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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残缺的玉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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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庵子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啊!”

    “能吃得饱饭吗?”

    “能啊!”

    “你想还俗么?我家中还有些银钱, 可以给你买漂亮的衣裳首饰,还有江南西道又大又甜的橘子...”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把好东西都给你...”

    “你跟着我,忘却前尘, 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记忆中有个诚恳但近乎乞求的声音响起, 是二十岁的他, 身受重伤, 坏了眼睛的他。赵循甚至已经快要忘了那时被至暗包裹的身躯与灵魂。他从未像弱者一样期待曙光与拯救,可偏偏从未得到过温暖,更谈不上指望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撕裂了永夜, 裹挟着寸寸暖阳,挤进了他的心房。

    身下是泥沼,挣扎太久到想要放弃逃离的泥沼,而眼前却是一双干净到圣洁的手,抓住那双手的时候,他的呼吸短暂的停滞了, 可他的灵魂却一直在颤栗。

    这一刻,赵循全部回想起来伽蓝山上的日子, 十一年那样短暂,又那样漫长,可是那日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胸腔跳动的每一节奏,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记得那毫无道理的依赖,记得心底惶惶不安的期待,记得小尼姑好听的声音, 温暖的手心,他都记得。

    张德海见皇上去了许久都没有出来,只得进去瞧瞧,这一进去,还真就出了事,只见浑身戾气的皇上正在温齐县主的墓穴前钳制着一个和尚,整个人仿佛被锤子一点点敲碎,透着近乎狰狞的狂躁,直把那和尚逼问得冷汗直流,满嘴佛经。张德海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来了南山陵园,又还能有什么事呢?

    赵循问完了话,甚至不敢看一眼那近在眼前的墓碑,他落荒而逃。

    待出了陵园,赵循铁沉着脸,将暗卫派去了静元庵和黄府。

    他手里紧攥着那只小瓷瓶,直至将整个手心握得青白。装作若无其事的回了伽蓝寺。

    静山颓然的跌坐在地上,他大口的吞咽着,一颗心早就跳出了嗓子眼。原来,县主与皇上之间,竟然有这等渊源。想着那个送信来的神秘人,静山浑身打了个寒战,有些怀疑这样真能帮到柴家么?他看了一眼墓碑上篆刻的县主二字,不由稳了稳心神,心中愈发的坚定。

    皇帝下了急令,暗卫就如午夜出没的鬼魂,四下散去。赵循面色如常的先行辞别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乐见其成,只随意的问了两句出了什么事,赵循搪塞了过去,什么也顾不上,便翻身上马,疾驰回了皇宫。

    宫人们十分纳罕,晨间才陪太皇太后去了伽蓝寺的皇上,怎么只过了午时便回来了。

    赵循径直往后宫走去,他太久没来过后宫,显然妃嫔们也惊讶这□□的怎么撞见了皇上。以罗佳瑟为首的几位妃嫔在赵循面前怔愣的福了福身,赵循连看也没看,便往广乐宫走去。

    薛婉仪如今晋升为薛嫔,她不知道别个妃嫔是什么情况,她也不好问,但这么些年,她的位份一升再升,皇上的面也见不到几回,更是连些雨露也没沾染到。见皇上往广乐宫走去,颇有些不是滋味。

    几个人呆立在原处面面相觑。

    “淑妃娘娘,您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薛嫔说着便往广乐宫觑了一眼。眸子里带了点幽怨的意味。虽嘴上说着不知何意,但心里却认定了广乐宫这位可能要复宠了。

    罗佳瑟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赵循这般反常的来了后宫。

    一旁的吴妃看着皇上的背影,心中毫无波澜,皇上若说是她的丈夫,还不如说是表哥,也不禁纳罕,“兴许有什么事儿吧。”这位表哥只把她当做表妹,她也没那个心思去邀宠。

    薛嫔消息灵通,她摇摇头,道:“妹妹可是听说,前朝又有朝臣在议论立后之事,皇上前几日可是松了口,说是将此事提上日程,咱们都知道,后宫没个主心骨可不行。”

    此话一出,跟在后面的美人贵人面上却是嫉妒不已,新人总是有些干劲儿,进宫头一回遇见皇上,人还是去的广乐宫,这一下若是黄贵妃成了皇后娘娘,那家族的寄与的厚望岂不是落了个空?

