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节

    怎么看都觉得需要叫救护车。原本待在佐仓蜜柑身边的小胖子已经吓得跑出几十米远，佐仓蜜柑回头看了看暂且先顾不上他，重新拿起那只原本是卡在死柄木弔额头上的“装饰手”，决定不管怎么说先将它戴回去。

    “就像是戴着帽子一样……”

    一边给自己鼓劲儿，佐仓蜜柑一边试图弯腰接近倒在木屑堆里的死柄木弔，然而后者显然已经只剩下了作为生物本能的应激反应，反手一推用了十成的力气，将任何试图接近自己的生物都视作了敌对目标。

    好疼。

    浑身上下，指缝关节，血管和神经，痛苦无处不在，侵入骨髓。崩坏的个性就像是湍急而不可控的乱流，不可视的力量在体内肆意妄为流窜奔腾，无处倾泻最终集中在手指尖处，将触摸到的任何一件物体都分解作尘埃。

    好痛苦。

    痛苦似乎是无处不在，又似乎隔着一条河岸在与自己遥遥相望，身体像是干涸的湖泊，渴望被重新注入涓涓细流。上一次感受到这种濒临死亡一般的体验，似乎还是非常年幼的时刻。幼小的身体倒地抽搐，几欲呕吐，度过了漫长到不知多久的时间。

    少时的记忆已经不甚清晰，每次去回忆都像是隔着一层捉摸不透的雾气，但如今在濒临崩溃的苦痛之间，死柄木弔反而能够勉强记起，当时的自己在拼尽全身力气抬头张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双极为冷淡的、审视的目光。

    虽然已经完全记不起父母的样子，但不知为何，死柄木弔就是能够肯定，那绝不是自己的血亲。

    那是谁？

    “……那，那个，志村前辈！”

    佐仓蜜柑被猛地推了一掌后退一步直接坐在了地上，此时此刻也顾不上难堪，登即一转身爬了起来抢上前去，试图重新将那只手安置在死柄木弔的额头上。

    “……志村前辈……！！”

    佐仓蜜柑一边试图靠近一边大声呼喊，死柄木弔的身边除却化作木屑的长条凳之外，连一部分无意识抓到的植被都已经裂解成为了碎屑，场面一时之间非常混乱。

    总之，不能让他再继续这样破坏周围的东西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还能用无效化来遏止死柄木弔已经暴走的个性，佐仓蜜柑一只脚向前重重踏了一步：“……转弧君！”

    那似乎，是有透明的风吹来。

    伴随着给自己增添气势一般的动作，无形的波纹以佐仓蜜柑为中心向外扩散。像是风一般荡涤灵魂，如同水一般包容万物，然而并不仅于此……少女集中精神，对于不可视的精神力进行着更为深层次的约束。

    无效化，应该是更加温和的、细致的、能够不让人产生伤害的力量。

    并非以自己为圆心爆炸一般不受约束地向周围扩散，而是以自己为信息的发出端，将更加温和的力量稳稳地指向面前倒在地上的少年。暴虐而不可控的力量因此而得到遏制，仿佛直接切割在痛感神经上一般的灼痛感受似乎也因为某些力量而得到了些许的缓和，死柄木弔有些迷茫地松了口气，随后熟悉的阴影就又再度附上了自己的前额。

    带来久违的安全感和让人冷静的气息。

    “转弧君……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尚未重新平静下来，在指缝之间睁开眼睛的死柄木弔，所看到的第一幕画面，就是低垂着的橙色双股辫。

    啊啊，果然，这家伙是杀不死的。

    莫名已经被盖上了“无法被杀死”标签的佐仓蜜柑神色依旧有些惶急，虽说设想没错志村前辈额头上的那只手果然是类似于“开关”或者是“阀门”一般的存在，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根本无法判断这到底是多重人格还是别的什么理由。

    “唔……”

    死柄木弔撑起身子，习惯性地蜷缩起一只手指。在重新恢复理性之后，敌联盟的现任首领就迅速而沮丧地意识到，伴随着理性回归的还有一大堆的烂摊子函待他来处理。

    面前的这姑娘就是最迫切需要处理的一例。

    然而，短暂的接触经历让他无法简单粗暴地对着自己敌联盟的手下下达灭杀指令。

    佐仓蜜柑还在等待对方对于“身体怎样了”这个问句的回馈，死柄木弔勉强撑起手臂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随后，像是背后有什么恶灵之类的存在在追赶一般，死柄木弔站起身来拔腿就走，哪怕步伐还有些踉跄，也想要跌跌撞撞地离开这里。

    “转弧君！”

    佐仓蜜柑想要跟上去，刚刚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一个人离开什么的……

    ——当然损坏的公物也是要赔偿的啦！

    “别跟上来。”

    死柄木弔步伐不停，丢下这样一句：“……别跟上来。”

