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白云城主 你竟然只馋人家的天外飞仙?……
交锋中, 霍董是搏命的人,祝红尘虽然打败水母阴姬,但是也有三个月没出现在江湖上, 谁知道她是不是受了重伤难以痊愈。
他呼喝一声,双手生出耀眼的金光,正是他的绝技金手印, 他一头撞入璀璨刀光中,然后被淹没, 倒下时睁大了双眼,眼眸中写满畏惧。
刀光竟然是有形的。
白愁飞是谨慎的人, 他一记指风弹出,又分出了两缕, 一道取她印堂,一道袭她后心, 白愁飞很少动手这样凶,因为很多时候不用这一招就能制敌杀人。
可即便出了这一招, 指风还是如泥牛入海。
白愁飞脸色很白,他飞快靠近赵铁冷,如果他们联手……他这般想着, 却没想到赵铁冷居然不战而降。
“风雨楼薛西神见过明尊。”
赵铁冷目光坚定,嗓音犹如金石交击, 奇怪的是他明明处于下风,此时的姿态却比他身为六分半堂十二堂主要自持得多。
她只用三刀,无声无息间横尸遍地, 如今虽然停下,危险性却没有丝毫减轻,反而因为假赵铁冷真薛西神的一句话分外难测了起来。
薛西神深知这句反问回答不好, 自己可能没有说下一句话的机会了。
“苏公子不知,这一切都是我的计策。明尊不妨去外面打听打听,六分半堂的人都做些什么买卖,我不过是传达总堂的意思而已。至于那位巡抚的独子,如果不是六分半堂的人绑了他,那位闻巡抚怎么可能另行结交苏公子?”
意思很清楚,下达伤残孩童、拐带人口命令的是六分半堂,薛西神传达时夹带了点私货,那就是让这些人把闻巡抚的独子也绑了过来,以此逼迫闻巡抚与六分半堂断交。
祝红尘还明白一件事,今天就是她没来,薛西神也要把在场所有人灭口,确保他夹带私货的事不会泄露,金风细雨楼放出薛西神来到江州的风声,六分半堂势必派人过来应付,届时假赵铁冷真薛西神就顺便干掉六分半堂一个堂主,说不定还能补个位置。
好一个千层饼。
唯一的问题是……
“你如何证明你的身份?”
薛西神豁然直视她的眼眸:“明尊为什么不去汴京亲口问问苏公子呢?”
祝红尘没有反问凭什么一句话就让她跑汴京一趟,没有意义,如今这个局势,她早晚要去亲眼见见雷损和苏梦枕的。
“我是不是该帮你个忙?”
“请手下留情。”
打了两句哑谜后,刀光闪得人不得不闭上眼睛,薛西神闷哼一声,胸口渐渐被血浸染,却连一声都没吭。
是条汉子,祝红尘看他一会,心想。
薛西神缓了缓,眼见她目光移向白愁飞,连声说:“他不是六分半堂的人,是我的帮手。”
祝红尘也绕过白愁飞,不是薛西神说什么她信什么,只是杀错了人没办法弥补,放错了人还可以再杀。
只剩下厉家兄妹。
厉爷不知道祝红尘为什么突然出现大开杀戒,他是混江湖的老油条了,隐隐感觉祝红尘是在为他们致人残疾的行为感到不满,所以讨饶的时候连连说以后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了。
厉二娘比她哥有骨气,逃也逃不了,打也打不过,干脆梗着脖子就死。
柜子突然打开,一个人冲了出来,惊变发生在一瞬间,薛西神的自扒马甲也太过吓人,导致他一直没来得及做什么。
现在他想保下厉二娘。
“请放过她吧,她还有些人性,没有完全丧心病狂。”
挡在祝红尘面前的是一个年轻人,眼底清澈,脸有些红,即便兜帽挡住了祝红尘大半边脸,他站在她面前依然害羞,说完一句话就盯着斜前方的地面了。
他叫王小石,在街上看到那些可怜人便来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偷偷躲到了柜子中,听到了一切,看到了一切,他是个聪明人,厉爷都能听出来的事,他也可以。
“有没有人性,不是靠说什么而是看做什么,隔壁有三个屋子,十九人伤残,这辈子兴许都好不了,从抓到折磨,她真的一个环节都没有参与?”
