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过我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抓住这个反串节目攻击老龙。”

    四人义愤填膺发泄一阵，坐在操场边上的观众席。

    余岑手里拿着杯饮料，咬着吸管。

    虽然他一开始也觉得这个节目类型有一些些些的不正经,但谁能想到,竟然会被有心人发散成这样。

    “岳飞都能被安上莫须有的反叛罪名呢。”唐苗哼一声,道,“要不怎么说是小人呢。”

    “赵国祥想评特级教师？他这么个人品,还评什么特级,我们把这段录音直接发给校长，能不能把他高级也撸了？”文旭泽道,“这事真是越想越恶心。”

    余岑抬起自己的饮料瓶和文旭泽碰了碰，“我也希望。”

    等他们说完,关之涯才在一旁道：“我还是觉得，先告诉龙老师。”

    “为什么！”唐苗嚷嚷一声,“老龙那个烂好人脾气，万一他就直接忍了呢！”

    “他很可能不会闹大。他说不定还觉得，大家认识那么多年了,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到校长那里大家不好看。”余岑嘟囔道。

    “那他能忍我也忍不了！”唐苗又嚷嚷起来，说着抬手一指余岑和关之涯,“而且赵国祥杨振生不光想搞老龙,他还想搞你们俩！这你们能忍？”

    余岑又用力咬了一下吸管。

    没错。

    还想拿他和关之涯的关系做文章。

    他们就算谈恋爱怎么了？

    谈恋爱也不会影响学习。

    我就要让你看看我是怎么一边谈恋爱一边继续考第一，不，第二的。

    余岑凶巴巴地想着，抬眸看了关之涯一眼。

    发现关之涯也在看他，余岑咬着吸管闷声道：“我不要忍。”

    关之涯失笑,轻叹一声，“不是忍。是告诉他一声，让他有点心理准备。不管他怎么决定，录音也还在我们手里。”

    余岑三人闻言愣了两秒，还有点没跟上思路。

    然后才想明白。

    余岑没忍住笑了一下。

    唐苗拖长声音“哦——”了一声，抬手一指关之涯，挤着眼睛道：“youbadbad——”

    关之涯摇摇头没说什么。

    他也没想到杨立明那事竟然还不算完，如果这次什么也不做，放任他们胡搞乱搞，那即便这次杨振生不能如愿以偿，之后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谁知道还会有什么下三滥的阴招。

    想着，他看一眼余岑。

    不知道唐苗和他说了一句什么，笑得眼睛都弯了。

    关之涯抬手碰了碰余岑的肩膀。

    余岑转头看向他，笑容还挂在脸上。

    关之涯：“给龙老师打个电话？”

    余岑一怔：“现在？”

    “嗯。”

    “可是现在还在上课啊。”余岑迟疑道。

    关之涯：“没事，打吧。”

    余岑摸出他口袋里的手机，还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一眼，没在操场上找到体育老师，才松了口气，拨通龙山海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那头响起龙山海的大嗓门，带着一丝诧异：“喂？余岑？”

    说完，不等余岑说话，他又“诶”了一声，声音陡然变得非常严肃，“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怎么突然打电话？没事吧？”

    余岑听懂他的意思，连忙道：“没事没事我没事，老师，我就是有件事情想跟您说一下，我现在方便去您办公室吗？”

    “哦，没事就行。”龙山海声音又恢复成惯常的轻松，“什么事啊？着急吗？久不久？我现在急着去黄主任那开会呢，给我打俩电话了……”

    他说话带有明显的喘气声，好像的确在赶路。

    余岑闻言一愣，下意识看向关之涯。

    他开的免提，其余三人也听到了。

    电话里龙山海听不到回复，又叫了几声，“余岑？余岑？”

    关之涯无声说了句，“先挂吧。”

    余岑：“哦哦，那您先去吧，我回头再说。”

    他这通电话打得莫名其妙的，龙山海还有点奇怪，又问了句：“你真没事吧？是不是闯祸了？惹事了？”

    “没有……”余岑无言，“真没有。您忙吧，不打扰了。”

    说罢挂断电话。

    龙山海听着电话被挂断的提示音，还是觉得哪里好像奇奇怪怪的。不过刚才黄轩民电话里的语气和态度都特别急，让他快点去他办公室一趟。

    他现在也没心思细想。

    把电话挂了，余岑急道：“他说黄主任叫他！”

    “不会是那俩人已经给黄主任告状了吧！”唐苗也急。

    文旭泽突然道：“周一早上他们要开例会！”