    张德海跟在赵循身后,整个人都是漂浮的,精明如他这样的老太监,也有些消化不来方才在南山发生的一切。

    赵循阔步走进了广乐宫,宫人惊喜的向里头的人通禀,不一会儿,穿戴齐整的华贵女子便笑盈盈的迎了出来。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今儿怎么来了?”惊喜与诧异在女人的面上共存,显得赵循这个皇帝将人冷落了许久似的。

    不过也没错,他是很久没来了。

    赵循眼神凝着黄婧妍,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反而将黄婧妍瞧得恍惚了一下。

    这几年来,黄婧妍老实本分的待在广乐宫,没出半分错,自从柴旭妍走后,赵循愈发的冷漠,黄婧妍悟出了赵循是开始厌烦她用恩情捆绑他,就没再借着这事来搞小动作。

    男人身高腿长的坐定在太师椅里,到了广乐宫反而不急,他不紧不慢用了一盏茶,末了,打量了一眼黄婧妍。

    黄婧妍如今桃李年华,正值女人最纤秾合度,风情万种的年岁,不过她一直以来都极为清瘦,大邺不似李朝年间的女子,风靡圆润丰满的身段。

    端看后妃里一个个削尖了脑袋也要变苗条就知道,如今以瘦为美,更是早年间因着赵循对柴旭妍说的那番“不喜痴肥”的话,让这股歪风更胜。

    一时之间,宫里的女子个个都比柴旭妍纤瘦,生怕招了皇上的不喜。

    可谁又能知道,大邺朝的这位皇帝陛下,就喜欢丰盈圆润些的,在床帏间,更是痴迷极了柴旭妍那一身饱满莹润的皮肉。

    见黄婧妍被他瞧得有些局促,赵循淡淡道:“许久不见你,倒是丰腴了些。”赵循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丝柴旭妍的影子,不禁觉得好笑,自从柴旭妍死后,他久久不来后宫,存了心思的人也品出了些意味,知道他对柴旭妍还是有不一样的情分,这三年也不是没有人学着柴旭妍的神态身段来献媚。他只是没想到,黄婧妍也会了旁人那一招。

    鹅黄衣衫柳叶眉。

    可尽管学得像了,比旁的嫔妃精明些,但架不住这只是一场徒劳。

    黄婧妍被他瞧得有些惴惴,面上皮笑肉不笑的,“如今的天儿愈发闷热,妾身不愿走动,这才长了些肉。”

    赵循点点头,两人的目光一时之间相交在了一起,赵循那未达眼底的笑意有些扭曲,黄婧妍一惊,有些无措地道:“皇上方回来,还渴着吧?妾身再为皇上沏一杯茶来?”

    男人挥了挥手,“不必麻烦了。”顿了顿又道:“朕今日得了一瓶香,觉得甚是好闻。”说着便站起身,将手中的瓷瓶递给了她。

    黄婧妍越发的不安,面上却还是得维持着喜闻乐见的神色,她打开瓶塞,用手在瓶口轻轻扇了扇,她轻嗅着里头的味道,有股甜涩的香气,好似刚刚成熟带着微酸的果子,黄婧妍有些纳闷,虽然没闻过,但心间却跳漏了一拍。

    桔香叶!

    顷刻间,女人的呼吸全然乱了套,她强自镇定的垂首,故作轻快道:“皇上这香打哪儿来的?很特别。”

    赵循随意的往软塌上一坐,眉间全是不耐之色,“你不记得了?伽蓝寺后山上,当年你救朕的时候,身上熏的便是这香。”

    他其实没必要同黄婧妍兜圈子,但就是想看看这个偷了别人十年人生的女人要如何狡辩?为什么要好死不死的冒领,欺瞒?

    她知不知道那个小尼姑对他有多重要?

    知不知道混沌里的那双手是谁也无法代替的存在?

    知不知道她将别人原本灿烂的人生篡改?

    他还想知道,自己有多愚蠢,明明有无数次都快要察觉出来,为什么不去深究?

    只一瞬,女人面上的表情正在细碎的裂开,她安慰着自己不要怕,她已经知晓了其中的经过,黄婧妍笑着说道:“时隔十一年,臣妾都快忘了,还是皇上记性好。”

    “你还想瞒朕!”赵循突然暴怒的声线吓得黄贵妃心尖一颤,男人十分冷硬的接着道,“告诉朕当年伽蓝山上的真相!”