祝红尘看向厉二娘,“你说。”
厉二娘低低哼了一声,头转到一边去:“要杀就杀,厉焦红没有二话。”
如她所愿,没有半分拖沓的一刀划了他们两个人的脖子。
事情没有办完,外面还有点要杀的人,王小石一句话再次拦住她的脚步。
“你今日杀了他们,因为你定了他们的罪,来日有人来杀你,给你定了罪,又当如何?”
王小石说这句话没有料到她会停下脚步,她会转过身来吗?一想到要面对她,王小石又不知所措起来,紧接着听到她如同梵音般的声音。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空灵清彻,周遍远闻,落入耳中只觉得心灵澄净,俗世污秽涤荡一空。
一个字一个字的咀嚼下来,唇齿留香,不知为何王小石突然高兴起来,他实在是个多情的人,七岁开始恋爱,今天二十三岁,失恋了十五次。很快,他又失落了,因为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第十六次失恋。
祝红尘很快扫干净尾巴,她一走,屋顶上的人本想用她最得意的轻功瞬息千里追上去,没想到却被赵铁冷叫破,明丽娇艳的小姑娘只得落下来,嚷嚷到道:“谁让你坏本姑娘的好事?”
赵铁冷不想理她,捂着伤口到外面善后去了,还要把祝红尘三十二个字牢牢记在心里,到时候说给苏公子听,便于分析。
这般做派气的她跺了跺脚,她在家中还是在师门里都是被娇宠着的,哪里受得了别人无视他?
好在王小石是个厚道人,给她解释:“你追不上她的。”万一撞见什么秘密,指不定会遇到什么。
小姑娘傲然道:“谁说的?我待在房顶那么久,她都没发现。”
王小石只得给她解释:“她出四刀,每一刀都是平平挥出,刀法中的劈、斩、带一次没用过,是怕刀意透过墙体伤到你。”
三人认识一番,直到官府的人来才离开。
祝红尘没有走远,她站在黄鹤楼顶端,背后是一轮清冷的月色,目之所及之处,火光如带朝前滚动,是官兵出动的标志。
不是她叫的,她打算干完活再去叫官,结果去的路上就看到了他们,想来是薛西神做的吧。
叫官是门学问,叫早了,那伙人听到风声就散了,剩下的人一口咬死残疾人是天生那样的,当官的往下追究还会得罪六分半堂招来报复。
现在叫刚刚好,主犯从犯都以伏诛,他们过去了正好把人送回家,顺便揪住了一份罪证。
薛西神,金风细雨楼四大神煞之一,苏梦枕的亲信。
绑架闻巡抚独子嫁祸六分半堂,引来霍董杀了腾位置,挨她一刀摆脱怀疑。
他如果是个千层饼,那苏梦枕怎么着也要是个万层饼。汴京最大的势力是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迷天七圣也算上,再加上明里暗里的势力,不知道有多少千层饼,万层饼。
去汴京,哪里是容易的?一不留神就要踩到陷阱里去,再一不小心就要变成别人的棋子,江湖险恶,她还是要多加小心。
祝红尘满脑子千层饼,还把自己想饿了,回到花家别院就摸进厨房找吃的。
发生了这种事,祝红尘也没有心思再去黄鹤楼附近逛逛了,她想尽快把回礼交给西门吹雪,万梅山庄也不算远。
她告别了颇为照顾自己的花家管事,他告诉了她另一个消息,据说南海飞仙岛白云城城主叶孤城来了中原,往松江府去了,要挑战薛衣人天下第一剑客的地位。
祝红尘:“……”
哦豁!
剩下的不用花家管事多说,此战势必天下瞩目,剑道名家一定不会错过,以西门吹雪对剑的热爱,九成九也会去,她把剑送他,还能见见薛衣人和叶孤城。
天下还有这等一举多得的好事?
祝红尘出门时脚步都有点飘,出了城门一声口哨,马蹄声踢踢踏踏的靠近,是又被她散养三个月的虞姬,一过来就用眼角看她。
这性格很可爱,说脾气大吧,招呼它会乖乖过来,说性格温顺吧,过来还给你脸色看。见了西门吹雪她要好好说说,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
祝红尘往松江府去,没走出多远就在一个茶亭被人叫住了。
“祝姑娘!”王小石原本坐在茶亭里喝水,旁边白愁飞和温柔在斗嘴,他眼睛漫不经心的往外瞧,谁知就看到一道策马而过的影子,她的名字脱口而出,随即追了过去。
他轻功很好,刚刚站定,她马上回眸的风姿就撞进他眼底,王小石一时间什么都无法入眼,什么都无法听见。
“是你啊,”祝红尘急着赶路,拉住缰绳却没有下马,只是微微把身体俯在马上,让她不要显得太居高临下,没有礼貌,“有事吗?”
