浪潮与举子们共同离开的都城。

    是的, 虽然秦门答应了会到晋江老家，但因为此行的目的过于多样，并且比起急着希望能早点到老家他们好早点抢到更肥沃的田地的打算在晋江定居的老乡们, 秦门对于早点到晋江并没有那么的急切, 他最终没有跟随官府组建的返乡队伍“跟团”离开，而是选择了“自驾游”！

    在离开都城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有关路上到底要带什么东西这种繁琐的问题，秦门一股脑交给了他最细心最爱干净的大徒弟，相信自家连衣服都坚持要自己洗才敢穿在身上的大徒弟绝不会让他失望；

    至于这一次“自驾游”他们究竟要跟着哪一路商队才能更安全更快捷地抵达，秦门则把这个重担交给了与商人来往更多交集更广的小五；

    各种七零八碎的事情, 秦门都仗着自己是个师父，理直气壮扔给了他那五个徒弟, 最后只留下一件他感兴趣同时又重大的事情交由自己去做, 那就是——

    安排旅游的行程表！

    简单来讲, 就是他们要什么时候出发，经过哪些地方，在每个地方停留多久，在那些地方大概要做些什么事情玩些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见哪些有意思的人……

    想想都很有意思对不对？！

    明明心理年龄已经三十多岁但表面上还只有十几岁的秦门忍不住兴奋起来。

    毕竟, 说到底，旅游哪些环节最好玩？

    除去那些完全得取决于旅游景点好不好玩的环节之外，最能够让旅游者感到快乐的就是制定旅游计划这一步了——

    因为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感受到旅途的艰辛, 也不知道不是每个风景区都像文字介绍的时候那样美丽和有趣, 一切全靠想象制定计划……

    而想象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做梦以外最容易让人开心的事情！

    先罗列一遍他此行所要做的事情, 事无巨细地写在白纸上，然后就拿出地图开始标注这些事情分别要在哪些地方做，最后把这些地方按照远近连起来，再看看途径的其他城有没有值得逗留的点, 一个在秦门看来完美的旅行计划就这样做好了！

    在给参加这次出游的其他人看过整个计划，激起了所有人对这次出游的热情之后，秦门便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都城……

    然后被其他人抬着抬进了旅行计划里的第一站越山……的医馆里_(:з」∠)_

    没错，在出了都城后没多久，他就因为路上颠簸水土不服什么的病倒了，和他一起病倒的还有几个同行的学子。

    在经历被切脉、被大夫教育、被几个徒弟轮番念叨、被硬灌苦得不行的中药后，秦门这才把自己这一条小命给捡回来，反应过来后抱着自家四徒弟就开始反思和自责。

    他发现每次他一生病就格外喜欢反思自己度过的人生，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真傻，真的。”

    “我总以为这些年来一直忙忙碌碌的我必定是如同话本里的男主角一样，不论怎么作死怎么淋雨怎么仗剑走天涯一个人单枪匹马闯关东都能活到大结局抱得美人归的……

    却忘了一直以来我都是拿着男主角的身世剧本过着龙套的凄惨日子，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真正的主角给秒掉！呜呜呜呜~”

    反思完，就开始给自己定一个现代普通人都会定的计划：

    “从今以后我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呜呜呜呜，每天早晚绕着整座城跑一圈！不！是两圈！”

    回抱住他的四徒弟在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可是师父，我们现在是在越山。”

    秦门擦擦自己并不存在的眼泪：“越山怎么了？越山难道能阻拦为师想要追求健康的心？！管他越山还是都城还是晋江，为师决定了！等病好了就去夜跑！晨跑！天天跑！”

    “……可是师父，越山的范围里包括了好几个山头……”所以如果真的要跑那就意味着要爬山。

    秦门：“……”

    他一直生活在平原地区，还真没见过什么城里面就有山的！

    虽然没见过，但他也是曾经在现代爬过山的人，知道爬山是一件多么苦多么累的事情，所以他飞快地改变了自己之前的决定——

    “……那为师等回了都城再跑吧。”

    ……

    ……

    还好他改口了！

    等秦门病愈后踏出他租住的小院子，亲眼见识了一下这座四面环山漫山遍野都是小土包的越山城之后，秦门泪眼汪汪庆幸着这一点。

    越山这座城对于秦门来讲，大概是他第三熟悉的城了。

    第一是都城，那是他真真切切生活了快五年的城市；

    第二是晋江，他虽然没在那里生活过，但他透过原主的记忆依旧会时不时梦到这座城市；

    第三就是越山了。

    虽然从来没有真正到过这座城，但秦门尝过越山的特产乌骨鸡（在方氏菜馆的时候）、接触过不少越山的学子（其中有不少都成为了晋江的签约作者和编辑记者）、还在自家的报纸和杂志上都看到过各种有关越山的信息，包括朝廷对越山在两月前实行了免赋税政策，以及被《雅俗》的旅游专栏连续称赞了三期的越山山水等。

