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们俩……真在一起啦？”

    戚心心特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在同学们似乎都有意克制自己的教室里，余岑听到这话，只觉耳朵里“嗡”的一声。

    大脑也空白一瞬,看着戚心心询问关切的眼神,一时什么也没说出来。

    戚心心会这么问,难道说,是知道了他们俩的事？

    那今天那么多同学的怪异的视线,所以……他们全都知道了？？

    余岑还没想出个头绪来,龙山海突然出现在一班后门，快走两步走进来,用他小声说话也声若洪钟的大嗓门：“余岑！跟我到办公室来！”

    声音中像是隐约压抑着怒气。

    说罢他转身往外，却不见有人跟上,一回头，见余岑缓慢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立刻动作的样子，龙山海皱眉回头，“快点啊！发什么呆！”

    余岑一脸木然地从座位上起身,走向后门。

    大脑飞速运转。

    他几乎可以确定了,肯定是被发现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出的这个柜，老师同学们又掌握了多少信息,但是看现在龙山海这个脸色,事情闹得一定不小。

    余岑跟着龙山海出了教室。他们刚一走，身后教室里同学们面面相觑，爆发出一阵哄闹。

    余岑低头跟着龙山海走，感觉这不是往他办公室去的路线，一抬头,恰好对上一个迎面走来的同学的眼神，对方看他发现了自己，连忙尴尬地避开了视线。

    他们这一路上，明里暗里盯着他们的老师同学都不少，虽然感觉到他们已经在尽量克制了，但是那种被观察和议论的感觉，仍是如芒在背。

    龙山海步伐很快，像是急着要赶到目的地似的，到了地方，龙山海一回头，对余岑到：“赶紧进来。”

    然后“哐”一声关上了门。

    这是黄轩民的办公室。

    毕竟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在此办公。龙山海在高二语文教研组，那里老师太多，也不方便他们谈话吧。余岑想。

    办公室里除了黄轩民，就连副校长也在。

    余岑知道，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不自觉握了握手掌，余岑看着面色铁青的几位老师，没有开口说话。

    空气静默地像是凝滞下来。

    明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却好像几个世纪那么长。

    两相对峙下，最后竟然是副校长先开口了。

    “余岑同学，”他轻咳一声，道，“知道我们今天叫你过来做什么吗？”

    余岑摇摇头：“不知道。”

    这倒也没说谎，他的确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说完，余岑看一眼旁边乌云遮顶的龙山海，补充道：“我刚坐到座位上，就被龙老师叫过来了。”

    听罢他的话，面前三位老师的脸色像是缓和了一些。

    副校长点了点头，又道：“嗯，你一直是我们学校非常优秀的学生，成绩拔尖，品行端正，也从来不给学校和老师添乱，我们都非常喜欢你，而且对你期望很大。”

    听他说着这些进入正题前的开场白，余岑心里倒是慢慢平静下来。

    不管到底怎么回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想着，余岑微微躬身，对副校长道，“谢谢老师。”

    “嗯，”副校长说到这，偏头看一眼黄轩民和龙山海，低头沉吟片刻，才对余岑道：“昨天晚上，学校所有领导的邮箱里，都收到了一封邮件。是关于……你和关之涯同学的。”

    他说着，看了看余岑的反应，见到他有些空白的面色，抬手对黄轩民示意一下。

    黄轩民把电脑转过一个角度。

    余岑看过去，眉头立时皱了皱。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两个男孩背对镜头并肩站立看着前方。在他们手部的位置，还圈了一个红圈，里面他们的手牵在一起，十指相扣。姿态十足亲密。

    虽然光线有些昏暗，但不难认出，照片上的人是他和关之涯。

    因为光线不好，有点看不清楚背景，余岑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应该是在跨年那天文艺汇演结束后，他们从后台出来回到小礼堂观众席后面的时候。

    没想到竟然会被人拍了……

    黄轩民看余岑一眼，又滚动鼠标滚轮，下面还有一些其它的照片，看起来是最近几天的。看视角，也是偷拍。

    大多是一些他和关之涯一起走在路上，或者在食堂、操场的时候。相比较第一张没有那么有杀伤力，甚至不会让人过多联想。不过有第一张照片的印象在先，再看这些，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一对亲密的情侣。

    副校长还在一旁说着，“不光校领导的私人邮箱，还有学校对外公开的论坛上，也有了相关的帖子。现在已经删除了，但是所造成的影响依旧非常大。很多学生还在议论这件事情。”

    虽然刚才已经渐渐平静，但是现在亲眼看到这样的照片被别人摆在他面前，余岑还是觉得心里有一丝乱。

    不管之前他在开学典礼上失心疯对关之涯喊话表白，还是后来论坛上有一些同学拿他们俩人开玩笑，他都没有太紧张过。

    因为大家都知道那不是真的，没有人会把那当一回事。

    那和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谈恋爱，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龙山海本来缓和了些的脸色，在看到照片的时候，再度铁青。

    他沉声道：“余岑，我知道你和关之涯关系好。你说，你们当时只是闹着玩的，对吧？没有什么不应该的关系吧？”