这一声叫醒了王小石。
他分外窘迫。
是啊,他有事吗?他什么事都没有,只是看那人像她就想叫她而已,可这话说出口,人家会怎么看他?
倒是祝红尘看了一眼他背后背着的长布条,那里显然包裹着武器,像是一把剑。
“看来你也是习武之人?”
“啊,我是。”
“那就告诉你一个消息好了。”
因为花家产业遍布天下,所以叶孤城上岸,随行之人放出风声,通过飞鸽传书,他们才能比别人更快知道这个消息,真正等它传起来,怎么也要三五天之后,也就是说现在祝红尘掌握着独家消息呢。
祝红尘把薛衣人和叶孤城的事告诉他。
王小石果然很震惊:“是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与白云城主叶孤城?”
“嗯,”祝红尘直起身体,扬鞭指向前方,“你要是想去,现在就动身吧,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呢,现在去能占个好位置。在下先走一步,告辞。”
王小石吃了一鼻子灰,痴痴望了会,然后飘了回去,温柔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有几分不是滋味,不是说她喜欢王小石,而是不适应男人为别的女人神魂颠倒。
“这么舍不得,你就追上去,做出这种样子给谁看?”
白愁飞不理她酸不溜秋的话,问道:“她说了什么?”
王小石没有隐瞒。
白愁飞皱眉:“消息可靠吗?”
“我相信她,”王小石表完态说,“我想去松江府看看。”
温柔一下就炸了:“不是说好了一起去汴京吗?你就为了她不讲信用?”
王小石一下红了脸,连连否认:“不是不是,我是想看薛衣人和叶孤城。”
这话不作假。
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李观鱼让位后,能在他剑下走过十招的人一个都没有,江湖传言他早就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雄踞百晓生兵器榜第二位,第一位是多年不见踪影的天机老人。
而叶孤城年纪轻轻继承了白云城,一剑之威震慑南海诸多剑派,一招天外飞仙,自诩剑术天下第三的木道人都自愧不如,称其破无可破。
这两个人打起来,是薛衣人破了天外飞仙,还是叶孤城击破人剑合一?太有看点了!
对外行人来说都如此有吸引力,更别说内行人了,如果有幸近处观看,说不定还对自己练武有助益。
左右汴京就在那,又不会跑,这种水平的剑客决斗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错过多遗憾啊。
温柔被他们两个一说也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又打包票一定给他们两个好位置。
毕竟她出身岭南温家,天下第一制毒用毒名家,是洛阳王温晚的独生女,红袖神尼的小徒弟,走到哪都能让别人给她几分面子。
薛衣人和叶孤城吃不吃这一套且两说,一行三人转道松江府。他们的对话没有避着人,至少茶亭还有别的江湖人,老板也听了一耳朵,消息就这么小范围的传扬了出去。
传得天下皆知的时候,祝红尘已经到了松江府,此前她去了一封信给楚留香,楚留香回信说祝红尘来了就去松江府外的掷杯山庄,说不定还能蹭上一顿左二爷的寿宴。
掷杯山庄外萧条一片,怎么看也不是主人家办寿宴的样子,看来她是错过了。
她让虞姬去外面玩,自己去叫门,等了很久才有人过来开门。
“在下祝红尘,冒昧登门,听说楚留香在此处是吗?”
也许楚留香交代过什么吧,老人家一听她的名字立刻毕恭毕敬把她请进去了。不久后,祝红尘就看到一个满脸愁苦的老人,身后跟着楚留香和另一个老人。
两边客气几句,祝红尘才知道前者是掷杯山庄的主人左二爷,后者是神医张简斋,王雨轩她常见,张简斋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左二爷没心情招待客人,很快带着张简斋走了。
楚留香留下,自从她出现,他的目光就从没她身上离开,看她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哪怕是楚留香这双见惯美人的眼睛,都挑剔不出她容貌的一份瑕疵。而她身上的红白金三色那样明亮,能驱散他心中蒙上的阴影。
“……你是说左明珠死而复生,还声称自己是施茵,等等,施茵是谁?”
