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探狱 我只嫁给他
“不过他是为了我好, 他希望我嫁的人能保护我。”
宋月稚心里明白,所以并不作声,现在还太早, 或许往后父亲因为自己便能接受了。
江汶琛理解, 抬手轻和的揉了揉她的头,“我会让他看着我是如何保护你的。”
说到这, 宋月稚将他的手捉住, 忽然慎重道:“你是不是要对付宣平伯爵府?”
想到大约是艿绣告诉了她,江汶琛点首,“是。”
“若是可以,不要赶尽杀绝。”
沈逆的遭遇说起来还有自己的原因,再说幼时他们兄妹照顾过自己, 宋月稚不是心善, 权当还当年恩情。
江汶琛面露不解,她便将事情原委解释给他听。
“他犯的罪自然不能由我一人原谅, 只是想你说句好话, 当我的立场好了。”
沈逆的罪名不止毒害尊长,甚至将对她下了杀手,自然罪不可赦, 怕是斩首示众都是轻的, 但他妹妹……
“好。”江汶琛应了,他星眸含笑, “都听你的。”
——
又过几日,江汶琛被任命成巡按御史,一上来就委以重任,朝中不少人底下暗语,一日晨后, 宋月稚在书房中作曲,便听铃可说宋温游今日似乎在朝堂上受了气。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接着便停了笔,从小厨房端了一碗雪梨羹,往父亲的书房去了。
宋温游正在书案前擦拭自己的短刀,刀刃都被擦的几乎能刺人眼睛,他却还在擦拭,神情也十分不善。
身侧扣下瓷碗的声音才将他拉回神,见是自家宝贝女儿,他极快的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小姑娘坐在身侧的软席上,撑着下巴看他,“爹爹心情不佳?”
“骗不过你。”宋温游垮下笑容,他端着案上的汤羹喝了一碗,差点被烫到舌头。
宋月稚递手帕给他,宋温游却摆了摆手,“我皮糙肉厚的,不要紧。”
说罢他忽然叹了口气,面上又落了阴云,整个人犹如老了十岁,“月稚,你去趟宣平伯爵府吧。”
宋月稚的心倏然一紧,“宣平伯爵府......”
“当年也是我错成了这件事,害了两个孩子。”
宋月稚不动声色的问,“出什么事了吗?”
“新上任的巡按。”宋温游闭了眼,冷笑一声,“他不过上朝第一日,就将整个宣平伯爵府弹劾上殿,圣上听信了他,判伯爵府……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
怎么会,不都是沈逆一个人的事吗?怎么会关系到整个宣平伯爵府。
宋月稚掐住了手心,有些不信,他前几日日答应她的,最起码留下沈梳的命。
宋温游觉得江汶琛真狠,比他父亲还要狠,他看着笑意盈盈毫无威胁,可人皮底下那宛若毒蝎的獠牙,但只要认准了做一件事,便是一击致命。
便是旁人找出了他无数的漏洞,他都能将其彻底化解,旁人见陛下重任他颇有微词,他开头便震慑了整个朝堂,叫人见着他都怕,再也不敢胡言乱语,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是他看错了,这个人从来都没有荒诞不经,只是藏在人皮下,装成了人样。
他道:“沈逆那个傻小子,拉着全家人陪葬。”
宋月稚闻言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沈逆自己发疯。
“江巡按这种人太危险,往后成了大器,怕是每个人都要被他玩弄股掌。”宋温游疲惫极了,眼睛下都是一圈黑影。
将来,他或许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父亲还要更冷酷无情。
他语重心长道:“这样杀人不见血的招数,还是离远些好。”
他的话意有所指,但宋月稚却没有应。
她知道,那人只是为了自己。
——
马车到了刑部。
看守的人见是国公小姐,一路早就被打点好了,应着便进了牢内,沈逆很爱干净,那怕现在处境狼狈,他依旧在慢条斯理得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看见她,唇角还露出艳丽的笑来。
他长得很美,身材却格外削瘦,有种破碎的阴柔,这样的笑,看着就让人心头发毛。
铃可不禁后退了一步,宋月稚唤她下去,说现在这人身上绑着锁链,多半也伤不了她,铃可见她坚持,正好心里也怕,也就出去了。
宋月稚将食盒放置在石桌上,那人便邪邪道:“你回了京这么多天不出声,我当你怂了,不敢来找我的麻烦,原来是憋着,一次性给我来个痛快的。”
“沈梳是无辜的。”
“那又如何?”沈逆骨瘦如柴的手指掐入皮肉,眼里仿佛含了血,“你有资格说她无辜?”