    他是真的着急，不光担心这俩孩子的前程，还担心自己。

    在自己班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两个全校第一第二名搞起对象来了，还都是男生，校领导得活撕了他。

    余岑闻言身体无意识地一抖。

    龙山海这话问得非常直白，几乎就是在挑明了问他到底有没有和关之涯谈恋爱了。

    黄轩民和副校长的视线也直勾勾地盯着他，余岑神经都紧绷起来。

    他还没想好，这件事到底是要承认，还是先抵死不认。

    现在这张照片，就算他们抵死不认，别人如果硬要说他们在谈恋爱，那也是站不住脚的。

    可是……

    余岑大脑混乱，抿了抿唇，还没等他张口，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寂静。

    是龙山海的手机。

    副校长不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龙山海连忙掏出手机想要直接按掉，结果一看来电人，他直接接了起来。

    “龙老师，”那头关之涯声音传来，“我今天上午想请半天假。”

    龙山海一听有点火大，现在这边都火烧火燎的了你还请假呢？！

    暴脾气收不住，龙山海口不择言吼道：“不准！你请什么假你请假？你赶快给我过来！”

    他这话一出，在场另外三人都知道电话里是谁了。

    副校长皱了皱眉，但是也没多说什么。

    余岑神经更紧绷了。

    不知道关之涯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关之涯现在还在宿舍，电话已经被龙山海掐断了。他皱眉看着手机，不知道龙山海这是突然发什么脾气。

    心里突兀涌上一股不安，关之涯握着手机，过了一会儿，拨电话给余岑。

    “嘟、嘟嘟……”

    电话响了好几声还没有人接，关之涯眉头越皱越深。

    又等了两秒，嘟声戛然而止。

    余岑没有接电话，电话是从那边被拒接的。

    关之涯捞起衣服往外走。

    因为今天计划请假，他出来的比大多数学生要晚很多，此时宿舍楼和操场上，人都没有几个。

    关之涯快步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连忙拿起来一看，不是余岑。

    盯了那个号码两眼，关之涯挂断没有理会。

    然而对方似乎十分有毅力，不依不挠地接连打了好几个。

    一直到第八个电话打来时，关之涯接了。

    “怎么一直不接——”

    “我今天不去了。”关之涯道，打断对面人的话。

    说完也没有等对面人再说什么，直接挂断电话。

    然后把那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之后一路清静，余岑始终没有给他回电话来。

    关之涯一进教学楼，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明明早读都已经开始了，教室里怎么还有些学生探头往外看。

    走到龙山海办公室，他不在这里。

    办公室里其它班级的语文老师看到关之涯突然进来都是一愣。有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女老师对他道：“找龙老师是吗？他没在办公室，可能去黄主任办公室了……”

    关之涯狠狠怔了一下。

    半晌才回过神来，对那位老师道了句谢，转身就往黄轩民办公室跑。

    龙山海那么个语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余岑不接电话。

    现在他们还在黄轩民办公室……

    有什么事需要去找黄轩民……

    关之涯脑子里几乎立刻闪过一个念头，然后再也无法扫除。

    一路跑到黄轩民办公室，敲门前，关之涯深吸一口气。

    “进来。”

    里面黄轩民的声音答道。

    关之涯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余岑背对着他低头站在那里。对面还有龙山海，黄轩民和副校长三位老师。

    然后就是，桌上电脑里，他们俩的照片。

    关之涯心里一沉。

    果然是这件事。

    看到他进来，三位老师看了他一眼后，都没有理会他。

    副校长还在问余岑：“余岑同学，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学生，青春期嘛，感情比较躁动，可以理解。毕竟我们都是那个时候过来的。就算真的一时兴起玩闹，我们也理解，只要之后改正了就行，毕竟现在这个时候，学习还是最主要的……”

    余岑低头听着副校长的话，突然，感觉身边站了个人。

    余岑偏头看过去，两人视线相接，余岑一怔。

    关之涯看向龙山海，道：“龙老师叫我来有什么事？”

    副校长的话被打断，看了关之涯一眼，靠回沙发里没再开口。龙山海和黄轩民表情都不太好看，皱眉看着关之涯。

    到底是黄轩民喜欢他，心里叹一口气，对他讲了校领导收到匿名邮件的事，又给他看了邮件里的照片。

    说完，在场三位老师都看着他那张脸，此时也没有从上面看出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来。

    刚才问余岑问了半天，余岑都没有干脆利落地否定他们的猜测，龙山海现在心里哇凉哇凉的。

    他本来觉得这俩孩子关系好了不像之前那么针锋相对是件天大的好事，但是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早知如此，当初就是打死他，他也不可能让他们两个坐到一起去！

    可是一想到他们俩搞对象，龙山海还是觉得特别不可能！

    以前都没有这种倾向啊！

    想着，龙山海急火攻心，问关之涯：“你就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早恋！”

    一旁余岑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对面还有三位堪称虎视眈眈的老师。

    关之涯握着的拳紧了紧，感觉指甲掐着掌心，有点疼。

    轻吸一口气，他缓缓开口，声音干涩地不像他自己的：“我……我们……”

    “有。”

    一旁余岑突然说话，抬头看着对面的几位老师，“我喜欢他。”

    关之涯猛地转头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