“施茵是施家庄大姑娘,金弓夫人的女儿,我才去过施家庄,施茵病逝,闺房布置和她身上的衣服与她说的分毫不差。”
“施家庄啊。”祝红尘略有耳闻,施家庄名声不大,可要是说狮吼庄,那江湖上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施家父子一脉相承的惧内,故而施家庄又叫狮吼庄。
施老庄主与左二爷曾经是朋友,后来娶了花金弓,两家就断了交情。再后来施大公子娶了薛衣人的女儿,偏偏薛左两家是世仇,至此施家庄与掷杯山庄再无来往,两家小辈自然也是如此,这左姑娘知道施茵的闺房布置,也是离奇。
“你怎么看?”
“借尸还魂这种事,我是不信的。”
楚留香细细打量她:“我看你似乎对这背后的真相没什么兴趣。”
祝红尘耸了耸肩:“也许是有人用药控制了左姑娘,也可能是一场骗局,难道你查出真相还会不告诉我吗?”
楚留香轻笑:“我会第一个告诉你。”
“可别,”她似乎没从这句话中听出什么,往左二爷离开的地方看了一眼,满脸不忍,“你先告诉左二爷吧,我听说他生平有三大得意事,其中之一就是有左姑娘这个女儿,来二百个儿子都不换的,她这一出事,我看左二爷都像六十多岁的人了。”
他目光闪了闪,轻声问:“你很羡慕左姑娘有左二爷这个父亲吗?”
“我呢,在拥翠山庄说的话是真的,自幼无父无母,看到别人的父母总会幻想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他们若是活着会不会也把我当做他们生平得意事。”
“一定会的。”他声音轻得可以掐出水来。
总归是被安慰了,祝红尘笑了笑,说是要看看中原一点红,楚留香信上说他被从前所在的杀手组织刺杀,受了点伤。
时至日落,昏黄的夕阳烧透了半边天的云彩。
中原一点红在掷杯山庄后院,坐在林木簇拥的凉亭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秋风凉了,你受着伤还在这里吹风?”
他转头一看,是祝红尘和楚留香并肩来了,说话的是祝红尘,中原一点红望着不远处的盆栽,淡淡的说:“我难道要一天都躺在茶哥床上?”
话说的不好听,不过中原一点红就是这个性格,祝红尘也没在意,在他身边落座,“看来你好多了。”
中原一点红不置可否,问道:“你和水母阴姬怎么回事?”
“无妄之灾,”祝红尘不欲多说,人死都死了,难道还要把那些事当做谈资吗?“难得中原兄关心我,在下铭记于心。”
“你不需要铭记于心,你只要记得我欠你一条命,你别在我还之前死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让祝红尘感到惊讶的话,“你什么时候欠我一条命了?”她怎么都不知道?
中原一点红面色清冷:“我要杀你,你不杀我,我欠你的。”
祝红尘:“……”
地铁,老人,手机。
这个逻辑真是好一点红。
“你何时佩上了剑?”中原一点红一点没有逻辑感人的自觉,目光移到她腰间长剑上。
“红兄先我一步,我也很好奇。”楚留香说着,眼神也去瞟那把乌鞘长剑。
祝红尘也不藏着掖着,解下来放在石桌上,“是我给人的回礼,你们应该也听说过,万梅山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这是中原一点红的重点。
“回礼。”这是楚留香的重点。
沉默片刻,中原一点红起身,负手离开。
祝红尘扬声:“中原兄,你去哪?”
“练剑。”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楚留香轻轻一笑,也起身告辞,祝红尘挑眉:“你又去哪?”
“受人之托,借尸还魂。”他只回答了八个字。
短短一会,凉亭就剩祝红尘一个人了。
她心中有点复杂,一方面她送给西门吹雪的礼物,第一个拔剑观赏的人应该是西门吹雪,另一方面她还很舍不得,她看得出来西门吹雪随身的那把剑也不错,是他用惯的,她担心她这把剑被西门吹雪束之高阁,所以想让别人也看看。
这把剑铸造前和铸造后完全是两种心情,就好像是为人父母吧?孩子出生之前满满的期待,出生后多了杂七杂八的烦恼。
祝红尘叹息一声,离开了掷杯山庄,她想逛逛松江府,顺便打听打听白云城主叶孤城到没到,到了的话在哪里下榻。
她转了几圈,没打听到叶孤城的行踪,反而听人似真似假说了几句叶孤城在路上遇刺,听说岭南温家和江南霹雳门都有高手出动。
岭南温家是当世罕见的用毒高手之家,而江南霹雳门火器乃是一绝。
叶孤城的仇家?能量这么大,这两家都能请动,非要致叶孤城于死地不可啊?