    所以即使没有到过越山，比起路上要去的其他城，秦门对越山有一种天然的亲近——

    《雅俗》的旅游专栏中曾夸赞越山，说此地“清新脱俗，见之忘我”；

    诗词专栏中更有当地的学子用诗词夸赞当地的风景，那种夸奖的诗句风格大概类似于“白云深处有人家”这种带着诗情画意的描写；

    就连话本《血色江湖》里，作者也特地把四大门派掌门的对决放在越山的竹林，用大段大段的景色描写让人对那个地方充满着朝圣的心……

    这就不难理解秦门在来到越山前，对越山的种种堪比“人间天堂、世外桃源”般的幻想了。

    结果等他病好之后，他和“旅游团”里的其他人一起在当地“导游”的带领下开始真的住进了越山的居民区（之前他们都是住客栈，秦门则是住医馆），他才知道这些话的根本含义是什么！

    什么“清新脱俗，见之忘我”——越山全是山路，哪怕居民生活区都在山脚下，那个路也不是都城的平坦大道能媲美的，走走路都很累了，哪里还记得自己本来的目的？可不是见之忘我吗？！

    什么“白云深处有人家”——其实就是在说当地地广人稀，你走在路上都见不到什么人！

    什么四大门派汇聚此处武林大会——秦门现在觉得一定是因为越山物价便宜，这些江湖人士只租得起这里的房子和场地！

    真相就是越山是个又贫穷人又少路又不好走遍地是山的地方！

    文人的话果然不能信！

    秦门心里气急。

    越山的实际情况出乎了秦门和其他前来越山打算建立晋江文学城分社的若干小伙伴，虽然因为小伙伴里有本身就是越山人出身的学子，他们也确实老老实实和大家交代了越山“是个山城，物价没有都城高”等现状——

    但那个时候的大家都以为他们只是谦虚，这种谦虚大概就类似于女孩子被别人夸漂亮之后娇羞地回的那一句“哪有~”……

    哪里知道人家说得都是真的！

    而这种情况显然也影响到了原本打算开在越山的晋江文学城分社……

    越山的人口少，识字率显然也比都城低得多，他们这下算是明白为什么月下书斋在越山的分店里，《雅俗》和其他话本的销量永远都维持在一个水平线上，不论那一期做得好还是不好、话本写得什么题材，整个越山的大数据永远都波澜不惊……原来这地方识字的人口就那么多，能愿意花钱买话本买杂志的数量就更是固定了！

    可这也让秦门和他若干准备在当地建立分社的小伙伴们发了愁——

    晋江文学城之所以能在都城混得风生水起，靠的除了他们自己的本事之外，还有就是都城庞大的消费人群，识字的人口数量达到十几二十多万，大部分人的月收入完全够他们日常开销加简单的娱乐生活……

    所以杂志和话本才会有人买！

    可如今来到越山，一看越山这个情况……

    没有多少人能买杂志，更不要说是买报纸了，报社和杂志社肉眼可见的会亏本，越山的晋江文学城分社三大部门，失去了这两个重头戏单靠艺人部的几个说书人真的能在当地赚到钱吗？

    带领他们找民宿的“导游”看到众人愁苦的表情，眼中带着歉意，开口解释了一下越山之所以如此的原因：

    “越山依山傍水，路途崎岖陡峭，难进也难出，商人路人进来的少，本地人出去的也少，所以人口就一直保持在这个数量上了……”这是在解释人少的原因。

    “当地的文人学子一旦离开越山外出赶考，见过了其他地方的辉煌之后少有愿意留在越山的，更不要说是在越山开私塾了，如今越山唯二的两家私塾，一家是我表叔开的，另一个则是李家开的，先生太少，每年能收的徒弟两只手都数的过来。”这是在解释读书人少的原因。

    “再者越山都是山地，百姓们连居住都只能挑平坦些的地方和山脚下，更不要说种地了……越山的土本身就不适合庄家生长，百姓们只能靠到山上采摘山珍和药材卖给来收药材山珍的商人度日……”这是在解释越山穷苦的原因。

    “哪怕如今朝廷免了我越山的赋税，更是年年下拨款项鼓励农耕，我兄长日日夜夜殚精竭虑，越山却是一点起色没有……实在惭愧。”这是在表示身为官方，他们已经尽力了。

    “但越山还是有不少好玩和好吃的是诸位在其他地方见不到的，岳某已备好酒席，尽最大能力让诸位宾至如归。”这是安抚。

    如此厉害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和面面俱到的解释能力让秦门对这位“导游”忍不住侧目，总觉得这人如果到了官场上估计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特别适合去礼部当个外交官。

    “导游”是越山大族岳家的嫡次子三郎，按照当地的叫法，就叫岳三郎。

    秦门其实对这位岳三郎不是很熟，之所以最后会联系到这位公子哥儿充当大家的“导游”，是因为受到另一个他熟悉的人的推荐——

    他熟的是这位三郎的妻子，黄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