    几人面面相觑。

    关之涯：“去黄老师办公室看看。”

    龙山海一路往黄轩民办公室赶，心里也惴惴。

    他能猜到，这次叫他去，估计多半还是和早上那个帖子的事脱不开关系。

    他今天上午在办公室啥正事也没干，光看那个论坛了。看到现在，他大概了解了，那个论坛，根本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或许后台可以看到，但至少他们这些逛论坛的人，是完全看不出来发言人的真实身份。

    既然这样，那那个帖子，就和他们班的学生，和余岑还有关之涯，都没有任何关系。

    哪怕他们口中说的主角是他们两个。

    想到这，龙山海心里感觉就有些古怪。

    赵国祥截图的那个帖子已经被删了，他根本看不到。但是今天这一路看下来，发现他们班这俩孩子，在那个论坛的存在感是真强。

    而且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同学，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要不是龙山海没发现任何苗头，都要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了。

    走到黄轩民办公室，龙山海强制压下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敲了敲门走进去。

    一进门，就吓了一跳。

    在门口呆了几秒，才走到里面。

    “校、校长？”龙山海叫了一声，“您怎么也在？”

    柏二的校长此时正坐在黄轩民办公室里的木头沙发上，闻言转头看向他，哼了一声，“怎么？我还不能在这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龙山海连忙摆手。看一眼坐在旁边的赵国祥，心里自然什么都明白。

    只不过……

    龙山海暗暗皱眉，有必要吗？还要告到校长那里去？

    就算校长生气，不让他们班孩子演那个话剧了又怎么样？

    而且龙山海更奇怪的是……二十班的班主任杨老师怎么也在？

    察觉到龙山海的视线，杨振生还对他点头笑了笑。

    龙山海没多想，求助似的看了一眼黄轩民。

    黄轩民无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把他迎进去，道：“沙发上没位置了，龙老师做这个吧。”

    指了指沙发对面的椅子。

    “好，没事，我坐哪都行。”龙山海道，在那把椅子上坐下了。

    只是刚坐下，龙山海抬头看到对面坐在沙发上那四个人，沉默了一下。

    他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整的好像在被他们审问……

    而事实竟然和他想的差不多。

    校长此时对赵国祥和杨振生抬了抬下巴，“把你们今天跟我说的事，再和龙老师还有黄主任，说一遍。”

    他的表情相当严肃，龙山海心里不由更没底了。

    至于吗……一个反串话剧。

    直到听到杨振生的话，龙山海脸色变了，越来越难看。

    听到一句话，不等杨振生话音落下，龙山海脱口而出打断道：“不可能！”

    杨振生被打断了也不见生气，反而笑呵呵的，“怎么不可能？龙老师，现在的孩子什么干不出来？他们啊，现在可比咱们那会儿开放多了。只有咱们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出。”

    说着还叹一口气，劝龙山海：“龙老师啊，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孩子们和以前也是不一样的，所以咱们的教学方法，也要有所改进才行啊。我觉得啊，这个事情，您也不用太着急。学生之所以是学生，就是因为他们还不够理智不够成熟，容易被青春期的激素或者莫名的冲动等等东西所影响，这个事情现在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总要好好引导您说是不是？毕竟这个东西……他可能不光会影响学习，还会影响学生的一辈子啊。”

    他说的好像很在理，一大串，龙山海一个字没听进去。

    他现在深刻怀疑，这个杨振生到底是何居心？在这里挑拨离间？

    而且，之前他们怎么编排他自己都无所谓，现在还开始编排他的孩子们了？

    “杨老师，”龙山海声音也冷了下来，看着杨振生道，“我现在就一个问题，余岑和关之涯都是我一班的学生，你是二十班的班主任，怎么这么关注我们班的学生啊？”

    杨振生一愣，似是没想到他说话会这么不客气。

    “我自己的学生，我自己会关注。无论是他们的个人问题还是学习问题，都还轮不到二十班的班主任来插手。”龙山海道。

    杨振生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有些僵硬地笑了笑。

    赵国祥在一旁突然开口，“关之涯以前是我的学生，他在二班的时候，可还没有那么不检点。”

    龙山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然而还不等他说话，一旁黄轩民先道：“赵老师，注意你的用词。”

    黄轩民现在脸色也很凝重，说完转向了校长，黄轩民道：“校长，依我看这件事还需要再……观察观察。刚才他们俩说的，也都是从论坛上看到的，论坛上嘛您也知道，都是些孩子们在说话，谁知道他们说的有谱没谱。”