她出了城,一个人顶着夜色往掷杯山庄走。正想着,一道人影撞了过来,祝红尘一心二用是常事,脑子动的勤快,手上也不慢,那人一招没过就被祝红尘擒下,看得出来祝红尘武功高,飞快说了一句话。
“我没有恶意,阁下若肯相帮,来日必百倍报答。”
声音显得老迈,祝红尘心中一动,双手按住这人肩膀,在她震撼的目光中垂直升起,一直靠上树尖才算完。
金九龄带着手下追过来,四下无人,抬头一看,周围树木根根冲天,仿佛要刺破夜空。
“金捕头,怎么办?”
“人肯定没有走远,追!”
眼看着人走远了,祝红尘这才知道自己是无意间妨碍六扇门办案了,这可不太好,她和冷血有几分交情,铁手给她的印象也不错。
“你犯了什么事?”
“是不是我不说,你就要把我扔下去?”这样的高度,以她的轻功贸然下去,不死也要残。
“你刚才还说,我若帮你,你必百倍报答。”言下之意连坦诚都做不到,谈什么报答呢?
“不错,”她再开口已经是动听如银铃的声音了,一把揭开老态的脸,露出本来秀美的容貌,月光照在她脸上,她比月色还美,“我杀了一个人,他是知府的儿子。”
祝红尘背对着月亮,看到她目光清亮,不像心中藏奸的人,继续问:“为什么?”
“他负了我的妹妹,累的她心灰意冷,自缢而亡,我那妹妹尸骨未寒,他竟然跑到飘香楼寻欢作乐,叫我一镖打死了,”说罢,她用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眸盯住看不清脸的女子,“你要把金捕头叫回来吗?”
祝红尘轻轻一笑,带着她如同飞花般飘了下来。她这才看到这轻功卓绝的女子有着一张明艳的脸庞,那般含苞待放的美感,让人见之忘俗。
“一命偿一命,也算公道,你自去罢。”祝红尘没有多话,转身便走了。
“我是息红泪,你是谁?”
息红泪说完,眼前一花,那个走出五步的人站在她面前,桃花眼里落满了亮晶晶的光。
“息红泪?”
毁诺城城主息红泪?
连云寨大寨主戚少商的恋人,但因为戚少商风流,从而离开连云寨,另创毁诺城的息红泪?
奇女子啊。
刚才还着急去掷杯山庄听故事的祝红尘一溜烟回去,息红泪也对她很有兴趣,两人肩并着肩,跑回松江府找个酒楼开了个雅间喝酒去了。
酒桌上,息红泪知道了她是祝红尘,说自己隐隐约约猜到了。祝红尘不感到意外,毁诺城雄踞西南,不是避世,江湖上发生什么事该知道还是会知道。
不过她对毁诺城却不甚了解。息红泪本觉得两人名字中都带着“红”字,很是有缘,交谈一番更是相见恨晚,今晚的事就没有隐瞒。
毁诺城收留的女弟子大多是遇人不淑或者身若浮萍的女子,大娘息红泪,二娘唐晚词,三娘秦晚晴,四娘南晚楚,息红泪正是为了南晚楚的事出来这一趟。
南晚楚进了毁诺城,心里还惦记着那人,那人却再度负了她,南晚楚死后,息红泪散不掉胸间郁气,跑到松江,却看到那人与青楼女子鬼混,直接了结了他。
没想到六扇门中地位仅在四大名捕之下的金九龄在附近,一时逃不掉,才求助于祝红尘。
“人都死了,就不要生气了,天下间负心薄幸之辈如过江之鲫,碰上了一鱼叉插死罢了。”祝红尘安慰息红泪。
息红泪被她这一鱼叉的说法逗笑了,还从她这句话中品出点别的意思,“你是在说我和戚少商?”
祝红尘支着下巴看她:“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息红泪笑着反问:“你想做什么?”