    “可，可是……”

    佐仓蜜柑果然依言止步，欲言又止。

    “我，咳。”

    死柄木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大概没法威胁‘再啰嗦就杀了你’之类敌联盟的日常对话了：“我没事，你不用管。”

    “所以说，转弧君。”

    身后的聒噪家伙还是在不断叫着那个陌生的名字，仿佛咬死了这个名字就肯定代表着自己一般：“毕竟这是公物，破坏成这个样子是要赔的，还有周围的一小片植被……”

    死柄木弔：“……”

    离开的身形顿了顿，随后佐仓蜜柑听到了似乎是恨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我，会，赔，的。”

    敌联盟的行动经费倒是不差这一点儿，但是重点在于，这还真的挺丢脸的。

    明明之前肆意破坏了那么多的建筑物，甚至将整个保须市都化为火海，然而现在却要为一个普通的公园长条木凳来缴纳赔偿金……

    怎么想怎么窝囊！

    然而又不能反驳。

    在心中反复咀嚼这种复杂的感受之后，死柄木弔咬了咬牙，转身躲进了植被的阴影当中。

    “——哦呀哦呀，上一次看到您这么狼狈，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阴影当中，传来黑雾的声音。

    在最初发觉自己状态不对的时候，死柄木弔就已经直接破坏了和黑雾连通的报警器——那并非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进行通话”的设备，而是反其道而行之的，在通讯断开之后指示最后一次发信位置的报警器。

    一旦原本一直联通的信号突然阻断，就示意着黑雾需要发动个性前往那个坐标点来将死柄木弔回收。

    “啊，出了点差错。”

    穿过黑雾制作的传送门之后，死柄木弔哑着嗓子说道。

    “需要再吩咐渡我或者是图怀斯来帮忙杀死目标吗？”

    黑雾想了想那个站在阳光下有些表情迷茫的女孩儿：“你刚刚那个状态是不是她搞的？”

    青年试探性地问道。其实死柄木弔为什么会暴走之如此地步他心知肚明，但即便如此，能够夸张到这种地步……

    以前，明明都不会有这么剧烈的戒断反应的。

    这可能不能够再支持太久了。他暗自思考道。

    86.石头

    最终，志村转弧同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原地消失, 佐仓蜜柑在公园里转了好几圈, 出口处等了好长一会儿, 都没有再看到这个人的身影。

    不得不说, 个性这个东西，还真是奇妙。能够让一整个长条椅直接化作木屑，也能够让一整个大活人突然原地消失——当然或许也可能是什么支援装备所带来的效果, 对此佐仓蜜柑并没有过多深究。

    或者说，如今脑内令人疑惑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让她根本来不及深究这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雄英高中支援科的实验室里，关于Amadeus的流向追查工作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今井萤并没有过度的涉事其中, 更何况她自己对于脑科学的了解其实并不深厚——大多数的精力都投注于了能够快速变现的泛用应用领域里, 对于基础研究，今井萤的兴趣并没有很大。

    虽说是支援科，但不少人选择这里的原因都是远超于其它高中的教学水平、学习进度和研发环境，实际上并非所有人都以成为支援装备的设计工程师为目标。

    穿过走廊的时候, 佐仓蜜柑还能看到有机器人在帮忙搬东西，一派热火朝天的场面。

    “蜜柑。”

    熟悉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后响起：“怎么来这边？”

    今井萤出现在走廊的尽头：“明明普通科的教室不在这一层的。”

    “诶嘿嘿小今井。”

    双股辫的少女露出笑容来：“来接你呀, 最近小今井你忙得脚不沾地吧！明明高二就要开始准备考设计执照的, 现在还要接受委托去查什么……什么……”

    费了半天劲，佐仓蜜柑也没有想起那个名词来。

    “Can……什么来着？”

    今井萤：“……”

    短发的支援科少女叹了口气：“TC4, 一种强效的致幻药物。”

    “对对！”

    佐仓蜜柑恍然道：“总之就是关于那个NO.6的情报嘛！查出了什么消息了吗？”

    一边说着, 佐仓蜜柑一边顺势和今井萤走在一排, 伸手接过了今井萤手中两个文件袋当中的一个。

    “关于NO.6的消息并没有多少, 仅限于这座城市并没有对外宣称得那么光彩……”

    今井萤偏过头去观察了一番佐仓蜜柑的表情，决定还是不要把真相说得那么直白：“咳，怎么说呢，NO.6的市民所受到的管制还是挺多的，并且，这座城市的边缘，也就是围墙的外部，有一个贫民窟一样的居民聚集地。”

    “诶，怎么这样！”

    佐仓蜜柑瞪大了眼睛：“明明英雄社会里，大部分国家都有建立针对流浪者合理的收容机制与救治措施的呀！”