    黄轩民说着瞥一眼赵国祥和杨振生，继续道：“而且余岑和关之涯我都了解，他们俩知道不知道论坛上那些说法都不一定。再者说，他们俩的成绩一直都特别稳定，如果贸然和他们聊这件事，万一影响到他们的情绪，那不是得不偿失了吗……”

    “那黄主任觉得关之涯一定要去一班是什么原因？”赵国祥插了句嘴，“当时我明明已经拿到花名册了，结果第二天通知我关之涯调去了一班。我事先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龙山海听到这话心里一咯噔，他当时就觉得这事情很奇怪。

    可是现在顾不上想那么多了，龙山海气道：“他非要来一班就得是喜欢余岑？他喜欢我不行？”

    屋里瞬间安静。

    空气都变得诡异几分。

    龙山海说完这话，也感觉自己这张老脸都有点发紧。

    强绷着才没低下头，梗着脖子看着赵国祥。

    赵国祥面色有一瞬间的空白，似乎也是诧异于他竟然会这么不要老脸。

    黄轩民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就连校长，都递给龙山海一个古怪的眼神。

    当时高二分班都是全权交给年级里自己处理，校长没有过问过，如今关之涯自己非要去一班的事被单独拎出来说，校长也觉得不解。

    “黄主任，是什么原因？”校长问。

    黄轩民一窒。

    当时关之涯提交申请的时候，的确是直接越过赵国祥找的他。不过关之涯也没说具体原因，就说他更喜欢一班，觉得在一班成绩会更好。

    这件事他完全可以自己做主，黄轩民也就答应了，没往上面报告。

    起初他也奇怪，关之涯之前一直在二班待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看上了一班，觉得一班更好了？

    他甚至还想过是不是赵国祥对关之涯不好。

    不过后来观察了一阵子，关之涯在一班待得挺好，而赵国祥虽然的确对这件事有点情绪，但是也并没有做什么，他慢慢也就忘了这件事情。

    没想到却是在这等着呢。

    黄轩民苦笑一声，张了张嘴，还没等他说话，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略显急促。

    黄轩民对校长抱歉地笑了笑，先去开了门。

    打开门看到来人后，黄轩民愣了一下，“你，你们怎么来了？”

    余岑关之涯唐苗文旭泽四个进到黄轩民办公室后，看到校长也在，不仅没有丝毫胆怯，甚至眼睛都亮了一下。

    凑得这么齐，真是太好了。

    黄轩民在后面把办公室门关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头有点疼。

    走到他们身边又问了一句：“你们有什么事？赶紧说吧。”

    刚才他们只说有事情要说，也没说到底是什么。只能把他们先放进来。

    龙山海心里更是担心，一瞬间想起刚才余岑那通奇怪的电话，不由站起身走过去，扯了下余岑的胳膊，低声道：“怎么了？”

    杨振生一直沉着脸坐在角落里没说话，此时看到他们来了，却突然笑了一下，“这两位同学来的正好啊，咱们在这猜来猜去的，肯定也猜不出什么来，不如直接问他们一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着，杨振生看向关之涯，说：“关之涯，最近啊，老师们听到一些传言。所以想问问你，你当时是为什么非要申请去一班呢？是因为——”

    “校长！”

    “余岑么……”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杨振生只得收了话头，看着余岑。

    余岑瞥他一眼，抿了抿唇，心里又把杨振生骂了七八遍，又叫了一声，“校长，我要给您看一样东西。”

    说着，他拿出手机。

    一段尖刻的声音从手机里飘出来。

    “可不就看校长更偏向谁吗？”

    “您再努努力，到时候评特级必须就是您了啊。”

    “不管是真的假的，只要让黄主任和校长以为是真的就行了。”

    ……

    校长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杨振生和赵国祥脸色也变了。赵国祥更是腾一下站起身来，颤抖着手指着余岑，“你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最后只骂了一句：“你这从哪里弄来的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余岑没理他。

    录音还在继续播放。

    听到“不管是谁，这么折腾一回，那学习成绩还能稳定？”这句话，校长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黄轩民和龙山海更是看着杨振生和赵国祥，满脸怒容。

    动什么也不能动他们那俩孩子的学习！！

    赵国祥脸白了一下，“校长，这都是杨老师的意思，我……我……”