祝红尘:“你看,连云寨抵御外敌,庇护乡里,我总不能杀了人家大寨主,但是打他一顿还是能做到的。”
息红泪想笑,转念一想面前的人能让神水宫宫主折戟,年轻一辈只怕早没了她对手,把老一辈的高手薛衣人、方歌吟之类的人挖出来才能挡她一二。
她决意离开连云寨,听到的话大多是“大娘啊,你何必与那些女子置气呢”“男人哪有不风流的,更何况还是大哥这样的英雄豪杰”“大哥最后还是要回到您身边的”,创了毁诺城,姐妹们虽然忿忿她的遭遇,但也不能把戚少商怎么样。
还是第一次有人为她打抱不平,说是要把戚少商打一顿出气。
她心中温暖熨帖,却仍是阻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实在不必。”
祝红尘望着她的眼睛,似乎能看透她的灵魂:“你放不下他吗?”
息红泪摇头:“我若把他当情人,会忍不住怨恨、伤害他,但是当朋友的话,他这个人没什么可挑剔的。不瞒你说,离开他的日子,我反而找回了心中的平静。”
看出她是真的不在意,并非是为了面子硬撑,祝红尘垂首一笑:“我想不出来是什么样的女人让戚少商舍你而去。”
“我也不知道,他总说他虽然与那些女子好,却只是逢场作戏,心中念着我一个……”
“可别说了,”祝红尘叫停,待息红泪疑惑看过来时,她才又道,“再说下去,我就吃不下这上好的鲈鱼脍了。”
我的身体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心里想着你一个——这是什么渣男语录?
息红泪勾唇一笑,嗔道:“还不是你招我。”
祝红尘举杯:“是我的错,自罚三杯。”
三杯酒下肚,息红泪还不放过祝红尘,说道:“你以为这就完了?”
祝红尘苦着脸:“我酒量一般的。”
息红泪:“谁让你喝酒了,我瞧着妹妹这般花容月貌,难道没有男子爱慕于你吗?说出来给我听听。”
果然,人类八卦是本能。
祝红尘一沉默让息红泪瞧出了点端倪,催促她赶快说,祝红尘叹息:“我还真没什么人爱慕……唯一一桩还要追溯到我十岁那年。”
息红泪:“……”
一时不知道该吐槽你那么小就有人喜欢了,还是从十岁到现在都没人喜欢。
“一个前辈带着他徒弟来我师门拜访,我带着他那个徒弟四处逛,一个月后,他给了我一个木瓜,说等明天告诉他答案。”
“他多大?”
“十二。”
息红泪点点头,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吗?
祝红尘继续说:“然后我把瓜切了,与师父分着吃,师父随口问了一句哪里来的瓜,我实话实说,然后师父就愣住了。”瓜都掉了。
息红泪表示别说你师父了,我都愣住了好吗?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多么浪漫的一句话,把瓜切了还和人分,是人干的事吗?
祝红尘两只手臂交叠,趴在桌子上。第二天她说瓜很好吃,直接把小正太气哭了。现在想想,那可能就是师父执意送她到外面念书的导|火|索。
嘤,还是自己造的孽。
她自己郁闷着,息红泪一个局外之人看出了点门道,怕不是没人爱慕她,而是她实在不解风情。
有意思,不解风情的男人她遇上不知凡几,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解风情的女人。
酒足饭饱,两人离开酒楼,沿着波光粼粼的河流散步聊天,谈天说地,什么都聊。息红泪胸襟、眼界、魄力更胜男子,还知道很多祝红尘不知道的内幕。
就祝红尘去汴京一事,她就提出了更深的见解。
“你没去过汴京不知道,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不仅仅是两个江湖势力,他们背后站着朝堂派别,一个是主和派,一个是主战派,你这样特殊的身份,进入汴京就等于……”
“半只脚踏进了官场纷争?”祝红尘接话。
息红泪担忧的说:“你明白就好。”
“我一直很敬畏官场。”
息红泪的忧虑更重了,做什么之前要是先怕了,便已经输了三分。
“我敬畏圣明之治下的官场。”
她声音清朗,就差没指着皇帝的鼻子说他不圣明了,息红泪都惊呆了,回过神来便是开怀的笑,她喜欢这样大气的女子,祝红尘无论是哪里都太对她脾气了。
笑过了,她嘱咐一句:“以后不要轻易对人说这种话。”
“我说出口的话,不需要避讳别人,”她突然话锋一转,目光如电,“但是我不喜欢别人偷听。”
她话音刚落,河边树后转出来一个人。
身上白衣如山巅之雪,一双眸子如天上寒星,黑发珠冠,手持长剑,他走得很慢,仿佛仙人临世。
天下间谁能有这样的气势?谁能有这样的风采?