当年被赐婚到国公府的沈氏被休回娘家,因为和伯爵爷一母同胞,宣平伯素日是个宠爱妹妹的,那怕她人已经疯疯癫癫,却容不得下人一点看轻她,仗着哥哥,在府中屡次打骂下人,最严重的时候,伯爵府一月抬出了七八具尸体。
二房又多病在身,沈逆和沈梳的母亲受不了沈氏的欺压撒气,提出了和离。
之后两兄妹便是在沈氏无休止的欺辱下长大。
宋温游自然不悔当年休了沈氏,但他对不起这两个无辜的孩子,更别提当年两人救过宋月稚。
所以哪怕沈逆弑杀姑母、兄妹,宋温游都觉得有自己几分罪孽。
“你死不足惜。”
宋月稚并不同宋温游一般,自从这人几次三番要对她下手时,那份愧疚便散了干净。
沈逆瞳孔缩小,脸色如白纸,若不是手心的血迹添了一丝气色,他简直像地狱爬出来的索命鬼。
“宋月稚,天底下你最没资格说这句话,当年若不是我兄妹两救你,你能活到现在?你现在就是一块冷冰冰的墓碑,你为什么活着?你为什么不和你那低贱的母亲一起死在溱安?”
宋月稚知道他恨自己,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是重复道:“将沈梳的关系撇清,我送她离开京都,往后嫁娶生子,再与伯爵府无关了。”
她太平静了,沈逆以为她会痛恨,会不安,会露出丑态,甚至会愧疚,可现如今她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
就好像在说——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好理会的。
沈逆喉间涌上一阵腥甜,他恨恨的压制了下去,他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迹,道:“你们串通一气,一个唱白脸一个□□脸,我妹妹宁愿和我一起死,也不会受你们一点施舍。”
“不听罢了。”
宋月稚摇摇头,准备走了,既然他不愿意,她再想别的办法,她不想和疯子讲理,那怕这个疯子看上去格外清醒。
沈逆是疼爱沈梳的,她知道,不过是想看自己恼羞成怒。
“站住。”沈逆在她踏出门的最后一刻,还是叫住了她。
四周都静的可怕,宋月稚回首,淡漠看他。
沈逆阴翳的双眸漆黑如墨,一开始宋月稚便死死拿捏了他的软肋,她不是来冷嘲热讽的,也不是来彰显怜悯的。
她就是告诉自己,她分得清是非,当年的情她记得,她不会落井下石,更不会以权谋私,该恨的人恨,该救的人救。
沈逆闭了眼,“让她活着。”
“好。”
片刻沉默后,宋月稚道:“送来的东西都是你喜欢吃的,这几日好好过,我会在你处决之前送她离开。”
沈逆不应。
见没什么好嘱咐后,宋月稚转身,却在两三步后停了步伐。
“你以为你们有戏吗?”
沈逆打开食盒的盖子,咔哒一声落在地上。
“国公爷不会让你嫁给江汶琛的。”
宋月稚转首,眉头轻蹙,沈逆在溱安有了布置,那定然是一造就知道自己与江汶琛的关系,他凭什么敢这么断定。
“你知道先太子是个假太子吗?”
“知道。”
“那你知道真太子在何处吗?”沈逆在食盒中挑了一块糕点,放到唇上咬了一口。
他不待宋月稚回答,便道:“国公府这些日子赫赫声名,京中无论谁攀上得的都是顶天的富贵,你觉得陛下会让你嫁给一个外臣吗?”
宋月稚颤了颤睫,反驳道:“我的婚事,由不得陛下做主。”
“傻子。”沈逆姿态从容的吃饼,他擦了擦嘴角,戏谑道:“我手底下有条消息,国公爷和陛下早就有了决断,你要嫁的人是真太子。”
“不可能。”
爹爹不会把她的婚事当作筹码的,皇后也早说想嫁谁都同意。
宋月稚不知怎么,身子有些紧绷。
“不若你今日去问问,你说自己心仪之人,他们会不会同意。”
宋月稚的手碰到悬在腰间的珊瑚珠,她轻咬唇,出了牢房,走的远了还能听见沈逆的笑声,以看戏为乐,以她的窘态为乐。
他的一生也只剩下这点乐趣了。
马车往国公府去,宋月稚心神不宁。
“姑娘,昨个阿清和我说,咱们丢在濯院的东西被封娘子差人送了回来,问你搁置可要藏着别让老爷看见。”
宋月稚毫无目的道:“什么东西?”
“就是老爷寄来的书信,还有一些杂七杂八咱们在溱安买的小玩意。”
“书信?”
宋月稚目光一晃,她忽然想起刚到溱安的时候,宋温游寄来的书信内容便说,为她在军中寻了一门好亲事。
那人便是传言中的驱军校尉。
当时她一笑泯然,并没有怎么看重,可如今仔细想想,能是什么人能得他父亲青睐有加?
若真太子是驱军校尉。等到择日归朝战功累累,高门贵女为坚强后盾,这样的条件下,还有谁敢质疑真太子的身份?
如今国公府这般高度,又子嗣凋零对将来毫无威胁,那这个高门贵女会不会就是自己?
肥水不流外人田,父亲那一封早有预谋的书信,是早已为她做了决断,要她为皇家铺路吗?
江汶琛除了身世,又差在哪里?还未见过几面,便都劝着自己远离他,他们这般嫌恶,是不是真的别有用心?
想到这,宋月稚忽觉心脏一疼。
“姑娘!”铃可见赶紧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道:“你怎么了?”
宋月稚去唤车夫,声音嘶哑。
“走,我们走,我们去巡按府上。”
“姑娘!”
滚烫的泪珠从脸颊坠落,宋月稚轻喘息,仿佛全身无力。
“我只嫁给他。”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