    杨振生脸上的笑容早已变得阴鸷，听到这话也皱眉起身，“赵老师，您说这话就太不够意思了。”

    说着他看向余岑，“余岑，我觉得这其中有些误会……”

    “什么误会？”余岑打断他，“话是你们说的，事情是你们做的，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哪来的什么误会？”

    “赵老师他一直对关之涯调到一班去心里不满，我也就是顺着他的心意那么一说……”杨振生道。

    余岑冷眼看着他们，心里“啧”了一声，狗和狗自己咬起来了。

    “够了！”

    校长忍无可忍，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就往外走，“你们俩跟我过来！”

    走到余岑身边时，校长：“这件事情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余岑，你这个录音，能不能给我一份？”

    余岑弯眼笑了笑，“已经发到您邮箱了。”

    校长轻叹一声，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又看一眼关之涯，道：“好好学习！不要受这次事情的影响。”

    余岑摇头，视线扫过校长身后脸色难看的赵国祥和杨振生，笑容更盛：“不会。下次我会考得比关之涯更好。”

    “……”关之涯抬手掩唇笑了笑，旋即也对校长点了点头。

    校长没说什么，又拍了拍余岑的肩，带着赵国祥和杨振生从黄轩民办公室离开了。

    方才还塞了一大屋子人的房间，虽然只走了三分之一，但好像一下子空了下来。

    特别安静。

    黄轩民、龙山海和四个孩子，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过了好一阵，还是黄轩民先抬手抚了抚他不太茂密的毛发，“你，你们，这……”

    说了一半又说不下去。

    今天发生的事情无论哪一件，他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最后他只憋出来一句，“就余岑一个人有录音，你们来那么多人干嘛？”

    余岑四人也愣了愣。

    他们当时意识到龙山海可能已经被为难了，就想也不想地一起过来了。

    倒真没想过人多人少的问题。

    “我们来撑场子的啊。”唐苗一拍手，“万一赵国祥和杨振生要是胆敢动手，我们人多，也不怕他！”

    “……”

    余岑低下了头。

    好不想承认这个人是他的同学。

    黄轩民和龙山海也满脑门黑线。

    黄轩民瞪唐苗一眼，佯怒：“怎么称呼老师的！”

    “我错了我错了。”唐苗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

    然而安静还没两秒，唐苗又开口：“所以老师，黄主任，我们那话剧还能不能演了？我剧本都快写好了！”

    说完期冀地看着他们俩。

    余岑也猛地抬头，期冀地看着他们俩。

    多么希望他们此时能说出一个“不”字。

    黄轩民想了想，今天这件事，赵国祥最开始，的确是在拿这个话剧的表演形式做文章，再加上那个帖子在旁衬托，才显得不伦不类。

    但是究其根本，这个形式其实问题不大。

    只要他们不乱来的话。

    想着，黄轩民看着唐苗，严肃道：“演，是可以演。但是你剧本写好了，给龙老师看过后，必须再给我看一遍。”

    “啊……”唐苗脸苦了几分。

    龙山海还在想刚才的事，闻言也愣了，喃喃道：“怎么我也要看吗？”

    黄轩民：“……”

    师徒五人从黄轩民办公室离开后，龙山海才堪堪从听到那段录音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国祥以前不是这样的……”

    龙山海长叹一声，心里愤怒的同时，也堵得难受。

    他和赵国祥同期入职，虽然教的不同科目，但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彼时刚刚参加工作的少年人，无保留地交付自己所有的热情，给事业，给朋友。

    不想越往前，却将彼此的距离越走越远。

    如今到这等地步，也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

    他们在黄轩民办公室折腾了很久，现在已经下课有一会儿了。

    整栋教学楼里吵吵嚷嚷的。

    一路走到一班教室，看到高二一班的门牌，龙山海突然想起来之前被打断的问题。

    快走两步，上前勾住关之涯的肩膀，龙山海低声问他：“关之涯，老师一直没问过你，你之前为什么，要申请转到一班来啊？”

    关之涯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怔了一下。

    抬头看一眼前面，本来已经走进教室的余岑，察觉到他没有跟上去后，正从屋里探出头来往外看。

    关之涯笑了一下，转向龙山海：“因为喜欢。”

    啊？

    龙山海怔在原地思考他这句话。

    他根本就完全没想过关之涯会和余岑发生点什么。

    一直到关之涯都走进教室了，龙山海才不可置信地想

    难不成他真的是，因为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喜欢肯定不是那个喜欢，大家懂就好。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