祝红尘只做了一件事,她挡在了息红泪前面。
同时心中还诸多感慨,原来他已经到了松江府,看来温家和霹雳门的刺杀也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叶孤城每走一步,剑意便迫人一分。
祝红尘岿然不动,如同一座山峰,不让剑意伤到息红泪分毫。
息红泪也猜出白衣人的身份了,她知道那是天下两大绝世高手的无声交锋,是见猎心喜,是蠢蠢欲动。
他们看似没有说话,宛如说了千言万语,息红泪丝毫不怀疑下一刻,拔剑的拔剑,出刀的出刀。
“你为何还不出手?”
“我又不是薛衣人。”
“水母阴姬如何?”
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可是祝红尘听懂了,她认真想了想:“水母阴姬武功高,你强。”
一个是武功高,一个是强。
水母阴姬自水中练出无上内力,无坚不摧,她的掌力如惊涛骇浪,人如何能阻止自然的力量,如果不是祝红尘内力兼之阴阳特性,也没有与她磨下去的可能。
叶孤城是强,他锋芒毕露,有无限的可能性,他没有被任何特性所局限,他的内力不如水母阴姬,但是否能在招式上取胜,从而越级战胜水母阴姬,是个吸引人的谜题。
“你呢?”
短短两个字,问题却尖锐了起来。
祝红尘直视叶孤城的眼眸。
“你不怕耽误与薛衣人的决战吗?”
她的回答也很尖锐。
息红泪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随即想到祝红尘年纪轻轻武功就如此卓绝,怎么会没有舍我其谁的锐气呢?不过旁人看着他们相处,实在是太紧张了。
她紧张,从叶孤城方才出来的地方走过来的女人也是如此。
她与息红泪是完全不同的美人,息红泪成熟而风韵十足,她娇美而清纯如梦。
“叶城主?”
叶孤城还在盯祝红尘,良久,沉声说:“三日后亥时秀野桥,我等你来。”
“一定。”
他的视线终于动了一下,从她脸上移到腰间,“锋芒含而不露,好剑。”
祝红尘下意识按了一下剑:“多谢夸奖。”
他如寒星般的眸子流露出淡淡的不解,祝红尘解释道:“这是我亲手铸的剑。”
所以你夸她,我谢谢你。
叶孤城终于转身离开,与那清纯女子相携而去,祝红尘和息红泪也该走了,转身之际,祝红尘按住跳动不已的心脏。
“红泪,我好期待,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他拔剑,我好想见见天外飞仙。”
看着她的表情,息红泪抽了抽嘴角,她看现在的祝红尘与过去她期待戚少商时也没什么两样。叶城主那样俊朗不凡,你竟然只馋人家的天外飞仙?
事实上另外一边也是如此。
雷纯没有武功,不知道叶孤城听到祝红尘堪称大逆不道的一句话,她只以为叶孤城是感应到祝红尘这个高手才过去。没错,凭她的聪明,就算那两人从头到尾没通过名字,她也知道站在叶城主对面的是谁。
她比传闻的更加耀眼,雷纯见了她竟然也会生出自愧不如的之感。
不知道叶城主是怎么想的。
爹爹嘱托,全力笼络祝红尘,如果成功,她将是六分半堂强援,另外除了祝红尘,雷纯还身负结交江湖高手的重任,先遇上了叶孤城,没有错过的道理,当然要结个善缘,以待日后。
她不经意的问:“刚才那位是日月明尊祝姑娘吧?”
叶孤城直视前方,声音冷淡:“何必明知故问?”
雷纯也不生气,说道:“我无缘得见当代绝世刀客的风采,心中难以确定。不知叶城主今日见了她,是何感受?”
叶孤城眸中闪过一道光,握紧自己的剑:“我想她拔刀。”
耀如日光,皎如月华。
那样的刀法,不亲身体会一番,岂非人生一大憾事?
雷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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