    “所以才说，太天真了。”

    今井萤慢条斯理道：“NO.6，或者说所有以数字序列来命名的人工都市，都是又早期个性战争时期规避战乱的工程技术人员携带其眷属所建立的避难性质的城市，其根本的思路就非常的排外，而城市的居民有90%以上都是无个性者，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也都具备的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微弱个性……”

    “自从个性在人类社会之中诞生开始，所有人都要学着和个性和平共处。战争也好，英雄也好，如今的英雄社会或者是人工岛，又抑或是在战争之中建立起的救济会一类的宗教组织，乃至于敌联盟或者是死秽八斋会这样的，不被大众所认可的危险团体……”

    少女突然转身，正面面对着还没怎么听懂的佐仓蜜柑：“无论好坏，其实都还在探索着人类应该如何去和个性相处，这个在个性诞生之初延续到现在的议题。”

    “……唔？”

    佐仓蜜柑还有些恍惚，小今井总是说些奇怪的话……

    “当然，采用的方法各异就是了，像敌联盟之类的组织，试图采用过激的手段去试图击溃现有体制，肯定是无法被原谅的。”

    末了，今井萤做出了如下总结。

    实验室到宿舍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对话告一段落的时刻，就已经能够看到雄英的宿舍楼建筑群。佐仓蜜柑在学校划定的生活区入口向今井萤挥别，转身朝着C班的公寓楼走去。小惠理还在自己的隔壁房间里住着，有个小学年龄的孩子总归需要人不断地操心关注，除此之外，她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找到惠理来验证。

    心操君当然也可以，但是就个性的强度和干涉程度来讲，果然还是惠理的个性更容易被识别。

    “蜜柑！”

    刚刚推开宿舍门，小惠理就一个熊抱扑了过来。安抚过惠理之后，今井萤开始从包里翻出今天出门买的零食——虽说志村转弧前辈的事儿很令人吃惊，但是毕竟难得出门一趟，回学校的路上她采购了不少孩子爱吃的食物。

    “蜜柑，谢谢！”

    惠理抄起一包薯片就要去拆包装纸。

    “不能影响吃正餐喔？零食要适量。”

    佐仓蜜柑想了想，把剩余的那部分零食全部都收纳回了柜子里。

    “嗯！”

    已经开始尝试新口味薯片的惠理大力点头，看上去已经完全就是个普通的，小学年龄的孩子。

    “惠理，我有个猜想想要证明一下。”

    佐仓蜜柑思考了一番，还是面向对方开了口：“你现在，对我使用你的个性。”

    “啊？”

    惠理咀嚼薯片的动作一滞，露出紧张的表情：“但是……”

    “没关系的！”

    佐仓蜜柑努力宽慰道：“喏，我的个性是无效化，心操君尝试过那么多次，都没有办法对我造成干涉对吧？小惠理也是一样的喔，我只是，想要再了解一下关于无效化这个个性……”

    “真的没问题？”

    惠理侧过头来问道，嘴角上还沾着薯片残留的痕迹。

    “肯定！绝对不会有事的！”

    佐仓蜜柑大力点头，向惠理几次三番地保证。

    “那……”

    惠理犹豫了一番，和佐仓蜜柑并排坐在了床上，向着蜜柑伸出了手，惴惴不安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回溯个性的发动，在皮肤接触的作用下，效力会好很多。

    奇妙的感触从接触的那一小块皮肤开始，瞬间扩展蔓延至全身。在无效化个性的作用下，即便回溯的力量试图对自身产生干涉，但这样的能力仍旧会被精准地拦截。佐仓蜜柑闭起了眼睛，试图在两者无形交锋的闸口，寻找一线曾经感受过的突破机会。

    和被心操君控制的那个时候一样的感受。

    像是“有石块突然落入湖水当中”的感受……

    就像绿谷出久对于ALL FOR ONE的体验是如同在微波炉里加热鸡蛋却又要保证鸡蛋不爆炸一般，每个人对于那些不便言说而又不可视的个性能力，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总结。

    行平泉水也一样，佐仓蜜柑也一样。

    印象里，在自己能够搜到的影视资料当中，行平泉水曾经这么形容过自己的个性：就像是水一样可以汇聚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能够蒸腾成围绕自身保护自己的武器，也能化作武器凝结成指向敌人的坚冰。这样的描述实在是太过意识流，大多数的人们都将其视作是“映衬着本名和英雄名”的描述，毕竟是“行平泉水”又是“佩弥威尔”，用这样的形容的确非常贴合本人。

    而这样的描述对于佐仓蜜柑而言，却相似而又不同。

    惠理的回溯个性正在持续不断地对自己释放，被无效化的个性拦截而无法产生作用。即便如此，这些“无法产生作用”的个性，却又并没有像是以往一般直接消散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