    他一开始以为柴旭妍死了至多是心痛个几年,安慰着自己自古帝王薄情,毕竟当初在伽蓝山上唯一给过自己温暖与光,信誓旦旦说要迎娶为妻,钟爱一生的小尼姑不也消磨了情谊,只剩相敬如宾的平淡。

    当初他多珍爱小尼姑,却转眼爱上了柴旭妍,他直至昨日还告诉自己,再过些时日吧,再过些时日他便能忘了她,他是皇帝,他耗不起,他得立后,他得有自己的孩子继承大统,他是个孤家寡人,他合该儿孙满堂,孤独终老才是...

    可是,事实告诉他不是这样,那个小尼姑是柴旭妍,是被他下毒算计的柴旭妍,是被他放弃,死在大火里的柴旭妍...

    黄婧妍紧紧按着胸口,女人忍着眸中的泪,她看着这个曾经给过她最美好时光的男人,胸腔痉挛似的阵痛。她对他有爱的,不止是想着荣华富贵,即便是骗了他,她也是真真切切的爱着这个男人,如果他不是皇帝,不是王爷,她也愿意跟着他,可眼下,她真的累了,患得患失十年的她,一步步退让的她,偶尔梦见自己变成阴沟里的一只老鼠的她,真的恶心透了...

    黄婧妍阖上了眼,复又睁开,她直视着赵循的眼睛,逼视道:“皇上想要知道什么真相呢?废后才是当年救你的人?还是她即便成了皇后,也不想让你知道是她。亦或是她从没爱过你?”黄婧妍知道,她这话句句诛心。可她解气了,她活得战战兢兢,刻意讨好,曲意逢迎,最后还是失去了一切。

    赵循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黄婧妍,眼里再没有往昔的情分,男人阔步走出了广乐宫。黄婧妍说的没错,即便得到了真相又怎么?他曾经努力想要抓住的人,还是被他松开了手,埋入了阴冷的地底。

    张德海跟在赵循的身后,年轻的帝王像一具行尸走肉,漫无目的的走在宫道上,明明今日的阳光这般明媚,但那暖阳始终都不曾落在他身上。皇帝一身凛然的气势荡然无存,好似个无家可归之人,张德海觉得自己不要命了,敢这样形容皇上,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辈子以来的认知头一回出了错,原来这帝王真能有爱,只不过他,爱上了一个早就死透之人。

    赵循最终还是停在了长春宫的宫门口,里头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跪做一排,其中好几个都还是原先伺候过废后的宫人。

    赵循就像往常去见柴旭妍一般,不让任何人通禀,默不作声的跨入了长春宫,可这一次,他顶着灼灼烈日,心却是坠在了漫天冰雪里。

    他将自己关在了长春宫,一点点的抚摸着长春宫里的物什,他看着书桌上的玉兰花瓶,他亲手绘制的,她小时候喜欢的花。

    赵循温柔的将花瓶托在掌心,就像捧着她一般。眼神里是近乎病态的痴狂,他缱绻的爱抚着,却触摸到了一条细小的裂纹,赵循慌乱的调转了一个方向,死死的盯着那道裂纹。

    怎么会出现裂纹呢?

    男人的手不经一颤,就好像会失去她一样,可越是抓紧的东西,就失去的越快,花瓶在他紧紧钳制的力道下,突然碎成了几瓣瓦片,坠落在地面上,摔了个稀碎。

    赵循惊慌失措,惊惧的蹲在了地上,想要将碎片都给拾起来,那碎片锋利又尖锐,将男人的手割得皮开肉绽,他牢牢地将碎片护了个严实,想要重新拼凑在一起,可碎了就是碎了,怎么也凑不起,赵循仿若感知不到手上的伤,硬是用粘胶将瓷瓶重新粘在了一起,赵循看着修补过后残缺的玉兰花,一副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夜色已经深了,赵循脱了衣裳鞋袜,便上了凤榻。他躺在这张曾经和柴旭妍同床共枕的榻上,努力的嗅着自己臆想出来的香味,而那些被压抑着的扭曲的爱意像是虫蚁一般啃噬着他的血肉。从来冷硬狠戾的帝王,如孩童般蜷缩在柴旭妍的榻上抱紧自己。

    热泪划过男人坚毅的眼尾,悉数没入了已经没有任何味道的绣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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